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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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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情竇初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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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19: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酒伴,澆愁的換了個人。

    岳姍姍揉揉疼痛的額際,看著趴在桌上爛醉如泥的男人。

    明明醉了,嘴裡還喃喃喊著:「琤琤、琤琤......」

    「喂,老大!」她試圖喊了聲。

    「我好愛你,你知不知道……」只是喃喃地、咬字不清地咕噥一句。

    你對著我說,她怎麼會知道?

    岳姍姍頭更痛了。「那就去跟她說阿!」

    「我不要!」像是突然清醒,彈坐起來嚴肅回了句,又癱死回桌上。

    「為甚麼不要?」

    「她不喜歡我……她已經不喜歡我了……唔,也不能這麼說,可能根本從沒喜歡過,全都是我一個人在自以為是而已……」

    「你又怎麼知道她不喜歡你?你問過了嗎?」

    「問了……」就是問了才會這麼傷心啊。

    嗚,一輩子沒失戀過,原來失戀的感覺這麼痛苦,早知道以前就不要嘲笑嶽家婆娘了,在難過得快要死掉的時候,還要被說風涼話,真的是很悲慘……

    「她真的選擇阿問了?」不會吧?這、這怎麼可能?

    「她說和阿問在一起很快樂,她說她比較依賴阿問,她說…她喜歡阿問……」講到這個,心還會一陣一陣地抽痛,琤琤可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他……

    「不過也沒關係,阿問說她不是負擔,他永遠不會放下她不管,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夠了……」

    「如果真的夠了,你在哭甚麼?」

    「我哪有哭!」沒哭?那她現在是活見鬼了嗎?

    岳姍姍無法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哭得滿臉淚水的大男人。

    如果是安靜地掉淚也就算了,她還可以給他留面子假裝沒看到,偏偏他是嗚嗚咽咽地哭,哭到鄰桌都頻頻投射異樣的眼光過來。

    「何必生,你撐著點好不好?很丟臉耶!」

    「嗚……」完全聽不進去。「琤琤,琤琤,你一定要幸福喔!阿問敢對你不好,我會替你揍死他……」

    現在就可以揍死了好不好!還等甚麼良辰吉日?

    「阿問那個死小孩敢橫刀奪愛,你就不會搶回來嗎,你死人啊!」女朋友明明是他的,他在退讓成全個鬼?

    「不要。」他如果繼續卡在他們中間,他們會很為難的。

    「其實這樣也好,阿問條件比我好,有成就、有前途,他知道怎麼照顧琤琤,我甚麼都不懂,書又讀得不多,只會靠拳頭生存,琤琤和他在一起…會比較好……」

    「好個鬼!他的成就前途是你犧牲自己換來的!他憑甚麼拿你成就的一切來搶你唯一僅有的幸福!」而他還真的呆呆任人搶,還祝他幸福咧!這是哪來的笨男人?笨死了!笨得沒藥救!

    「我甘願啊……」他們都是他很在乎的人,他們過的好,那就好了……

    岳姍姍實在不知道該揍他 ,還是抱住他的頭陪他哭,這人實在是……

    調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在口袋裡震了一個晚上,他被震煩了,東摸西摸撈出來,也不曉得是要按接聽還是關機鍵,笨手笨腳地滑出手掌––

    咚!這下真的安靜無聲了。

    「你是肢體不協調喔?」她沒好氣地撿起來,試了幾次無法再開機,大概得送修了。

    將手機塞回他口袋,順手扶他起來。「走啦,我送你回去。」

    「我還要喝!」

    「都醉死了還喝!」被她一凶,居然像個受委屈的小男生,囁嚅道:「那我不要回家。」

    「不回家你要睡公園嗎?」

    「好。」

    「……」

    他踩了個踉蹌的腳步,差點壓得她陪他一起摔個狗吃屎。

    「你走好啦!」

    「我們要去哪裡?」

    「你說咧?」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公園嗎?」想了下。「那我們把剩下的酒帶去喝……」

    「……你再囉嗦我揍你!」

    喝醉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就在他一路嚷嚷著「我不回家、回家會看到星星、很痛很痛……」還拼命哭的聲浪中,她只好妥協,貢獻出家裡的沙發收留他一晚。

    「我還狒狒咧,猩猩!你家動物園喔?」說甚麼要割愛,一片天花板的星空都承受不了,他還割個鬼?

    被他醉言醉語鬧了大半夜,終於倦極睡去,而她也幾乎纍掛了。

    算了,好歹他也陪她喝過好幾攤失戀酒,就當回報他好了。

    「琤琤…」翻了個身,「咚」地由沙發滾落地板,大概真的鬧纍了,居然沒醒來。

    岳姍姍嘆了口氣。

    連睡著了都還在喊那個名字,世界上還有沒有那麼死心眼的癡情種?她拿出櫃子裡的棉被替他蓋上,折騰了大半夜也纍了,洗了個澡回房睡個好覺,明早再去找何必問那個良心被狗啃了的傢夥問清楚。

    隔日清晨,何必生先醒來,留了張字條先行離去。

    回到家,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他不經意仰眸,望見天花板那片燦爛星空,一陣霧氣湧上眼眶。

    可以許願嗎?我希望我的琤琤永遠那麼可愛,還有希望和我可愛的琤琤每天晚上一起數星星!

