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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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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 -【禁止穿越(奪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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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葉知慧說道。

  劉如晴撇撇嘴,不理她,拿蟹剪“哢嚓”數聲,將鬆葉蟹的八隻腳、兩隻螯幹淨俐落地全卸在盤子裏,低頭專心享用美食。

  不過,正被葉知慧抓著聊天的人反正不是劉如晴,她隻是這頓大餐的陪客,坐在這裏的責任就是努力吃螃蟹,將一套6666元的大餐給吃回本即可;為了完成這個偉大的任務,她決定暫時把嘴巴的功能隻設定在進食上頭。

  本來葉知慧訂下這場燭光螃蟹大餐,是為了勾搭心中暗戀多年的男神沈維埕來著的;但本來成功率就很渺茫,勾搭沈男神失敗之後,葉知慧頂多也就悲傷了一下下,然後,訂好的燭光大餐當然還是要去吃啊!不過連她也沒想到,沒勾搭到男神一同共餐,倒是把男神的女友給勾搭來了。於是三個女人湊了一桌,就算情況很詭異,也堅持要讓桌上的心型蠟燭點著……這些香精蠟燭可是一起算在這桌昂貴的螃蟹大餐裏的,即使派不上用場也不會退錢,所以,當然還是要用咩。

  對於自己離奇的遭遇,趙子昀當然希望愈少人知道愈好;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永遠站在人群之外,跟任何人都保持距離,不要有往來……這是一種長期被幽閉者會有的症狀,不願意跟人互動,到哪裏都沒有安全感,對誰都不信任。

  劉如晴是個觀察力很敏銳的人,幾次通電話之後,就發覺了趙子昀的問題,決定讓她多出門、多認識一些人,最好是那種自來熟的、沒人理會都能自己滔滔不絕說話到地老天荒的人……比如葉知慧。無論趙子昀願不願意,她不可能一輩子遠離人群,所以才有了今天這場燭光大餐聚會。

  趙子昀之所以同意出來,當然是基於對葉知慧這個人的好奇。身為劉如晴曾經的死黨,她非常吃味於好友有一個“現在進行式”的新死黨。光是因為這一點,就值得她特地出門來會一會這個人。

  不過,趙子昀願意前來的最重要原因卻是因為:葉知慧是這個世上第一個看出來“趙子昀”身體裏的靈魂有異的人,並且毫不懷疑地認定原來的趙子均一定是被奪舍了。

  因為深信自己的猜測,所以葉知慧告知了劉如晴,在被劉如晴冷淡以待之後,仍然不改信念,又打電話去騷擾……呃,不是騷擾,是好心告知沈維埕學長這個驚天大消息。正是因為如此,原本已經跟趙子昀說好了分手的沈維埕才會跑去她老家,也才會有後來發生的那些事。

  為此,趙子昀當然更想見見葉知慧了。雖然,她不確定自己是應該怨她呢,還是感激她……

  再說了,一般人如果發現有人突然性情大變,通常會用最尋常的思維去猜測那人是否遭遇了什麼重大打擊或精神上出了毛病,哪裏會像葉知慧這樣,一照麵就篤定趙子昀被穿越了,她身體裏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並且深信不疑。

  作家啊,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因為葉知慧也算是知情的人了,再加上最近她天天對劉如晴電話轟炸,要求了解事情始末、拒絕被排除在這件離奇事件之外,她要圍觀!她要知道更多!她覺得自己應該有知情權!

  可是劉如晴卻是死不鬆口,不管被騷擾得多麼抓狂,就隻說道:“這是子均的隱私,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後來實在被煩透,於是又加了一句:“子昀的私事,隻能由她自己親口說。”

  劉如晴沒想到,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葉知慧真的是什麼都豁出去,甚至可以忘掉這十年來自己對原來那個假趙子昀有多麼咬牙切齒,兩人有多麼交惡。葉知慧在這方麵展現了她的高情商(其實是厚臉皮),很豪爽地雙手一揮道:“我肯定這個新的‘趙子昀’與舊的那一個不是同一個,我分得很清楚,不會因為臉還是同樣那一張就遷怒無辜的人。所以,你幫我約她吧,我請她去燭光大餐。”

  實在被糾纏得沒法子,劉如晴便做了中間人,向趙子昀說明了葉知慧的事,雖然並不勉強她赴約,但卻很希望趙子昀不要再宅下去了,她得試著重新走入人群。

  於是,才有了今天這場三個女人的晚餐聚會。

  用餐到現在已經一個多小時了,葉知慧非常自來熟地與趙子昀打招呼,就算人家根本不記得見過她,她還是很熱絡地找趙子昀說話。因為早就認定了趙子昀不是原來那一個,所以壓根兒沒問人家是不是把人奪舍了,就根據自己的猜測滔滔不絕說了起來……她從劉如晴的反應上來推測,可能現在這個趙子昀才是正主兒;而先前十年裏很討人嫌的那個,才是奪舍的壞人。證據就是劉如晴與趙子昀恢複友情了。

  趙子昀雖然性情變得孤僻,但畢竟還是單純的,所以葉知慧這個重磅的話題甩出來,當下就讓趙子昀瞠目結舌,簡直像看到外星人。就算原先不打算讓葉知慧知道太多,但人家自己都推理出來了,她還能怎樣?否認嗎?好像沒必要。

  於是,接下來就容易了。葉知慧是個熱情爽朗的女性,雖然看起來有點脫線,但觀察力與推理能力卻超強,加上又是個擅長幻想的作家,她邊說著自己的猜想,一邊根據趙子昀的臉色變幻去印證,竟然就將整個事情的大概輪廓猜了個七七八八。

  於是到後來趙子昀也不再閃躲,坦言了被奪舍的事……至於跟沈維埕有關的那些事,她隻是簡略帶過,沒有詳說。

  但僅僅隻是那些,便足以讓葉知慧大呼神奇了。

  聽完了一耳朵神奇的事件之後,葉知慧對趙子昀說道:

  “其實不管以後那隻孤魂野鬼會不會跑回來找你麻煩,你現在就嚴陣以待未免太辛苦了,尤其你並沒有太好的辦法去對付它。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報仇,而是好好享受屬於你的人生,尤其是享受沈學長這個大獎……嗚,我的男神又成了別人的了!”說到這裏,葉知慧悲從中來,拉著左手邊正在挖大閘蟹蟹黃吃的劉如晴抱怨道:“如晴,你說,這沈學長是不是太過分了?才剛甩掉一個女友,立馬又有了新女友,也不留一點機會給別人乘虛而入一下。”

  劉如晴涼涼道:

