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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心情]一咬定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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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0:59: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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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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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0:59:39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一章
     「爹地,爹地回來了!」

    邵演揚才剛打開大門,一個柔軟的小身影便迎面飛撲而來,熱情地將他抱個滿懷,

    他悶哼一聲,全身肌肉霎時放松下來,溫柔的眸中盈滿了無限寵溺。

    是他的小魔女呵!伸手抱高了小嬌軀,他笑逐顏開。

    「小念夏,今天有沒有乖乖听媽咪的話呀?」

    「有啊,有啊!我很乖的,爹地,是真的喲。」甜甜地漾出無憂笑容,邵念夏勾住父親的脖子,細聲細氣的撒嬌。她的嫣咪……

    「別听她胡說,演揚。」一聲清脆的嬌嗔響起,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她到現在只吃了半碗飯。」而且是吃了一個多小時,還好意思說自己很乖?方以蝶放下手中瓷碗,起身接過他手中的公文包,嬌聲告狀著。

    「哦?」邵演揚倏然眼,等候小人兒的解釋。

    媽咪大嘴巴、邵念夏轉了轉眼珠子,臉上騧蝎a降牟輝謾br />
    「對不起,爹地。」天使般的稚顏忽而垮下,委屈得教人不忍苛責,登時看愣了佯裝嚴肅的俊容。

    「下次不許羅。」這麼輕易認錯,他的小魔女什麼時候變乖巧了?邵演揚好悶。

    「嗯。」點頭應允後,邵念夏澄亮的眸子光彩盡失。「可爹地昨天答應陪小念夏吃飯,為什麼今天忘記了?是不是因為小念夏不乖?」爹地好壞,說話不算話,也好久沒陪她玩了。肯定是氣她不乖,不听媽咪的話吧?就說嘛!他的小魔女是個機靈女娃,怎會甘心受教?怕是以為他不愛她了。

    邵演揚愛憐地笑了。

    「小念夏最乖了,是爹地不乖,爹地太晚回家了。」這些天他忙得緊,是忽略她了。

    「別太寵她,演揚。」這小魔女撒嬌的工夫,可天下無敵了。方以蝶輕啐一聲,被她的小可憐模樣逗得又好氣又好笑。

    「無妨,是我忘了對她的承諾。」多日未注意,她似乎又長高不少。邵演揚自責,難掩心疼情緒。他實在不想錯過她的成長歲月,怎奈啊……經他一提,方以蝶才想起了他的異常,連日來陰郁的神色似是正為何事不能解決而煩擾。

    他有心事,她知道。

    「還沒吃晚餐吧?我讓張嫂留了些飯菜等你回來。」

    習慣靜靜領受一切,他尚學不會與人分享心情。有難題他會自己尋求解決,絕不會說出來教地擔憂。她若詢問,只會換來他的左右為難。索性轉身步入廚房,她開始忙進忙出地為他張羅晚餐。

    她的體貼令人窩心七,邵演揚動容地抓住那雙忙碌小手,心中纏繞著萬縷憐惜。

    「辛苦你了,小蝶。」歷經了無數狂風暴雨,他特別珍惜此刻的風平浪靜。只是逆境將至,他該如何應對?他怕……唉,他的心情真的很糟。方以蝶了悟,漾開了一朵如花笑靨。

    「怎麼啦,突然覺得我溫柔賢慧了嗎?是不是因為我以前表現得不夠賣命?」她自嘲道,委屈的容顏楚楚可憐地皺著。

    禁不起她的逗弄,邵演揚搖頭失笑了。

    「你也真是的,小蝶,我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並沒有別的意思。」明白她的用心,是為了舒緩他抑郁的情緒,邵演揚動容。

    「是嘛!又沒有別的意思。」邵念夏稚氣地重復父親的話,小小年紀雖不明白大人的心思,卻直覺地知道該如何討喜助興。

    「什麼?」方以蝶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小壞蛋,又關你啥事了?」這個小魔女不過才五歲就深諳見風轉舵之道,以為有爹地撐腰就可以「仗義執言」。以後自己是不是更該嚴加管教,好讓她明白誰才是這個家的「龍頭老大」?

    「你還不快吃?都長這麼大了,還要人家喂飯飯,小臉臉羞不羞啊?」都教她老爸給慣壞了,就說小孩子不能寵嘛!

    方以蝶牽遷怒瞪眼,立刻換來邵演揚埋頭苦吃,以求自保。

    「小的知錯。」媽咪真凶,一點都不知道要溫柔,人家小明的媽咪就好可愛,都不會凶她。邵念夏張口吞飯,小小聲嘟囔。

    人小鬼大!方以蝶板不住臉,差點揚聲大笑,被女兒的回答徹底打敗。

    听听她說的是什麼話?敢情是電視劇看太多了。迅速喂完邵念夏剩下的兩口飯,她立刻請剛進門的張嫂帶她上樓洗澡,然後上床睡覺。

    這個精力過人、花樣百出的小魔女,每回總要搞得她人仰馬翻、怒目相向後才肯投降認錯,乖乖听話。合該是上輩子欠下的人情債,這輩子才教她千辛萬苦卻心甘情願來償。

    猛然抬眼,一對上邵念夏偷扮來的鬼臉,方以蝶簡直哭笑不得,作勢起身,闖禍的人兒立刻倉皇逃命,笑彎了恫喝人的腰。

    多麼可愛的人兒啊,是她的女兒……

    「小念夏真是越大越調皮,你在家肯定讓她累壞了吧。」定定瞅著他美麗的妻子,邵演揚無限感慨。無情的歲月不曾在她清麗的容顏刻鏤出滄桑,反倒增添了成熟的嫵媚。她,是越來越美了……

    「何止累壞。」話題一起,方以蝶絮絮叨叨,大吐苦水。

    「你都不知道你這女兒活像是上天派來冶我的大克星,天天整得我欲哭無淚、求救無門哪!古靈精怪不說,調皮搗蛋最行,十足的小禍頭子。真不知道她到底是遺傳了誰的因子?一定是我那--」驀然打住,她急急掩嘴,後悔不已。

    「是嗎?」邵演揚喃喃低應,思緒早巳遠揚,沒有注意到她的失言。

    他很心不在焉啊!「演揚,你最近怎麼啦,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心疼他的壓抑,她希望能分擔他的喜怒哀樂。

    邵演揚心下一驚,深邃的瞳眸霎時飛掠一抹黯然,欲言又止。「沒有,只是……一些瑣碎事。」幾番掙扎後,他依舊守口如瓶。她是如此善解人意,教他如何忍心見她難過?

    「那就好。」他不是善于扯謊的人,原來真是公司出事了。方以蝶頓悟,卻明白自己幫不上忙,她真沒用。

    「不過公務再忙,也得先顧好自己的身體。你可別忘了,你有胃病哪,別老想挑戰它的極限。」沉聲叮嚀,她澄澈的眸里是全然的心疼。「如果有事,你一定會告訴我的,對不對?」

    「這件事與你無關!」沖口而出後,邵演揚沉著的臉色霎時飛白。為什麼他會如此氣躁?他平日的冷靜自持哪去了?他怎麼可以告訴她……公司的危機居然跟她有關!這……這是怎麼回事?方以蝶震愕,卻還是綻出笑顏撫平他的掛慮。

    既然他不想說,她也就不問了。

    她遲早會知情的。

    「快吃吧,演揚,菜都涼了,你不會狠心辜負我難得的賢淑吧?」

    她就是有本事逗笑他。邵演揚揚唇輕笑,沉斂的笑容有奴暖陽般溫柔。

    「謝謝你,小蝶。你為邵家所付出的一切,怕是我這輩子也無法償還了。」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保她安泰,不受任何人傷害。當年他既然能幫她擺脫惡運,現在也絕不會讓那惡棍有機可乘,殘忍地再次利用她的傾慕來傷害她。

    「哇!你不會當真想報恩這麼老套吧?」方以蝶大叫,燦笑如花。「呵呵,閣下不是早就『以身相許』了嗎?」他們誰也不欠誰啊。她的玩笑卻讓邵演揚一時感慨萬千。

    「老實說,小蝶,我不知道當初這麼做是不是誤了你一生?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是你啊。」若是真誤了她,他該拿什麼來賠?他……就將一無所有了。

    「哎呀!你今天究竟怎麼回事?不過是吃了一頓粗茶淡飯,有必要對我掏心掏肺,掏眼淚嗎?不會吧,你當真這麼感動?」會不會太夸張了?輕戳了下他的額頭,方以蝶板起臉嬌嗔著。

    「小蝶!」她為什麼總要刻意回避話題?

    「好啦,好啦,你的感動我照單全收,行了吧?」她斜睨了他一眼,舉手投降。「快吃吧!菜真的涼了。」朝他扮了個鬼臉,她才開心滿意地轉身上樓,不想再陪他哀聲嘆氣。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她一定要盡快查清真相才行。方以蝶暗忖著。

    邵演揚搖頭哂笑,完全沒轍。不管對她,還是對小念夏。

    她們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同樣的孩子氣,卻同樣的討人歡喜。這樣的日子過得特別快,卻也特別難忘。

    有……五年了吧?小蝶嫁到邵家竟已五年了。

    他永遠記得五年前,當她懷抱麼小念夏,千辛萬苦地尋找到他時,臉上那種如釋重負的喜悅和欣慰。然後,在他一時間千頭萬緒拿不定主意的同時,竟一臉堅決地揚言要嫁予他為妻。那年,她還不到二十歲,甚至連大學都沒畢業……

    ***

    「這是所有關于『謙和建築』約最新資料!」葉泓禮惱怒地將一疊文件甩在大辦公桌上,俊逸的臉龐騞禲@豢啥艫奶唷T趺匆擦喜壞交嵊杏 敕嫦嘍緣囊惶歟 媸恰  盟潰br />
    零亂的文件散滿整個桌面,桌後的男子先是一怔,一雙如星的眸子卻黯了下來。

    時間彷佛就此凝住,兩人都不願意先開口打破沉寂,諾大的辦公室內陷入無比緊迫的對峙僵局。

    許久,許久,似是無法承受那如芒刺般的憤怒目光,男子終于別過臉,起身走至落地窗前。由三十層樓的高處俯瞰台北市的繁華夜景,耀眼奪目的燈火非但沒有帶給他功成名就該有的滿足,反倒讓他涌上一股尖銳而迷離的錯覺,就像他心中那抹痛楚般,教他無法、更無力去抵擋。

    那抹痛楚啊……

    「該死的!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止下住滿腔憤怒,葉泓禮憤聲大咆。「你到底想怎麼樣,林懷然?」

    他想怎麼樣?男子心頭一震,臉色微微的變了。

    是啊,他想怎麼樣?他想……不!應該說他能怎麼樣?他該怎麼樣?積壓在心底深處的怨恨滾滾沸沸,排山倒海地沖擊著他,讓他五年來沒一刻安穩。

    是誰,究竟是誰不肯放過誰!

    「不要這麼敏感,阿禮,事情不若你想象的那般。」強自抑下滿腔抑郁,他瞪視著眼下閃爍的車水馬龍,冷淡響應,不願意接受這種無憑無據的指控。

    「我能怎麼想?」不給他回話的機會,葉泓禮悍然接口。「我警告你,林懷然,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傷害小蝶的行動,否則……」他沉聲從牙縫進出話來,「我絕不會輕饒你!」絕不,他听清楚了嗎?

    一時間,林懷然竟有些恍惚起來。

    無話可說……葉泓禮的威嚇雖怔住了他的人,「小蝶」這名字卻抹白了他的臉。慘著臉,他怎麼也不相信她仍有傷他的本事。可是,當所有的記憶漫天蓋地席卷上他的心,他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以為的遺忘,只是被刻意抹殺罷了。

    不!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太痛了!本以為早巳瀟灑?開,卻是如此輕易地教人挖出。五年了……這五年來,他沒一刻忘記過那張臉。那份記憶,是種折磨,難受得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多麼可悲啊!

    他啞然失笑了。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阿禮?三天不見,一見面就怒目相向,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了。」刻意避開話題,他用無辜響應憤怒,依然不肯承認自己的居心。

    不想揭穿一切,事情的發展皆在他的掌控下,一步步朝著他的目標實現中。而他,很快就能得到一個答案,一個他到死都想追問的答案。

    那是,他應得的。

    「林懷然!我沒空跟你打啞謎,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見他執意隱瞞,葉泓禮差點氣岔。可惡!現在還想瞞他,他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嗎?

    「你別跟我說你找人調查謙和建築只是純粹生意上的往來,他跟你們公司八竿子打不上丁點合作關系。」要不是無意間讓他得知林經理正積極承辦謙和建築的合資經營案,怕是他還被林懷然那份安之若素的冷靜所蒙騙,天真地以為他和小蝶之間的情愛糾葛,早隨著歲月的消逝而雲淡風清、堙消雲散了……可惡啊!

    林懷然聞言神色一凜,霎時明白他是有備而來。

    好,既然如此,那他就全攤開來說吧,「沒錯。三天前,謙和建築跟我們公司的確沒有任何合作關系。」溫和的笑容仍是那麼和煦,黑玉般的眼眸卻浮現了殘酷。「但是從今天超,我已經正式與謙和建築進行合資經營,成功地介入他們的營運決策及財務運作,相信再過不久,即可對其進行並購評估了,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以謙和目前的財務結構和營運狀況,早晚逃不過被並購的命運。啊,他幾乎可以嗅到復仇的甜蜜氣味了……

    「什麼?」料不到他的坦白,葉泓禮一時反應不過來。「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難以言喻的苦楚涌上心間,卻在他的唇畔漾成了一抹詭譎笑意。「我只想要回一個公道。」遲來的公道啊……是她欠下的!如墨的眼瞳倏地緊,閃動著化不去的怨慰,陰郁得教葉泓禮渾身一顫。

    他,是回來服仇的。

    老天!他怎能?怎能存有這麼可怕的想法?

