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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水漾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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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曉筠] 請叫我女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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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17: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尤傑等在簡餐店外,他知道丁芷伶在每天下午三點左右會到銀行一趟,這大概是他唯一可以和她單獨道別的機會。

  丁芷伶看到他時,突然之間有著「不祥」的預感,她雖然心裡沉沉的,可是表面上她不動聲色,不管是什麼事,她都只有面對,而她還有家人給她支撐。

  「你想告訴我什麼?」她冷靜問道。

  「我們今晚的飛機。」

  「今晚?!你們要走了?」

  「是的!」

  天下本來就沒有不散的筵席,但是丁芷伶覺得這消息太突然、太令人震驚,她一直以為會更久一些?印象中不是一年嗎?

  「那……祝你們──」

  「丁芷伶,如果妳想到美國來,我可以一回洛杉磯就寄機票給妳!」尤傑很急的插進話,不等她說完。「我可以幫妳安排一切!」

  丁芷伶看著他,眼神中有感謝、有遺憾,但卻沒有絲毫的欣喜之情。

  「妳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他和她之間是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火花,可是那感受是細水長流的,是可以禁得起考驗的。

  「我不喜歡離鄉背井。」她輕輕的說。

  「但美國是──」

  「天堂?」

  「我絕不會說它是天堂,或許有些人會這麼以為,可是、可是起碼我在那裡,我會照顧妳!」他拍胸脯保證。

  「這不是求婚吧?!」丁芷伶也有幽默的。

  「我希望妳先到美國來,先適應環境,然後我們再視實際的狀況……打算。」他說得含蓄。

  「所以我是先去適應環境?」

  「我是為妳著想。」

  丁芷伶並不需要多想,她搖搖頭,給了他一個否定的答案。「謝謝你,但是我不會去。」

  「芷伶,我在洛杉磯有一幢獨門獨院的房子,年薪也有二十萬美金,妳來的話不會很辛苦,工作的事更包在我身上,如果妳不想工作,也可以過很單純的生活!」他向她打包票。

  她還是搖頭。

  「妳怕女王反對?」

  「和女王沒有關係。」

  「那是丁伯伯?我想他──」

  「尤傑,我想如果我決定要去的話,沒有人會反對,是我自己不想去,我……憑什麼去?」丁芷伶看似柔弱、沒有脾氣,其實她心裡是有定見的。「我跑去美國享福,然後把這裡的責任與義務丟給女王?」

  「如果陸承義能說服女王,那你們一家都可以到美國來。」尤傑懷著希望。

  「女王不會去。」

  「如果她愛陸承義。」

  「我相信她不討厭陸承義,可是如果要說到刻骨銘心或是非卿莫嫁的地步,還不至於。」

  「丁芷伶,有人說思念是在分手之後,人在的時候感覺都不強烈,可是一旦分隔兩地,那見不到面的煎熬和一些感覺都會冒上來。」尤傑凝視著她。「妳懂我說的意思吧!」

  「那你可以不走!」丁芷伶洩露了些感情的看著他。「你可以留在台灣。」

  「可是我的事業、家人及重心──」

  「我的這些都在台灣。」她比他快的反駁回去。「你不能要求我放棄這一切。」

  「這麼說……」

  「還是祝你們一路順風、事事如意。」

  「丁芷伶,不要這麼該死的冷靜!」他火了。

  「我必須如此啊!」

  知道自己再多說任何一句話都是多餘,所以尤傑只是突然一個衝動的抓住她的雙肩,然後飛快的吻了下她的唇,點到為止,沒有更激烈的動作,只是萬般珍惜的一個吻。

  「尤傑……」她的心跳既沉重又雀躍。

  「當妳想我時,隨時打電話給我!」他從口袋裡拿出了張名片,放進了她的手心裡,然後他幫她把手握成了拳頭,牢牢包住了那張名片。

  「時間也許會沖淡……」她苦澀的笑。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




  吃晚餐的人潮漸漸的散去,丁希男正想坐下來吃她突然想吃,然後買起來先放著的一份總匯三明治。

  從冰箱裡拿出來的三明治冰冰涼涼的,天天熱食,偶爾來一次簡單的東西,滋味應該更棒啊!然而才撕開紙袋時,陸承義的身影堵在了她的面前,於是她順手抓著三明治,沒有馬上吃。

  「你嚇人啊?!」她沒好氣的。「那麼高大不會站遠一些,想說什麼?」

  「我晚上十一點三十分的飛機。」他心平氣和道。

  「啊?!」這次她真的嚇到了。

  「妳可以晚幾天過來。」

  「過去哪裡?」

  「洛杉磯啊!」

  丁希男知道他的整個意思了,他要走了!他要離開台灣回洛杉磯,這一天……竟早了那麼些時候,她沒有料到的,只是他可以說走就走?!

  「傷害案的官司……」她能立刻想到的是這個。

  「那不是問題!」

  「反正你爸擺得平。」丁希男不忘挖苦一下。「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一趟回去,我爸可能會交棒。」

  「交棒?」

  「如果他認可了我的改變,我想他會把事業交給我,他一直都想去過遊山玩水、閒雲野鶴般的日子。」陸承義以前一直體會不來,現在可以瞭解了。

  「像我……雲遊四海。」

  「是,像妳的目標一樣。」他注視著她的臉。「要不要來?」

  丁希男幾乎是馬上搖頭。

  「如果妳介意的是Rose──」

  「我介意她幹什麼?」她打斷他的話。

  「那妳是放不下這裡?」

  「陸承義,我發現你的世界有些單純。」他今晚都要飛走了,她實在不該再對他冷嘲熱諷,但她一方面心痛,一方面也生氣。「你以為我只要點個頭,飛奔到你的懷裡,然後收拾行李、訂機票就把所有的問題解決了嗎?」

  「如果妳的家人都願意到洛杉磯,那麼我會──」陸承義大方承諾。

  「你以為洛杉磯是你家的?你以為大家都想到美國去討生活?」她不喜歡他的施恩姿態。

  「為什麼我的善意要被妳這麼的糟踏?」他既感慨也生氣。

  「對!我是不識好人心!」

  「女王,妳到底希望怎樣?」

  「你想回去就回去啊!」

  「妳……無所謂?!」

  「好!我會痛苦的吃不下去,我會懊悔的睡不著覺,我會像是行屍走肉的遊魂,你滿意了嗎?」捏在手裡的三明治已糊成了一團,但顯然他沒有注意,她也沒有發現,她這會的情緒看似冷漠,實則激動。