    星空依然在,當時的話語還在耳邊回繞,現在回想起來,心一陣痛。以後,每晚陪她數星星的,再也不會是他了……

    七點三十五分,岳姍姍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看見門外的人,臉色更臭。

    「姍姍姐,我哥有沒有來找你?」

    「幹麼?」她沒好氣地。「做錯甚麼事,急著要賠罪?」

    所以是真的有來了?

    「拜託,我急著找他,他的手機打了都不接,我在他家裡等一整晚他也沒回來。」

    「走了啦!」她到廚房衝熱水,丟了茶包進去,悠閑地啜了口–––當然,沒他的分!

    她家的茶是用來招待客人,不是浪費在混蛋身上的。

    晃到客廳,拿起桌上的字條讀了下!

    岳家婆娘:我下南部散心,情緒調適好就回來,還有,別苛責阿問,感情的事很難說,不用跟其他人說太多,沒有人願意這樣。

    阿生

    笨蛋!自己都被傷成這樣了,還在替那個背叛兄弟情的傢夥說話。總是有多年交情,看到老朋友被欺負成這樣,難免氣憤不平,尤其看到杵在眼前的罪魁禍首,更是一把火燒上來。

    「走了?他有說要到哪裡嗎?」何必問跟過來,心急追問。

    「去哪裡你管得著嗎?你好樣的,何必問,這世上女人那麼多,你誰不去惹,惹到自己哥哥的女人去了!你知不知道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對女孩子動心?你知不知道他真的很愛琤琤?」

    「我哥是這樣說的?」果然……被誤會了。

    何必問嘆了口氣,「他還說了甚麼?」

    還能多離譜,一次說了讓他知道吧!

    「他說甚麼!他說你比他聰明,比他有成就,比他了不起,更能給琤琤未來。但是何必問,就算他懂的沒你多,就算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你的醫學院、你的光明前途、你那顆有學問的腦袋是他這個甚麼都不懂的粗人哥哥成就的,你沒有權利拿他用自己的人生換來的一切去傷害他!」

    「我知道!」這點不用任何人說,他比誰都清楚老大為了他和二哥犧牲了多少!

    長兄如父,這個觀念老大一直死守著,總認為他和二哥是他的責任,一肩扛下栽培他們的重擔,從沒替自己的未來打算過。

    所以,今天有一個女孩子能給他幸福,讓他正視、重新為自己的未來好好計劃,他怎麼可能去破壞?

    別說他和琤琤沒甚麼,就算有他也不會!

    「是老大誤會了,我得找他解釋清楚。」

    所以是說……沒這回事?

    「那你幹麼一天到晚和琤琤粘在一起?」別說何必生,這陣子她和范如琛都深覺不妥,只是不曉得該怎麼跟他們說。如果沒曖昧,他跟人家走那麼近幹麼?沒事找麻煩啊!

    「我沒一天到晚和她粘一起,醫院有一些人際關係之類的課程,我只是安排她去上課,學習怎麼和人相處溝通。」

    「只是去上課?為甚麼都沒人知道?」

    「琤琤不要我說啊。我們都不曉得成效如何,所以就想先試看看。那是琤琤的心意,她想學著獨立,才能追上老大的腳步,陪在他身邊。」

    老大忙著搬家、開店的那段時間,無暇關注琤琤,就拜託他多留意,替她做些心理上的引導或治療,畢竟這是他的專業領域。

    後來,他留意到琤琤不太快樂,問她是不是老大都沒空陪她,生悶氣了?

    於是才知道,有一天她在老大家等他,有客人來按門鈴,是大樓的管理委員,對她說了一串話,她完全聽不懂,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結果,還是得等他回來,再撐著忙了一天的疲纍身子去處理。她很挫折,也很難過。一直以來,她的一切都有大哥、二哥替她打理好,後來他出現了,接手這個位置,她一直都活在溫室裡,被每一個人保護得好好的。

    可是,那些保護她的人呢?她好幸福,可是他們好辛苦。他們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甚麼都不能為他做。

    他沒有空陪她,每天都好纍好纍,他說是為了他們的未來,所以現在要辛苦一點,她有聽懂了,可是在他好纍好纍的時候,她卻連替他處理一點住家小事都不行,哥哥、姍姍姐都有幫忙,只有她,甚麼都不會!

