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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已經到了？」關肆廷溫柔的聲音響起，輕輕喚醒駕駛座旁邊的孟瑤。
孟瑤揉了揉惺忪的眼，懷孕之後很容易疲憊，感覺頭總是昏昏沉沉的，而且胃口相當不好，聞到什麼都覺得不舒服極了。
她轉過頭，已經到了父親住的醫院，她坐起身子。
「到了？」她轉頭看著關肆廷，輕輕地挺起腰身，覺得有些酸疼。
看到她微微地皺起眉心，關肆廷下意識地伸出手撫著她的背脊，關注地道。
「怎麼？覺得不舒服？」他的語氣像是深愛她的丈夫一樣，充滿關懷與擔心，讓孟瑤迅速地抬起眼，深深地凝望著他。
好像他們的開始是那樣自然，而不是一場交易。
好像他們的結合是因為恩愛，而不是因為孩子。
如果這是夢，多希望永遠不要醒。
從孟瑤的眼裡看到自己的柔情，關肆廷立刻驚覺地別開臉。
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對她這樣在意起來？
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是自己了，他會關心她、擔心她，真心為她著想，已不是單純地想得到她而已……
天！他已經不再是關肆廷了嗎？
關肆延蹙眉，他強烈地說服自己，會娶她，只是別有目的。
是的，孟瑤對他來說，只是拿來對付父親，以及解除婚約的棋子而已，不代表其他任何意義。
任何意義都沒有！
但，他為什麼竟然覺得心裡突然狠狠地一抽，好像是昧著良心似的。
他甩甩頭，甩掉自己奇怪的思緒與感覺。
「我要走了。」他刻意冷淡，彷彿方才的溫柔只是假象。
孟瑤失望地點點頭。「好，小心點。」
她開了車門逕自下車，心裡的悵然若失無法言喻，當自己愈是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就愈害怕這個人不在乎自己。
「對了。」孟瑤的身影有些孤獨，讓關肆廷又抑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他開口喚住她。「看完妳爸之後，記得早點回去休息，別再到其他地方。」他叮嚀著，忍不住又加上一句：「需不需要我來接妳？」
她淺淺一笑，因為他的叮嚀感到窩心。
「不用了，你開車要小心一點，我會自己回去。」
「那……坐計程車回去好了，免得太累。」
想到她剛才因為太累而在車子裡頭沉睡的容顏，關肆廷特別交代她。
「好。」孟瑤逕自將他的話解讀為對自己的關心，覺得心裡好暖。
「我走了。」他關上車門，再次告訴自己，是因為她有了孩子所以才對她好，沒有一丁點其他因素存在。
女人對他來說，不會有其他意義。
看著關肆廷那揚長而去的轎車，一陣煙霧過後，孟瑤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他向來對她很好，這點她都知道。
但她也明白，最初他對她好只因為想要得到她，兩人之間只是一場交易買賣。
而他現在對她好，則是因為自己肚子裡的小生命，因為有了他的骨肉，所以他才對她好。
孟瑤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知道如果這個小寶貝沒有來臨，關肆延根本不可能考慮跟她結婚。
雖然幸福，但是卻仍覺得空虛。
幸福的是，她終於能夠與她所愛的男人共結連理。
但是不可否認的，將要與她結婚的男人不是因為愛她，才選擇與她白頭偕老。
所以她覺得空虛。
她明明知道他向她求婚的原因，卻不敢過問，怕他所說出的答案就是自己所想的，她怕這一場美麗的邂逅，終將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她寧可自己騙自己，然後，繼續維持他們的婚約。
因為她愛關肆廷，深切地愛著他。
如果這一場幸福的夢境不能持久，如果他們終將無法結婚，至少，也讓現在的她有回憶與做夢的權力。
孟瑤深深地吸口氣，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了。
聽說胡思亂想對胎教不好，以後小孩生出來，也會是這樣的個性。
她直接來到父親的病房，看護看到她，依舊識相地離開病房。
孟宇田看到女兒，臉上立刻堆滿笑容。「瑤瑤，妳來了。」
孟瑤還沒有跟父親說過關肆廷向自己求婚的事情，她坐在父親的床邊，有些難以啟齒。
「怎麼啦？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孟宇田皺皺眉頭。「瑤瑤，妳怎麼好像愈來愈瘦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我……」她遲疑了下，緩緩地開口：「爸，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其實自己早就做了決定，何來的「商量」？
她自己明白，就算父親不答應她的婚事，為了關肆廷，她也會堅持到底。
孟宇田揚起一道眉，不明究理地看著女兒支支吾吾。「什麼事？」