  「如果我給妳一些時間……」

  「給我時間?!」

  「妳要處理的事一定很多,雙胞胎還沒有退伍,丁芷伶的個性需要再加強,丁伯伯……他應該是最不需要人家操心的,所以──」他頭一偏。「半年夠不夠?我在洛杉磯等妳!」

  「半年?」她斜瞪他。

  「那麼一年。」

  「一年?」

  「妳自己說個時間。」他一副縱容她的表情。

  丁希男走到垃圾桶前,將那份她原本一直想吃,現在卻只能甩進垃圾桶的三明治丟掉,以後她一定看到三明治就倒胃口。

  「女王,我會等妳來,只要妳給我個可以確定的時間。」陸承義誠懇的說。

  「下輩子再看看吧!」雖然知道這答案既冷血又無情,可是這一定能令他斷了念頭。

  「女王,我可是拿誠心在對妳!」

  「我感激,需不需要向你磕頭?」

  「我從來沒有對任何女性有像對妳這樣的感覺。」

  「水痘出一次就可以終生免疫。」

  「別說妳一點都不在乎!」他很不爽,他不相信她心如鐵石、不信她對他心如止水,感覺是雙方面的,他絕不是在單戀。

  「陸承義,你是個企業繼承人,你要回去繼承你爸的事業,你是人中龍鳳,外型又佳,上帝把什麼好康的全給了你,那麼你更該去找個真正可以再為你加分、讓你拿來炫耀的公主吧!」她建議他。

  「妳是女王啊!」他一語雙關。

  「所以我要留在自己的國度裡,當自己的女王。」她勇敢的說。

  「妳要不要再一些時間考慮?」陸承義的耐性全失。「很多東西或是感情,一旦錯過了,就再也喚不回來。」

  「謝謝你的提醒!」

  「我的心若冷了──」

  「我相信有很多的Rose在等你挑。」

  「妳真的不怕我永遠從妳生命中消失?」

  「本來就留不住或是不想留的,消失也順其自然。」她直視他說。

  「丁希男,別後悔了。」他的不捨和離愁全換成了怨氣與憤怒。

  「如果你指望我會跪著求你回頭,那慢慢等吧!」

  「好,有妳的!」

  「一路順風!」




  當時針與分針迭在一起,當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坐在客廳裡的丁家父女三人,都一直直視著電視,沒有人開口。

  丁力行忽然把視線轉向了死去老婆的遺照上,好像有很多的委屈和苦想要訴說。

  丁芷伶不時的瞄瞄時鐘,這會飛機應該已經飛出台灣的領空,一切……結束了,本來嫌他們住進來礙事,他們一走,屋子卻空洞得叫人起雞皮疙瘩,她……有一點後悔。

  丁希男則一直專心的盯著電視,情緒不受任何的影響與波動。

  「女王……」丁力行終於打破沉默。「簡餐店要再徵人了。」

  「我明天會貼紅紙。」丁希男回答。

  「白忙了一場。」他嘀咕。

  「爸,你在念什麼?」丁芷伶問。

  「我今晚可能會失眠!」他沒好氣的說。「妳們去睡吧!一早女王和我還要採買。」

  「爸,我和女王去。」她自告奮勇。

  「妳?」

  「女王可以做的,我應該都可以,你不必早起,睡久一點吧!」丁芷伶好像在一瞬間脫胎換骨。

  「丁芷伶……」丁希男微笑的看著姊姊,眼裡第一次帶著佩服。「妳是突然被雷打到了?還是被電給電出了問題?」

  「我是大姊,這些事本來就該我參與。」

  「以前妳怕黑又怕到鬧烘烘、亂糟糟的市場。」

  「愈怕愈要接觸,才能克服心中的恐懼。」丁芷伶堅持,臉上多了一份堅強。

  「芷伶,這樣就像當人家姊姊的!」丁力行感到寬慰,人也頓時輕鬆不少。

  「女王,妳還好吧?」丁芷伶關心的問。

  「我很好。」她打起精神。「妳呢?」

  「可以。」丁芷伶回一句。

  「那太好了!」

  「妳們在講什麼?」他故意一副自己狀況外的表情。「怎麼沒有人問我?」

  「爸,你沒事的!」丁芷伶朝妹妹眨眼。

  「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現在眼淚是往肚子裡吞!」丁希男嘲笑父親。

  「妳壞!」他笑罵,但頓時真的整個人豁然開朗。「真壞!」




  洛杉磯

  陸毅宗從來不知道兒子有令他刮目相看的一天,但是從他回洛杉磯那一天,從他進入自家企業的第一天,他就已經展現出了完全不同於以往的精神,於是陸毅宗放心了,他的兒子是真的浪子回頭了。

  沒有狂歡Party、沒有金髮美女或是瘋狂的夜生活,連Rose都變得像是乖乖女,只是這女人不再是兒子生命中的一部份,兒子目前的生活,工作似乎就是全部。

  數周前打了通電話去謝丁力行,也順便刺探一下兒子在台灣的生活,在聽完丁力行的描述,他不知該憂該喜,是該放心還是把心懸著。

  走進兒子的辦公室,只見他還在處理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他發現兒子比他當年還拚、還賣力。

  「承義,該下班了。」沒有想到自己也有催兒子下班的一天。

  「爸,還早。」

  「十點了,晚上的十點。」

  陸承義看了下表,這才意識到真的不早了,而且自己忙到連晚餐沒吃也不覺得餓。

  「你沒有節目嗎?今天是週五夜晚。」

  「把工作帶回去做啊!」

  「承義,我沒有要你『賣命』。」

  「該玩的我都玩過了,現在本來就該專注在工作上。」陸承義伸了伸懶腰,很安於現狀的,一點點抱怨和牢騷都沒有。

  「承義,你可以找朋友去混一混。」陸毅宗這會竟還得逼兒子去玩。

  「不想。」

  「那……帶個妞兒去渡週末。」

  「爸,很奇怪哦,你怎麼會這麼鼓勵我?」陸承義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抒解著疲憊。「你以前不是最受不了我四處留情。」

  「那就交個固定的。」

  「沒空。」陸承義馬上說:「別替我操心,我不會突然從異性戀變成同性戀,我還是愛女人,只是我想快一點摸熟一切,你的事業真的不小,爸,你一定投入了很多時間、心血。」

  「那還用說!」陸毅宗一臉驕傲的模樣。

  「所以即使我不能發揚光大,起碼也要守成,不能讓你的事業在我的手裡垮掉或是玩完。」陸承義一回洛杉磯就有這種體認與心理準備。「我不會是敗家子,更不是阿斗。」

  「承義……」陸毅宗感動的說不出話。

  「放心了吧?」他打趣。

  「不放心!」做爸爸的馬上說。

  「還不放心?!」

  「你和女王的事……」陸毅宗還是拿出來說了,他已經放在心中好幾個星期了。「想說一說嗎?」

  「你知道女王?!」他有些訝異。

  「我可能不知道嗎?」

  「尤傑打的小報告?」

  「是你丁伯伯偷偷告訴我的。」陸毅宗說出消息來源。「這個女王在你心目中──」

  「爸,我不想談。」陸承義一副這是他私事的表情,而私事不便奉告。

  「如果女王有可能成為我的媳婦……」

  「爸,你別想那麼多。」他守口如瓶。

  「我開始相信你的眼光了。」

  「你根本沒有見過她。」

  「但能讓你有這麼大的轉變──」陸毅宗已開始喜歡這個女孩。「承義,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圖的還不是自己的子女能成家立業、有個好歸宿,要真的看到子女幸福了,我們才會安心。」