    何必問懂了她的意思,問她:「你想學嗎?學著成長,學著分擔,學著和他攜手共行?」

    「想!」她說。

    因為這樣,他開始心理輔導的療程,安排她上情緒表達、語言類等課程,帶她嘗試不同的回家路線,教她怎麼坐公交車,帶她到更遠的地方學習適應陌生的環境……她想學做菜,他替她報名烹飪班,錄下電視上的美食烹飪節目,讓她多看幾遍,記住那些步驟,她也可以辦得到。

    琤琤很配合,也很聽他的話,因為她想給老大一個更美好的伴侶,希望自己也有能力回報他,將他給她的幸福,也完完整整地給他,讓他感受到。

    「我明白老大是有擔當的男人,但是如果只是單向的付出與承擔,這樣的幸福路程,總是孤單。」

    他也希望老大有一天,能吃到心愛的人為他準備的晚餐。

    他也希望老大在倦纍時,回到家有一雙噓寒問暖的手,能聆聽他的傾訴,懂得、也會回應。

    岳姍姍安靜聆聽。

    「我很意外,琤琤會有這種想法。」明明就是想得最不多的人,卻為了阿生,會沮喪,會思考,會有那麼多、那麼豐富的情緒……這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那麼努力、那麼主動想做些甚麼,她真的很在乎阿生。

    只是,那個被在乎的笨蛋好像不曉得。

    「我也很意外,她自己積極,總是比被逼著學好,她想學,我當然會全力教,讓她懂得當一個妻子必須學會的事。」

    如果能做到這些,老大的幸福會更踏實、更飽滿,所以他盡全力去做,替老大圓這個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誤會真的搞大了……等等!

    「不對呀,你教就教,沒事耍甚麼帥,還對人家唱情歌,你知不知道阿生有多難過,喝醉還邊哭邊說,你們看起來好開心,他要成全你們……」

    他拍額呻吟。「我都說成這樣了,你還能想歪?唱情歌是我拐她的啦,這輩子活到三十歲,從來沒有女孩子對他唱過情歌,琤琤要是這麼做,你能想象他會有多爽嗎?」反正他只要說這可以讓老大開心,她就會去學。

    「嗯……」岳姍姍沈吟了下。應該是爽到連自己叫甚麼名字都記不起來吧!

    「所以現在我家老大到底在哪裡?」

     「呃……啊!」突然想起甚麼,她驚叫一聲,遞出手中的字條。

    他看來似乎是打算把自己放逐到南部去。

    嘖,都幾歲人了,還搞那套失戀就人間蒸發的把戲。

    何必問看完,趕緊撈出手機要再試一遍!

    「不用打了啦!他手機昨晚摔壞了。」她嘆息。

    何必問一轉身,又要到別處去找人,只匆匆留下一句:「如果看到我家老大,拜託幫我解釋一下!」

    沒有人不覺得這件事太扯、太烏龍,若在平時,他們一定會以為這種陰錯陽差的梗是偶像劇才會用的,然後哈哈兩聲笑過去。只是,這會兒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不怪何必生想太多,因為那陣子,其他人心裡也有同樣的疑慮,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話都說清楚了,可是,問題來了。

    沒有人聯絡得到何必生。

    他手機壞了,也沒有交代去處,更沒說哪時回來。

    可憐的是琤琤,每天到他家裡、有時去公園,誰都知道她在等他。

    但是她沒哭,不像那回颱風天找不到人那樣無助、慌亂地等,她依然上課,不間斷地學習吸收新的知識讓自己成長,一面等待。

    她用很堅強、很沈穩的心情面對,因為知道哪裡可以等到他,他沒有不要她,所以只要心意很堅定地繼續等就可以了,他早晚要回來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明天沒回來,還有後天……

    「琤琤……好像不太一樣了。」范如琛如是說。本來還擔心地暗中觀察了好幾天,發現她沒有哭,也不需要被安撫,她自己知道要做甚麼,他不能說不意外。

    「沒有不一樣,只是長大了。」何必問微笑回答。
  
    最初急著找人解釋的緊張情緒過了,確定聯絡不到老大後,他反而可以冷靜鎮定地看待這整件事情。

    也許老大這次離開也沒有甚麼不好,可以借此考驗她面對事情的態度,這或許是她成長的契機。

    他要所有的人都別幫她,讓她自己處理,如果她真的在乎那個男人,她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女人,會因她的愛情而堅強,范如琤也一樣。

  這是她自己面對的第一件事情,她該學著如何表達情緒讓對方知道、如何輓回她的男人、如何去爭取!她要的幸福。

  而老大出去散個心,回來後會有段全新的愛情等著迎接他,讓他去感受,他愛的那個女孩為他所做的努力與改變,這也挺好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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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6 19:07: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何必生這一人間蒸發,就蒸發了一個月。回到家的時候,一屋子空蕩蕩,沒半個人。他放下行李,先到浴室衝了個澡,回到客廳想打開電視,看見壓在遙控器下面的紙條。

  媽媽去參家進香團,這幾天不在家。

  冰箱有炒麵,微波就可以吃了。

  老媽留的字條?怪了,這老媽是看大愛台受到哪位師姊的熏陶?居然也慧根大開,學人家留起溫情字條來了。嗯,字體有進步很多,可惜參加的加寫錯了,比他還糟糕,屬動指數小小扣了幾分,不過搞笑指數有增加。

  他端出冰箱的炒麵微波,邊吃邊刻薄評論。

  雖然炒麵不確定放了幾天,可是他真的非常餓,也顧不了太多,反正他很好養,麵也滿好吃的,就算拉肚子他也甘願。

  吃完麵,回房往床上一癱,盯著天花板腦袋放空。

  結果咧?放逐了一個月,不管人在哪裡,看著墾丁的天空,澎湖的天空,小琉球的天空,心裡最留戀、最美的那片天空仍然是自家臥室天花板上的這一片。

  他翻了個身,背後似乎壓到甚麼,稍微挪開身,探手摸出一隻髮夾。

  這是琤琤的,他認得。琤琤的髮夾怎麼會掉在這裡?而且是很曖昧地掉在被子裡……他一頓,思緒在看見枕頭上那幾根屬於女孩子的長髮後炸開。何必問,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渾蛋!