    「懷然,五年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五年了,你何苦繼續作繭自縛?」不是不了解他的傷痛,可他這又是何苦?「不管怎麼說,所有的恩怨都已經過去了,更何況當時小蝶不過是個青澀無知的小女孩,你要她還你什麼公道?你難道非要她--」

    「青澀無知的小女孩?」林懷然冷聲截口,眼里的苦澀瞬間轉為深沉的恨,似乎在這一刻,他心底的怨終于再也壓抑不住了。

    仰著臉,他不能克制地爆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這真是我听過最諷刺的大笑話了!她是青澀無知的小女孩?那我又算什麼?一個被戲耍得團團轉的大傻瓜?哈哈哈……」

    傻瓜,他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瓜!活了二十六年,居然會被一個年方十八的小女孩玩弄于股掌間,自此沉淪得不可自拔。一定是報應吧!他辜負了對他一往情深的白若晴,所以老天爺罰他,讓他也嘗嘗遭人背棄的難受滋味。

    哈哈哈……罪有應得,不是嗎?他活該!

    「懷然。」葉泓禮皺著眉,看不過他的激狂。他的笑竟比哭還淒涼,教他的心沒來由地一抽。

    該拿他如何是好呢?面對這個相交多年的好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讓他看清楚事實……不可改變的事實啊,為何他就是不肯好好面對?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懷然,你這麼做又是何苦?你現在就算對邵演揚、對邵氏企業施加報復又有什麼用?小蝶已經出嫁多年了,你到底想要她怎麼樣?你又希望她能還給你什麼樣的公道?」真是傻啊,這人。

    「你不會明白的。」陰郁的聲音陡地激昂起來,含著滿滿的恨。林懷然全身緊繃,溫和的眼眸蒙上了凍人冰霜。

    葉泓禮不會明白的。

    他怎能明白當他親眼目睹她和別人步入禮堂時他心中的感受,那種痛,他會懂嗎?他心愛的女人帶著幸福的笑容,當著他的面,嫁給了別人。

    時間,他痛得想大吼卻又做不到,因為她該死地在微笑,很幸福、很幸福地微笑著……老天爺!

    「我是不明白。」管不住心中的火氣,葉泓禮揚聲怒斥,為他語氣里的怨懟寒了心。現在才來說不甘,到底有什麼用?

    「懷然,雖然我不清楚小蝶曾經如何傷害你,可畢竟那已是五年前的往事了,你就讓它隨著時間淡去了,好嗎?我看得出來邵演揚是個好丈夫,她有個很幸福的家。懷然,你就此罷手了,行嗎?」他這麼做何苦呢?只有徒生傷害啊,他懂是不懂?

    她有個很幸福的家。

    就是這句話,印證了他一直不敢面對的事實--她,過得很幸福。林懷然臉色灰敗地頹坐在真皮轉椅內,面對這樣的答案,只能無言。

    該死、該死、該死啊……他的心從沒一刻這麼痛過!當日他心神俱裂地放棄她,而她卻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嫁給了邵演揚,她真的很快樂。

    傻瓜,不然他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真是個君子,對不對?」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果然成就了一段好姻緣。呵呵呵……他忍不住要為自己喝采。

    老天爺啊,真是夠了!

    「懷然?」听出了他的自嘲,葉泓禮被他眼底的傷痛大大震撼了,他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難道你……你對小蝶始終無法忘情?難道你是……」

    「不是!」宛如被火焚上了身,林懷然驚得急聲否認。

    「你別侮辱我了。」他對她只有怨,只有恨,再無其它。會把她放在心上,那是為了提醒自己,永遠也不能忘記她帶給他的屈辱,僅此而已。

    可是,這樣的快聲否認,反而失去了可信度。葉泓禮無奈地望進他冷然的眸子里。

    這麼說……他是永遠也無法釋懷了。

    「你當真不肯放過她?」明知道這是個傻問題,葉泓禮就是無法放任他自傷傷人。一個是他打心底疼愛的小表妹,一個卻是他的至交好友,兩個人的地位相等,要他如何取舍?

    難,好難。

    葉泓禮郁郁搖頭,眸中是全然的憐憫和心疼,既為好友的偏狂氣惱,也為他的痴傻不值。「如果我說是呢?」悲愴的眸光陡地緊,閃著勢在必行的決心。恨意既已釋出,林懷然就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激狂了。

    這輩子,他是注定和她扯不完了!

    「你--」可惡,他就非惹得他怒目相向不可嗎?葉泓禮下顎一緊,胸腔內的怒火益發沸騰了。

    「我說過,我絕不會放過你。」小蝶是他最疼愛的小表妹,說什麼都得護她周全。這是他逼出來的選擇,可怪不得他了。

    氣氛再次僵凝,兩人一觸即發的情勢隱隱重現。片刻後,林懷然懶洋洋地笑了。

    「阿禮,何必這麼認真呢?我不過是說說罷了,瞧你氣的。」不過瞬間,曾經失控的翻天怒海竟已無波無浪,狠狠看涼了葉泓禮的半顆心。

    這……這人根本不是他認識的林懷然。

    林陵然兀自說他的,故意忽略他的錯愕。「再說邵演揚若真如你口中所說,是個疼愛妻子的好丈夫,那他又何必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小波瀾呢?」勾起一個戲謔笑容,他的臉上颿N蘚Φ奈潞停 剖竊誄靶ψ哦苑降拇缶 」幀br />
    「是嗎?」當他是傻子嗎?葉泓禮才不相信。小波瀾?驚濤駭浪才對吧!

    「當然。」無視于他臉上的譏誚,林懷然再次揚唇輕笑。「更何況,我之所以會斥資參與謙和建築,是想在邵氏資金吃緊的同時,免除他們落入虎視眈眈的欣榮集團手里。至于是否要並購,這就得看邵家如何因應來評估了。在商言商啊,阿禮,這道理你應該明白的,不是嗎?」

    謙和會落到這步田地,只能說是應驗了「肉必自腐而後蟲生」,可怪不得他這只聞香而來的小蟲了。就他所知,邵家早已錢財散盡、負債累累。撇開私人債務不談,謙和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進行交叉持股,或透過主要股東買回公司股份,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也難怪只能借助故交老友收購公司股份,再結合公司派的原有持股,以維持絕對多數。

    只是,恐怕邵定南作夢也料不到,他畢生的心血,邵氏最後的希望--謙和,就將結束在他滿心信任的世佷手中了。啊,他遠在美國的父親大人倘若得知此事,怕是會氣得失手宰了他吧!

    想到這里,林懷然不禁泛起一抹苦澀笑意。

    其實,他並不想賠上邵、林兩家多年的交情,可他怎麼也放不下心中滿滿的恨--對她的恨,對邵演揚的恨!要怪只能怪邵老調教出的好兒子和精心挑選出的好媳婦,當日他倆對他的羞辱,他怎麼也不可能善罷甘休!

    現下,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一個遲來的公道,笑看他們日後悔不當初的淒涼下場。想必會是大快人心的絕妙好戲吧……為此,他噬血般地輕聲獰笑了。

    葉泓禮的唇幾乎抿成了一直線。

    「你最好如你所說的這般無私。」明知他說的是實情,他卻無法放下滿心的擔憂。出資買回謙和股份雖是林老爺子的好意,可難保林懷然不會從中搞怪。目光犀利地審視起眼前溫文儒雅的臉龐,葉泓禮不禁深深感慨了。

    「說真格的,懷然,你當真變得很多,變得……連我都快不認識了。」那張俊雅的面容依舊,溫朗的性情卻換上了凝斂的冷酷。這樣的轉變,到底該怎麼形容?

    幽幽地長嘆一聲後,葉泓禮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徒留林懷然無言地怔在他方才的語重心長里。

    他,真的變了很多嗎?

    是嗎?

    疲憊地靠進真皮轉椅內,林懷然仰頭斂眼,心防徹徹底底地卸除了。

    是啊,他是變了,變得滄桑而冷漢,變得蕭索又深沉。畢竟在經歷了一場血淋淋的教訓後,他又怎能不改變呢?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年她所帶給他的殘酷滋味,就像那根最脆弱,最敏感的神經被人用利刀狠很劃過般,她真是給了他最痛苦的清醒和覺悟啊!

    然而,在熬過了痛不欲生的五年春秋,那個賜予他悲愴記憶的女人,憑什麼可以過得既幸福又快樂,她憑什麼?一個濫情不一的女人!竟教他傻傻地愛上她的虛情假意,傻傻地為她心痛如絞,傻傻地……一傻再傻……

    傻子!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最傻的還是,他竟無法將她自記憶中消除,那段雖已遠揚卻不曾褪色的往事,就像地獄里來的火焰紋身,還給了他一個痛徹心扉的猙獰烙印……

    下意識撫向右手淺疤,林懷然益發憎恨。

    他好恨自己!好恨!

    他恨自己為什麼對她依然存有一份揮之不去的強烈記憶,讓她肆無忌憚地在他的內心深處來去自如,橫行霸道。他到底在干什麼?椎心刺骨的痛楚已然炸開,為什麼他到現在還必須咬牙忍受?

    為什麼?他捫心自問,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真有那麼難忘嗎?還是真如阿禮所言,他對她依然有情?那種如火燒灼的感覺,原來不是恨……那,是什麼?它是……

    停!不要再想了。

    林懷然如遭重挫地連連變了臉色,急急點燃手中的香煙,卻險些教煙霧嗆著了氣。他無奈地蹙緊雙眉,而後重重地捺熄剛點燃的煙,再次閉目凝神起來。

    最後,在天近破曉的晨光中,他才強迫自己揮開紊亂無章的思緒,開始審視起攤滿桌上的文件。

    這麼多年來他汲汲營營,為的不外是希望回台灣討一個公道。謙和建築無疑是最有利的機會,他怎可輕易放過?復仇的滋味相當甜美,而他的耐心永遠無人能及。他或許是個傻瓜,但他絕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儒夫!即使兩敗俱傷,他也要放手一搏。這一次,她會付出萬倍于他的慘痛代價。

    他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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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定情 正文 第二章
     滌塵西餐廳

    邵演揚難得帶著一家三口出外用餐。在侍者殷勤的服侍下,他們坐進了靠窗的卡座中,在旖旎的燭光掩映下,輕松自在地享用可口的美食佳肴。

    看著小念夏難得乖巧地吃著盤里的食物,邵演揚心頭一暖,愛憐登時化為一抹笑意,從心底漾上了唇畔。

    他鐘愛的女兒啊……

    「怎麼?她吃飯的樣子很可笑嗎?」方以蝶瞅著他,笑得嫣然。乍見他時,怎麼也不相信他會是個好爸爸,沒想到他用了五年光陰,融化她所有的怨懟和憤怒,證明了真心。或許所有的分離皆是一場誤會,就像……

    又來了,她又在糗他了。

    「不是,她很可愛。」邵演揚無奈回眸,直直望穿她的頑皮。真不明白她怎會T鶴潘媯克皇喬椴蛔越劍br />
    「那我呢?我可不可愛?」興味地捧臉嬌呼,方以蝶輕快眨眼,活像個等待贊美的小女孩。

    被她的快樂感染,邵演揚作勢打量,故弄玄虛的深思起來。

    「想听實話還是謊話?」相處五年,對于她的即興問答,他已能從昔日的手足無措,進步到應答如流了。

    很好,這幾年她教得不錯。方以蝶感到欣慰,笑得更燦爛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挺不錯哩。

    「先听謊話,再听實話。」現在的氣氛多浪漫,偶爾作作夢也好。熱切地靠近他,她期待著,

    「那好吧。」她要听,他就說羅,「謊話就是……你是世界上最可愛、最甜蜜、也是最動人的小天使。」一古腦說完,邵演揚輕輕笑開,甚是期待她的反應。

    「是嗎?」他真沒用,連諂媚人也不會。

    「那實話呢?」連謊話都這麼傷人,那實話不就……方以蝶自憐。

    「實話啊……」一瞧見她臉上的嗔怪,他差點捧腹大笑。原來逗人這麼有趣,莫怪她總是樂此不疲了,呵呵!

    「實話就是,我從不說謊話的。」這個答案不錯吧?邵演揚沾沾自喜,好不得意。

    「啊哈!我就知道你最誠實。」他已經慢慢學會放松自己了。方以蝶心滿意足,不禁眉開眼笑。

    「是呀,那有沒有獎品啊?」見她笑得開懷,他也忍俊不住咯咯笑出,?卻所有煩憂。

    他開心地笑了!

    見他笑得無憂,連日來的愁雲,似乎早已飛過眉梢,抖落出雨過天青的陽光來。方以蝶動容,眼眶不自覺發熱,悶了一個多月的忐忑不安終于褪去了。

    這樣就好,她只希望日子過得平靜,只希望一家子能開心度日,這樣就好……

    她的用心,他怎會不明白。

    邵演揚心中一暖,悄然覆上她的縴縴素指,郁悶的胸臆徐徐繞滿濃而不膩的溫情,稀釋了囤積許久的煩憂和哀愁。

    他邵演揚何德何能,怎配擁有如此溫柔嬌美的妻……

    「好惡心喔!」一聲稚氣的童音倏地劃破兩人的無言凝視。

    邵念夏臉上漾滿了純真笑靨,一副存心看笑話的可惡模樣。

    「原來爹地也不老實。」她還以為只有小明的爸爸喜歡講甜言蜜語,原來她的爹地也會。趕明兒上學時,她一定要告訴小朋友,她爹地說的話才是最惡心的。嘻!