  “人家沈學長目標始終堅定如一,你就別再肖想了,你們今生無緣。”

  “哎,說到這個,不是我在挑撥離間啊。子昀,你對沈學長仍然以你的男朋友自居是怎麼看的?”雖然是出於好奇,但更多的是擔憂;葉知慧總覺得沈學長好像不在乎趙子昀身體裏的靈魂是誰,換了一個都能毫無違和感地愛下去。這種感覺有點可怕說……

  別說趙子昀了,劉如晴聽到葉知慧竟然忍不住問出這件事,霎時也失去了食欲,放下手上忙活的事,拿過濕毛巾擦手,語氣有些嚴厲道:

  “知慧,注意分寸,這不是你該問的。”

  “可是……這滿嚴重的啊。”葉知慧小心地看著趙子昀有些蒼白的臉色,輕道:“如果你們兩人私底下有針對這個話題談開的話,我就不問了。我就怕你沒問,而沈學長這個人實在太深沉了點,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很難挖出來,這樣……你覺得可以嗎?”

  趙子昀垂下雙眼,咬了咬下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關於這個,明知她很介意,但他卻從來不肯說。之前那場你追我跑的逃躲,除了不想讓沈維埕陷進她的麻煩中之外,其實,更多的是為著他情感上的諱莫如深感到憤怒與退縮吧?

  除了還是同樣的一具身體之外,明明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為什麼沈維埕竟能依舊把她當成女友,並且立即進入男友狀態,難道不會感到適應不良?就算他火速去喜歡上別的女人她都沒意見,但麵對同樣一張麵孔,他半點不膈應,真的是太奇怪了。

  沈維埕對待感情的方式,讓趙子昀心中很是不安。縱使他是個很體貼的男人,也很有擔當,並且對於被她所累、害他走了十年黴運的事毫不在意……

  是,他很好;但是,她就是覺得不踏實。

  王紫雲是他交往了十年的人,就算對趙子昀而言是個壞人,但對沈維埕來說並不是。十年的相處,即使已經走到必須分手的絕境,總應該還有一點感情吧?可她看不出來。他那種淡漠與無視,教人心驚。

  而,沈維埕後來明明知道她不是與他談了十年感情的那個人,卻仍然可以對她付出關心與體貼,甚至後來以她男友自居,她覺得實在太沒道理;可他似

  乎覺得理所當然——因為當年她救了他,而她是暗戀他的,那麼,在一起沒有什麼不對……是吧?

  錯了,每一點都不對。至少她覺得他的理所當然讓她滿心冰涼。

  後來……因為紫玉鐲默認了兩人對它的擁有權,他們兩人之間便有了很奇特的感應,像是成了一體。

  在王紫雲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之前,他們這種感應似乎不會消失—她甚至不知道會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總之,不管怎麼說,都是她拖累了他;不管他對她真實的想法是什麼,她都沒有勇氣去問。總覺得,她好像不該奢求更多了……對自己的命運,以及,對沈維埕那撲朔迷離的感情,都是。

  餐桌上的靜默一直在持續,這時,葉知慧並沒有發揮她善於熱場子的強項,她隻是安靜地等趙子昀思考,反而是劉如晴開口說話打破了沉默——

  “子昀,雖然你暗戀沈學長三年,但真正相處也不過是這十來天的事。學長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你有什麼感情,就留待你慢慢去觀察體會,你不用急,也不用想太多。身為你的朋友,我隻希望你平安,希望你接下來的人生再沒有危險災厄傷害你。”愛情這種東西,在生命麵前,實在不值一提。

  “拜托,什麼不用急!沈學長都在準備結婚的事了,你沒看她左手無名指戴了一隻鑽戒嗎?我敢說這一定是沈學長幫她戴上的!”葉知慧說到這裏語氣酸酸的,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拍了下桌子道:“這時候不去把感情弄清楚,難道要等到生完孩子變成黃臉婆才去想嗎?!”

  趙子昀下意識地以右手蓋住左手,心虛的動作讓人知曉葉知慧這個擅長胡說八道的人,總能在趙子昀身上歪打正著-又被她說中了。

  劉如晴微凝著眉看著趙子昀的左手,好一會才問道:

  “他跟你求婚了?”

  “他想結婚。”昨天兩人不過是一同去賣場采購生活用品,沒想到會在途經一家珠寶店時,被沈維埕拉進去……然後,等她暈呼呼的從珠寶店出來時,左手上已經多了一隻戒指。

  “你同意了?”

  搖頭。“沒同意。”

  “那你怎麼就戴上了?”葉知慧小聲問。

  趙子昀覺得非常難以啟齒,可終究還是在兩人等待的目光下回道:

  “雖然我不同意……可是,這個身體……已經太習慣從沈維埕那裏拿東西,那時,我被他說的話給嚇住了……對,他求婚。所以來不及控製身體,身體便自行依著慣性,將戒指戴上了……”

  在場的人都知道,沈維埕是一個多麼難以拒絕的人,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即使從來沒有對沈維埕發過花癡的劉如晴,都對沈維埕的秉性有幾分了解,所以對於這隻戒指終究沒有從趙子昀的手上脫下來,也不覺得奇怪。她隻擔心趙子昀對自己的身體似乎還不能完全駕馭。

  “子昀,你不是說趙四叔已經幫你作法定魂了嗎?怎麼你與身體還沒有百分之百契合嗎?”如果不能契合,那麼日後若有一天那個孤魂野鬼又回來搶趙子昀的身體,可能又會被得逞了。

  “身體已經……契合了。”趙子昀回答得有些羞愧。

  “那就好。不過,你在臉紅什麼?”劉如晴覺得趙子昀的臉色很怪異。

  趙子昀低頭不答。

  一旁的葉知慧看著趙子昀,歪頭想了想,說道:

  “趙子昀,你才回到身體十幾天,自認跟沈學長沒有感情,所以當學長把你當女友,以及,向你求婚,你都覺得離譜,不想接受,但是你的身體卻對沈學長相當依賴,這種違和感,讓你無所適從對吧?”

  趙子昀閉了閉眼,歎氣低聲道:

  “是的,我心中糾結著他的感情,想弄清楚他到底怎麼想,覺得他草率,覺得他沒有真心……可是,我發現……我連我自己都沒法擺平,明明應該很生疏,卻又親密得理所當然。不應該這樣的……”

  所以,她混亂了,更加不敢去跟沈維埕索要答案了!也許,他也跟她一樣迷茫?可是他無所謂,是嗎?