  他都還沒搬出去耶!有這麼急嗎?多等一下,讓他療完傷,可以笑著面對他們時再來乾柴烈火行不行!

  渾帳、渾帳!

  害他稍微平復的心又撕裂開來,痛得直淌血。

  他霍地跳了起來,無法在那張床上多待一秒鐘,那會讓他腦袋無法控制地想象他們在這張床上做過些甚麼……

  抓了鑰匙衝出門,本想呼吸新鮮空氣,四處走走讓心情平靜下來,雙腳卻不知不覺又走到小公園裡來!

  這小公園啊,他們在這裡約會過兩個月呢!

  那時的她,還不曉得怎麼與外人互動,每天做著一樣的事情,低頭畫她的畫。真奇怪,他那時臉皮也夠厚,居然一點也不在乎她安靜不理人的模樣,換作一般人,可能會覺得被討厭,自討沒趣地退開吧!可是他沒有,或許是因為,她偶然給他的暖暖笑意。

  她一個笑,就能讓他活過來,信心百倍地堅持下去。

  現在想想,真的好懷念那段時光,肩碰著肩,坐在那第長椅上,他替她撐陽傘、趕蚊子,她偶爾會帶著二哥做的好吃食物給他,有時她前一晚沒睡好,還曾經在他懷裡睡著過呢,真是一點也不防他。

  突然間好想吃甜筒,他進便利商店買了巧克力品味的甜筒,讓甜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

  他想,他以後可能也會和她養成一樣的習慣,心情不好時吃支甜筒,想著和她在一起吃甜筒時的幸福時光。

  一路漫步走進公園?本想在長椅上坐一會兒,可惜那裡已經有人了!

  還不不及看清發生了甚麼事,眼前一花,腰被牢牢抱住,唇際一暖,軟軟的觸覺令他備受驚嚇。

  哪來的渾蛋敢偷襲老子!他可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純情男子漢,不是誰都能淫亂的——正欲破口大罵,看清眼前的麗容,又讓他跌入更深的驚嚇中。

  琤,琤琤?

  震驚地拉開她,狼狽地退開數步。「你、你、你!」

  打結的腦袋無法理出思緒,居然很蠢地說出這句:「甜筒不是這麼吃的……」

  拜託,別這樣嚇他,他待會再買支給她行不行。

  「才不是吃甜筒……」她低聲辯駁,上前要抱,被他避開。

  「不、不然吃哈……」問得更笨,完全沒智商。

  「你啊……」低噥聲模糊地繞在嘴裡。

  好想他……

  「哈?」沒聽到。

  「你,等一下,不要走,等我哦!」要幹麼?他一臉困惑,看她三步一回頭,確定他還站在那裡不動,這才快步跑開。「那個,慢一點……」來不及叮嚀她慢慢走,小心跌倒,她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不曉得在急哈。

  他索性坐下來看公園的小朋友打羽毛球,一邊等她。

  羽毛球從他頭頂飛過,眼睜睜看著它卡在馬路邊的樹枝。

  幾個小孩跳啊跳,還拿木棍撈、空寶特瓶丟,讓他想起第一次在公園見到她時的景象,不自覺笑出聲,起身走上前去。

  「來吧,叔叔幫你們拿。」

  范如琤抱著畫本匆匆趕回來,沒見到他,慌張地大喊:「生生—」

  沒有回應。

  如果他在,一定會回她的,他又走掉了!

  她蹲下身,好著急,好慌亂地痛哭失聲。他沒有等她,他又走掉了,這一次,不知道要走多久……她每天都在等,等他回來,告訴他,她努力在學的一切,可是,他為甚麼不聽?他還在生氣嗎?

  何必生拿完羽毛球回來,就看見她一個人蹲在那裡哭得好淒慘,滿臉的淚水。

  「怎麼了?怎麼了?琤琤?誰又欺負你了?」他被嚇到了,趕緊上前詢問。

  他……沒有走掉?