  「爸,我還有很多事。」他給了自己爸爸一個軟釘子碰。

  「兒子,不要把事情都悶在心裡。」

  「爸,我們改天再談。」他采拖延戰。

  「尤傑好像也不快樂。」

  「那是他的問題。」

  「你們倆──」

  「無可奉告。」




  台灣

  丁希男和霍惟民趕了場晚場電影,因為電影出奇的難看,使得她在散場走出電影院時,臉還是有些臭臭的,好像誰欠了她或是騙了她。

  「這種劇情也敢拿來演?」她邊走邊罵。

  霍惟民沒有出聲,乖乖走在她的身邊。

  「還什麼大卡司、大製作,簡直是騙錢!」

  「還好吧!」他小心翼翼的說。

  「根本是在浪費別人的時間。」

  「我覺得──」

  「下次再找我來看這種電影,我一定先砍死你!」她非常不滿的說。

  霍惟民像個小媳婦似的忍耐沒有反駁,女王說的話都對、都是真理,這片子是不太好看,但有內涵的片子本來就會比較沉悶一點,畢竟這片子得過獎,應該沒有那麼差勁吧?!

  「回家了吧!」丁希男說,好像自己已經應付得有些累,演不下去似的。

  「這樣就回家?不去逛逛嗎?」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和她出來看電影,他不想就這樣的結束一次約會,他不想啊!

  「現在都快半夜十二點了,逛什麼?」

  「有夜市啊!」

  「你喜歡夜市?」她的眼神有些責備。

  「那喝杯咖啡?」

  「會害我睡不著。」

  「散步?」

  「現在不就是散步嗎?」她略帶慍色的說,「而且我一天在簡餐店裡走來又走去,運動量已經非常夠了,不必再走。霍惟民,你不會累啊?」

  「但我們很難得出來……」

  「拜託,又不是三、五個月才能單獨出來一次,你不要誇張了。」她又懶懶的說:「你一個星期起碼在簡餐店裡出現四、五次,我們看到彼此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別笑死人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她停下了腳步。「霍惟民,像個大男人嘛,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即使說錯了,也不會有人打你屁股,你有點男人氣概好不好?不要讓我覺得你永遠都像是軟腳蝦。」

  「我……」他突然像是被她鼓勵到的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嫁給我!」

  「你……」丁希男被嚇到了。

  「嫁我,求妳!」

  「你……沒有毛病吧?!」

  「我求妳嫁給我,妳卻認為我有毛病?」他藉著怒氣壯瞻。「我吃了幾年妳家簡餐店的便當?」

  「三、四年吧!」

  「我吃下了有近千個的便當,沒錯吧!」

  「你總要吃飯。」她的音調平常。

  「但我可以換口味、換不同的餐廳,女王,我的心意妳還不明瞭嗎?」他既然選擇了勇敢,那他就要一次勇敢個夠。

  「我們──」她搖搖頭。「當朋友比較好。」

  「朋友?!那個從美國來的傢伙回去都半年多了,難道妳還沒有死心?」他真的動了氣,第一次的。「妳還存著幻想?」

  「你在亂說些什麼?」她甩掉了他的手臂。「你真的有毛病!」

  「如果我說的全是胡說八道,那麼妳就點頭嫁我!」他將她一軍。

  「我……」她一臉的矛盾、掙扎。

  「嫁給我!」他大聲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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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19: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去印度尼西亞峇裡島躲了五天,美其名是去SPA、渡假,其實丁希男是去思考她該怎麼拒絕霍惟民,因為她不可能答應啊!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她要找一個聽話、溫馴、會事事順從她的男人,那一定非霍惟民莫屬,嫁給他……她可以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做一輩子的女王,可是這樣沒有挑戰性的日子,她過得了一輩子嗎?

  走出入境大廳,她正在想該搭什麼樣的交通工具回家時,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一開始她告訴自己不可能,但是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一模一樣的身影,陸承義沒有雙胞胎兄弟啊!

  陸承義走向了她,很酷、很帥的在她的面前站定,這回他可是合身西裝,一副大老闆的氣派和不可一世的姿態。

  「印度尼西亞好不好玩?」他問。

  「你──」

  「我沒有跑錯機場,妳也沒有,這裡是台灣。」

  「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

  「這麼巧?」丁希男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可是俏皮話或是刻薄話她都很會說。「這次又犯了什麼傷害罪?要躲多久?」

  「我只是來看妳。」陸承義沒有耍嘴皮子,他直接道。

  「看我?!」

  「意外?」

  「有什麼好看的!」她嘴硬。「看看經過了八、九個月,我有沒有老一些,丑一些、肥一些、可憎一些嗎?」

  「女王,這麼說會讓妳顯得比較酷嗎?」

  「我高興這麼說!」

  「一句『很高興見到你』這麼難說出口嗎?」

  「那你呢?你連絡我了嗎?」丁希男馬上回敬。「沒有!」

  「我在拚事業。」

  「是的,你要接班。」她故意忽然想到的表情。「你忙到連撥一通電話或是發個E-mail的時間都沒有,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有空來台灣?要在台灣成立公司嗎?」

  「丁伯伯告訴我爸爸,有人向妳求婚。」他不拐彎抹角的問。

  「所以你來了?」

  「是那個開量販量的傢伙?」

  「人家有名有姓,叫做霍惟民!」她護衛起那個善良、敦厚的男人。「陸承義,不是要山珍海味才能過日子,粗茶淡飯也有好滋味,不是要你這種帥哥才受歡迎,忠厚、老實的男人才是女人一生的依靠。」

  「妳說這麼多做什麼?一句話,妳有沒有要嫁他?」陸承義冷冷的問。

  「如果沒有?」

  「那麼我露出一個笑容給妳。」

  「如果有?」

  「不准!」他的表情冷峻。

  「我爸爸都不敢這麼獨裁,而你──」她帶的行李很簡單,砸在他的身上不會費她很多力氣。「你有什麼資格從洛杉磯飛來台灣來干涉我?!」

  「女王,妳說對了,我為什麼從洛杉磯飛來台灣?我閒著嗎?」

  「但上次你回洛杉磯時──」

  「我們都有我們的事要做、有我們的責任要盡,但我沒有想到會有人向妳求婚。」

  「我的行情這麼差嗎?」她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似的。「你以為沒人會向我求婚?!」