    「邵念夏……」這個小魔女當真皮癢了。

    糟糕!媽咪生氣了。

    「小的下次不敢啦。」動作迅速地爬進偉岸的胸懷里,小紅帽縮得只剩兩只圓圓的眼楮,一遮一掩地觀看臉上風雲變色的大母狼。

    媽咪如果叫她邵念夏,就表示她最好趕快道歉,然後立刻尋找掩護,否則她的小屁屁就會痛痛了。

    她純稚的童言和夸張的恐慌再度引來邵演揚的朗聲大笑,也讓方以蝶忍俊不住地失聲笑出。

    「真受不了你!」精得像小猴兒似的,真不知道自己怎會教出這麼個鬼靈精來?方以蝶輕嗔,卻笑出了寵溺。就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歡言笑語,雖惹來餐廳客人們的側目,卻也讓人不自禁為他們的幸福恩愛,露出了又羨又護的神情來。

    ***

    林懷然目光陰鷙地緊盯著角落的卡座,一瞬也不瞬。

    自從邵演揚一家子踏入餐廳的那刻起,他就目不轉楮地盯看他們很久了。他實在沒有任何相遇的心理準備,更不用說會親眼目睹他們的恩愛模樣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懷一飲而畫,整個人冷得像尊石雕。

    當他瞥見他們彼此深情的凝視,當他發現他們相互交握的溫存,他忽然萌生了強烈的殺人沖動,渾身就像籠罩在狂風暴雨的怒潮中,殺氣騰騰。

    「懷然,你怎麼了?」一旁的季子風三度低喚,企圖引起他的注意。他今天情緒很不穩定,渾身散發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失態了。

    林懷然仍是死瞪著靠窗的卡座,酒一杯杯地灌。

    「你喝太多了。」不得已,季子風只好伸手奪走他的酒杯。再這麼喝下去,他就要醉了。

    倏然回眸,林懷然終于發現臉色煞黑的身邊人了。

    季子風一點也不覺得榮幸,事實上他已經快被他的漠視惹惱了。可惡!他不是來這里自言自語的。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悅質問,極其不快。

    「呃,我……有點心不在焉,抱歉了,子風。」強自壓下滿腔憤懣,林懷然歉然一笑,卻又忍不住瞟了卡座一眼,該死!他們又在笑了。

    「算了。」硬生生吞下怒焰,季子風兀自氣悶。人家都道歉了,他能小度小量嗎?何況這人還是他的頂頭上司。真嘔!

    「怎麼?你認識那一家人嗎?」瞧他整晚用眼楮直殺著人家,似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嗯。」林懷然僵直背脊,有些不自在了,能說下認識嗎?他已經失態了一整晚,沒必要再扯謊。

    「一個老朋友。不過倒是變了不少,險些不認得她。」張手探來煙盒,他不得不借助尼古丁來平穩失控的情緒。他真的……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哦?」季子風狐疑,若有所思地研究起他的表情來。

    會讓他這般失常的……「是那個『她』嗎?」

    林懷然倒抽了口氣,好不容易平靜的心緒再度滾沸,被他意有所指的猜測激怒了。

    他憑什麼探人隱私?誰給他這種權利了?

    「這不關你事!」伸手捺熄煙,林懷然沉下臉,冷眸里布滿凍人寒霜。

    季子風先是一怔,怒火隨後燃進他燦亮的黑瞳中。

    「你說得對,這的確不關我事。」算他不識相的多管閑事好了。該死!無端端的,他來找什麼晦氣踫?他也想殺人了。

    見他忿忿然起身欲走,林懷然懊惱地低咒一聲,迅速拉下他僵直的身軀,迭聲道歉。

    「子風,別這樣,我不是有意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情躁郁地失了控制,根本無法平心靜氣。天知道,他有多痛恨這樣的自己!

    「你……」季子風繃緊的怒容一觸及求和的郁眸,又硬生生滅了火。

    「你到底怎麼了?」他可不想整晚伺候他的陰晴不定,再這麼有氣沒地方發,他遲早內傷而亡。

    他到底怎麼了?他也想知道啊!林懷然苦澀一笑,不理會好友滿臉的嗔怪,急急?下手邊的餐巾,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去吹吹風吧!他現下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他好不容易盼來的重逢啊,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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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定情 正文 第三章
     于心妍站在窗外東張西望地找尋邵演揚一家人。

    要不是因為一時胡涂,弄丟了鑰匙和錢包,她說什麼也不會自討沒趣來破壞人家旖旎浪漫的晚餐約會。

    原本她是應邵木頭之邀,到邵家等著給暌違兩年不見的好友一個大驚喜,可為了不想饑腸轆轆地枯坐冷風中,她只好硬著頭皮將驚喜提前上演了。反正,她也很懷疑身邊多帶了個古靈精怪的小電燈炮,這頓晚餐有誰可以吃得既旖旎又浪漫呢?

    大概只有那個小魔女。

    呵呵呵……于心妍徑自傻笑起來,愧疚感也就全?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經意轉眼,方以蝶的注意力馬上被斜倚在窗邊笑得前俯後仰的紅衣女郎緊緊抓住。

    是她眼花嗎?她怎麼看見……

    「小妍!」乍然的驚喜閃電般襲來,方以蝶隔窗驚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真是她呀!

    心有靈犀地抬眸對望,于心妍的反應是立即的,她激動掩嘴,目眩于好友嬌柔的神韻,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依舊教她驚艷不已。

    小蝶怎麼……好象很幸福的樣子……欣慰的淚水泛上眼眶,于心妍含淚輕笑了。

    小妍怎麼又哭又笑的?方以蝶尚來不及起身相迎,身畔的小人兒卻搶先一步往外奔。

    「念夏……」這孩子怎麼比她還心急?伸手抓了個空,方以蝶只好起身追過去。

    「喂喂,別跑啊!」陡見小身軀在走道上橫沖直撞,她更是不敢停下,緊追在後。

    沒想到胖嘟嘟的小腿這麼能跑,追得她滿頭大汗。當她瞥見小人兒加快速度沖向前方手上端著滿盤食物的侍者時,她差點斷氣!

    「危--」極度的恐慌,只夠她喊出一個字來。

    方以蝶屏息止步,卻見那圓潤的小人兒俐落一拐,堪堪閃過了致命危機。

    幸好無恙!

    她才寬心沒幾秒,卻赫然掃見那盤食物朝她迎面撲來……完了!滿盤熱騰騰的湯湯水水,眼看就要兜頭淋下……

    「小心!」自上方傳來的一聲低沉警語,熟悉得教她心跳漏了拍。

    方以蝶錯愕仰起頭,狠狠跌進了兩泓幽深的黑潭里。

    不!她不能接受這個……所有的回憶紛至沓來,不留余地地漫向毫無防備的她,當他那雙黝亮的瞳眸定定地停在她身上時,方以蝶的嬌容瞬間刷白了。

    一模一樣,一如六年前初相遇的那個午後。

    不,她不要……方以蝶捂著唇,怕自己受不住打擊,淚灑當場。

    這是上天的憐憫,還是殘酷?所有的事情竟在她毫無防備下,完整重現。他竟然就這樣無端冒出,在她將所有的痛苦都封印成無奈的宿命之後?

    為什麼會這樣?不……不!她再也受下住了……

    「你沒事吧?」扶在她腰間的大手一緊,急急拉起癱跪于地的嬌軀,林懷然在瞬間慌沉了心。

    她傷著了嗎?燙著了嗎?陰郁的眼眸升起了不安,顫抖的手卻越摸越僵,終于頓住。

    她沒事。

    該死!她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他,是他擋去了所有的湯湯水水,她怎會有事?

    氣悶地拉她站穩後,林懷然氣惱方才那抹心焦,俊逸的面容淡淡爬上了半臉陰影。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掛念她?

    該死的她!

    憤然不語地推開她,他腳跟一轉,就想離開。

    他的背!經他這麼一推,方以蝶將他受創的後背看得清清楚楚了。

    「啊!」她脫口驚呼,費盡所有氣力抑制的淚水霎時泉涌而出,被他一身的狼狽徹底擊垮,痛哭失聲了。

    怎麼可以?他受傷了……

    她在心疼他!林懷然猛然頓步,僵住的身軀被她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越哭越僵。「我不要緊。」無福消受這樣的溫柔,他長手煩躁一推,不賞臉地拒絕她的心疼。她那種慌亂無依的模樣,彷佛當他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以為他是誰?

    「你……」一定很痛吧?止不住盈睫熱淚,方以蝶又驚又懼地為他拍落身上炙人的湯渣。

    「不要踫我。」她到底有什麼毛病?何必急得像可以傷了自己,唯獨不能傷了他的模樣?何必哭得像可以舍棄一切,卻不能失去他?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了?她到底在干什麼!

    「我說了不要踫我!」他難以忍受地揚聲大咆,瞬間吼停了她的眼淚和動作,也嚇沉了整間餐廳的熱絡。

    林懷然難掩怒容,冰冷的黑眸綻出凶殘,郁氣橫生。駭得方以蝶全身血液直逼冰點,顫巍巍地縮手垂眼,她羞慚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世界彷佛在無聲的死寂中靜止了,沒有人敢用力呼吸。

    靜。

    好靜。

    直到擴音器傅來一聲渾厚的聲音--

    「抱歉,小小糾紛,請各位繼續用餐。」沉穩地打破僵局,季子風以餐廳主人的身分致歉,適時解除了一室尷尬。

    「你們兩個沒事吧?」控制住場面後,他才介入石化了的兩人中間。

    「懷然?」從沒見過他大發雷霆,今天他算開了眼界。就為了這等小事,他的修養真是越來越到家了!季子風嘲諷斜睞肇事者,也火大了。「對……對不……」敏感地察覺兩個男人間的怒潮洶涌,方以蝶試圖道歉,無意為難任何人,尤其是他。

    「閉嘴!」不想被她的楚楚可磷打動,林懷然冷聲喝止,臉色難看至極。「去拿件襯衫讓我換上。」回眸對上挑釁者,他斷然下令。

    這種語氣簡直侮辱人!季于風氣岔,卻在接觸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祈求後,徹底沒轍。他總有一天會被他活活氣斃……郁悶的甩甩頭,季子風邊走邊嘀咕。

    ***

    「小蝶,你沒事吧?」

    甫從洗手間聞聲而出的邵演揚,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被走道上凌亂的景象完全震住了。伸手摟過僵直的嬌軀,他急急探問,心疼她一臉的淚痕狼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怎會哭得如此傷心?不解地抬眸,他卻教前方激射來的兩道寒光凍疑了心。

    是……錯覺吧!他竟瞥見那雙冷眸飛掠過一抹濃濃妒意?

    怎麼可能?那麼無情的一個人……

    「她沒事。」從容接過侍者遞來的紙巾,林懷然優雅拭身,面無表情的容顏再讀不出任何思緒,益教邵演揚納悶。

    看他一身被湯汁濺污的狼擔,再望見方以蝶滿臉歉然的無措,他已能猜測出七分實情了。

    沒想到,他居然肯舍身相救,是有那麼點人性了。邵演揚開口想道謝,一聲稚嫩的童音卻在此刻清脆揚起。

    「爹地,媽咪,你們站在這里做什麼?」小手緊抓著震呆了的紅衣女郎,闖禍的人兒睜大圓眸,一臉置身事外的無邪。「念夏……」攔腰抱起女兒,方以蝶羞窘地埋首在她的頭發中,心亂得不知該如何善後。

    她的心好亂,真的好亂!她料不到他會突然回國,更料不到會在不設防時傾盡真心。

    氣自己定力不夠,太容易流露心情,她不訝異他仍能輕易左右她的喜怒哀樂。只是毫無心理準備地對上深鎖已久的思念,她該如何找回當年痛下的決心?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將她對小人兒的疼愛全看進眼底,林懷然黯然,發酵的心既苦又澀,漲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何必自欺欺人,母慈子愛是天性,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死心?花了五年才說服自己接受的絕望,怎麼也不及親眼目睹來得意冷心灰。唯一驚訝的是,百孔千瘡的心竟還能滲出血來,汩汨不絕。

    「叔叔,你認識我媽咪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邵念夏偏頭打量他,不明白眼前的陌生人為什麼直盯著媽咪瞧。

    他長得很好看喲!不知道他是誰?

    林懷然聞聲錯愕,將目光移向發聲的小人兒。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粉嫩的小臉、紅艷的小嘴,圓巧的小鼻上是一對靈動的大眼,她是……是她與邵演揚的愛情結晶!

    更深的痛楚絞進心坎,徹底粉碎了他僅存的希望。他原還以為……他以為……

    真蠢啊!費力抑下仰天狂笑的沖動,林懷然伸手輕揉那頭烏黑發絲,揪痛的心口卻越揉越緊,幾令他窒息。

    很好,她連頭發也承襲了她的絲滑,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蠢到什麼地步;她是真的背叛了他,徹徹底底!

    冷著心,他卻笑了。

    「是啊,我當然認識她。」沒有錯過環抱小人兒的雙手一度的抖顫,他悲憤的心情竟奇跡似轉好。

    真有趣,原來她也害怕揭穿一切。是不想破壞她在小天使心中的美好嗎?嘖!

    「我是你媽咪的……」惡意頓住話尾,他相當滿意于當事人臉上明顯可見的局促,「我叫林懷然。你呢?你叫什麼名字?」沒有下文的解釋突然急轉成疑問句,瞬間問慌了在場的另外三人。他到底想怎麼樣?方以蝶瑟縮了下,說不上來他溫和的態度哪里古怪,總覺得無法接受他的氣定神閑,像懷著陰謀而來。他恨她!她很明顯就看出來了,為什麼卻要強裝無謂?

    或者,他打算用這種雲淡風清的態度來折磨她?她不相信他遺忘了所有記憶,她不相信……來不及問出心底的疑惑,她的腰忽地一緊,所有的話語全在邵演揚沉斂的瞳眸中,噎住了。

    從沒看過他勃然大怒的模樣,方以蝶心驚,刷白了嬌顏。

    他猜出真相了!他知道當年她欺騙了他,更利用了……迅速掩下眼睫,她難堪地別過臉。

    也好,他知道了也好。她欺瞞得好累,真的好累啊……無感于大人們之間的暗潮洶涌,邵念夏全心全意盯看林懷然良久,終于決定回答他的問題。

    「我叫邵念夏。」他笑起來好和善,看起來像個好人。

    「你可以叫我小念夏喔!」無邪地漾開笑顏,她首次允許外人這麼叫她。

    她喜歡他。難以言喻的甜蜜瞬間盈滿心田,林懷然想掙扎,卻無能為力,任由糖一般的喜悅,甜了他一身。

    多麼可愛的人兒啊!