  哭聲停頓了一秒,然後撲抱住他,繼續放聲大哭。

  何必生拍拍她的背,抱起她坐在長椅上,就像更早之前,她被婦人無理指責受到委屈時那樣,讓她趴在肩膀上哭,用他的懷抱給予安慰。

  「乖,誰欺負你,告訴我好不好?」

  「沒有人……」沒有人欺負她……她哭到打一隔。

  他不在的時候,她一滴眼淚都不敢掉,怕大家擔心,怕不夠堅強他就不要她了……現在他回來了,忍不住就會想哭,因為會疼她、幫她擦眼淚的人在這裡,她可以哭了,可以撒嬌了……

  她抹抹淚,將懷中的畫本遞去。「給你、給你看!你不要……不要再不見了……」

  何必生低頭看一眼,苦笑。「不用了。」

  他不是因為她不給他看畫本才走的。

  可她也很固執,他不拿,她就不收手。

  他只好接過,意思意思翻個兩頁,才剛翻動,下意識又立刻合上,左右張望了一下,臉色不受控制地紅了。

  「你、你……」她改行畫[成人式]繪本了嗎?裡面的內容……他給她看的明明是少女漫畫,怎麼會有十八禁的A漫畫面?

  「誰教你的叩?」他突然有股想殺人的衝動,這絕對不是純潔的琤琤想得出來的,而那顆老鼠屎必然是—

  她吸吸鼻子。「阿問。」果然是他!

  他泄氣地垂下肩。人家現在要怎麼調教女友也是他們的閨房情趣,輪不到他來管了……

  「這種事你跟阿問討論就好,不必讓我知—」

  「不是阿問,是跟你。」她認真回應。

  「甚麼?」心痛得半死、忙著舔傷的人呆住,用塞了顆鴕鳥蛋的可笑表情回視。

  「學這個,是要當你的妻子。」夫妻不只是每天晚上躺在同一張床上數星星而……還有更多親密的事情,她二十一歲了,不會一無所知,只是……只是很陌生而已。

  阿問拿成人書籍、成人錄像帶給她自己研究,雖然很害羞,但還是把它記起來了。
  
  何必生張口、閉口,試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白癡,但還是愣愣重復確認。「你說,這個!是為了我?」
  
  她點頭。「不只這個,上課、做菜……還要學很多。你不在,我去你家,學這陪媽媽,當你的妻子,等你回家。」
  
  寥寥數語,他卻聽懂了,眼眶發熱。
  
  「所以,家裡的炒麵是你做的嗎?」
  
  「嗯,好吃嗎?」
  
  「好吃。字條也是你留的?」
  
  「對。」她每天都留,因為不知道他甚麼時候會回家。
  
  「我不在,你替我陪媽媽、喂小狗?」
  
  「狗狗一隻送人了。」三隻太多了,有點吵,媽媽不好睡。
  
  「你晚上睡在我的床上,等我回來?」
  
  「你回來,一起數星星。」他說過的,她沒有忘記。
  
  她為他做了那麼多,像個賢惠的小妻子,守著他們的家,等著他回來,他居然一個人在外頭耍廢,還自以為失戀了!何必生,你是白癡嗎?
  
  這一刻,他真的懂了。
  
  她突然不依靠他,自己會坐車,自己會打理所有的事,他忙,她比他更忙,其實是兩個人同時都在為他們的未來做准備,只是努力的方向不一樣。
  
  她的獨立不依賴,是因為她也想讓他依賴她。
  
  不讓他看畫,不是不願與他分享心事,再也走不進她心裡,而是少女羞怯!這種畫他一個大男人都不好意思了,何況是她。
  
  可是她還是很忠實地記錄所學,因為阿問說那可以讓他快樂。
  
  那陣子別彆扭扭不讓他碰是因為,想到要跟她做那些事情的是他,她當然……害羞嗎!
  
  人家對他滿腦子性幻想,他卻以為自己被拒絕,她不要他了!
  
  「那,阿問呢?你不是說,你喜歡他?」
  
  「他,喜歡,你,是愛……」她知道喜歡和愛的差別啊,他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很固執地只喊他「生生」,一個大男人被叫得這麼可愛,笑掛了一票人,他從來沒向她表達抗議,其實他也喜歡被她這麼叫。
  
  就像大家喊她琤琤一樣,她感受到裡頭的寵與愛,所以用同樣的模式稱呼他,給他寵與愛。
  
  她從來只用這種方式喊過他一個人,如此獨一無二,他卻執著在她從來沒對他表明心意,其實在她每一句呼喚、每一個細微的小舉動裡,時時刻刻都在說愛了,他卻沒發現。
  
  何必生動容地抱緊她。「我好笨對不對?」
  
  「生生不笨,我愛。」
  
  對,她說的是愛,不是喜歡。
  
  活到三十歲,她是第一個對他這麼說的女人,他激動得熱血沸騰,好想化身禽獸……
  
  「那個……我們回家去好不好?我們的家喔!」
  
  「好。」小紅帽好溫順地點頭,完全沒察覺大野狼正張大嘴,準備將她吞如腹……
  
  「唔……生生…」被吻得喘不過氣,從公園到床上糾纏,場景跳太快,攪成一團的意識有些模糊,卻還是本能地回應他。
  
  「嗯……」被軟軟的唇瓣回吻,他舒服地想呻吟。
  
  果然有看帶子‘預習’過就是不一樣,他該死地有點感謝何必問了。
  
  丁香小舌害羞地舔舐他,吻得他一陣興奮。她好像……比他主動許多……
  
  他粗重地喘息,湧了生平僅見的最快速度脫光衣服,再回到床上來。
  
  「快,趁我獸性還沒超越理性之前,第一次讓你自己選,你要哪一個姿勢?這個怎麼樣?」手忙腳亂地翻到他垂涎已久的那一頁。
  
  剛剛在公園看到時,差點噴鼻血,這個實在太刺激、太誘人了!
  