  「我以為妳會等我來。」

  「等你?!」

  「我一定會來的。」

  「哈!你白紙黑字寫了嗎?」

  「那我現在來了!」陸承義沒有碰她,但是他的眼神已將她從頭到腳燃燒了一遍。「是不是比白紙黑字管用?我的人就在妳的面前,尤傑也來了,他也要來了結一件事。」

  「尤傑來……關我什麼事?」丁希男這下真的是進退兩難,陸承義這一來那霍惟民那邊要怎麼辦?如果拒絕他,一定會給他留下一輩子難以磨滅的傷害,她真不想傷害一個好人。

  「他來求婚的。」

  「他真的有這打算?」

  「簡餐店若少了丁芷伶……」

  「雙胞胎快要退伍了。」

  「他們若不接簡餐店呢?」

  對於陸承義拋過來的這些問題,丁希男真的是窮於接招,他一來就打亂了她的一切生活步調,一切都要重新安排,都要重來過了。

  「女王,在我們的戰火還沒有休止前,可不可以先給我一樣東西?」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什麼東西?」

  「一個擁抱。」他要的不多。

  丁希男杏唇微張,有些訝異。

  「如果妳對我有感情,如果這八、九個月的時空距離並沒有結束原本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情愫和好感,那麼請妳投入我張開的手臂,由我來擁抱妳也可以。」陸承義很真誠、掏心掏肺的說著。

  看著他張開的手臂,她的眼睛雖瞪著他,但是她的腳動了,她緩步的走向他,投入了他的懷裡,手臂若有似無的抱著他的腰。

  「妳果真對我有感情。」

  「這只是一個友善的擁抱。」她仍不鬆口。

  「妳是要我別高興得太早?」

  「當然。」

  「這個擁抱和承諾無關?」他卻抱緊她。「妳真是會折磨人!」

  「這只是一小步。」她的雙臂撐在他與她的身體之間。「很小的一步而已。」




  尤傑其實在第一眼就已經感覺到了丁芷伶的改變,她變得自信、變得篤定,眼神可以直接而且毫不閃避的和任何人四目相交,她已經不是他回洛杉磯時那個溫馴、沒有什麼自己個性與特色的女孩。

  這兩天的相處下來他更證明了自己的看法沒有錯,而他更喜歡這個她,剛柔並濟,可以溫柔、可以剛強,如果到美國生活,她一定沒有問題的。

  但他好像太樂觀了──

  「抱歉,我不能!」丁芷伶拒絕他,是堅定而且沒有一點遲疑。

  「如果女王也肯到洛杉磯……」

  「尤傑,我是長女,就算女王點了頭要去洛杉磯,我也還有爸爸、兩個弟弟,我必須尊重他們的意願,我也有責任要照顧他們,況且……」丁芷伶的表情詭異。「陸承義搞定女王了嗎?」

  「妳擔心他辦不到?」

  「霍惟民是個好人。」她必須說良心話。

  「但他絕不適合女王。」

  「適不適合不是你說或是我說的就算,而且他事事以女王為重,嫁這種男人也許不會體會到什麼轟轟烈烈的感覺,可是一輩子肯定平平順順。」她並不完全站在陸承義那邊。「嫁給陸承義會很辛苦。」

  「辛苦?」

  「有這麼出色的老公,你以為做老婆的可以睡得安穩嗎?」她一哼,頗有兩、三分女王的味道。

  「陸承義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女人會主動引誘、主動上門的。」

  「他會抗拒。」

  丁芷伶一副她並不想和他爭論下去的表情,反正不管女王的決定是什麼,她都會支持,峇裡島假期今天結束,相信在機場,她和陸承義就可以碰上。

  「芷伶,我們只有一個星期的假,沒有辦法在台灣耗太久。」尤傑憂心的說。

  「那就回去啊!」

  「妳講點有良心的好不好?」

  「我要怎麼有良心?」現在的情形和八、九個月前並沒有很大的差異,只不過是她變了,只不過霍惟民鼓足了勇氣求婚,真正的現況都沒有不同啊!「你以為你一來就什麼問題都沒有嗎?」

  「好,我們一一來解決問題。」他最擅長的就是解決問題,先找出問題,然後再想出解決的方案,一步一步來。「雙胞胎什麼時候退伍?」

  「再兩個月。」

  「他們有什麼計劃?」

  「想再出國深造。」

  「那太好了!」他一個老天助他的表情。「到洛杉磯來,我幫他們申請大學,如果不想住學校宿舍,那吃、住都看我,我這未來的姊夫一定會挺他們到底,他們什麼都不用操心。」

  「未來的姊夫?」丁芷伶瞄了他一眼。「還太早吧,尤傑,我沒有點頭耶!」

  「還有呢?」他繼續問。

  「如果女王或我、或弟弟們都到了洛杉磯,那老爸──」這才是她最煩惱的事。

  「一起去。」

  「他不會習慣的,去玩玩可以,但是長住洛杉磯……」她搖頭。

  「洛杉磯有總裁可以和丁伯伯互相照應。」

  「不,老爸需要的是一個老伴。」

  「老伴?!妳想替他找一個──」尤傑又發現了她心思細膩的一面。「妳的想法值得嘉許,但是妳確定這是丁伯伯要的嗎?如果他有這種心,為什麼沒聽他或是妳們提起他有對象?」

  「有女王在,即使老爸私底下有對象,我看他也不會說出來。」丁芷伶苦笑。

  「好!這問題一併要解決,還有呢?」

  「簡餐店。」

  「賣了吧!」

  「但這是老爸的心血。」

  「芷伶,放心吧!賣了它,拿錢給妳老爸享享清福,過過平凡,不需忙碌的生活,我待過,真的是很辛苦,如果不是女王太強,又有妳一起撐著,真是太累人了,相信我!」他努力說服。