  “如果你們終究會結婚,那麼,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吧。”劉如晴這樣建議著。

  “怎麼可以這樣!如果心中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還結什麼婚?你不知道離過婚的女人行情差很多嗎?”葉知慧駁道。

  “你少烏鴉嘴,怎麼就想著離婚?彌以為沈學長既然決定結婚,會允許離婚這種事發生?”

  “充滿不確定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婚姻,最後都會走向分手。如晴,你太小看愛情在婚姻裏的作用了,等你有一天戀愛了,就會知道那很重要!”身為一個以寫愛情小說為主的作家,葉知慧很權威地說道。

  劉如晴正想說些什麼,目光突然被竹簾外頭走過的兩個人影給吸引住。像是需要更多的確認,於是從包包裏拿出眼鏡戴上;她隻有兩百度的近視,平常是不戴的,但現在很需要。

  “如晴,你在看什麼?遇到熟人了嗎?”葉知慧跟著伸直脖子看過去。

  她們前來享用燭光螃蟹大餐的地方是一間隻接待會員的日式懷石料理餐廳,用餐環境很幽靜,桌距很寬,每個餐桌之間更有竹簾垂下來,並以許多應景的盆栽做隔屏,讓每桌客人可以放心交談,保有隱私,又不會有著密閉空間的沉窒感。

  “知慧,你看那兩個新來的客人,就是左前方那桌,簾子還沒有放下來。”

  葉知慧順著劉如晴手指方向望過去,兩秒後,認出來了,張大嘴巴驚道:“這……這兩個月前好像不是這一個吧?那時她不是說‘這次我終於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真愛了’”

  “那兩人有什麼問題嗎?你們認識?”雖然對陌生人的八卦毫無興趣,但因為連如晴都關注,所以趙子昀也看了過去。那邊那桌新來的客人是一對女大男小的情侶,女子妝容精致,穿著高雅,保養得更是出色,看起來像是才三十歲出頭,不過趙子昀覺得,這位女士的真實年齡恐怕不下五十歲;而那名俊秀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像是剛出校園沒幾年,臉上還帶著一點青澀。

  沒有人會把這一對年紀相差甚大的男女當成母子看待的……正常的母子不會這樣黏黏纏纏、你儂我儂,連目光都片刻不離對方身上……

  直到那對情侶在位子上坐定,服務生將竹簾放下,隔開了外人窺探的目光之後,劉如晴與葉知慧才收回目光,並同時看向趙子昀。

  “做什麼這樣看我?”

  劉如晴目光中帶著一抹憐憫,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想你大概是不記得了。剛才那位女士曾經是我們高中的家長會長,曾經被權威商業雜誌評選為當代最成功的職業女性……事業成功、婚姻幸福、兒子絕頂優秀……是當年大學聯考的榜首。那一期的雜誌,還是你拿來給我看的,記得嗎?”

  趙子昀愣了幾秒,直到終於把劉如晴說的話消化完畢之後,啞聲低喊道:

  “她是沈維埕的媽媽!”因太過震驚,以至於語無倫次起來:“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是怎麼回事?沈維埕明明就出生在一個父母恩愛的家庭,當年他父母還是私奔結婚的呢!為了愛情,他們不在乎被家族打壓除名,後來更是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夫妻兩人都事業成功……千辛萬苦才在一起的,最後怎麼會這樣?”

  葉知慧歎了口氣,伸手拍拍趙子昀的手背,道: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他們夫妻早就分居了吧?這幾年來,那位女士每有‘真愛’就大方展示,甚至會接受一些八卦雜誌訪談。”

  “那、那沈維埕的父親……”

  “沈院長嗎?他倒是不敢這樣明目張膽,但聽說在那間醫院他有不少‘紅顏知已’,其中要是有生了孩子的,就母子一起送去國外養。”葉知慧聳聳肩,“沒辦法,大醫院的院長嘛,世人對他的道德要求比較高。聽說他早就把財產分配好了,大部分已經轉移到沈學長名下,就為了保護唯一婚生子的權益。”哼笑。

  “這種事,你們怎麼會知道?是八卦雜誌說的嗎?”

  “當然不是。很多事情,即使八卦雜誌知道,在沒有太大的利益下,不會亂報的。”葉知慧道。

  “那你們怎麼……”

  劉如晴道:

  “我待的是律師事務所,那位女士是個知名的美女律師,關於她的事,業界都知道。而知慧,”下巴朝葉知慧抬了抬。“別看她隻是個拚命寫小說也養活不了自己的三流作家,但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富家千金,正是那種所謂的上流社會圏子裏的人,對於那些名流的隱私,知道得更多。”

  “什麼嘛!我才不是三流作家。身為一個資深作家,我至少已經升級成二流了。而且我也不算什麼富家千金,我隻是豪門世家的遠親好不好!”葉知慧在一旁忿忿不平地抗議。

  “怎麼會這樣……他們當年的愛情那麼轟轟烈烈……”趙子昀大受打擊,呆呆望著那邊的竹簾,覺得心口好難受。沈維埕……那樣一個天之驕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家庭?!

  劉如晴認真地看著趙子昀道:

  “子昀,我知道你對愛情有著期待與堅持,可是,我真的覺得愛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至少,我猜,對沈學長而言不是。他或許……反而覺得那是婚姻裏最不安定的未爆彈、白頭偕老的阻礙。他,不需要。”

  “所以,他想娶我、在意我,卻不認為應該愛我?就像他也不愛與他交往了十年的那個人一樣?”

  劉如晴點頭。她就是這樣覺得的。所以不要再在愛不愛的問題上糾結了,沒用的。

  葉知慧突然心有所感,文藝青年之魂熊熊燃燒起來,搗著胸口,淚光閃閃地低聲吟道……

  “我不過等一名前來結發牽手的人,結結實實伴著走上一程,並無意談幾場慘淡、不知下落的戀,或是愛……”(注:《時有女子》匡匡)

  然後,被額頭暴衝出十字形青筋的劉如晴一掌拍下。

  沈維埕在八點四十五分來到餐廳樓下等著接趙子昀回家。

  等候的時間並不無聊,因為高元又打電話來了,並且拒絕被掛電話或隨便打發掉……

  “沈維埕,你以為你不肯說,我就不會知道嗎?我家裏長輩請人看過了,我最近的運途確實有了異變,那場車禍原本不應該發生的!雖然我今年年底應該會有一場劫煞,可是早就被化掉了。你知道是誰幫我化掉的吧?”像是在求證,又像在賣關子。

  “趙子昀。”

  “你是不是也從那些照片上看出問題了?”高元問。

  兩人都知道高元說的“照片”是什麼。

  “我哪有這種本事。”回答得漫不經心。

  “趙子昀是你的女朋友,她家又是開宮廟的,她既然能幫人消災解厄,或許還有別的神通,你又是她父親發爐‘欽定’的女婿,你身上一定具備了當神棍的潛能。”

  “你想太多了。我沒有什麼潛能,而我的女友也不懂得怎麼幫人消災解厄。照片上那天發生的事,隻是個意外。”

  “哈,意外!”