  她臉紅到快爆炸,小小聲哼應:「好……」
  
  「你說的!你說的喔!」簡直像中了樂透頭彩,興奮地撲向她,開始一口一口享用他美味可口的小紅帽。
  
  「啊!」她嬌笑,被他上下其手,啃得全身吻痕遍佈,又羞又喘。
  
  她沒有跟誰光著身子,那麼親密地抱在一起過,她可以聽得見他的心跳,摸得到他肌膚的熱度。
  
  他嘗得很徹底,屬於她的每一寸水嫩肌膚,他都捨不得放過,親吻、碰觸,有溫柔的、煽情的,將他知道是所有調情技巧用在她身上,撩起女性沈睡在身體深處的情慾,她值得最珍惜的對待——
  
  知道哦啊確定她已動情,為他準備好,他緩慢地深入,緩慢地等待她的適應。
  
  「痛。」她皺眉。
  
  「我知道。」他讓自己不動,停留在她深處,等待她的不適淡去。
  
  她揚唇,摟住他的頸子。「我感覺得到你。」他在這裡,用那麼親密地方式與她融合。
  
  「對,我們在一起。」他動了動,「可以嗎?」
  
  她害羞地點頭。
  
  他不敢太放肆,一點一滴釋放情慾,她太稚嫩純潔,過於鷥猛的索求她會承受不了。
  
  「不是那個……」她低低吐出,和他說的那張畫,不一樣。
  
  他低笑,好溫柔地吻吻她。「第一次會很不舒服,不能太刺激。」
  
  先循規蹈矩慢慢來,那種進階班、技術級的,暫時讓她欠著,下次!下次他一定討回來!
  
  過後,他們依偎著,調勻氣息,頭靠在一起數星星,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分享歡愛過後的溫存餘韻。
  
  「變好黑。」她摸摸他的臉,剛剛發現他身上好多地方紅紅的,脫皮了。
  
  「我去了不少地方,吹海風吹到感冒,曬太陽做日光浴看看能不能曬成人肉乾,結果只曬掉一層皮。」原來心情不對,任何美景都成酷刑。
  
  他趴在床上,享受佳人嫩指在背上滑動的觸感,薄荷藥膏滲入肌膚,帶來一絲沁涼感受。
  
  她停下動作,沾著藥膏的食指點了點他鼻梁,好認真地一字字叮囑:「下次要帶我一起,不可以再忘記。」
  
  他湊上前,咬住纖指。
  
  「啊,有藥啦!」她嬌笑閃躲,他撲上前,在床上笑鬧地纏成一團。
  
  掩住她,凝視圍困在懷抱下的嬌小身軀,他低頭細細啄吻。「我好高興你還在,好高興你沒有嫌棄我,雖然我沒有了不起的成就,可是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讓你幸福。」
  
  「我知道啊。」她覺得他很好、很好,一直都知道。她不需要甚麼成就,也不想懂,在她眼裡,那個張開懷抱護衛她,無論發生甚麼事都會守在她身邊,全心全意疼寵她的他,就是最好的了。
  
  「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背對背默默許下心願,看遠方的星,是否聽得見……」枕著他的肩,喃喃輕哼。
  
  何必生破詫異地挑高眉。「你在對我唱情歌?」
  
  細緻臉容紅了紅。「不好聽?」
  
  「不會,很好聽,非常好聽!」就算五音不全,在他耳裡也是天籟。
  
  他的琤琤唱情歌給他聽耶—…好爽……飄飄然比吸毒更夢幻…
  
  「這也是阿問教的?」
  
  她皺皺眉。「台客之歌,我不要。」
  
  他放聲大笑。
  
  好你個何必問,幹得好!以後要算計琤琤的事就交給他好了……
  
  不過,那個〈綠島小夜曲〉就很其心可議了!以前那幾個傢夥天天到他面前唱,叫他學著點,免得去到‘那裡’很無聊……,還是他家琤琤聰明,他完全無法想象,要是連她也對他唱〈綠島小夜曲〉,他應該會吐血吐到貧血吧。
  