  丁芷伶聳聳肩。

  「還有問題嗎?」

  「應該就這樣了,至於女王──」

  「她的事是陸承義的責任範圍,我管不到,我相信只要是合理的解決方式,她理當沒有意見。」他放心的笑,問題都不太大嘛!都在他的預測內。

  「尤傑,洛杉磯真的沒有可以令你心蕩神馳的女性嗎?外國女子不是都又辣、又敢、又開放嗎?」丁芷伶不太相信自己這麼有魅力。

  「問題是我喜歡內向、溫柔、聽話的女子。」他和她打趣。「像妳這樣的。」

  「那你最好再仔細瞧瞧,我已經不是八、九個月前的那個丁芷伶了。」她立刻提醒他。

  「我看到了。」他平靜的說。

  「那麼……你沒改變心意?」

  「更加確定。」

  「不要硬撐、死要面子哦!」她還很會開玩笑了。「可沒有人拿槍逼你。」

  「我八、九個月前是心甘情願,現在仍是。」




  一起吃了一頓愉快的晚餐之後,陸承義和尤傑回飯店休息,雖然都沒有得到兩個女生的具體承諾,但起碼情況是控制住了。

  丁力行很高興看到這兩個小子遠從洛杉磯趕來,這起碼證明了他們對女兒都是真心的,比起八、九個月前他們要離開台灣時他的痛苦、挫折,這會他可是笑得嘴都要闔不攏。

  拉著兩個女兒往客廳一坐,在開懷的笑容收斂起來之後,有些事他得正經的和兩個女兒說。

  「芷伶,女王,千萬不要讓我成為妳們放棄幸福的借口。」他開門見山道。

  「爸,你在說什麼?」丁芷伶低呼。

  「你喝多了?」丁希男冷冷問。

  「妳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也瞭解妳們的孝心,但是──」他露出一個爽朗的表情。「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該怎麼決定就怎麼決定,要和妳們過一輩子的絕不會是我,要陪我走完人生的也絕不會是妳們。」

  「爸,你醉了!」丁希男強硬的說一句。

  「我剛剛只喝了三杯。」

  「但你開始在胡說了。」

  「女王,我知道妳的責任感與孝順,但是,去追求妳的人生吧!也讓我決定我自己未來的人生。」他很堅持的表示。

  丁芷伶完全懂她老爸的意思,所以沒有多說,只是用溫柔的神情看著父親。

  「妳們去洛杉磯吧!」他命令。

  「爸,你──」丁希男仍想反駁。

  「希男,我還沒有老到得成為你們四個孩子的包袱與負擔,雙胞胎也有他們的人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規劃及路要走,大家可以互相關心,可是不必全綁在一起,沒那個必要。」丁力行正色道。

  丁希男看看姊姊,沉默了。

  「妳們兩個也辛苦了十幾年,從國中開始,妳們就比同齡的女孩要多一些付出與生活上的努力、適應,沒有媽媽呵護妳們、照料妳們,還要妳們照顧爸爸、兩個弟弟……」他的目光充滿感謝。「謝謝妳們,該妳們享福了。」

  「爸……」丁芷伶淚流滿面。「你怎麼這麼說!」

  丁希男則酷酷的不語。

  「女王,尤其是妳。」

  「我才不會哭!」她的聲音卻是哽咽的。

  「爸爸尤其要謝謝妳!」他面容慈祥的對她說。

  丁希男畢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她的眼淚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一開就再也關不住,她拚命的用自己的手臂去拭淚。

  「去追求屬於妳們的幸福吧!不要再找一堆的借口與理由,承義和尤傑都是好孩子,我可以放心的把妳們交給他們。」他也突然哽咽。

  「爸……」丁芷伶輕泣。

  「爸,我不去洛杉磯,我要留在──」

  「女王,不要哭哭啼啼的搞成了像是歌仔戲,我也要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啊!」他企圖把氣氛弄輕鬆,他要女兒們真正放下心。

  「你……」丁希男果然停止了哭泣。「你在外面有女人?你一直──」

  「現在還沒有,但是從明天起,我可以開始物色了嗎?」他有點滑稽的說。

  「爸。」丁芷伶笑了出來。

  「爸,原來你有這種心!」丁希男故作生氣。「你不怕半夜媽回來找你,站在你的床前瞪著你看?」

  「女王!」丁芷伶罵了妹妹一句。「妳不要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如果妳媽真的地下有知,我相信她會希望我再找到幸福,開始人生的第二春。」丁力行無愧於心的說。

  丁希男不語,只是笑了笑。

  「所以求求妳們……」他又道:「去洛杉磯吧!別再折磨那兩個孩子了。」




  丁希男約了霍惟民在咖啡屋裡,並且拒絕陸承義的陪同,決定自己單獨和對方說清楚,她想她真的欠他一個道歉與解釋。

  而她還沒有開口,霍惟民大概已猜出了個七、八分,因為如果是喜訊,她不會一副要參加告別式似的嚴肅表情,看來即使他努力了三、四年,還是打不動女王的心。

  「霍惟民……」她很難啟齒的開口。

  「妳不用說,我知道了。」他硬擠出了一個男子漢似的笑,他總要表現得像個男人。

  「對不起!」她很快的說。

  「妳一定是第一次向男人說對不起。」他還能開玩笑。

  「你罵我吧!」她逼他。

  「我要罵妳什麼?」

  「不然你打我吧!」她願意受點皮肉痛。

  「打妳?我還想活下去!」

  「那你隨便做點什麼吧!」丁希男有些按捺不住的要求。「就是不要這麼逆來順受、這麼冷靜以對,好像我是個狠心的壞女人,而你是個無辜、受折磨的好男人!」

  「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強。」他的心當然痛、當然已經碎成了千萬片,但是除了勇敢吞下這苦澀的果實,他還能如何?

  「拜託,你說點狠話吧!」

  「狠話?」

  「不然我會良心不安!」她吼。

  「但我是想要祝妳幸福……」

  「霍惟民,你在耍我嗎?」她拿出女王的本色。「你真的這麼善良?這麼豁達?」

  「妳都已經作了決定了,不然我還要怎樣?」他有些動氣。「拿刀砍妳?拿硫酸潑妳?放火燒了你們的簡餐店?妳希望我有這些暴力、不理性、恐怖的行為嗎?妳要我這樣?」

  「當然不是!」她大叫。

  「那我認命的接受事實又哪裡錯了?」

  「你、你起碼該砸一下杯子,要不然也把桌子掀了,或者是……給我個一巴掌吧!反正你這種冷靜的樣子叫我看了就有氣!」她真想替他做這些事。「你發發脾氣,吼一吼吧!」

  「這樣能改變妳的決定?」他問。

  「不能。」

  「那我發這種神經幹什麼?」

  「霍惟民──」丁希男的雙手抓著咖啡桌的桌沿,她想要掀桌子了。

  「我祝福妳。」他就這一句。




  沒有人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但竟然發生了。

  當丁希男在陸承義的陪同下趕到醫院時,霍惟民已被推進手術室去動手術,在熬過心焦如焚的三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宣佈,霍惟民的腰部脊椎因為強力的撞擊,可能一輩子都得坐輪椅。

  車禍當然不是丁希男的錯,但是車禍發生的原因……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嗎?