  “我不是在隨便唬弄你。你仔細回想一下——那一天我女友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她突然倒在地上,全身冒冷汗,起不了身——我看過你們公司八卦論壇的討論了,所有人都認為那隻是我女友為了吸引你所演出的昏倒劇碼,還說昏得好假好做作。對吧?”

  “……你老實說,七天前我們‘日升宣華’的網站被駭,是不是你幹的?”

  直接無視這個質問,沈維埕語氣無比正經地接著道:

  “確實,趙家祖上出過不少能人異士,他們的子孫或多或少都會遺傳到一些相關的血統,但隨著時代進步,科學發達,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探討熱情轉向

  科學方麵之後,玄異道法這種東西無可避免地走向式微,失去傳承。所以,趙家近幾代下來,也隻出了一個趙四叔;至於我的女友,她隻是普通人,沒有任何神通……”

  “我不相信。”冷哼。

  “她隻是比較倒楣,擁有乩身的體質。”

  “亂身?”高元錯愕。

  “是的,乩身。就是隨時會被什麼‘王爺’、‘千歲’、‘仙姑’等民間神隻征用身體的那種。”沈維埕麵不改色,語氣無比誠懇,想來就算用了測謊儀也測不出他正在胡扯。“你家裏長輩給你算過命對吧?你的命格一定是那種天生鴻運的人,沒錯吧?”直接把趙子昀形容他命格的字眼拿出來套給高元。

  “沒有那麼好,就隻是富貴雙全而已。”高元很矜持地自謙,並道:“當然,身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我是不信那些的,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與努力。”

  “確實,算命這種事不過是參考,為著能順應運勢趨吉避凶罷了。”

  “沒錯。就是這樣。”

  “再談回那天的事吧。我女友是乩身體質,從來沒有打算去開宮廟當神婆,可是當那些‘神明’想征用她身體時,她卻是沒拒絕的餘地。那一天,因為你的出現,害她被‘神明’上身了;因為祂們要幫你化去那個劫難,並收取報酬。”

  沈維埕的說明並沒有引來高元的反駁或追問,想來他已經透過家裏的關係,知道了那天的整個情況……他確實被化去了一場大劫,但幫他化劫的人,也抽走了他的一部分福澤當報酬。

  “這是個末法時代,信仰之力難以收集,有大氣運的人不會去求神拜佛,所以這是祂們自力救濟的方式。就像你的劫難與福澤被不告而取相同,我女友被那些‘神明’征用身體,想反抗也隻有被壓製的下場。你們都是受害者。”

  “……那麼,出車禍那天是怎麼一回事?那天她又出現昏倒的情況,難道也是因為有哪個‘神明’正在入侵她?”

  “那天她抵抗成功了。因為在出車禍之前,趙四叔才幫她開壇作法過,將她容易被鬼神排擠出去的靈魂加固,所以,現在那些‘神明’想入侵她的身體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可是,車禍……”

  “有驚無險的結果已是萬幸。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那場劫難是真的被化掉了。隻是該發生的事件還是會發生,差別隻在於,你及時逃出來,沒有陷在車子裏受重傷。”

  高元被徹底說服了。於是他問:

  “那麼,趙子昀以後還會出現被征用的情況嗎?”

  “不會了。有趙四叔的幫忙,她已經漸漸變回真正的普通人了。所以,我跟我女友,真的不是什麼能人異士,以後的人生,依然會過得很平凡普通。”

  “這樣啊……”語氣似乎有點遺憾的樣子。

  沈維埕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道:

  “好了,如果沒別的事的話,就這樣了。”

  “等等!我還沒說到重點。”高元連忙叫住他。

  “原來剛才談了那麼久,隻是在閑扯嗎?”

  高元無視沈維埕的嘲諷,道:

  “聽說你現在失業,來我這邊工作怎樣?”很輕鬆的語氣,很忐忑的屏息以待。

  “不了,我已經有別的規畫了。”

  “我會給你最大的權限,支持你所有的想法,讓你盡情發揮所長,並獲得

  該得的報酬。沒有一家公司能做到我這樣對你百分之百的支持與信任。”高元不放棄地遊說著。

  “這麼說吧,這幾年灰頭土臉的經曆,讓我得出一個結論。”

  “什麼?”

  “我不適合當員工。所以,”頓了一下,笑道:“我決定跟人合夥開公司當老板。”

  “那我也入股!”

  “不,高元,我們還是當對手吧。”

  “對手?”

  “嗯,一生的對手。唯一的。”

  說完,時間掐得剛剛好,九點正,將人擺平,結束通話。

  這場大餐吃到了九點多。由於知道沈維埕會來接趙子昀回去,所以劉如晴下樓見到沈維埕,將人交付,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扶著喝了一杯清酒就醉倒的葉知慧搭計程車離開。

  兩人目送計程車離去之後,沈維埕見趙子昀靜靜站著,低頭不語,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於是問:

  “怎麼了?是不是醉了?”

  搖頭。“我沒喝酒,最多隻是有點吃撐。葉知慧說這一餐太貴了,得吃回本才行,所以我們吃了好多螃蟹。”

  沈維埕聽了皺眉,拉著她手就要走……

  “我記得捷運站附近有一間藥局,我們去買些胃片。”

  她不肯動,雖被他拉著,卻是雙腳釘在地上。

  沈維埕揚眉,回身看她,見她一瞼有話要說,又非常為難的樣子,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見到了你母親,她現在還在上麵用餐。”她抬起一手指著上方道。

  “喔,真巧。”他的語氣像在談一個不太熟的人。

  “我試圖在記憶裏找尋有關你父母的部分,我發現……你隻帶王紫雲去跟你父母吃過一次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且,沈維埕的父母顯然對她非常不滿意,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那頓飯可以說是吃得不歡而散。可是王紫雲卻不以為意,她不喜歡他的父母,但很喜歡日後沈維埕將會繼承的那,尺滾遺產;所以就算人家擺著冷臉,她還是笑得非常殷勤討好。

  “你想要我的父母喜歡你嗎?”他問。

  趙子昀搖搖頭,苦笑。

  “為什麼這麼笑?”他將她摟進懷中,將她的苦笑壓進頸窩裏。

  “你父母喜不喜歡我這種事,我想,現在擔心還太早。”她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目光迷離地瞧著城市炫麗的夜景,“我連你的喜歡都沒得到,想不了那麼遠。”

  “我喜歡你。”沈維埕說道。“就算你始終有疑慮,但我的喜歡,是真的。”

  “我也相信你喜歡我。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可能是手鐲裏的咒法起的作用?因為它也認你為主了,我們有了共同的感應,會想要親近,這感應便無形中影響到我們的心態,我們可能被控製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沈維埕問。

  “你怎麼會願意自己的意誌被控製?”