    不可思議地,他真心的笑了。

    「好,那叔叔以後就叫你小念夏羅。」

    「嗯!」開心地點頭應允,邵念夏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叔叔,那你喜不喜歡我呢?」她好喜歡他喔!他真的很帥喲。

    喜不喜歡她?喜歡她這個「背叛結晶」嗎?林懷然瞬間定住,和煦的笑容陡地跌入千年冰河中,凍在俊容之上。

    從沒想過,他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他應該喜歡嗎?愣愣地望著期盼的小臉良久,他抑郁的瞳眸淺淺地蒙上一層迷惘和矛盾。

    這個女孩……是他所有的惡夢來源,他為什麼要喜歡她?他怎麼能喜歡她?他……可他越看她,越覺得她天真,越覺得她可愛。她仰著頭,澄澈的眸底是全然的無邪,不知不覺敞開了他的心胸,深沉的郁悶竟被她不設防的笑顏,漸漸稀釋了。

    「喜歡。叔叔喜歡你,很喜歡小念夏。」他無法不喜歡她,她是個十分惹人憐愛的孩子……只是一個孩子,不是嗎?聞言,邵念夏笑得更甜蜜了。

    「我也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叔叔喲!」她迭聲強謂,理所當然地掏心相贈。這個帥帥叔叔喜歡她,肯定是因為她很可愛吧。嘻嘻!

    「念夏!」訝異她的純真,方以蝶又喜又妒,心里霎時五味雜陳。為什麼他總能輕而易舉擄獲真心?不公平啊,他已經得到太多……

    「媽咪,我可不可以請叔叔到家里玩?」不想太快放走他,邵念夏嬌甜地出聲央求,再次問愣了在場三人。

    時間在兩相靜默中凝結了好半晌,直到林懷然輕輕笑開,笑意雖達不到他眼里,卻直直涼進了她心底。這一刻,方以蝶是真的害怕了。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林懷然了,那種驚心的和善,是存心要她萬劫不復,誓下罷休了。

    很高興她終于有所覺晤。林懷然訕弄揚眉,將她的無措收進眼底。他要慢慢品嘗報復的快感,不容她太快解脫。

    「小念夏,別為難你媽咪了,她不會歡迎叔叔去玩的。」意喻深遠地回絕邀請,他似笑非笑。

    「為什麼?」听不出他話中的嘲諷,邵念夏好納悶。

    「因為她怕叔叔會眼紅她的幸福啊。」

    他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瞬間凍沉了方以蝶的神智、懷中的小人兒忽然變得好重,重得她再也抱不住……她連人帶女地跌進身後的護持中,再無力承擔。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她的心很痛、很痛,他知道嗎?

    他到底想怎樣?無聲地靜看一切,于心妍再也忍無可忍了。

    「林懷然,你是存心要讓所有人難受是不是?」瞧瞧他那是什麼態度,看了就想掐死他!這里最沒資格喊冤的人是他,最沒權利發飆的人也是他,他憑什麼咄咄逼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他這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你在說什麼笑話?」無心理會她的惱怒,林懷然輕松回嘴,故意裝傻。

    「誰有心情跟你說笑話!」她干脆不要跟他羅唆,直接掐死他比較快,「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林懷然!我們難道不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暗箭傷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最笨的是還傷錯人!「沒問題。」林懷然十分配合,馬上就近落坐,好脾氣地等在無人卡座里,洗耳恭听。

    他是存心氣死她嗎?「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天殺的男人!

    「好,問得好。」一听她提及重點,他也就沒必要再避諱什麼了。「這位正義的小姐,在打抱不平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搞清楚,真正沒心少肺的人是誰!」真是可笑至極,憑她也配質問他?她以為她是誰!

    「老天!」止不住憤怒,于心妍激動尖叫。「我實在搞不懂你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小蝶為你做這麼大的犧牲?你這個無可救藥的大白痴,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其實是--」「小妍,不要!」方以蝶及時截斷了呼之欲出的事實。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她答應過她的啊!

    「其實什麼?」恨得想殺人,林懷然哪听得出半點不尋常,他沒有釋出心底的積恨痛快宰人,已經算相當有風度了。

    「你們又想玩什麼花樣了?對我這個無可救藥的大白痴還意猶未盡?還是想看看我可以再笨到什麼地步?」一定是了,她們就是喜歡看他被要得團團轉的蠢樣子!

    「啊,很抱歉要讓你們失望了,兩位好奇的小姐,一次受騙可以推說年少無知,再次上當可就罪該萬死了。」持平的聲調加入了冷藏的冰度,他以驚人的自制力凍結怒焰,柔聲自嘲,沒有意外地再次僵化所有人。呵呵,他們錯愕的樣子真是太快人心啊!

    滿意地收到預期的效果後,林懷然霍然起身,自認好風度全部耗盡,不想再浪費一分鐘委屈自己。

    臨走前,他不置信地瞥見那雙曾經鐘愛過的翦水瞳眸竟飄上一抹濃濃思念,痴痴相望……錯覺一晃而逝,林懷然猛地收斂闊步,卻怎麼也止不住竄起的無名郁氣。

    她憑什麼用那種眼神看他!

    恨恨地旋身踅回,他快步來到方以蝶面前,狂野的眸中顗尪o斗罨溝木魴模 饗緣嘏 肯 蛄恕br />
    「你知道嗎?」先君子後小人,日後可別怪他沒提點她。方以蝶勉強回神,無名的恐懼霎時盤上心頭,揪緊了她原就惶惶難安的心。

    噢!她最害怕的時刻來臨了。

    「知……知道什麼?」雙唇抖顫得太厲害,她差點語不成句。

    多麼無助的神情啊……林懷然撫貼心口,惡魔般地輕聲獰笑了。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記住喔……永遠!」

    ***

    快告訴我,別再折磨我了……

    抑郁的低呼,伴著熾熱的深情,驚擾了夢中人的夜。

    方以蝶焦躁翻身,睡意仍濃。

    誰是你心底思思念念的人……

    告訴我……

    輕柔如魔咒的音律,像股沁涼的微風輕拂耳畔,騷動了她早巳迷醉的芳心。

    方以蝶疾轉回身,卻怎麼也逃不開氤氳的情霧,只好任它繚繞一身,剖心欲言……

    為什麼這樣對我?

    我做錯了什麼……

    來自地獄的陰冷,瞬間凍結了所有溫度,幻化成千年不融的冰寒,凝住了她的萬縷深情。

    方以蝶驚痛至極,試圖解釋……

    知道嗎?

    我不會原諒你……

    不原諒你……我不原諒你……

    永遠……永遠……

    不!

    方以蝶悚然睜眼,徹底驚醒。是夢,她又作夢了……悲痛的淚水潸然直下,快得她來不及阻止,方以蝶只好掩嘴輕泣,深恐吵醒了枕畔的好友。

    別哭……噓,不哭……

    抑抑續續地悶聲哽咽良久,她終于逼回決堤的淚水,勉強招架住傷心。那一夜,她彷佛早巳哭盡一生的淚水,從此幾乎不再落淚,徹底抑下悲哀。

    怎奈,塵封多年的記憶卻被他的敵意輕易喚醒,伴著椎心的失落而來,殘酷地呈現在她眼前,她怎能不崩潰?

    方以蝶疲憊合眼,任由失控的軟弱,勾出埋藏已久的想念和不安。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深鎖的傷痛不會因為不去面對而消散︰心結若不能被釋放,逃避亦屬枉然。縱使隔著山山水水,她對他的思念依舊,他仍是她戀戀不舍的牽掛,始終如一。

    噙淚的秋眸撲上了氤氳情霧,霎時柔媚動人。

    雖然,她已有整整五年不曾見過他,但她總覺得他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擁有她生命最初、最深也最無悔的愛戀。

    他是她的夢,一直都是。

    方以蝶曲膝環肘,思緒翻騰于雲霧間,忘卻了所有哀傷和抑郁,幽幽地沉戀進遙遠的塵封歲月里。

    六年前的夏日午後,她第一次見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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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定情 正文 第四章
     六年前

    七月的艷陽在炎炎夏日里恣意散發著光芒,面對這樣的火紅驕陽,總是讓人有一份欲拒還迎的復雜情懷。

    方以蝶百般無聊地打量著眼前富麗無擬的花園洋房,清麗的臉龐卻布滿了少女不該擁有的悲傷,淒楚得教人惻然。

    龐大的建築引她昂首,映入眸中的震撼卻讓她莫名的有感而發。

    這真……真是漂!白色的建築宏偉挺立,柱狀的浮雕絢麗非凡,就連回廊也精工講究,倘若他們一家人能夠住在……猛地煞住思緒,方以蝶的澄眸倏地撲上悲慟。

    不是說好不再感傷,怎又食言了?她真是……

    「小蝶。」輕柔的女音在身後揚起,她應聲回望,對上了一雙慈愛眼眸。

    方以蝶心下一驚,飛快眨退淚水後,才生疏地、有禮地開口喚道:「姨媽。」

    「乖。」康玉馨點點頭,漾出了水般笑意。「怎一個人在這兒?很無聊嗎?」瞧她一個人呆站在艷陽下,似是無聊得慌,等忙完了手邊瑣碎事,就帶著她一道去海外度假吧,茉兒一定會很高興有個人作伴的。寵溺地順了順飛撲上小臉蛋的發絲,她訝異著手中的觸感。好滑!像極了姊姊的……

    「不會啊。」這里好寬敞,好多地方她都來不及逛,怎會無聊呢?方以蝶搖頭晃手,有些不自在了。怎姨媽看起來好象有些恍惚?

    這孩子怎這見外?老是惜言如金。

    康玉馨微微皺眉,試圖拉近與外甥女間的距離。「那,在想什呢?小蝶。」她的蒼白教人心疼,準是又胡思亂想了。唉!

    「沒……沒有。」局促不安地調開視線,方以蝶竟有種無所遁形的錯覺,是因為……她的眼楮吧。

    這弱勢的聲調,根本不具說服力。康玉馨淡然一笑,卻無心揭破。

    既然不想說,就算了吧。瞧她還慌紅了臉,煞是可愛。倒是茉兒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那才可惡哩!「沒有就好。?大表哥跟一票朋友也回到家中來度假了,現在正在客廳里鬧翻天哪!跟他們一道熱鬧去,小蝶,年輕人一塊玩玩,開開心也好。」這孩子就是太沉靜了,總少了點年輕人該有的朝氣,早熟得教人不忍。

    「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姨媽。」被動地抬頭看著那雙與母親神似的瞳眸,她的心莫名閃過一抹剌痛,眼圈兒也跟著泛紅。

    好象,真的……好象媽咪啊!兩雙同樣燦亮的水眸,不醉醉人。不同的是,媽咪愛笑多了。她總說世界多美好,天空多藍,陽光多美,生活怎能不過得自在快樂些?是啊,這些她都懂。

    可她不懂的是,天空還是這藍、陽光還是這美,她的世界為什不再美好?那雙帶笑的眼啊,她竟再也看不見了……

    唉!這孩子又想起她驟逝多日的母親了。她的點點輕愁看在康玉馨的眼真,霎時又悲又憐。

    傻孩子啊……

    「小蝶,一定要試著讓自己過得快樂、過得開心,這一直是?母親最大的願望,知道嗎?」再這悲傷下去,姊姊若是地下有靈,一定會很心疼的。康玉馨黯然,心口也泛上了疼。

    是啊,母親的願望她怎會不明白?蒼白的嬌容一整,方以蝶綻出一朵勇敢笑容。「我會的,姨媽,別擔心,我很快就會沒事的。」真的,只要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傷口終將愈合,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小蝶……」欲言又止,康玉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再多的安慰也是枉然,不是嗎?可憐的孩子,這重的打擊把她的心都擊碎了。

    又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她了,就是這種同情讓人生不如死,她知不知道?方以蝶白著臉,迭步後退,被康玉馨眼底的同情深深剌傷了。

    「姨媽,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回房了。」

    旋身不再理會康玉馨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大步跑向花園後方,成串的淚珠卻再也無法自抑地順頰滑落。

    拜托!不要這樣看她,好嗎?再多給她一點時間,行嗎?不管她曾是多堅強,還是擁有脆弱的權利,不是嗎?噙著淚水,方以蝶毫無目的地往前奔跑,一心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暢暢快快泄盡心中的軟弱,那一汪早在眼眶盤旋已久的淚霧,如今就像顆顆斷了線的珍珠般,沿著她蒼白的臉頰淌流下來,模糊了她悲傷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無助的未來。

    該怎辦才好?

    ***

    「小心!」

    原本優閑賞花的頎長身影冷不防被撞疼了腰,無辜極了,卻還是極紳士地出手相救,以德報怨。

    這是怎回事?

    不知道究竟跑了多遠,直到意識胸前抵上一具溫熱身軀,方以蝶才發現自己撞著了人。

    一個男人。

    老天!她撞上了一個男人?!

    「啊--」意外來得太突然,方以蝶驚嚇地低喊一聲,險些站不住腳,直到對方伸手穩住了她。

    「?沒事吧?」咦,哭成這樣,有傷得這嚴重嗎?男人這下更是無辜了。沒想到她這脆弱,害他有點擔心。

    腦子有一分鐘完全停止作用,方以蝶怎也無法理解為何眼前是一片霧茫,就在她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時,才猛地憶起方才的狼狽,孩子氣地揩去淚水後,她再次抬眸……

    呀,這個人實在是……該怎說呢?好……好帥!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逸溫文的男性臉龐。方以蝶直勾勾地瞅著他,被他那雙亮熠熠的眸子給懾住了,他的眼楮怎這漂亮……

    時間彷佛就此凝住,直到那對星眸蒙上了濃濃笑意,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好……好丟臉!

    在難堪和羞憤的雙重沖擊下,她先前的迷醉完全教懊惱取代,震怒也就跟著脫口而出了--

    「你這個天殺的冒失鬼!你以為你是在你家後院散步嗎?你以為你可以走路不帶眼楮嗎?你以為你可以隨隨便便撞著了人不用說聲對不起嗎?你以為你……」她卯起勁來破口大罵,惱羞成怒了。

    又怎啦?男人錯愕得無法應付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好半晌,他只是莫名其妙地瞪著她,無辜到了最高點。

    怎剛剛還挺喜歡看他的,這會兒卻拿他當宿仇在罵?這位小姐真是奇怪。而且,听听她罵的是什話?「你看什看?」嚼哩啪啦地成串咒罵完畢後,方以蝶難看地僵著臉,明顯地余怒未消。瞧瞧他那副痴呆的蠢模樣,剛才怎會覺得他長得英俊瀟灑呢?莫名其妙!