  陸承義知道她一定會把責任往自己的肩上攬,她一定會內疚、一定會怪罪自己,所以他抓著她的肩,很認真、很嚴肅的盯著她。

  「女王,不是妳的錯。」

  「不是嗎?」她痛苦的自問。

  「意外隨時隨地會發生。」

  「但是發生的時機……」

  「時機是妳自己認為的,如果他是在一個月之後再發生這場車禍,那是不是和妳無關了?」他要把這些邏輯灌進她腦袋裡。

  「不!」她推開了他的手。「還是和我有關!」

  「女王,他不是妳的責任!」陸承義兇惡的說:「我也感到遺憾、難過,因為一輩子都得坐輪椅的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沒有人希望發生的事,不幸發生在他身上。」

  「你不用再說了。」她淡淡的打斷他的話,心裡已知道該怎麼做。

  「希男──」陸承義怕的就是這一點。

  「你回洛杉磯吧!」

  「不!妳不需要擔上任何的責任。」他憤怒道:「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命,如果我在飛回洛杉磯的途中發生了空難,妳也要良心不安一輩子嗎?」

  「我會!」

  「但墜機和妳一點關連都沒有!」

  「你若死了,我會一輩子都──」

  「都怎樣?!悼念我一輩子?一輩子都獨身?一輩子都不再談感情?」他愈罵愈大聲。「妳的腦子可不可以清楚一些?妳以為他會高興妳是因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的嗎?」

  「那不是同情,」她堅持。「那是責任!」

  「妳會毀了自己的一生!」

  「我必須這麼做。」

  「妳也會毀了別人的一生!」

  丁希男不再看他,好像什麼都不需要再多說,什麼說了也都沒用。

  陸承義扯著她的手臂,硬是把她的身體轉向了他,他必須和她再講明白。「這不是在演連續劇,這是真實的人生,妳難道要陪他一輩子?而妳以為他會接受嗎?」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但我是一定會那麼做。」她篤定的說。

  「所以我就鼻子摸一摸回洛杉磯?」

  「起碼你還有一雙可以行走的雙腿。」

  「那麼我安排他到美國治療。」他很爽快的表示。「我來負責他的醫藥費。」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如果他接受呢?」

  「只要他一天不能走路,我就──」

  「陪在他的身邊?!」

  丁希男點點頭,這是有關良心、有關道義方面的問題,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怎麼能放著霍惟民而自己跑去洛杉磯,怎麼樣都行不通啊!

  陸承義不知道這到底是天意還是巧合,不知道是上天有意要試煉他和丁希男,還是他和她本來就沒有緣份,不然那傢伙怎麼會出這種事呢?

  「陸承義,回洛杉磯吧!」她再說一次。

  「妳沒有加上一句結束了。」他嘲諷道。

  「結束了。」

  「我不必再來台灣了?」

  「來了也沒有用,除非、除非霍惟民可以再走路!」她沉痛的說。

  陸承義的拳頭擊在牆壁上。他能不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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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09:19: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霍惟民看著陪他復健、陪他練習走路而走出一身汗的丁希男,他既不忍也有些生氣,因為不良於行的是他,所以他可以大聲。

  「女王,我受夠了!」

  「再走一次,再練習一次,你可以的。」她一直為他加油、為他打氣,事發到現在已半年,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棄。

  「別再折磨我了。」他求饒。

  「你明明做得到,難道你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當廢人嗎?」她充滿耐心的說:「你現在已經可以站起來,這已是一大奇跡,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站起來走出去。」

  「我……」他也是滿身的汗。

  「有辛苦的栽種,才有豐收的果實。」

  「妳也會說教啊?」

  「為了你自己而努力吧!」

  但是霍惟民真的累壞了,他只往地上一癱、一坐的,再也不想動一下,他已筋疲力竭,沒有力氣了。

  「霍惟民……」

  「妳去洛杉磯好不好?」他懇求她。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我已經聽得很煩了。」她亦坐了下來,但是她不看他。

  「女王,妳沒有錯!」他已經不知道跟她講了幾十遍、幾百邐、幾千遍。「車禍是意外,連我都不知道那車是由哪衝出來的,意外的發生是一瞬間。」

  「我不要聽!」她摀著耳朵。

  「我沒有自殺傾向。」

  「很好。」

  「我也不是要故意製造出這意外來折磨妳、令妳遺憾。」他一再重申。

  「我相信。」

  「那妳自責什麼?」他現在可凶了。

  「我沒有。」她口是心非。

  「那妳為什麼不去洛杉磯?不去找那個傢伙?」霍惟民忍不住動怒。「我說了我不會娶妳,即使妳打死我、拿刀逼我、拿槍脅迫我,我都寧死不從,女王,我不會和妳結婚。」

  「我還是可以陪在你的身邊,一輩子!」丁希男很頑強的表示,眼神異常堅決。

  「但我已經看妳看得很煩了!」他睜眼說著瞎話。「我真的希望妳能少煩我。」

  「隨便你說!」她打死不退的。

  「就算妳不為自己著想,妳也替丁芷伶想一想,明明她可以去洛杉磯,她可以和她愛、也愛她的男人守在一起,現在呢?她只能守著一家簡餐店。」他為丁芷伶叫屈。

  「沒有人逼她這樣。」

  「是我害的!」霍惟民內疚的用手捶著水泥地面。「如果我不出這場要命的車禍──」

  「你自己說車禍是意外!」

  「好!那是妳害的。」

  「霍惟民……」

  「妳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罪惡感、正義感和神經兮兮的感覺,我從來沒有怪過妳一天,因為真的不是妳的錯、妳的問題,是我的命,是命運的安排!」他大大的歎了口氣。「妳真的不必同情我、可憐我。」

  「休息夠了沒?」她平靜的問道。

  「女王,求妳去洛杉磯。」他哀嚎。

  「那你快點走路啊!」

  「我可能……不,醫生說我不太可能再走路了。」

  「那我就不可能去洛杉磯。」

  「妳以為那傢伙會等妳一輩子嗎?」他真的是關心她。「妳以為他四周的女人都是死人嗎?她們不會傻得錯過可以安慰他一顆寂寞的心的機會,妳會失去他的。」

  「那就失去吧!」她認命的笑。

  「然後我再自責、內疚一輩子?」霍惟民一點也不願意如此,他的雙眼冒火。「妳何苦陷我於不義。」

  「是你先陷我於不義,所以如果我們要互救彼此,那你就快點走路吧!」




  洛杉磯

  當陸毅宗退休之後,尤傑就成了陸承義的特助,他們一天一起工作差不多十六個小時,比機器更像機器,他們的生活已非常非常的乏味、無趣。

  聖誕夜他們在公司工作到十一點,元旦當天到公司繼續加班,連中國人的舊歷年,他們還安排了到歐洲出差,反正日子只剩工作而已。

  尤傑的發呆來得突然,陸承義在連叫了他兩聲沒有得到反應之後,他起身走到了他的身側,輕拍了下他的肩頭。

  「尤傑,醒醒。」他嘲弄的喚道。

  尤傑回過神,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總裁,我剛剛想事情想出了神。」

  「看得出來。」

  「台灣……這時候應該很冷。」尤傑忽然的說。

  「會有洛杉磯冷嗎?」陸承義漫應。

  「現在……該有年味了。」

  「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他說,眼神顯得迷濛。「很多店應該會放年假,好好的休息一下,而且過年假期,台北會像空城,很多人都回南部或是鄉下過年,台北反而沒人。」