  “我覺得,你在意的是……如果隻要被控製就可以決定了我的感情,那麼也不是非你不可,誰都行,對吧?”

  她從一開始,在意的、糾結的,就是這一點。

  她不是不喜歡他,事實上,他對她的好,令她受寵若驚。

  可是,她不願意耽溺於建立在這種情況下的感情。她是趙子昀,如果他想娶她、想跟她過一生,就得喜歡她、愛她;而不是因為鐲子、不是因為這陣子離奇的遭遇、不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雖然也害了他),更不是因為他不想要愛情,所以在“娶誰都好”的心態下,選擇了這具他已經習慣了十年的身體,並順帶接受了這身體裏的靈魂……

  好吧,就算這個他並不熟的靈魂曾經暗戀他三年,甚至還為了救他而差點魂飛魄散,可這些更不該是他要娶她的理由。她不會接受的。

  “我不懂你。”她歎氣,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對我來說,你太深沉了。而我,隻不過是個心態還是十八歲的女孩。我很天真,對愛情仍然充滿幻想;加上被禁錮了十年,變得偏執孤僻厭惡人群……如果那時你沒找到我老家,或許對我們兩人都好。我希望你一直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讓我幻想一生;我更希望未來都是一個人。”

  所以,他不要出現最好。

  “但我不想你一個人。”沈維埕雙手輕輕貼住她的臉。今夜雖然沒有寒流,但十二月下旬的溫度還是有些寒冷,她的臉都有些冰涼了。“就算你想,也做不到,鐲子不會同意的,我們在它的認知裏,應該是要在一起的。”

  “你就願意被控製?假如我愛你是被控製操作的結果,那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隻要你能因此愛我一輩子的話,很好。”

  “可是我有關係!假如你愛我不是因為你真的愛我,那我寧願不要!”就算怎樣都說不通,趙子昀還是一直表達著這個信念。

  “愛情很重要嗎?”沈維埕問。雖然表情溫和認真,但微勾的唇角卻有說不出的譏誚。

  “當然重要!沒有愛情,就沒有結婚的理由!”如果他不愛她,她絕對是拒絕到底的。

  “那你愛我嗎?”他又問。

  趙子昀原本要衝口說出的話猛地頓住,臉蛋一下子爆紅起來,隻是不知道是憋的怒的還是羞的。

  “如果你覺得一定要有愛,那麼就愛我吧,向我證明愛情果然很重要。讓我相信,這種抓不到看不著的東西,比手鐲裏的咒法更有效,比物質上的滿足更能維持一世長久,白頭到老。”

  趙子昀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他,定定看著,心中湧起了一些了悟……

  這個男人不相信愛情……

  這個男人其實嘲弄愛情……

  這個男人決定了不要愛情……

  可是,他卻又向她索求證明,要她愛他……

  她一直想著他對她沒有愛情,其實是心中渴盼他愛她,所以總是患得患失,坐臥不寧;每每思及他不愛她,卻想娶她,就滿心委屈,充滿憤恨,覺得被侮辱了。但……其實,她並不想離開他。或許是鐲子的關係,讓她隻對他一人充滿親近感,難以豎起疏離防備的心態;也或許是兩人一同經曆了這麼多,她又欠了他十年,而他在她的惡言驅趕之下仍然不離開,堅定守護,讓她一顆心無法控製地朝他傾斜。

  無論如何,她還是渴望溫暖,渴望依靠。她做得到堅強、忍得了寂寞,卻還是害怕孤單;所以,她總是躲得不夠遠,隻要他想,他就找得到她。

  她得承認自己是矯情了,而矯情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想對他撒嬌,確認他是她的依靠,並渴望得到更多……

  她以為自己一無可取,總是拖累他;可是,現在他正在對她索求,要她愛他……原來,她身上也有他渴求的東西,是嗎?

  “為什麼是我?”她問。

  “因為,我在意你。”

  “為什麼在意?”這話她聽他說過許多次了。

  “在我們彼此並不相識時,你就能因為救我而忘了保護自己;那時,你甚至可能失去性命。”他眼中帶著一抹回想,看著她的眼道:“那一天,是我生日剛過的第二天,我的父母對我說:你二十歲了,是成人了,我們已經盡了為人父母的義務,所以決定離婚。在我二十歲之前,我都深信我的父母相愛,我的家庭幸福。可是,他們早在五六年前就各有情人,隻是沒讓我知道而已。我很受打擊,精神恍惚,所以才會有那場車禍。從那時開始,我對‘愛情’這東西充滿了問號。後來我跟王紫雲交往,在我能力所及之內,我滿足她一切物質,而求。我不在乎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救了我,要求當我的女友,我同意了。我身上有她要的,所以她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如果不是後來我的工作實在不順,不斷失業,讓她看不到我的前途,決定放棄我的話,那麼,我們在物質的聯係之下,過完一輩子沒問題。”

  “你相信物質比愛情更能維持婚姻長久?”

  “對王紫雲來說確實是如此。”他看人向來精準。

  “那……我呢?”

  “你才是那個真正救了我的人,你曾經為了我不顧一切。”

  “那時我衝動得什麼也沒想,如今想起來還是很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救你。”趙子昀老實道。

  “可是,時光不會倒轉,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所以……你要我愛你,你在意我,是因為我救了你?”

  “你以為我這是拿自己報恩?”沈維埕見她神情嚴肅,不覺笑了。

  “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隻想著,你既然這樣在意我,在意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忘了顧惜,那麼,或許跟你在一起,我們能好好過完這一生一世。”他雙手滑下她已經被搗熱的小臉,轉而握住她雙手,合在兩掌中,輕輕搓暖。低語:“我就是執著一生一世,不管是基於什麼。”

  這樣深邃的凝視,這樣體貼的動作,以及……這樣幾近虔誠祈求的低語,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融化了吧?