    咦,她罵完啦?

    男子張口結舌地愣了好一會兒,隨即恢復他慣有的溫文。他雙手抱胸地揚揚眉,薄薄的唇邊噙著性感的笑意,看愣了怒瞪著他的方以蝶。終于輪到他說話了。

    「啊,很高興?終于數落完畢了,小姐。我想,?應該沒受什傷吧?看?說起話來倒是中氣十足的。」肺活量似乎挺不錯哩。

    什……什話?方以蝶當場羞憤得無地自容。瞬間,她的雙頰紅似火燒,但燒得更快的卻是她的怒氣。

    可惡!他竟敢嘲笑她?他這個人怎這討厭?

    她憤怒地朝他走近一步,這才發現,自己在對方挺拔的身軀下竟顯得嬌小許多……真是,失算了。

    不過,那又怎樣?她還是不怕他。

    「你是腦震蕩的豬啊!你看過哪個人罵人有氣無力的?我中氣十足?我看你才智障十足咧!還有,我實在不敢領教你那自以為是的幽默感,場面實在太冷啦!」豈止是冷,簡直快結冰了。她毫不客氣地冷聲抨擊,外加發抖助勢,存心要氣死他。

    年輕男子有一秒鐘的錯愕,然後,他卻不以為忤地大笑起來,笑得好不開懷,好不快意。「哈哈哈……」第一次見到女孩子在他面前不顧形象,實在太有趣了!而且,她真的很有演戲的天分哪。

    方以蝶愣愣地望著眼前失笑的男子,怎也搞不懂他為何會笑成那副德行,她剛剛說了什笑話嗎?她真怕他會笑到抽筋了。

    這個人真的不正常。她在心底下了結論。

    可他那迷人的笑臉,似是一道奇妙暖流,瞬間滋潤了她干涸的芳心,她發現自己竟又被他的朗朗燦笑迷住了。

    「喂,你到底笑夠了沒?」怎辦,連她也變得不正常了。

    「嗯。」好不容易止住笑,男子深邃的瞳眸卻盯看著她,一瞬也不瞬。「好吧,小姐,我承認我的確沒什幽默感,不過呢,?可也把我修理得夠慘了,不是嗎?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罵是豬,而且這只豬還是腦震蕩的。」他提醒她,似乎對她的罵法頗覺有趣,唇邊的笑意更濃了。

    方以蝶聞言俏臉一紅,她意帶惱怒又似嬌羞地別開臉,被他炯亮的星眸盯看得渾身不自在了。

    「我會那說,那是因為……你撞著了我,而且沒有說對不起'」所以他罪有應得,怪不得她。

    「我撞著了??」男子好笑地重復她的話。「而且還沒有說對不起?」不會吧?他怎記得事實不是這樣子的。

    「沒錯!」竟敢質疑她的話,而且還給她擺出那種「?在開玩笑嗎」的可惡表情,方以蝶的怒氣開始沸騰了。

    「怎樣,你現在要不要道歉?」別說她沒給他機會。

    「我該道歉?」她一定是在開玩笑。

    「你居然敢用那種不屑的眼光瞄我?」管不住脾氣,她火大咆哮,被他眼底的譏誚徹底激怒了。

    「喂!你這個人怎這蠻不講理,這不可理喻?你不但沒有禮貌,而且還……還不知悔改、仗勢欺人!」最過分的一點還是--他的眼楮干嘛生得這漂亮?簡直不可原諒!

    聞言,男子再次怔住了。

    嘖嘖,她振振有辭的指責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啊。蠻不講理?不可理喻?不知悔改?仗勢欺人?她確定指的人是他嗎?

    「小姐,請?說話客氣一點好不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自己撞到我身上的。我沒有禮貌?啊,那倒是請?說說看,?的禮貌在哪里?」簡直莫名其妙!不滿她的咄咄逼人,他也動氣了。

    方以蝶被他吼得張口結舌,兩眼發直。

    他竟敢這樣對她?

    「你凶什凶!」大聲就了不起嗎?她也會!

    「我凶?我--」

    「我什我啊?」完全不給他回話的機會,她又是一陣搶白。「你別以為你是大男人,我就會怕你。長得高大了不起嗎?嗓門大很嚇人嗎?本姑娘才不吃你這套!」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想嚇她?省省吧!

    「?--」

    這世界還有天理嗎?男子氣岔,對她顛倒是非、歪曲事實的功力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女人是打哪冒出來的妖孽?

    以為他理虧說下上話來,方以蝶更是乘勝追擊。

    「我可警告你喔!」她用很凶惡的口氣說,「你別以為我柔柔弱弱的就好欺負。」她雖好說話,可也是有脾氣的。

    柔柔弱弱?男子眼底閃過一抹譏誚,對她更是刮目相待了。

    「原來我遇見一位『柔柔弱弱』的小姐啊。」別開玩笑了,好嗎?「那現在可不可以請這位『柔柔弱弱』的小姐,說說自己是怎被欺負呢?」拜托!她不欺負他,他可就阿彌陀佛了,不是嗎?

    「呃?」方以蝶為之語塞。他這說好象也有道理,他是沒欺負她呀……

    但,一听明白他話里明顯的侮辱後,她可就火冒三丈了。

    「你用不著在那兒冷言冷語。」他這是什意思?懷疑她的人格啊!「你……你這個無禮的登徒子!」

    登徒子?很好,這下子他終于從動物類榮升為人類了。男子聞言簡直哭笑不得。

    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要生氣的,因為從來沒有人這無禮地咒罵過他。他一直是被人高高捧起的天之轎子,更是少女們心目中無人能及的白馬王子,多少女子痴傻地靜候他的青睞和注目,怎也料不到竟會被她羞辱得一文不值。

    可是,他卻無法控制住泉涌而至的笑意,跟著就朗聲大笑起來。

    老天爺!她生氣的樣子真值得一看。他從來不知道欲羞還嗔的容顏,原來可以這美……登徒子?嗯,滿有趣的身分呀!

    被他這一笑,方以蝶再次怔住了。

    這個人真的有病!她嗔怪地瞪視他,不明白他為什總是在最奇怪的時候大笑。

    可,老天爺,他笑起來真是帥翻了!

    她的心沒來由地狂跳起來,他的笑臉就像颶風狂掃過她的心房。好半晌,她就只能呆呆地望著他,感受著一份陌生而復雜的情愫,正在心底俏然滋長。

    這是怎回事?

    「嗯,我建議我們休兵相處,如何?」見她暫時卸下怒意,男子立刻把握機會建立和平。

    「我想,我還不至于這討人厭吧?」他還一直以為自己很受歡迎哩。他滿臉的無辜表情,讓方以蝶只覺好笑。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男孩子,一下子惹她生氣,一下子又……唉!她不會說。

    「好吧,再怎說,我也不好同個老人家吵得面紅耳赤的,不是嗎?」施恩般的口吻教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頑皮。

    但當事人可不這認為。

    「老人家?」男子詫異地揚高雙眉,「我也不過才二十六歲耶。」這真是個天大的侮辱!喔唷,這人生氣了。

    「二十六歲?夠老啦。」看出他的在意,她更是火上加油。「跟我這個蔻年華的十八歲少女比起來,你的確算是個『古早人』?。」嘻,氣死你!

    她的伶牙俐齒再次教男子啼笑皆非,他沒好氣地斜睨了她一眼。

    「那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請?這位正值蔻年華的十八歲少女,發揮一下?那敬老尊賢的美德,不要再同我這二十六歲的無禮登徒子老人家一般見識呢?」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在意年齡,可他就是不願意與她有所距離。

    二十六歲與十八歲……嗯,他的確是老了點。方以蝶一听,終于忍俊不住地大笑起來。

    「啊,我想我開始懂得欣賞你獨特的幽默感了,無禮登徒子老人家。」這人還滿有趣的嘛!

    「是嗎?」陡見她露出甜美笑容,他驚愕地看閃了神。她……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孩子呢!他竟到此刻才發現。或許真是怒氣嫣紅了原先的蒼白,而燦亮的笑意也暫時驅走了悲傷,現在的方以蝶,清新可人得教人目眩。紅撲撲的雙頰自然動人,粉嫩嫩的肌膚無瑕透明,再加上那雙子靈靈的澄澈大眼,她整個人洋溢著一股青春靈動的生命力。

    看著她,他發現自己向來無波的心竟微微蠢動了。

    「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的笑很美……很美啊……」沖口而出後,他自己也傻住了。她雖美,卻遠不及若晴嬌媚,可為什他卻控制不住心跳的頻率?抓不住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是怎了?

    她的笑很美?方以蝶心頭一震,雙頰火燒似地滾燙起來。

    「我……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別別扭扭地否認完,她都快不認得自己的聲音了。討厭!這人果然是個登徒子。咬著唇,她在心中大罵他的油嘴滑舌,卻怎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會涌上一股舒軟的驚喜感……噢!他說的可是實話?

    「?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唐突佳人,男子正想進一步解釋,身後一串急切的呼喚迫使他不得不回過身去。

    一名明艷的少女正朝他迎面而來,姣美的臉龐布滿奔跑過後的紅暈。

    「懷然。」少女的聲音嬌嬌柔柔的。「你跑哪去了?大伙都在找你呢。阿禮和小奇嚷著要同你切磋琴藝,你快回去吧。」她也好想聆听他的悠揚琴音,看他專注拉琴的飛揚神采,每每總叫她迷戀不已。「我知道了,若晴。」他溫和一笑,迷人的笑臉揪緊了少女的心,也潮紅了她的頰。

    她的嬌羞模樣讓他想起了身後的清秀佳人。

    「對了,我跟?介紹我的新朋友。」若晴一定會喜歡她的,很可愛的人兒啊!

    「誰?」會是剛剛那個女孩嗎?她早跑掉了。

    「她……」咦,人呢?林懷然背轉過身去,卻沒看見任何人影。奇怪,她怎一聲不響就消失了?

    情不自禁地,他開始四下找尋她的蹤影,帶著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心慌。她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白若晴也疑惑不解地跟著他找了好半晌。

    「怎了?懷然,她到底是誰?」怎好象對他很重要似的?按捺不住性子,她有些不開心了。

    「呃,她是……」陡地僵住身,他被她的問題問凝了心。

    她是誰?

    他也不知道,他們甚至沒有機會交換名字。林懷然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但很快地,他揮去心頭的沮喪。

    「算了,不管她,咱們回去吧。」總會找著她的。他相信她一定也是葉家的客人,對吧?去問問阿禮不就知道了。

    「嗯,走吧。」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

    無聊。

    好無聊。

    真的好無聊。

    方以蝶窮極無聊地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直直瞪視著華麗的天花板發呆。

    窗外是一片蔚藍如洗的晴空,為什她卻只覺心灰意懶、百無聊賴呢?唉!今天明明就是個風和日麗、微風輕徐的好日子,她居然只能枯躺在這滿屋華美卻與她自身寒傖形成強烈對比的屋內,顧影自憐。簡直浪費生命嘛!

    看著窗外艷陽怒放的碧雲晴空,她突然想起去年此時與家人盡情嬉鬧的戲水情境,如今卻獨留她憑吊著滿室的孤寂和無依……想到這里,那抹酸楚的淚霧,又開始不爭氣地翻涌上來了。

    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究竟還要捱多久?每一想及多日前驟逝的母親,她的心便會掠過陣陣難耐的苦澀,那份摧心般的煎熬,幾乎要滅掉她生存下去的意志和勇氣。

    她無法接受!她真的無法接受曾經甜蜜溫暖的家,就這因著母親的車禍身亡而宣告破碎,所有的歡言笑語也跟著埋在黃泉陌路。

    她更無法接受一向達觀風趣、滴酒不沾的父親,竟在一夜間變成只知買醉麻痹自己的懦者,每天惟悴得像個失魂的流浪漢,彷佛隨時隨地就將瀕臨崩潰,而她那一向活潑好動、天真率性的孿生姊姊,也在一夕間性情大變,乖舛叛逆的無可救藥。

    淒愴的淚水滑落臉頰,方以蝶終于忍不住啜泣起來。

    他是爸爸!他怎槽蹋自巳至此?他又如何擔待得起母親臨終前的千叮萬囑?

    她是姊姊!她怎能輕賤自己至此?她又如何對得起為她犧牲生命的母親,那份愛女心切的良苦用心?

    為什?他們到底還是一家人啊!為什在失去母親之後,他們就無法好好地、努力地、認真地活下去,好讓母親含笑九泉?

    為什?為什非要弄得家破人散不可?

    究竟是為了什!

    而她,她的傷痛又何嘗會遜減于父親和姊姊呢?她也同樣地脆弱,同樣地無助,同樣地心如刀割啊!可是又有誰能體會她的萬念俱灰?又有誰能安慰她的無所適從?難道她也該放任自己墮落悲傷嗎?難道她也該折磨自己千回百轉嗎?

    不!

    她不能,她絕不能這做,她絕不能眼睜睜看著生長了十八年的家自此分崩離析,絕對不行!

    方以蝶倏地彈坐起身,堅強地拭去成串淚珠後,她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勇敢、要堅強,更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是母親最大的心願啊!

    所以,她不能輕易地被悲傷打倒,她不能脆弱地教淚水淹沒,她必須強迫自己長大,因為她要親手重建她的家,那個曾經擁有她十八年甜蜜歲月的家。

    嗯,重新振作起來吧,方以蝶!她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打氣。現在,她必須想想該如何激發父親的求生意志,如何說服姊姊放棄自責、如何將他們的家重新整建起來、如何把她最美的笑容找回來……呃,最美的笑容?

    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的笑很美……很美啊……

    倏地,午後的邂逅毫無預警地飛竄入她原已萬緒奔騰的腦中,飛快地臊紅她的雙頰。

    這是第一次啊!她生平第一次狼狽地落荒而逃,就為了一個無禮登徒子老人家?

    天哪,她實在太蠢啦!