  「是這樣。」尤傑附和。

  「你有和丁芷伶連絡嗎?」

  「從上次回來,我就沒和她連絡。」因為氣丁芷伶也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怎麼都不願丟下丁希男來洛杉磯,所以他和她冷戰到現在。

  「你不怕她移情別戀?」

  「她為什麼不擔心我會不要她而另找其它女人?」

  「你會嗎?」陸承義正色問。

  「不會!」尤傑苦哈哈的笑。

  「你試過嗎?」

  「試過了,但是──」他承認。「就是沒有辦法把感情放進去,我一直在氣丁芷伶,氣到我的心裡再也容不下其它女人,愈想愈氣、愈氣就愈想,好像是惡性循環一般。」

  陸承義笑笑的沒有接腔。

  「總裁,你呢?」

  「我?」他現在改抽雪茄,整個人內斂、沉穩、世故得叫人很難把以前剛烈、火爆的他連在一起。「我怎麼了?」

  「你身邊有那麼多想要擄獲你的心的厲害女子,她們耍盡心機、使出渾身解數,只差沒有迷姦你,難道你一點都不會心動嗎?」不相信女王的魅力那麼大,可以叫陸承義過著跟和尚一般的生活,清心寡慾又好像不像真的男人般。

  「是真的心動不起來。」

  「難怪Rose早早的放棄嫁了人,現在寶寶都快要生出來了。」尤傑揶揄道:「原來她早就看透了你!」

  「Rose有好歸宿我替她高興。」陸承義真心的道,「我要當她女兒的教父。」

  「過過乾癮也好?」

  「有什麼不好?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自己親生的子女,如果有個乾女兒,也不枉白白走這一遭。」陸承義抹了抹下巴。「不知道女王和那傢伙會不會有孩子?如果他們有女兒……」

  「總裁,別折磨自己了。」尤傑同情的說。

  「如果我對女王的感情沒有這麼深……」

  「你們明明連床都沒上過。」

  「我們好像連吻都沒有好好吻過。」

  「這樣就能愛得這麼──」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這麼放不下,她什麼都沒有給我,我卻把自己的一顆心交了出來,現在,」陸承義招供。「我是個沒心的男人。」

  「總裁──」

  「我還能再找什麼借口去台灣?」

  「看丁伯伯。」

  「看了之後呢?」他一歎。「大家的痛苦指數又再升高一些,何苦呢?」




  台灣

  沒有敲門,反正是私人復健中心的復健室,再加上霍惟民已在裡面,所以丁希男這次忘了禮貌,結果門一開,她竟看到了霍惟民和他的復健師小文在熱吻,而因為她的打擾,使他們的熱吻中斷。

  「你們──」

  小文很不好意思,借口要拿一項器材,於是衝出了復健室,把問題和尷尬留給霍惟民去面對。

  「妳來的真不是時候!」

  「霍惟民,這是真的嗎?」丁希男的心情很複雜,一年多了,她一路伴著他一年多,一心只希望他能再走路,哪怕是一、兩步都可以,因為他一天不走,她一天就放不下那擔子,但這一會……

  「妳很掃『性』!」

  「你和小文?!」

  「不行嗎?」霍惟民沒好氣的。「我已經追了她好一陣子,今天好不容易──」

  「你追她?!」

  「要妳批准嗎?」他緩緩站了起來,現在他的雙腿有力多了。「妳不會希望我當一輩子的光棍吧?太沒有人性了哦!」

  「但是我──」

  「我說了我絕不會和妳有什麼。」

  「霍惟民!」她大聲責問。「你真的要小文,她也要你?」

  「只要我能再進步一些,她會考慮嫁給我,她也會盡全力幫我,我們已有共識。」霍惟民散發出一臉的幸福。「她會為她的『性』福努力!」

  「你們已經到了這地步?!」

  「妳真的沒有發現我們早就眉來眼去?」

  「我以為你忠厚、老實,而她是很善良、有愛心的對你!」丁希男啼笑皆非。

  「妳的責任了了。」他宣佈。

  「霍惟民……」

  「一年多了,真的饒了我吧!去洛杉磯吧!」

  「就算我現在去洛杉磯,你以為──」

  「不去怎麼會知道。」他鼓勵她。「女王,妳從來就不是一個軟弱,不敢面對現實的人,雙胞胎已決定出國唸書,我看妳和丁芷伶對那家簡餐店都有些意興闌珊,去吧!」

  丁希男猶豫不決。

  「妳和丁芷伶不定下來,妳要丁伯伯怎麼去打算他的人生大事,所以妳饒了大家好不好?只要妳放下身段,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都可以過得快樂一些。」霍惟民為大家請命。

  「真是這樣?」丁希男沉吟著。

  「是這樣,求求妳。」

  「好吧!」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在飛洛杉磯的班機上,丁希男和丁芷伶兩姊妹的心情是回然不同,丁芷伶是興奮、雀躍,而丁希男則顯得心事重重、舉棋不定。她這樣突然跑去洛杉磯會不會自討沒趣啊?!

  她一張臉比苦瓜還苦,惹來了丁芷伶一陣的訕笑。

  「女王,妳是不是變成『卒仔』了?」

  「丁芷伶,妳的口德呢?」

  「妳一向的霸氣呢?」

  「妳真的不怕去了洛杉磯看到的是……」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死心回來。」丁芷伶反而比她看得開。「我們簡餐店也別做了,賣一賣開始找工作,過新的人生。」

  「芷伶,妳真的可以這麼瀟灑?」

  「我快三十了,不然呢?」

  「妳真的令我刮目相看。」

  「女王,妳為大家的付出已經夠多了,包括霍惟民。開始學著為妳自己活、為妳自己負責,人生是妳的,不要有一天才在那怨歎妳白活了,妳又失去了多少,沒有人會同情妳。」

  「芷伶……」丁希男喉頭一緊。

  「一到洛杉磯,咱們兵分兩路,妳去找妳的陸承義,我去找我的尤傑。」

  「妳真的一點都不怕、都不擔心?」

  「怕?擔心?那我就不會來了。」




  洛杉磯

  站在陸承義所屬的豪宅外,丁希男有點後悔她讓出租車離開,光是看這一幢像是皇宮的宅邸,她就已經有點兩腿打顫,她真的有這個命當皇宮的女主人?她和陸承義有這個緣嗎?