  趙子昀的聲音因為承載了太多快要滿溢出來的情感而微微抖顫著……

  “我的一生一世必須有愛情作支撐。”

  “所以,請你愛我,請你讓我相信愛情。”他將她的雙手搓暖之後,放開,然後退了一步、二步、三步、停住。

  她看著他的動作,一時不解。直到他朝她張開臂膀,沒有說話,靜靜等在那兒,那雙直直看著她的眼,直白閃爍著期待。

  他在等待她的投懷、等待她的交付、等待她的愛情。

  像是他的一切,全都交給她;像是他的人生,正邀請她加入。

  隻有她,也隻能是她。

  不是王紫雲,也永遠不會是別人,隻能是她,那個在十八歲那年因為花癡與熱血而忘了顧惜自己小命,衝上馬路去救了他的趙子昀。

  他就隻要她。

  突然一抹淚意湧上眼眶,但她舍不得眨眼,在投入他懷抱之前,她想好好看著他……

  看著這個她曾經最崇拜的男人,如今正在給予她一生的承諾。

  看著這個曾經高不可攀的白馬王子,如今正站在她的前方,觸手可及。看著這個男人,隻要她願意,他就是她的。

  這場麵太夢幻了,美好得太不真實。

  所以,她要瞪大眼,眨也不眨眼地看個清楚。

  突然,剛才葉知慧在吃飯時亂吟一通的那些文句,從腦海裏浮了出來……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注:《時有女子》匡匡)

  他不相信愛情,但他渴望有人能讓他相信愛情。

  他們的心,都期盼著被人妥善安放,細心保存……

  她決定在眼淚終於落下來前,把自己撞進他的懷裏。

  所以,她開始向他跑去……

  從這一刻起,她開始向他證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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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們結婚吧

  當沈維埕第一次把戒指套上趙子昀的左手無名指之後,就像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整個心思就全放在讓她點頭同意結婚這件事之上了。

  可是趙子昀不願意點頭。

  就算身體已經是二十八歲的“高齡”,但靈魂仍然是個十八歲的少女,也自認是個少女。身為一個少女,婚姻對她來說本來就太遙遠,隻有愛情才是她目前的期待。

  於是,一個想結婚的男人,以及,一個想戀愛的女人,開始了一場甜蜜的攻防戰。

  一個少女對愛情的幻想通常深受愛情小說以及偶像劇的影響。那很流俗沒錯,很缺乏創意沒錯;但所謂的流俗,其實就是一種經典,它在第一次出現時,是讓人驚豔的,是深深打動了人的心的,是被熱烈追捧的。

  於是毫無意外地被寫爛了、演爛了,千篇一律換湯不換藥地一再重複,將這種典型深深烙印在人們的腦海裏,成為一種僵化的定式,接著開始被批判為流俗,被嘲諷為老套。

  所有的批判都對,但罵得再多,那個經典還是影響了人們的思維,變成一道固定的指令;至少,在戀愛時,你就不由自主會依循那個定式去執行對浪漫的理解。

  沈維埕想結婚,而他想共度一生的那個女人需要一場甜蜜的戀愛。那好,就戀愛吧!在戀愛裏達成他結婚的目的。

  他搜羅了諸多曆年來最受歡迎的愛情電影、偶像劇、愛情小說看了起來,記了一堆筆記,做了很多總結,之後,開始行動了——

  他……去吃燭光晚餐,小提琴手在桌邊拉著AThousandYears[千年之戀);去101看跨年煙火,在擁擠的人群裏放聲吼著“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去平溪放天燈,他在燈麵上寫下“我們結婚吧!”,她在另一邊畫了兩顆愛心被愛神的箭串起來;她生日那天,他請花店送了九十九朵翡翠粉玫瑰到她公司,來接她下班之時,在眾路人欣羨的圍觀下,將一朵以金色絲帶包裝得很精美的長莖紅玫瑰送到她手中;他們在電影院裏看著影片裏的男女主角曆盡千辛萬苦終成眷屬,在位置上也會交換一記甜蜜的親吻……

  當趙子昀眼中開始因為他而變得柔軟甜蜜;當她居住在他的公寓裏不再覺得局促且非要在他麵前注重儀表形象;當她終於把“你的”、“我的”這樣的字眼改成“我們”之後……

  “我們結婚吧。”沈維埕道。

  雖然知道結婚正是他一直以來的目的,可是,聽到他開口求婚,趙子昀還是楞了一下。

  “求婚?現在?”

  “是的,現在。”

  她吃掉手上最後一口紅豆餅,將紙袋丟進一邊的垃圾桶。抬頭看看天,有點陰,可能會下雨;低頭看看周邊,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吃街,而他們穿著一身半舊的休閑服,搭配著運動鞋,手上還拎著環保購物袋。他們準備在小吃街填飽肚子之後,就去附近的大賣場采買一番,所以兩人誰也沒特意修飾儀容一番再出門,看起來都平凡普通極了。

  “你確定我們今天這樣適合求婚?”體驗過沈維埕所有精心安排的浪漫手段之後,趙子昀幾乎要以為,當沈維埕再次開口求婚時,必定是選在一個特殊的日子;那一日,若不是星光滿天的夜晚,也會是風光明媚的白天,而兩人更是精心打扮,像個白馬王子與白雪公主那樣的形象,營造出童話般的氣氛……

  “你很驚訝?”

  “當然驚訝!”場景明顯不對好不好!

  “然後呢?”他問。

  “然後?當然是我們該去買東西了。”拉著他的手就要走。

  “嘿,還沒完呢。”他拉住她,將她給拉進懷裏,笑道。

  “完了。”都求婚完了,不走幹嘛?

  “你還沒說好。”他很堅持。

  她很高傲地抬起下巴看他,道:

  “求婚尚未成功,請你繼續努力。”

  “我是在努力啊,所以別急著走。”說完,用他雄性體力上的優勢,將她半摟半拖地帶往另一個方向走。

  “你要帶我去哪?”

  “那邊有一間彩券行。”

  “你要買彩券?”她好奇地問。

  他低頭回她一抹詭異的微笑,讓趙子昀不由自主覺得緊張,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子昀,你說過我是天生鴻運的人,對吧?”

  “……嗯。”她吞了吞口水,點頭。

  “我有空時就會測試著所謂的‘天生鴻運’代表什麼。結果發現,它就是老天爺給開了外掛。”

  她非常嫉妒地瞪他一眼,連話都懶得說了。對於他超旺的運勢,她是深有了解的,光看著那走黴運的十年,人沒被害死不說,還過得比普通人好,就知道他的命格何等逆天了。

  “我前天隨手買了張刮刮樂,刮中了兩百元。”

  “哇,果然好運氣。”她翻個白眼,皮笑肉不笑地。

  “然後,昨天在路邊又看到一攤賣刮刮樂的,拿中了兩百的那張去兌換了兩張一百元的刮刮樂。刮開之後,一張中了六百,一張中了一千元。”

  “真是……天生鴻運,恭喜恭喜。”如果說剛才的言不由衷是帶著點嘲笑與安撫,那現在就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了!怎麼辦,好想磨牙咬人!