*********

  一波三折,租書店終於擇日開幕了。那天,一夥人聚在一起,誤會說開後,杯酒釋恩怨,何必生正式被貼上醋夫標誌,閑著沒事就被拿出來嘲弄一番。
  
  開幕那天,范如衍的合夥人也順路來道賀,范如衍問他:「你有想看甚麼書嗎?」
  
  「有金瓶梅嗎?有人嫌我不夠博學多聞。」
  
  「等、等一下。」范如衍一本正經,坐在計算機桌前查詢,開始有老闆娘的架勢了。
  
  來人大笑。「我現在知道甚麼叫兄妹了,血緣果然是奇妙的東西。」
  
  何必生摸摸她的髮,替她解答疑惑。「他開玩笑的。」
  
  琤琤學習得很好,現在也在上一些計算機課程,不過對語言的解讀仍然很片面,無法解讀太曲折的心思。
  
  不過對於他人的情緒,她已經很努力地思考、並且理解,現在如果他問她:「哥哥比較重要還是我?」
  
  她已經學會嘴甜又識大體地回答他:「哥在這裡。」指指腦袋。「你、在這裡。」指的是心。
  
  一個記在腦子裡,一個放在心上。
  
  回答多官方啊!忍不住懷疑背後有軍師在教。
  
  他每天都被她哄得心花朵朵開,這個專拐純情男子漢的心的愛情小騙子。
  
  「啊!」聽到一聲輕呼,他趕緊回過頭,發現她抱一叠書回架上,而現下正抱著肚子皺眉。「怎麼了,琤琤?」
  
  「痛,肚子。」
  
  「大舅子,幫我看一下店,我送琤琤去看醫生。」丟下這句話是同時,人已經在門外。
  
  「應該是我帶去……」范如衍喃喃呆愣。「你健保卡沒帶……」
  
  明明妹妹是他的,點是那個人的,為甚麼是他和健保卡留下來看店?
  
  中午過後,終於等到他們回來了。「沒事吧?」范如琛關切地問。
  
  何必生表情很呆滯,搖了搖頭。
  
  岳姍姍忍不住嘆息。「一波三折就算了,開店當天未來老闆娘還掛病號,乾脆改名叫命運多舛租書店算了—你不用張口,我知道舛字你不會寫,也不指望你懂。」直接阻斷那個很沒老闆命的人開口。
  
  「誰說我不會!」很不服氣地拿筆寫了個「喘」字。
  
  氣氛一陣寂靜。
  
  范如衍默默接過筆寫下一個「舛」字,再拍拍他的頭。
  
  一掛人當場笑得東倒西歪。
  
  「天哪,連琤琤的國文造詣都比你強了!」
  
  「就算這樣,小孩的名字我還是要取,誰都不能跟我搶……」灰頭土臉的某人喃喃自言。
  
  有事一陣寂靜!
  
  「你說甚麼?」范如衍伸手上前,當老大的已經先一步揪住他衣領。
  
  「能不能、如果不麻煩的話!請再說一遍?」
  
  「不用客氣,大舅子,你要當舅舅,我要當爹了!」需要這麼意外嗎?琤琤三天兩頭在他那裡過夜,這是意料中的事吧?難不成以為他們真是蓋著棉被數星星?
  
  「你就不會避孕嗎?」范如琛咬牙。
  
  「我為甚麼要?」他一點都不排斥有小孩。琤琤也是。「所以,二位舅爺,可以準備辦喜事了。」
  
  「這傢夥一定是故意的……」范如琛喃喃低噥,衝擊太大,一時無法回神。

「恭喜你啊,琤琤,要當媽媽了。」岳姍姍上前,疼惜地輕撫她臉龐。「那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我要結婚了。」

「真的嗎?二哥?」她本能地看向另一邊那個男人。

「好你個岳家婆娘,幾時得手的?」何必生頗訝異。好歹陪她喝過幾次失戀酒嘛,居然來陰的,也不通知一聲,太沒道義了。

岳姍姍表情僵了僵,而另一個傳說已久的緋聞男主角則是沈默地別開臉。

咦,不對唷!氣氛怪怪的。

「我要結婚幹他甚麼事,你們看他幹麼?」所以……新郎不是范如琛?這下,場子又僵掉了……

「不是要結婚嗎?去拿農民曆來,趕快挑個好日子,懷孕的話婚期不能拖太久。」范如琛打破沈默,神態是一貫的沈穩,垂眸翻看開店選日子留在這裡的那本農民歷。

何必生回頭看了看多年老友,雖然很同情她,可是未來舅子他沒膽得罪啊……

「下個月十七號,你們看怎樣?」

「有點趕,不過應該來得及。好不好,琤琤?」問一下太座意見。

「好。」準新娘乖巧點頭。

「那喜餅是要中式還是西式?」

「西式啦!琤琤喜歡吃那種薄片的小餅乾。」

某舅子冷眼一瞪。「新娘不能吃自己的喜餅。」

「唉呀,沒關係啦!琤琤愛咩,你們誰敢阻止她就給我試看看!」

討論聲此起彼落,熱熱烈烈,蓋過了原本的寂靜。

啊,真的要嫁妹妹了,從沒預想過會有這一天呢……

*********

今天,是小妹的大喜日子。

照理說,他應該覺得開心的。

是的,他很開心,看到妹妹將手交給那個男人,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欣慰又釋然。

那個男人,以世俗定義而言,不算是很好的對象,草莽氣息太重,浪蕩了大半輩子不曾定下心來好好規劃人生,有時候講話頗江湖味,還曾經當過地下錢莊的討債打手,唯一慶幸的只是沒淪落黑道而已。

他曾經質疑過這種人無法照顧他纖細嬌柔的小妹,但是那個男人做到了,他用行動向所有人證明,他愛這個女人的決心。他離開那個靠拳頭生活的環境,他定下來計劃未來,他說話粗率,可是對小妹卻溫聲細語極了……

為了捍衛愛情,嬌弱的小妹原來並不嬌弱,他的愛情讓他的女人成長。

做不被看好的,竟是這世上能將小妹守護得最好的人。
   
世事真是沒有絕對,可不是嗎?