    方以蝶煩悶地將小臉埋進枕頭里,為自己的失常懊惱不已。她真是搞不懂自己,怎會被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攪和得心慌意亂又悵然若失呢?她甚至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哩。

    可話又說回來了,那人真是她所見過最俊帥的男孩子啊,最教她興奮的是,他居然對她說……說她的笑很美、很美……噢!他可是認真的?真希望能再听他清楚地訴說一遍。捧著臉,方以蝶情不自禁地陶醉起來。

    這樣的邂逅真的好浪漫,這樣的贊美真的好窩心,這樣的她真的好……好不要臉!

    一道氣血冷不防沖上腦門,羞得方以蝶差點爆血管。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對他把起花痴來。

    真是莫名其妙!

    為了避免自己繼續對著天花板流口水,她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胡亂地梳弄兩下發絲後,逃難似地奔出房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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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1:03:05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五章
     咚、咚、咚、咚……

    方以蝶微蹙著眉,一手支著頭,兩眼無神地望著房門口發愣,右手食指卻是十分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

    咚咚、咚咚、咚咚……

    做什好呢?自從小表妹葉品茉強拉著她熱情聒噪了一下午,終於開心滿意地放過她後,她就開始維持現在的姿勢至少一小時了,脖子好像有點酸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脖子真的好酸,腰也有點疼了,看來她應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老坐在這裡發呆也不是辦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啊,今天的天空這藍,陽光這美,她幹嘛要坐在這裡發呆呢?嗚……怎辦,她突然好想哭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啪!縴細的手指忽地化成大掌重重擊下。

    可惡!她現在不只想哭,她還想殺人,那個叫林懷然的男人當然是第一人選。

    啊,他叫林懷然是吧?沒錯!就是那個該殺千刀的大蠢蛋,他這輩子最好別再讓她遇上,否則……哼哼……哼哼哼……方以蝶邪惡地乾笑起來。

    叩叩!

    突地,一陣敲門聲無預警地響起,方以蝶一怔,倏地從恣意報復的冥想中驚回現實。

    是誰?該不會又是哪個愛心氾濫的人來向她表達同情吧?天哪,饒了她吧!轉了轉差點僵化的脖子,方以蝶有氣無力地踱向房門口。打開門後,她的眼楮就亮了起來。

    是……是他!嘖,活得不耐煩的人來送死了,她在心中竊喜不已。

    「我可以進來嗎?」林懷然站在門口揚眉笑著,雖然不解她的眼中為何乍現光彩,可看她似乎很高興見到自己,他也就用不著太客套了。

    朝地點頭致意後,他自在地走進屋裡。

    他就這登堂入室了?方以蝶陡地細眼眸。

    「你通常都是這隨隨便便進出別人的房間嗎?」再多添一項罪名,這次他不死都不行了。

    「這……」一時語塞,他被她陰側惻的凶相嚇住了。

    「可是,?也沒說不許我進來呀。」怎剛才還很高興見到他,情緒說變就變?現在的女孩子情緒都是這千變萬化嗎?期期艾艾地辯白完,林懷然跟著嘀嘀咕咕。

    「你--你再給我說一遍!」又給她擺那種無辜臉,是存心要嘔死她嗎?方以蝶的俏臉陣陣抽動,差點氣瘋了。

    相對於她的暴跳如雷,林懷然僅是古怪地看她一眼,隨即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還順手替她把房門給掩上了。他出人意表的舉動讓方以蝶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他就這走啦?

    他……

    叩叩!

    不久,一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這又是誰?怎才剛走了一個又來一個?方以蝶神情恍惚地拉開房門,思緒還沒有從方纔的錯愕中清醒過來。所以,當她看清楚門外站立的人後,她整個人全僵住了。

    「我可以進來了嗎?」林懷然不自在地拂拂額前垂落的髮絲,定定瞅看她的反應。想不到她是這拘謹的女孩子,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當然啦,如果?不說話的話,也就是默許我可以進來了。」他急急補充道,害怕她仍然餘怒未消。開玩笑,他可不想一直站在她的房門口敲她的門。

    「那……我進來?。」見她猶呆立在門口,莫名其妙地瞪著自己,林懷然訕訕一笑,當她是一時拉不下臉,也就不介意地閃身入房了。這人是怎搞的?方以蝶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發瘋了。

    「你來做什?」他哪兒不去,偏跑來這裡送死?

    「我等了?一下午,卻四處見不到?,只好主動來找?了。」他說得理直氣壯,彷彿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居然敢來見我?」她卻聽得怪叫連連,怒焰節節攀升。

    「為什不敢?我這不就來了。」聽不出對方話中潛藏的惡意,林懷然答得可流暢了。

    什?這人簡直是……方以蝶氣岔地無言以對。「?在生氣嗎?」忽然瞥見她煞黑的神色,林懷然簡直摸不著頭緒。不會吧?好端端的,她怎又生氣了?方以蝶的第一個反應是想將手邊的花瓶往他臉上砸去!

    老天爺,他真是個惹人生氣的男人!要不是顧忌著現在踩著的是葉家地盤,她早把可以移動的物體全往他身上招呼過去了。

    「原來,?還在生我的氣。」茫然的思緒陡地清明起來,他終於串起她的怒氣來源了。看來,她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哩!

    望著她寫滿狂怒的臉龐,林懷然趕忙陪笑道︰「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真的不能怪?,一切都是我不好。」

    方以蝶聞言,一張俏臉差點轉為青紫色。

    聽聽!這不是廢話嗎?這件事當然不能怪她了!因為,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他--是他這個莫名其妙又搞不清楚狀況的大蠢蛋!方以蝶陰沉睇睨,恨不得當場斃了他。

    「?還好嗎?」不會吧?她居然這生氣。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林懷然知道現在恐怕已經有人在替他掘墳墓了。

    老天,她真的氣炸了!

    她還好嗎?他居然還好意思問她!

    「干你屁事!」她很不客氣的頂回去,不敢相信他真的蠢得如此徹底。該死的男人!

    他被她的粗魯嚇了好大一跳。

    「別……別生氣了,好嗎?誤會不是都在昨晚解釋清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啊……」內疚的人低頭囁嚅,窘迫地為自己辯解,稍一側眸,卻冷不防被她含怒的雙眼給瞪個正著。他……又說錯話了?

    「嗯哼,好個不知者不罪。」僵著瀕臨爆發的怒顏,方以蝶嗤聲冷哼。

    事情豈是一句「不知」能了?而且,他若有膽再繼續挑起她對昨夜的羞憤記憶,她發誓定要他血濺當場!

    但是事實證明,林懷然的確是個百分百的大無畏者,因為他還是認真的、繼續的訴說下去︰「昨晚純粹是一場誤會,請?不要再記掛在心上了,好嗎?我真的不知道會是?,在當時一片漆黑的廚房裡,?也知道突然發現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正大肆翻箱倒櫃,任何正常人都會採取防衛行為的。」所以,這真的怪不得他啊!誰教她要像個賊似地在廚房裡偷偷摸摸,連燈也不開呢?林懷然盡量以最冷靜的態度對她動之以理,企圖平息佳人的羞憤之火。正常人?

    方以蝶聞言再次冷哼兩聲︰她現下只要一想起昨夜的烏龍慘事,就想當場絞斷他這個「正常人」的脖子。

    她從沒有像昨夜那般淒淒慘慘過!她不僅被他當成小偷的大喝聲給嚇掉了半條命,更教他猛地潑上來的一大桶冰水給淋得像只落湯雞,而她當時手上正握著好不容易自廚櫃中翻找到的一瓶醬油,也因此跟著她的驚嚇飛濺得她滿頭滿臉。

    更加丟臉的還在後頭,當眾人全從睡夢中給喚到廚房報到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全身濕漉漉又髒兮兮地抱著鍋鏟直發抖,個個驚得啞口無言。

    「她看起來好狼狽喔……」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舌女慈悲地丟出同情,大伙便開始爭相討論起案情來,現場氣氛一度好不熱絡。

    「原來她被誤當成小偷啊,好可憐喲……」最後結論出來了,大家不免又是一陣長吁短嘆,嘆得她差點羞憤得淚灑當場。

    「好了,全給我回房睡覺去。」最後,救苦救難的觀音姨媽出面結束了她的災難,看戲的眾人才不甘不願地做鳥獸散,留下可憐的受害者和肇事者。

    「呃,小姐我……」該說什好呢?肇事者一時也沒了主意。「算了,懷然,有事明天再說,你也回房去。」

    溫柔的女主人心疼可憐人兒的一身狼狽,權威地命令走滿臉愧色的闖禍者後,總算還了她一個清靜。

    嗚……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方以蝶簡直欲哭無淚。

    她只是想為自己煮碗熱騰騰的晚餐而已,老天爺犯不著如此「熱情款待」她吧?要不是因為不想同一桌不相識的人共進晚餐,甚至一定會踫到這個令她意亂情迷的大蠢蛋,她說什也不會死硬著嘴宣稱自己沒有食慾,實際上卻是餓得兩眼發昏地熬到半夜,再躡手躡腳地跑到廚房,準備找些剩菜殘飯來拯救早餓得扁扁的可憐腸胃。

    誰知,大表哥請來的那票朋友全是餓死鬼投胎,連一盤可供救濟她的食物也捨不得留下,害她只好認命地動手做羹湯。

    怎奈,她連鍋鏟都還來不及握熱,就……嗚,老天爺,你何不乾脆劈道雷下來打昏我算了Q方以蝶哀哀自憐不已。

    昨晚她就是在這種羞憤的情緒中,氣炸了她的肺也漲飽了她的胃,然後在天色微亮時,好不容易閉上她那罵累的小嘴睡著了。

    但可悲的是,在她尚處於恍惚的缺眠狀態,小表妹葉品茉卻一臉天真地跑來表達她的關愛之情。她能怎辦?當然是無法拒絕地接受她的熱情安慰了。

    現在更妙了,她居然還得忍受這個蠢傢伙的道歉,她的運氣怎這好?躁鬱的神色驀地失去控制,方以蝶忍無可忍了。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來看我有沒有感冒啊?」毫無預警地,她給了他一朵甜蜜燦笑,甜得林懷然的背脊開始發麻。

    她……她怎突然笑了?

    「我……呃,這個……那時候我身旁有一大桶冰水……」陡見她的臉色青白交錯後,他終於識相地閉上嘴。

    「請把你的手伸出來,好嗎?」笑了眼,方以蝶有禮貌地開口央求。「手?我的手嗎?」做什呢?有點詭異耶。

    「對,沒錯,伸出來吧。」她笑得好不燦爛。

    她怎越笑越奇怪?

    林懷然納悶揚眉,雖不明白她想做什,但不敢笨到去問她。她現在看起來一副想扁人的模樣。好吧,就照她的意思做。

    他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後,他知道為什了……

    ***

    好可憐,真的血濺當場了。

    方以蝶用熱水仔細清洗林懷然的傷口,對於自己的精心傑作卻沒有絲毫得意的快感。她一直為自己方纔的失控行為頻頻道歉,並將他始終不發一語的表情解釋為--

    他一定是氣呆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回事?當真氣昏頭了,居然會發瘋地咬傷他的手臂,她發誓她從來沒有這野蠻過。

    「還疼不疼?」心虛不已地審視他的傷口,她小心翼翼地為他敷上藥膏。「我真的很抱歉,真的。」

    林懷然只是靜靜地凝看著她。見她極盡輕柔地為自己裹傷包紮,那份嬌怯的柔情讓他的心沒來由地怦然一跳,一抹未曾有過的悸動倏地掠過心頭。

    這是個怎樣奇待的女孩子啊!

    她,有著狂野如火的一面;她,也有溫柔似水的一面。她的多重風貌,讓他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而那種感覺,解釋了他為什遲遲無法接受白若晴的原因。他覺得他似乎……猛然煞住思緒,林懷然連忙移開視線。

    怎回事?他不喜歡那種讓他害怕的感覺。他告訴自己,他很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

    老天!她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女孩,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

    他的沉默卻讓方以蝶更難堪了。他就不會說句話嗎?

    討厭!雖然是他先逼瘋她,可畢竟動口咬人是她的不對,就算他當真對她「以牙還牙」,她也會乖乖忍受,而且保證絕不還口。

    但他卻只是一徑地盯著她瞧,瞧得她芳心如麻又不知所措,她覺得自己真是尷尬死了。

    小氣的男人!她又不是故意的,幹嘛非要跟她計較不可……想著想著,方以蝶竟委屈的紅了眼。她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份微微的痛楚所為何來,但她想哭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怎辦,她突然好想哭喔……

    「怎了?我又沒有怪?。」見她淚盈於睫,林懷然終於柔聲開口了。不知怎地,她的淚水竟教他心疼不已。

    「我……我知道你在……怪我,你一定……還在怪我,對……不對?」汪汪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她抽泣的嗓音幾乎語不成句,渾然不見對方眼中的憐疼,逕自自責不已。

    「你不用……再搖頭了,我……我知道我……猜對了……」他一定把她歸類成潑婦一族了,對不對?

    「嗚哇……我不是……」她哭得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的形象全毀了,全毀了啦!

    「哎,我真的沒有怪?。」林懷然急聲否認,瞬間被她哭亂了心神。他要怎說她才明白?他是真的、真的沒怪她啊!

    又在安慰她了,他這個人怎這討厭?

    「其……其實,我平常真的沒有……動口咬人的……的習慣,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其實不喜歡咬人的,我也只有咬過我姊姊一次而已……啊?」愕然住口,方以蝶瞠圓了眼,驚得連淚水都停了。天哪!她到底在胡說什?她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她幹嘛要跟他說她咬過姊姊啊?

    但那又怎樣?方以蝶告訴自己,她根本不在乎他是怎想的,她跟他非親非故,幹嘛管他怎想呢?

    對,不管他。

    可……她到底在哭個什勁?不要哭啦!