  沈維埕慢悠悠地從外套口袋裏取出那兩張中獎的刮刮樂,拿到她麵前晃了一晃。

  “所以,你是要去彩券行換獎金?”

  “不,我們繼續去享用‘天生鴻運’這個外掛所帶來的驚喜。”他抿嘴笑,怎麼看怎麼壞。

  她有些頭皮發麻,卻又有著更多的好奇與躍躍欲試,就這樣被拉進了彩券行。

  兩人站定在放著各色刮刮樂的玻璃櫃前,沈維埕先將中了六百元的那張遞給老板。“我們換刮刮樂。”然後對趙子昀說道:“你選三張,我選三張,一起刮開試試。”

  她依言動作,兩人各選好三張之後,便開始刮起來。第一張,沒中;第二張,還是沒中;第三張,依然沒中。成績:全軍覆沒。

  趙子昀撇撇嘴,湊到沈維埕身邊。看他的情況,然後,瞪眼!

  一張中了一千,一張中了五百,一張中了五千元!

  靠!要不要這麼扯啊!太過分了!

  沈維埕微笑,將三張中獎的刮刮樂先收進口袋裏,然後拿另一張中一千元的再遞給老板。道:“再換一千元。”

  “還、還換啊?”趙子昀覺得還是不要太挑戰心髒的承受力比較好。

  沈維埕倒是沒當一回事,對她道:

  “咱們省事一點,直接換兩張五百元的刮刮樂,都給你挑。”

  趙子昀連忙擺手,搖頭道:

  “不行,我手氣很爛,從小到大,什麼獎都沒中過,我沒有偏財運的!你看,剛才刮了三張,都沒中。”

  沈維埕沒理會她的拒絕,拉著她的手道:

  “乖,選兩張。就算沒刮到獎金,我們也沒虧不是嗎?”

  想想也是。趙子昀咬了咬牙,慎重地選了兩張五百元的刮刮樂,小心地將其中一張遞給沈維埕。然後道:

  “我先刮,你別動。”

  “好,我不動。”他點頭。

  兩人走到彩券行外頭,找了張沒人的桌子坐下,然後趙子昀屏息地開刮,沒中、沒中、沒中……將所有能刮的地方都刮完之後,杠龜仍然是她的結局。趙子昀長長籲出一口氣,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然後,對沈維埕道:“換你了。我猜大概也是沒中的,你別失望。”

  沈維埕將手上的刮刮樂放在兩人麵前,說道:

  “如果它刮出了獎金,你就答應我的求婚,怎樣?”

  “哪有這樣的!”她這才想起,他剛才好像說過,今天的求婚還沒結束……

  “為什麼不能這樣?這次求婚,我就想這樣。”他說得很霸道。

  所以說,這次的求婚主題是孤注一擲嗎?她傻眼。

  “子昀,賭不賭?”

  “我才不賭!這種五百元的刮刮樂,中獎率高達百分之四十五,要中獎太容易了吧!”如果讓如晴她們知道她因為中了一百元獎金的刮刮樂而嫁給沈維埕,那她臉往那擱!

  “我一定會刮中獎金,所以我也不占你便宜。”沈維埕的語氣很自信。

  “這樣吧,如果它中了五百萬,我們就結婚。”

  “五、五百萬——”她的低呼很快消失在自己連忙搗上的雙手裏,並心驚膽跳地左看右看,發現沒人注意他們之後,才揪著他衣領低罵:“你以為你是財神爺的親戚啊!這麼大口氣!”

  “你不相信對吧?”

  “我當然不相信!”誰也不會相信的好吧!

  “這樣才有賭的價值。來,說好。”他低聲誘哄。

  “這太兒戲了。”

  “所以你拒絕?”

  “對,我拒絕。”她用力點頭。

  沈維埕看她如此堅定,於是同意道:

  “好吧,既然你覺得兒戲,就算了。”然後作勢要將那張刮刮樂撕毀……

  “你做什麼!”趙子昀眼明手快,撲上去搶下來。

  “如果你不同意,那這張刮刮卡就沒有刮開的必要。”他很認真道。

  哪有這樣的!趙子昀覺得頭好痛。這個男人這時候耍什麼任性啊!可是相處了這麼久,她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

  原諒她從小到大隻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她不揮霍,不浪費,一輩子做不來視金錢如糞土,就算這張刮刮樂刮開了沒中半毛錢,她也不允許它現在被撕毀。

  所以,他的威脅很成功。她沒有他狠,所以她隻能投降……她想,她的弱點被徹底抓住了。原本她還在心底自豪著:就算這個男人能想出一百種求婚招數,她也有一百零一句“我拒絕”在那邊等著。這場求婚遊戲,她壞心一點的話,可以跟他玩到地老天荒……

  但顯然,她是太自大了。

  光這一招,就能把她給收拾了。

  不過,哼哼,他真以為說說就能刮出五百萬啊?別開玩笑了!

  “好吧!如果這張能中五百萬,我就答應嫁給你。”將刮刮樂丟他手上,盤起雙手,站出三七步,一臉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沈維埕揚了揚眉,微笑道:

  “證明我是不是擁有天生鴻運的時候到了。”他拿起一枚硬幣開刮。

  “喂,別抱太大希望,隻是個小遊戲,就算中一百元也好,還能買兩杯咖啡喝呢,不然也可以買兩塊香雞排吃……”趙子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叨叨絮絮起來,說出來的雖然是安慰的話,但其實她隻是在緊張,一緊張就想說說話。直到,她再也說不出話,隻能瞪眼,隻能喘氣,隻能拚命揉著自己的雙眼,確定沒有眼花!

  她瞪著那張刮開的刮刮卡,被上頭並列著的三個五百萬阿拉伯數字給剌激得快要心髒病發!

  比起她的不中用,沈維埕卻是一臉淡笑,不見絲毫狂喜,雙手拿著那張中了五百萬的刮刮樂,送到她手中,道:

  “我們結婚吧。”

  她木然地抬眼看他,又木然低下頭看著那張刮刮樂,最後木然地問道:

  “如果我不同意,你會怎樣?”

  他偏頭,目光往彩券行上方那一格格燈箱掃過,最後定在某個正在滾動的電子看板上。

  她也跟著轉動脖子看過去,隻是動作很是遲滯僵硬。

  那電子看板上正在不斷重複滾動著一行字……本期威力彩上看二十億。

  不……會……吧?