在這個意義深重的日子裡,心底莫名地沈重,莫名地……有太多、太複雜的感觸。

「一個人在這裡發甚麼呆?」岳姍姍上個厠所出來,看見他站在透明落地窗前俯瞰腳下萬家燈火。

裡頭在拼酒,預備灌掛新郎不讓他們入洞房,他卻為一個人待在這裡,那道背影看起來竟有那麼一股落寞清寂。

范如琛側眸,淺淺一笑。「沒。一個人安靜想些以前的事。」頓了會兒,他幽淺低訴:「我還記得,琤琤小時候連說話都說不清楚,滿屋子亂爬,哭了就撒嬌要人抱的樣子,我和大哥一路謹慎地呵護她,不讓她受別人欺負,怎麼一轉眼,她就嫁人了。」

「怎麼?捨不得了?」聽起來,很想全天下嫁女兒的老父心聲。

「我原以為,不會有這一天的,也做好準備,一輩子照顧她了。今天!坦白說,我除了替她高興,其實更多的是釋然。她找到幸福,我就安心了……」可以放下困鎖多年的桎梏。

「你講得好沈重。琤琤並不是你的責任。」今天就算沒有阿生,他也用不著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身為一名兄長,他做得夠多了。

「不,她是我的責任。」他嘆息。「你不懂。她是我的責任。」

然後?

本著兩人之間無形的相知與默契,她知道他還有話說,他想講的,絕對不單單字面上這些……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被詛咒,所有親近我的人都會遭遇不幸。很無稽,但是替我算過命的命理師,全都一致說我是孤克命,克父、克母、克兄、克妹、克妻,註定要孤獨終老的。」

「亂講,范大哥和琤琤不是好好的?」

「是啊,他們好好的……」她不知道,他多慶幸他們好好的。「後來媽媽告訴我,琤琤八字好,能逢凶化吉,所以替她取了和我相似的名字發音,希望她的福分能分些給我。」

她沒搭腔,而他陷入沈默,好一會兒沒再開口。

半響,他低低幽幽地開口。「其實,當年我繼父想侵犯的人,不是琤琤。」

不是琤琤?那還會是——

思緒一頓,恍然間的領悟,令她難以置信地張大眼,發不出聲音。

他和琤琤,都承襲了母親的好相貌,十二歲的琤琤,充其量不過是個孩子,發育還未完全,可是十六歲的俊美少年就不一樣了……那人是變態!

琤琤是為了保護我。於是失手殺了那個人,以她的福分換來他的平安。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無法承受生命由自己手中消逝的罪惡感,將自己關在心靈底層,封閉與外界聯繫的管道,大哥也為了保護琤琤,扛下殺人罪名。

而他這個挑起一切事端的人,卻好好地,被他們保護著。

「那一年,她保護我,所以往後的人生,換我保護她,直到這輩子走完。」

岳姍姍恍然明白,他心裡個愧疚感比誰都深重,他始終覺得琤琤是為了他才變成如今的模樣,難怪他對琤琤有過度的保護欲,因為他不想看見她再受到一絲絲的傷害。

「都過去了。琤琤現在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嗎?」她無法自主地伸手,指尖撫過他眉眼間的愁鬱。

「是都過去了。」也可以放下心上的包袱了,只是今夜,突然很想將隱藏多年的情緒找個人傾倒,說完之後,他會徹底忘掉。而眼前這名女子……即使還不了她的情,她依然在他憂傷時,伸出撫慰的手,默默相陪。他知道自己虧欠她。

「你要嫁的那個,他好嗎?」

她微僵,抽回手。「很好啊,很體貼,很照顧我,我想會是個好丈夫吧!」

「嗯,那很好。」他低語。「我祝福你。」

往後,就真的再也沒有交集了……

「唔。」她模糊點了下頭。「沒事的話,我進去了。你不要想太多,還有!多善待自己一點。」

她步法走得淩亂倉促,想要粉飾太平,卻讓高跟鞋敲擊出的雜遝步調,泄漏了言不由衷的思緒。

「姍姍!」他回眸喚了聲,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頓住腳步,沒回頭。「請你,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他幸福。她沒應聲,筆直朝屋內走去。遺落在身後的,是從沒得到過響應的多年苦戀,從此,結束得乾乾凈凈。
 

【全書完】

*想知岳姍姍同范如琛的愛情故事,請看橘子說752《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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