    「嗚……嗚……」

    林懷然搖搖頭,見她傷心欲絕地大哭起來,莫名的心疼和憐惜緊緊抓住了他。他低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的眼淚。

    「小蝶,沒想到?這心疼我。」興味地揚起薄唇,他窩心的笑了。

    方以蝶驚聞此語,差點嗆住。

    「亂、亂講!你少……少自以為是了,我幹嘛……要心疼你?」

    她羞憤的表情讓他差點當著她的面大笑起來。

    「啊,那我知道了,?一定是嫌剛才咬得不夠用力,所以才會難過的哭了,對吧?」不怕死地咧大笑容,林懷然似是恍然大悟。

    「你……你這個天殺地殺又欠扁欠揍的大混蛋!」天哪,她真的越來越像潑婦了。老天爺原諒她,在還沒有遇見他之前,她一直是個很有教養的小淑女。方以蝶喃喃自省。

    「呀?」林懷然馬上露出一個恐懼神色,惹得她又氣炸三分,還來不及破口大罵,他竟又冒出一句更教她吐血的話來。

    「?該不會是……想再咬我另外一隻手吧?」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天知道她生氣的模樣真的好可愛喔!

    聞言,方以蝶差點抓狂。

    「你為什不乾脆去死!」她氣岔大咆,想不透自己怎會倒霉地踫上這無賴的傢伙?可惡透頂!

    哎呀,她真的生氣了。

    林懷然心下一驚,當下收斂起戲謔,換上了一抹認真。

    「嘿,這個建議聽起來似乎滿不錯的,只不過呢,我倒寧願再讓?咬上一口,至少,還可以看見?那溫柔嬌美的一面啊。」刻意放柔眼神,他露出一抹魅惑笑意,灑脫不羈的神采充滿無限魔力,企圖迷住盛怒中的佳人。

    沒有意外地,佳人果然被迷住了。

    經他這一笑,方以蝶真的完全呆掉了。她的腦海裡一片空白,純真的少女情懷在心湖上激起了陣陣浪花,擺盪著屬於悸動的潮聲。

    她多喜歡他的笑啊!可不可以再對她笑一次……再一次就好……

    見她怔怔地盯著自己發愣,林懷然不自禁地輕笑出聲了。明知道她恍惚的成分居多,因為他突然朝她魅笑,任誰都會莫名怔仲,可他真的好開心。

    她其實並不討厭他,對不對?

    「怎,不生氣了嗎?那我們握手言和可好?」晃晃手,他等著佳人回魂。

    他那調侃的口吻讓方以蝶的臉蛋驀然飛紅,粉嫩的白撲上了嬌嗔的紅,竟嫵媚得不可思議。林懷然怔了怔,忽而察覺那根始終在心底作動的神經,似乎震動得更厲害了。那種感覺,該怎忽略?

    「什……什好不好?」真丟臉,她剛才在發什癡啊?八婆!方以蝶羞得真想就地埋了自己……

    「握手言和呀。」將蠢動的情愫沉斂入心,林懷然淺笑地朝她伸出未受傷的左手。「我們當是扯平了,好不好?」

    「不怕我再咬上一口?」她刁難著,就是不想太快陪他粉飾太平。他明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迷人,還故意迷惑她?好可惡!

    「如果?當真咬上癮的話。」他拍拍胸膛,故作大方地建議她。「喏!或許?可以考慮咬我其它的部位,保證鮮嫩多汁又美味可口喲。」這樣夠有誠意了吧?

    方以蝶一聽,終於噗哧一聲從心底笑了出來,所有對他的敵意和惱怒,就像暖陽下的冰雪般,瞬間消融成了一池春水。

這個人真的好有趣啊!
那好吧,既然你看起來這有誠意,咱們算是扯平?。」
    伸手握住他的友誼,她也對他綻出一臉甜美笑靨,一併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就這樣,他們有默契地雙雙息鼓收兵,在相視而笑的歡樂氣氛中,正式「建立邦交」了。
    熾熱的艷陽依舊,只是心境改變,方以蝶在葉家度過了難忘的仲夏。
由於林懷然的房間恰巧就在她的斜對面,所以只要他一有空,便會主動邀請她同游,積極讓她加入他們的活動聚會,幫她度過了一段開心時光。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方以蝶發現自己對林懷然的那份傾心愛慕,竟已到了連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地步了。根深柢固的好感,摻入了純真的迷戀,她將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繫掛在他身上,哪怕他只是對她洒然一笑,抑或是不經意的蹙眉深思,她就會跟著滿心雀躍又坐立難安了。
他對她的態度卻像個寵愛妹妹的大哥哥般,總是彬彬有禮又不失分寸,渾然不識她那揉和著崇拜與羞澀的少女情懷,每每總教她像個徹頭徹尾的小傻瓜,揪著一顆心在患得患失中浮沉。
為著一份屬於少女的矜持和驕傲,她開始對他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總是遠遠地,默默地隨著他的情緒忽喜忽悲,卻不教人看出破綻來。
她知道她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但是,對他所編織的這份愛情夢想,卻讓她的受著單戀的痛苦與煎熬,只因為她清楚地明白,那是一份永難兌現的癡心幻影,雖然美麗,卻是一點也不實際。唉……那只是她一個可笑的夢境罷了。
    他對她而言,就像一顆璀璨卻遙不可及的明星;而她與他的距離,就像一道虛無卻深不可越的鴻溝。他們原就是分屬於不同世界的兩種人,不是嗎?
    她知道,自己對家世顯赫又器宇非凡的林懷然而言,不過是個青澀無知又身份寒傖的醜小鴨罷了。因此,當她得知那名喚白若晴的美麗女孩,與他正是大家口中公認的一對金童玉女時,她也只能任憑自己心碎,卻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多的登對啊!她明白自己的夢永遠也無法實現了。灰姑娘的幸運,原來只是一則童話。沒有玻璃鞋的仙杜瑞拉,究竟能期待什?又能寄望什呢?日子就在這種難言的落寞下悄然流逝了,沒有半點的改變,更談不上奇跡。
    或許是老天爺同情她的遭遇吧,就在夏末的一個午後,她竟收到了久違的父親從台南寄來的親筆書信。
    蒼勁的筆跡瞬間模糊了她的眼,卻也振奮了她的心。他在信中提到他已從絕望的悲慟中找回迷失的自己,決定好好彌補這些日子來對她們兩姊妹的虧欠。他還說等他找著了離家出走的姊姊後,就會立刻北上接她回家團聚,然後開始一家三口全新的生活。
    這個好消息的確為她帶來了開懷笑意,重新捻起了她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但是,轉念間想及林懷然他們一夥人,也將結束假期各自返回工作崗位,她的心就像籠罩在陰霾的隆冬夜色中,鬱鬱難安。
    不過想想,這樣的結束也好,雖然遺憾,可是她已心滿意足。一味的單向付出好苦,一旦走到緣盡,該結束的總得結束,她好累,再也無法掩飾下去了。
    只要眼不見,傷害就不會再繼續吧……方以蝶不斷說服自己,這樣的解脫,對自己最好。再待在他身邊,她怕自己會沉淪一輩子,最怕到頭來藏不住愛戀,徒惹來雙方不必要的尷尬和難堪。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如何自救呢?
    思及此,方以蝶不禁深深自憐起來。
    多悲哀啊!無法對自己扯謊,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他。
    不想離開,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他,即使明知道不久後的自己,也將告別寄宿葉家的生活,開始另一段沒有他的人生,可她就是捨不下,怎也捨不下這份無邊無際的眷戀啊!
    是她傻得徹底,再怎冠冕堂皇的借口終究抵不過對他的愛慕。天哪!還沒離開他,她竟已開始思念他了。該怎辦才好?她到底該拿自己的盲目如何是好?
    有誰……來幫幫她吧!
    「二表哥!」
    一把推開房門,方以蝶急聲呼喚,壓根忘了最起碼的禮貌,她應該要先敲門的。
    啊,管不了多了,在聽見姨媽不經意談起二表哥曾在日本遇見姊姊後,再天大的事都可以丟到一邊,更何況只是禮儀這等小小事。
    「二……呃?」硬生生吞回底下的話,方以蝶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怎回事……
    床上一對男女正熱情地擁吻著,他們就像兩個瀕臨困境的溺者般,貪婪地、絕望地、無助地緊擁住對方,恣意沉淪在充滿狂野誘惑的歡愛迷情中。澎湃的氣息攪亂了四周的空氣,狂熱的激情卻染紅了他們的雙頰。當男子灼熱的唇沿著女子白皙的頸窩,一路下滑到軟綿酥胸時,房門的開啟聲倏然令他從意亂情迷的激情中甦醒過來。
    葉泓倫震動了下,神智霍然間清醒了。
    她到底在干什?
    該死!不要再用這種誘惑折磨他了,他要怎說她才會明白?他要怎做她才會清醒?她根本就不懂他的心情!
    陡然坐起身,葉泓倫繃緊的面容一觸及女子眸中閃動的淚,慍怒更是全然爆發了。
    就是這種無怨無悔的眸光剌穿了他的心,痛得他生死兩難。老天!可不可以放過他?放過他吧……
    葉泓倫全身掠過一陣激烈的震顫,羞愧地抓起絲被遮住女子幾近赤裸的身軀後,他僵著臉整理自己紊亂不堪的衣衫。
    「你……不要我?」女子顫抖地抓住絲被,熱淚盈眶地哭叫著。
    葉泓倫迅速扣上襯衫鈕扣,扭曲的俊容一片慘白,默然無語。
    「為什……你……不要我?」縱使語不成句,女子仍然堅持等到答案、難道她付出的還不夠多嗎?為什要這待她……
    為什?這句飽含委屈的問話問得葉泓倫痛心疾首,差點支援不住。連他都早放棄了自己,她怎還會傻得對他抱持希望?她到底在期望他什?
    好累,他真的已經疲憊不堪了,這種日子他再也過不下去了,他要擺脫,擺脫這一切,擺脫她!
    給了她一個再淒涼不過的笑容,他揮開她欺上衣袖的小手,帶著滿臉的激狂與滿身的狼狽。
    「不是我不要?,而是……而是我要不起?,我要不起?呀!」連明天都無法掌握的人,有什資格去染指別人的青春?葉泓倫淒愴抹臉,徹底被擊垮了。
    這說,他是在意她的……女子摀住嘴,怕自己忍不住痛哭失聲。
    是她不夠堅強,還是不夠成熟,明知道他心底的忌諱,為什偏要去踫觸他的傷口?
    可她就是沉不住氣,她只想向他要一個承諾,這個願望大嗎?了不起嗎?為什他就是不肯成全?
    「你要得起的,也只有你要得起……」帶淚的嚶嚀,嗚嗚咽咽地傾訴著滿腔真情,毫無保留。不管他有沒有明天,她永遠不放手。
    他卻像被火紋身似地暴跳如雷。
    「閉嘴!閉嘴!閉嘴!」她到底想怎樣?逼他自尋死路嗎?看他痛不欲生,她會很快樂嗎?她為什就是不肯放過他?
    他受不了了!
    葉泓倫淒厲地狂吼一聲,像只負傷的野獸狂奔出門,頭也不回,就怕再見到她眼底的乞憐,教他徹底折辱自己。砰!
    震天價響的關門聲後,偌大的房內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寧靜得宛若森悚死城。
    走……走了?
    葉泓倫奪門而出的舉動終於喚醒方以蝶的神智,她倒抽了口氣,雙腳不由自主地來到面無血色的女子身前。這女孩是……
    「小妍!」難以自律地驚喊出聲,方以蝶怎也無法相信眼前的女子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
    她怎會上台北來?怎會出現在葉家?怎會在二表哥的……床上……
    一連串的問號,差點問垮方以蝶。慌了神,她就這傻傻地怔著,直到眼前淒楚的小臉難堪地偏過頭去,她才猛地震醒。
    她愛上二表哥了,是吧?她很明顯就看出來了。
    「哭吧,小妍、哭過了,悲傷的一切就會過去了。」就像她,哭過了,彷彿就有勇氣面對未來了。「盡情的哭吧,至少還有我在這裡,陪著?。」
是啊,至少有人陪著,不再孤孤單單……熱淚滑下兩煩,說話的同時,她早巳淚濕衣衫。原來,不同的戀愛模式,竟有著相同的痛苦,這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嗎?方以蝶無言。
是誰說要哭的?於心妍開口想駁斥,卻怎也發不出聲來。她只能拚命咬住下唇,彷彿這樣就能阻止那份不斷湧進心坎的悲傷。
她恨動下動就哭的軟弱女子!
    她不哭,絕不會哭。所有的淚水早教他掏盡,她怎能再哭?對,不哭……倔強搖頭,她想笑,卻被酸楚擊倒。就這樣,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就像承受不住浪潮的堤岸般……潰決了。於心妍輕顫了下,難受地撲進好友及時伸出的臂彎裡,這一刻,她真的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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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1:04:09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七章
     昨夜那一場無端風雨持續滂沱到了天明。

    林懷然獨自佇立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緩緩抽著煙。他知道自己近來的煙癮已到了無法自制的地步。

    伸手捺熄煙蒂,他自嘲一笑,任無言的淒惶在心底浮浮沉沉,興風作浪。

    滴答、滴答、滴答……

    好靜,世界安靜得彷佛只能听見水滴滑落屋檐的聲響,一聲聲、一聲聲……滴答、滴答、滴答……

    出神地瞅著大雨過後的街景,他有些昏沉,思緒穿透了心牆,霎時陷進忘我的流沙中……

    曾經,他是熱愛這雨天的。

    他記得,在這樣一個傾盆大雨的日子里,他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狂喜和震撼。

    那天,他帶著滿腔的激情和狼狽深深地抱住她,緊緊地、結結實實地將她困在自己輕顫的臂彎中,告訴她所有關于他的愛戀和執迷。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大雨滂沱的日子里,他吻了她,將赤裸的真情摯愛一並獻上。

    那天,她澄J奕鏡捻庵械囪哦 說納釙楹統彰裕 釕羈勱裊慫男摹br />
    那天,關于那天的一切一切,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幽幽渺渺回神後,林懷然卻淒冷的失笑起來。

    深情?痴迷?那種女人居然會有雙澄J奕鏡難垌 雇氪又械玫秸媲榛乇  歡ㄊ欠枇耍br />
    林懷然抽搐了下,望著灰蒙蒙的窗外,心中一片戚然。

    曾幾何時,恨她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為了那份被背叛的愛,這些年來他總是不斷地反復自問,問了再問,想了又想,除了無解之外還是無解,只留下滿腔的怨恨回敬他的崩潰。

    所有的用心良苦皆成空,可笑的他卻不知道為什。為什這對他?為什要他輸得如此徹底?為什她要這殘酷?為什?