  “你放過全國可憐的彩迷,給他們留一條生路吧!”他會中獎的,一定會中獎的,他的外掛太恐怖了!趙子昀慘叫道。

  “那麼?”沈維埕這時才露出了點狂喜的表情,並且逼迫她親口說出來。

  “我們結婚吧。”她好悲慘地點頭。

  為了防止彩券業崩潰,為了全台彩迷的權益,為了沈維埕不要被抓去切片研究,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所以,我們結婚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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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之一,2014,新年快樂。

  又是新的一年。總覺得日子過得好快,每天也沒干什麼事,一天就過去了。真是時光飛逝、歲月如梭啊……話說,這兩句話,還是小學老師教我們寫作文時必用的參考佳句。如今就算學會了更多更精確或更新穎的形容詞,還是覺得把這些老舊的經典詞語拎出來戚嘆一下比較有味道。它可是承載著歲月的搶桑感呢!

  總之,新的一年又來了。總覺得腦袋里關于2012世界末日的話題還沒從記憶里清空,可怎麼一轉眼,就又過了兩年;翻了翻月歷,已經是2014啦。

  于是我又得掐著手指去算一下自己的寫作年資,可算著算著,也就算了。再算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算得再明白,光陰也回不來啦。就這樣吧,就像忽視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那樣,也把年資這東西給無視了吧。

  總之,大家新年快樂啊!

  之二,怪力亂神之類的……

  我對玄幻靈異的事情是了解不多的。但關于這方面的傳聞,卻是聽過不少。

  我沒有宗教信仰,不過並不是無神論者;存在即合理,也許有人就是特別能威應到一般普通人所戚應不到的。我不會因為自已在這方面毫無慧根,便全盤否定那些我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事。

  我向來覺得,既然身分是人,就好好過著身為人類的每一天,享受美好的一切、承擔該盡的責任。至于生命從哪里來、死后往哪里去這種哲思與憂慮,

  不應該成為我們畢生去探索的課題——把應該好好做為人的光陰,用去追尋不再當人之后的去處,我覺得這樣很浪費生命。

  所以,敬鬼神而遠之,是我向來遵奉的原則。

  不過,即使像我這樣跟靈異沒什麼緣分的普通人,其實也是有遇到過一些科學無從解釋的事的……

  比較膽顫心驚的如:在花蓮某大飯店,半夜燈光自己亮起來(好吧,你可以說那是山區電力不穩)……很堅强的把燈關掉之后,堅決入睡,結果,被床頭板一記猛烈的撞擊聲給“砰”地嚇跳起來……這下子,睡不著了。把燈全部打開,睜眼等天亮吧……至今我仍然想不透為什麼床頭板會被槌一記。不過,從此以后,再也不敢在出門游玩時,忘記帶護身符了。

  比較傷戚的如:父親是癌症過世的,在最后那几天,他自己算了算,突然跟我母親說:就七月十五吧。省得大家還要費事記忌日,就那天跟祖先一起回來吃祭拜就好,人多也熱鬧。然后,他在農歷七月十四那天晚上情況惡化,陷入昏迷,醫生提供兩個選擇——插管或送回家。我們第二天中午就帶了父親回

  家,他就撐著一口氣,在進家門時,長長吁出一口氣,就此永遠離開了我們。而,在他火化的前一天,我們全家人都驚異的發現,躺在冰櫃里的父親,在極

  度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然——眼眶紅了!我們趕忙燒香擲茭問他,后來得知他舍不得我們,心里難過,哭了……

  因為是自己父親,所以不會害怕。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傷戚。

  我父親是那種對玄學很好奇,也頗有威應的人,所以他身上發生過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但同時,他的命運也很坎坷,這一生大起大落,嘗盡齦辛。發生在我父親身上的事,讓我無法因為自已沒看見就否認那些我們不了解的事。

  不過,從此,對這種事更加的敬而遠之了。

  我覺得,那種天生靈戚强的、開天眼的,或許知道的事比我們更多,經歷也很豐富刺激,但那並不值得羨慕。我們這樣的普通人,若能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就是件很了不起的成就了。那些看不見的事物,既然看不見,就代表跟我們無關。人的精力有限,好好做人就好啦!

  當然還有許多從朋友那邊聽來的靈異事件,也是很光怪陸離的。在此就不多說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好像不太恰當啊,不好意思。大家隨便聽聽也隨便忘掉吧!

  之三,續集

  這本書寫到第五章,就發現完蛋了,寫不完。為此,我腦袋當機,雙手罷工,就算承諾的交稿時間在即,也常常發呆過一天,沒寫半個字。

  想啊想的,只有兩個解決的方法,要嘛寫十五万字,要嘛寫成系列。反正關于奪舍這部分,還有很多可以寫的。我衡量再三,覺得還是寫成續集型的系列文好了,既然設定了“王紫云”以及“守護靈”這兩個角色,而他們目前還結伙去禍害另一名女性,索性就把整個故事交代完吧,省得牽腸掛肚,覺得沒寫完整。

  這本書出現過的主要角色,還會在下一本出沒,他們都是有作用的,才會在這一本里占了這樣多的篇幅,把男女主角相處的劇情都擠掉了不少……關于這一點,我真的很頭痛啊。

  總之,下一本呢,還是相關的作品,也算是續集,如果你們好奇期待,那麼就到時再見了。

  之四,2014新年新氣象,飛田文化臉書粉絲專頁開張啦!

  2013聖誕夜,飛田的粉絲專頁開張了!

  為了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天,飛田一大票神隱多年的作家們都大方出來跟大家見面啦!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連我自已都不相信會有麼一天!是的,在下熱了給飛田按贊,只好去申請臉書,只好也開了粉絲頁,然后意外的被廣大的熱情嚇到。

  幸而,有這樣遭遇的不獨我一個人,于晴、唐瑄、鏡水、陳美琳、林如是、黃苓、杜墨雨等等等的眾多老作者也沒逃過被圍觀的命運,頓時我心里大家也知道飛田的作家們一向都比較喜歡在創作的世界里默默耕耘,就算閑時在網路上四處蹓跶,也是絕少以筆名示人,覺得當個路人甲更加自在。所以當飛田上上下下(包括公司的小乖)全都一齊跑出來露臉,陪著大家從2013跨到2014年,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我想,2014這一年,對飛田、對作家們、對讀者們來說,真的是一番前所未有的新氣象,生氣勃勃而熱情向上,似乎所有的陰霾都能消融、所有的阻礙都能跨過。我們終究能戰勝最嚴峻險惡的環境,繼續在言情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來來來,各位朋友,有空請來飛田坐坐,有很多作家可以圍觀哦!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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