「我……我要結婚了。」她豁出去地直接說道。
「結婚？」孟字田喃喃自語著。「妳要嫁人？」
他知道孟瑤在談戀愛，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要結婚了，他甚至還沒有看到，那個搶走他女兒的小子長得什麼模樣，而他們就要結婚了？
「是妳上回說的那個臭小子？」記得瑤瑤說過，是公司的總裁，叫做關什麼來著？
孟瑤有此失笑，想到關肆廷那威嚴的模樣，在父親口中竟然成為「臭小子」，就覺得好笑。
她點點頭，有些羞赧。
「需要這麼快嗎？你們不是……不是才剛認識而已？」算算日子，他們也沒認識多久，竟然就要結婚了？
「我們已經交往好幾個月，而且他對我很好。」孟瑤急急地解釋著。
看著女兒急切維護那臭小子的表情，孟宇由專注地凝望著她。
「瑤瑤，妳愛他嗎？」
任何一樁沒有愛來維繫的婚姻，都會岌岌可危。
「我愛！」孟瑤用力地點點頭。
「好，那他呢？他愛妳嗎？」
孟瑤突然怔住了，她從來都不敢深思這個問題，也不願意去多想。
她笑著。「他對我很好，真的！」
孟宇田嘆了一口氣，知道女兒陷入苦戀當中，但是她的神情卻又如此堅定毫不動搖，他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好吧，我認命。」孟宇回躺在床上，苦笑說著。「上一回我也問過妳同樣的問題，妳回答不出來，代表妳心裡還有遲疑。不過現在妳這樣斬釘截鐵地告訴我答案，表示妳真的很愛他，甚至不管他愛不愛妳，就打算跟定他了，所以……」
孟瑤看著父親，從來沒有人這樣瞭解她，除了她的父親。
「所以……」他長長地嘆口氣。「妳要嫁就嫁吧！反正女人不中留了！」
「爸！」孟瑤上前抱住他。「你真是我最棒最好最出色的爸爸了。」
她知道孟宇田不可能反對，他一向都支持她的做法，只希望她能夠幸福。
他的話讓孟宇田飄飄然的，他拍著女兒的頭髮。
「不過……」他沉吟了下。「妳還是要叫那個臭小子來一趟，不然我可不隨便將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他。」
孟宇田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想到如果那「臭小子」來的話，一定要好好地修理一下他，自己好不容易拉拔到這麼大、這樣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兒，竟然兩三下就被人給拐了，想到就不甘心。
如果那個臭小子敢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不好的話，等他的腳復健痊癒，他絕計饒不了他。
※※※※
聽從關肆廷的話，孟瑤坐著計程車回到家裡。
想到方才父親那依依不捨的眼光，孟瑤也感同身受。
抬起頭看著家裡的公寓，雖然老舊狹小，似她仍是戀戀不捨地望著，因為再過不久，她可能會因為嫁人而搬離此地了。
陪她二十幾年的老房子，以及養育她二十兒年的父親，她怎麼捨得呢？
孟瑤搖搖頭，懷孕的人總是特別多愁善感。
她走進去，困為老公寓沒有電梯，幸好地的家在三樓，走樓梯並不會太累，還能夠運動一下。
快到家門口，孟瑤在樓梯間看到家門前有個男人，正來回踱步著。
那男人長得相當矮小瘦弱，細長的臉孔讓他看起來有些陰沉，孟瑤警戒地望著他，直覺他的來到與自己有關。
「你找誰？」她開了口，但腳步沒有移動，只是站在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問，與那個男人保持一段距離。
男人轉過頭看到孟瑤，眼睛閃過一抹光芒，那光芒太過迅速，但是可以看得出他似乎不懷好意。
「妳是孟小姐嗎？」其實男人早就知道孟瑤的模樣，他仍是詢問著。
「你是誰？」孟瑤沒有正面回答，再次問他。
「我？」那個男人冷笑了下。「我是關老闆派來的人。」
「肆廷？他派你來做什麼？」她皺起眉心。
孟瑤不相信眼前男人的話，關肆廷每回若要派人來找她或找父親，總會派他的貼身秘書來，而不是眼前這個看起來陰冷的男人。
「不是關肆廷，是他的父親。」男人淡淡地說著，抬出關又男。
其實，這個男人是安青華。
他早就先派人凋查過孟瑤，自然知道她的身份背景與居住地點，他必須趁他們還沒有正式結婚之前，先下手為強。
「關伯父？」
孟瑤皺皺眉頭，從上回關肆廷喝醉，她隱隱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不大好，就在他們快要結婚的時候，關伯父派人來找她會有什麼用意嗎？
她的眉頭緊緊地鎖著，感覺有股不安升起。「他派你來有什麼事情嗎？」
她不想聽，如果這將會影響到她與關肆廷的話，她寧願繼續選擇自我欺騙。
安青華看著她，從孟瑤不安的神色中得到一種快感，他一定要讓孩子沒了，不管用什麼方法。
「自然是有些事情要說，妳不請我進去坐坐？」他淡淡地說著。
隨便讓陌生男人進屋子，不是她孟瑤的作風。
她搖搖頭。「不方便，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其實，她好想逃。
「在這邊說也無所謂，只要妳不怕別人聽到。」安青華揚起一邊唇角，陰陰地笑著。「聽說，妳與關肆廷要結婚了？」