  一直不敢去按鈴,偷偷摸摸的躲在豪宅近街邊的一隅,她沒有想到她女王也有這一天,也有懦弱、畏縮的時刻,但一年多了……她能指望什麼,忽然,她看到了一輛車駛近豪宅屋前,她馬上閃到了一邊看著。

  Rose下了車,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差不多是一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和媽媽一樣的美,而Rose沒有變多少,仍是艷光照人、仍是華貴傲人,來迎接她們的是──

  只見陸承義親自來開門,並且從Rose的手中接過了孩子,還和她親了親臉頰,兩人看起來就像是老夫老妻。

  「LiLi就交給你了!」Rose甜美可人的說:「她正長牙,會有些哭鬧。」

  「沒問題,Daddy知道怎麼讓妳開心。」

  「別太寵她!」Rose叮嚀。

  「我只有一個女兒,不寵她寵誰。」

  「她以後會無法無天的。」

  「沒關係,我們就當妳是女王!」

  「還女王?我只要她平凡、平安就好。」

  丁希男不知道自己跑了幾條街,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直到有出租車的蹤跡,她才攔了一輛車到機場,不管有沒有機位,即使必須在機場打地鋪,即使必須候補機位,她都認了。

  本來她就沒有太美麗的幻想,可是親眼見到那一幕,她的心還是有如萬箭刺穿一般,痛得她肝腸寸斷。陸承義連女兒都有了?!

  不知道姊姊的結果如何,她該等一等她嗎?

  不!她要回台灣。

  她要馬上回台灣!




  台灣

  簡餐店的店外貼了張「家有喜事,暫停營業」的紅紙,但丁希男已放出消息找買主,這不是暫停,是永久的打烊了。

  因為丁芷伶並沒有回來,所以大家認定尤傑沒有狀況,兩個女兒有一個找到幸福,也算是……也只能認了,丁力行還是繼續找他的幸福,雙胞胎也還是忙出國的事,但至少在美國他們不會舉目無親,有自己的大姊、大姊夫可以靠了。

  丁希男在店裡整理著東西,既然大家都想好了自己的下一步,那她也可以無牽無掛的去過自己雲遊四海的日子。

  辛苦了這麼久,她該鬆一口氣了,只是……她的眼淚為什麼一直掉?她為什麼想要大哭一場呢?女王為什麼已經變成了一隻紙老虎呢?

  此時,有人遞了一條手帕過來,丁希男以為是自己的爸爸,所以她有些粗魯的接了過來,然後擦了擦鼻子。

  「我是感冒加眼睛痛。」她酷酷的低頭說。

  「還是這麼逞強?」陸承義嘲弄道。

  丁希男的手帕掉落,她猛地抬起頭,恨不得有個地洞好鑽。居然是陸承義?!他到台灣來了!

  「跟妳學的。」他說。

  「學什麼?」

  「偷偷摸摸來啊!只是我沒有偷偷摸摸的走,我和妳打了照面。」他奚落她。

  「你來有何指教?」面子要照顧,即使打落門牙和血吞,女王仍是要有女王的氣勢。

  「請問妳去洛杉磯又有何指教?」

  「我陪丁芷伶去的!」她一臉的死硬派。

  「然後妳就回來?」

  「廢話!」

  「我們是老朋友,既然妳都去了洛杉磯,為什麼不順道去拜訪我?」陸承義倒要看看她可以ㄍㄧㄥ到什麼時候。「如果不是第二天尤傑打電話要約我們一起吃飯,我還不知道妳來了洛杉磯。」

  「第二天?」她好奇。

  「丁芷伶和他一見面,他們倆就很『忙』,所以到第二天才有空。」他含蓄的說,沒有太露骨。

  丁希男只是一哼。

  「然後我又得把公司一些重要的事交給尤傑,等都處理得差不多後,我才能趕到台灣。」陸承義解釋,臉色愈來愈凝重。

  「你不必來的。」

  「那妳為什麼去?」

  「因為……」

  「妳甚至不敢親口問我、親自面對我!」他的雙眼露出了凶光。他真的很生氣,在洛杉磯知道後就氣,在飛來台灣的一路上也氣,她還要怎麼折磨他們兩人?她還想怎樣?!

  「沒什麼好問、好面對的!」她仍鐵齒。

  「妳到的那天,Rose送LiLi到我家要給我照料幾天,因為她要和她老公到拉斯韋加斯去二度蜜月。」陸承義冷笑。「再下來妳要問我為什麼會以LiLi的Daddy自居?那是因為我是她的教父,她是我的乾女兒,白癡!」

  丁希男的表情張口結舌。

  「如果妳看得仔細一些,妳會注意到LiLi有一張混血兒的臉,如果是我和Rose的小孩,那該是一張東方臉孔!」他又罵了句,「智障!」

  她嘟著嘴,冷冷看他。

  「妳有沒有腦子?」

  「陸承義,夠了哦!」

  「這家簡餐店,我決定買下來!」他又丟了顆震撼彈。

  「你怎麼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

  「我不一定會賣你!」她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開的價錢會好到妳無法拒絕。」

  「好!那我早一點雲遊四海去。」

  「雲遊四海?!」陸承義抓起了她的手腕,若有意似無意的研究著。「妳可能要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她震驚的叫。

  「妳總要等我退休吧!」

  「等你退休?」

  「妳以為我會放妳一個人去?」

  「陸承義──」她又哭了,這一次是放心、不敢相信、興奮的眼淚。「如果你敢耍我……」

  「我說到做到。」

  「好!我就等你三十年。」她阿莎力的下了承諾。

  「但有件事不能等。」

  「什麼?」

  「婚禮。」

  「你……真敢娶我?!」這時她又不好意思了。「女王不好伺候哦!」

  「等我們的小女王出世,妳這個老女王大概也變不出什麼花樣,所以我可以再忍妳一年!」他心胸寬大道。

  「才一年?」她不甘心。

  「要知足,我沒有懲罰妳、折磨妳、虐待妳、修理妳已經仁至義盡,想想我這幾年來所受的苦。」他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去找丁伯伯吧!」

  「現在?」

  「我總要向他報告。」

  「等一下!」她倏地拉下了他的頭,主動的吻上了他,在暫停時刻,她拋出一句,「等我們『忙』完再去報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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