她牽動了下嘴角，輕輕地點頭。
「難道妳不知道他有個還沒過門的未婚妻？」他頓了下，然後繼續道：
「他的未婚妻可是關老闆萬中挑一的人選，不論是家世、學歷、容貌，都高人一等，所以……」
「所以？」她蹙緊了眉，隱隱約約知道他接下來，可能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妳也知道關家是多麼大的產業，妳以為一個酒家女可以這麼輕易就嫁進去？所有人都知道妳居心叵測，甚至還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懷孕來要脅他與妳結婚，是不是？」
他刻意在樓梯間大聲地喊著，讓孟瑤覺得尷尬不已。
「我不是……」她有些無力地說。
雖然她沒有拿孩子當作要脅關肆廷的武器，但他為了孩子才向她求婚，卻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不是，那就再好不過了。」安青華很快地點出重點。「這種事情實在是層出不窮，關肆廷總是鬧出這種事讓關老闆處理，所以他也很頭大。」
「你到底想說什麼？」處理？處理什麼？
「關老闆不希望關家的骨肉流落在外，希望妳能配合……」
孟瑤的背脊頂著牆壁，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虛軟。「配合……什麼事……」
「拿掉孩子！然後妳可以得到一筆錢！一筆數目很大的錢！」
安青華冷酷地說著，事不關己。
孟瑤倒抽一口氣，其實她早已經猜出對方要說什麼了，她猛烈地搖頭。
安青華耐著性子對她說，一副施恩的模樣。
「妳要明白，如果妳跟關肆廷結婚的話，關老闆是不會給他任何財產，而關肆延風流成性，到時候妳只會落得人財兩失的地步，妳覺得划算嗎？」
划算？她想要跟關肆廷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其他外在因素，只是因為她愛他！
只是愛他，一個很單純的理由，為什麼大家都要誤解？
「我不是為了錢才要嫁給他……」
「哼！好聽、好聽！」安青華拍拍手，冷冷地道：「有哪個女人會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為錢呢？不過妳我都心知肚明，我只是提供妳一條明路而已，不然妳到時候就真的吃虧了。」
「我不是為錢……」
他打斷她的話，繼續說著。「拿著這筆錢，趁著妳還年輕，再找個金龜婿不是難事，否則你們一旦結婚了，關肆廷現在所擁有的股份都會化為烏有，妳覺得這樣對自己有利嗎？妳想害他嗎？」他抬出關肆廷的未來，另一個要脅途徑。
關係到關肆廷，孟瑤的確有些遲疑了。
她想出折衷的辦法，只要能夠跟他在一起，有沒有名分都無所謂。
「你要我不跟他結婚可以，我可以一輩子當他的地下情人，但你不能夠逼我拿掉孩子，我要他，我要這個孩子！」
孟瑤堅持地護住自己的肚子，母性的保護慾讓她看起來相當堅強。
「看來我說這麼多，妳還是沒聽進去？」安青華的眼睛泛起血絲，為了自家的公司，他已經不惜一切。
「我說過了，如果他父親不願意祝福我們，不願意成全這個婚姻，我們可以不結婚，但是我要孩子！」
「孩子不能留！」他大喝著，一步步地下樓，開始逼向她。「妳真的不拿掉孩子是嗎？那我來幫妳！」
「不要！」孟瑤驚恐地往後退，看到對方眼中已經有嗜血的意圖，為了保護自己，她立則轉身拚命地跑著。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被他追到。
安青華伸手一撈，沒有抓到孟瑤的衣領。
不能讓她去找關肆廷，否則一切都泡湯了，他大步追上前去。
孟瑤快速地下樓，衝出公寓大門。
就在衝出去的同時，一部飛速的機車沒注意到有人突然出現，一聲尖銳的煞車聲響起，孟瑤被擦撞在地，肚子直接撞上地面。
安青華止住了腳步，他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
然後唇角泛起笑意，沒有理會躺在地上的孟瑤，揚長而去。
機車騎士緊張兮兮地甩下機車，年輕的臉龐，滴下了不知所措的冷汗。
孟瑤因為痛苦用力地皺起臉龐，一陣陣的抽搐讓她幾乎喪失意識。
「痛……」她呻吟著，下腹的痛楚，讓她緊緊地握住自己的肚子。
孟瑤眼睜睜地，看著殷紅的血液在兩腿之間蔓延，汩汩流出。
「孩子……肆廷……」她無力地哀嚎著。
淚水迅速從她眼角滾了出來，痛楚狠狠地覆蓋住她，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便昏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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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發表於 2025-10-15 0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