    究竟是為了什!

    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魔咒般烙下黑暗的印記,永遠也無法磨滅。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原諒她。簡單一句話就能將他的付出歸零,這種女人怎能不教人心寒?

    她是他用整個生命去疼惜、去憐愛的小天使,卻也是將他一手推進萬丈煉獄去的女惡魔。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當他帶著焦郁的心慌找著了無故失蹤的她後,她居然能用幸福的口吻告訴他--她愛上了別的男人,而且……還有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在她的眼中,他甚更看不見一絲對他該有的愧疚歉意,只有訴不盡的開懷笑意,殘酷地澆熄他的澎拜熱情。

    「我們分手吧,懷然。」堅定的語調充滿了不耐,到現在依然能輕易挑動他內心最深沉的痛,摧肝絞腸。

    「?說什?」青天霹靂打在他身上,瞬間劈沉了乍見她時的喜悅。白著臉,他久久無法置信,久久無法自持。

    存心要他輸得更徹底似地,她竟眉開眼笑地柔聲訴說:「我懷孕了。」

    這一擊來得又凶又猛,渾沌的腦子霎時被她洋溢的欣喜凍成寒冰,他無法思考,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張清麗的容顏,如何撕裂他的心!

    她怎能?怎能如此對他?

    那是他一直小心翼翼護持的貞潔啊!不管自己如何血脈噴張、欲火翻騰,也始終不敢矩侵犯的純白啊!他將她當成世界上最珍貴的瑰寶般珍惜著,只因他要在最旖旎的新婚夜,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

    沒想到……她居然這輕易將自己獻給了另一個男人,蓄意將他的真心踩成一地碎片,然後再還給他一個青天霹靂的殘酷!

    「為什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激動的話聲盈滿控制不住的痛苦,他至少要知道答案。

    為什?究竟是為了什……

    「因為我愛他。」

    不--不!他不能接受這個。悲懼地迭步後退,他知道自己當時的臉色一定蒼白似鬼。她卻毫不留情地咄咄進逼。「我們已經完了,懷然,忘了我吧。」

    他們已經完了……她冰冷的決絕深深刺痛他的心,更無情地輾過他的自尊。他知道自己若還有點志氣就該放了她,但,該死的他就是放不了。反正連她都巳失去,再失去更多又有什關系。一直以為他們愛到不能割舍對方,怎知真心的感覺原來早巳面目全非……

    「給我一個機會,小蝶。?听我說,如果我做錯了什,我可以改,真的,我可以……」

    「改?」澄亮的美眸錯愕一怔,隨後爆出大笑。「你在說什笑話?」

    他說的是笑話……他震驚得無似復加,但下一刻,他也笑了,卻笑得可憐,他用盡一切愛戀的女人居然指責他的愛是個笑話。

    他的心抽痛著,但嘴角的笑容卻更擴散了。

    死沉的眉心郁郁地舒展開來,這一刻,他是真的接受事實了。

    仰著天,他無法自抑地爆出一串長笑,任由淚水凌亂地刻畫出靈魂深處的軟弱,他知道他的心,已完全死絕……

    他輸得徹徹底底,什都沒有了,曾經說過的地久天長,到此一筆勾消,可他的痛,又該如何交代?

    老天……他真想死!

    「那,祝?幸福。」感覺持續失溫,連同那份深藏的愛戀也順勢凍結了。他頭一揚,以天生的傲然走出了她的視線,也走出了那個讓他萬劫不復的深淵……

    叭叭!

    遠揚的思緒冷不防被這聲刺耳的喇叭聲拉回,林懷然心下一驚,錯愕地望見眼下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象。上班時間到了?怎時間過得這快?

    疲憊抹臉,他將自己摔進長沙發中,閉目養神。

    好累,他好想好好睡上一覺。可不知道為什,他就是一直睡不安穩,夢里有著永無止境的夢魘,教他怎也抵擋不住。

    天知道,他真的好累、好累……

    ***

    叮咚!

    又來了,每當清脆的門鈴聲揚起,方以蝶就只能無奈翻眼。她簡直對于大小姐的迷糊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她到底要弄丟她家幾副鑰匙才滿意呢?一把拉開大門後,她卻被映入眼簾那張雍容華貴的容顏凝住了所有的嬉笑怒罵。

    愕然怔忡,方以蝶霎時忘了呼吸。

    不用介紹,她很清楚對方的身分,可她怎會……

    「可以請我進屋坐嗎?」美婦人漾出水般笑意,柔聲打破沉寂。很標致的孩子啊!她或許不及晴丫頭的明媚亮眼,卻清麗有加。尤其那雙幽然若夢的瞳眸,盈盈似水,教人打心底想疼她、憐她。

    唉,老爺當初怎很得下心來傷害她呢?美婦人暗暗神傷。

    猛然回神,方以蝶尷尬地赧紅了臉。她真笨啊,教人看足笑話了。

    「請……」彷佛要她糗得更徹底些,她冷不防被自己的唾液噎著,差點嗆出眼淚。

    「咳……咳……」方以蝶越咳越辛苦,越咳越難堪,天哪!

    看出她的無措,美婦人的媚眸閃過一抹幽光。

    「?還好嗎?」真可愛,這孩子一定很在意自己的來訪。林夫人的心情頓然好轉。撇開別的不談,光是她不記仇的歡迎她,就為她贏得好人緣了。

    好想疼她。

    她在幫她拍背?「謝……謝謝。」迭聲道謝,方以蝶難受的劇咳被她輕柔的撫觸徹底拍停。

    「不客氣。」寵溺點頭後,優雅的身影便徑自進屋,不奢望失神的人兒克盡主人之道了。

    方以蝶一震,立時又驚又喜地隨後追上。她的笑,攪和得她心慌意亂。她……可是真心對她笑?一走進大廳,林夫人細細打量起屋內的擺設。

    第一眼她就愛上這棟獨特清新,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小屋了。這小屋給她的感覺,就像那清麗的女孩一般,淡雅飄逸。嗯,看來阿揚那孩子這幾年被照顧得相當不錯啊,真是便宜他了。她微笑抬眼,正好望見方以蝶沉靜地向她走來。

    「林夫人,請用茶。」得體地奉好茶水,方以蝶終于稍稍穩住了心。別慌,沒事的。她默默地為自己打氣。

    「謝謝。」瞥見她眸底的不安,林夫人笑得益發溫柔。

    「?能不能坐下來?我想好好和?談一談,」她好象很怕她,害她有一點難過。

    「噢,對不起。」急忙坐進對面的沙發中,方以蝶難掩心慌。她好象不太開心,肯定是氣她招待不周吧。

    「別緊張,孩子。咱們雖不曾見過面,可?對我而言,並不陌生喲。」干嘛坐得那遠,她又不會吃了她。嘖,這都怪老爺,把她慈眉善目的形象一並毀了。真是!

    無視于她的錯愕,林夫人風姿綽約地起身坐近她。

    「我可以叫?小蝶嗎?」她柔聲詢問,嫵媚的臉上綴滿誠摯笑意。好不容易見著了她,她可得重建林家形象才行。

    「當……當然可以。」方以蝶受寵若驚,緊繃的心因她和善的舉措緩緩放松了。她笑起來真美,莫怪能生出那俊俏的兒子。

    「小蝶,?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嗎?」懶得拐彎抹角,林夫人直接切入主題,準備殺她個措手不及,無從防起。

    目的?「是為了令郎嗎?」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了。「可是林夫人,我早跟他沒……」

    「哎呀!?瞧我健忘的。」作態地拍拍前額,林夫人迫不急待地自皮包內翻出一張照片來。

    「喏,他們真是很相襯,對不對?」林夫人瞅著她笑,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反應。縱使愛子心切,她也得步步為營,何況事隔五年,伊人是否痴心還是個問題。

    哎!老爺著實太壞,@斃┐箸 ├矗 酵防窗沒詬靄 烙猩隊茫慷佣急凰愕靡躚艄制 穩菘蓍鋁耍 蛑筆切奶鬯浪飧瞿 恕R 皇搶咸 醒郟 盟彌 慮櫚那耙蠔蠊 閃 暮 硬恢 闌掛 芏嗌倏嗄模br />
    如果挽不回兒子的幸福,她一輩子不原諒他!林夫人氣悶地發下重誓。

    方以蝶接過照片,定楮一看後,整個人登時怔住了。

    這是林懷然和白若晴的訂婚照!嬌媚的佳人戀戀地偎在俊偉的背彎中,盈盈淺笑,好不恩愛。方以蝶既羨慕又難受,差點痛哭失聲。

    「是啊,恭喜了。」原來她是來耀武揚威的,自己怎會傻得相信她的微笑呢?真蠢啊!

    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林夫人不悅蹙眉,卻在接觸到對方平靜的眼底疾速奔騰過一抹淒愴後,重新亮出笑容。

    她到底是在意懷然的。

    「謝謝。」優雅地攏攏頸後的發髻,林夫人笑得開懷。

    喲,看她讖讖弱弱的,沒想到這倔強。這孩子外柔內剛,很不錯啊!林夫人滿心激賞,被方以蝶無形中流露的傲氣深深吸引了。

    「?知道嗎?他們就快結婚了。」不疾不徐地再祭出狠招,她不相信她還能無動于衷。果然,臉色發白了吧!呵呵呵。

    什?方以蝶一听,全然怔住了。

    他們就快結婚了。

    她不想卻激動得厲害,更該死的是,她的心竟被狠狠地揪痛了。原以為早做好十足的心理建設,沒想到最後才發現全然脆弱得不堪一擊。

    費力抑下悲慟,方以蝶拒絕當場崩潰。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想做什?」死白的唇顫抖得厲害,她再也抑不住慍惱,明顯動怒了。

    五年前的羞辱言猶在耳,林老爺子的字字句句,徹底撕裂了她的心,痛楚由胸口蔓延過百骨千骸,無一幸免。

    那時,她被擊倒了,投降了,承認自己的確高攀不起,她的自信和希望全在一瞬間炸成了細屑、再無殘留。所有刻骨銘心的愛戀,終究抵不過無情現實的磨難。為了他的前途,更為了姊姊的幸福,她也只能忍痛告別,毅然埋葬愛情。

    如今,他們還想怎樣?他們到底要她怎樣?

    見她倔強地咬著唇,清麗的嬌顏一片慘白,林夫人惻然不忍,煞是心疼。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她還沒听到她想听的,所以必須撐下去。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心嫁給邵演揚?」听小舞那孩子說,小蝶是為了她的孩子才會嫁給阿揚的。當然啦,要讓懷然徹底死心則是最大主因。

    唉,造孽喔!林夫人忿忿僵臉,恨不得馬上飛回美國出氣。可恨的老爺!

    「這事純屬個人隱私,我想沒必要跟?報告吧。」是不是真心又何妨?反正她已嫁為人婦是事實,他們還有什不滿意的?

    「話是沒錯,可不知你們的婚姻經營得如何?」見招拆招,林夫人故作刁難。

    「?放心,我們連孩子都有了,感情更是不在話下。」不消說,她定是怕她會利用林懷然此次回國,蓄意破壞他的美好姻緣吧。她能有這大的能耐嗎?人家多恩愛啊。方以蝶酸澀地想。

    「是嗎?就怕那孩子不是?親生的。」這可是個大秘密,連南哥和鳳姊都不知道,瞞得可天衣無縫哩。轟!青天霹靂當頭劈下,方以蝶震驚莫名,心跳倏地停止。

    「?……?說什?」喉頭梗住一團錯愕,她差點問不出口。

    「我說,孩子是?姊姊小舞的吧。」要不是她上門來道破一切,怕是自己還被蒙在鼓里,對兒子的郁郁寡歡一知半解呢。唉,悲哀喔……林夫人黯然神傷。

    她不會知道這個秘密的!方以蝶頻頻搖頭,簡直嚇傻了。

    不可能,究竟是誰告訴她的?這件事除了小妍知曉外,就沒有外人知道了。難道……難道是……

    「小舞??叫她小舞?」小舞是姊姊的小名,這說……答案呼之欲出,方以蝶差點招架不住。

    「沒錯。」

    簡潔的肯定,瞬間炸平她所有思緒。方以蝶寂然無語,心痛得不知該如何自處。不會的,姊姊為什要這做?她為什要那殘酷?她怎可以……方以蝶突然覺得她受不了了,成串的淚水猝涌而出,快得她來不及阻止。她努力想平撫椎心的傷痛,無奈止不住就是止不住。滿腔的委屈乍然決堤,沒有人能阻止她心碎。

    姊姊竟然出賣了她!

    「很抱歉讓?笑話了。」倔強地抹去盈睫淚珠,她嘎啞低訴。「盡管如此,夫人請放心,我還是會遵守諾言,不會再打擾令郎。」

    她就怕她會這說。

    「?真的不會再糾纏我兒子?」這問太殘忍啦,可為了要試探她對兒子的愛,也只有狠下心腸?。唉,當初老伴是怎辦到的?林夫人好納悶。

    「我從沒想過要糾纏他。」她輕蔑的口吻剌傷了她,也成功地挑起她的怒氣,滾滾沸沸。

    「為什你們總要咄咄相逼,我又不欠你們林家什!單純愛一個人有錯嗎?難道你們眼中就只有家世背景,再看不見其它東西?」

    她不想說太多,怎知一開口所有的情緒就傾泄而出了。

    「我到底有什不好?你們為什就是不肯接受我!」

    「?有什好?」她的數度哽咽,酸透了林夫人的心、可憐的孩子,終于肯開口發泄了,積郁過久對身心可不太好。

    「至少我愛他!」慍惱喊出後,方以蝶愕然掩嘴。不可以,她怎可以告訴她……她愛他。

    太好了!她要听的就是這句話。林夫人驚聞此語,欣慰地笑出淚來。她的寶貝兒子啊,這回有救了。

    「那現在呢??還愛不愛他?」

    「呃?」被她的眼淚嚇飛了魂,方以蝶目瞪口呆,怎她……

    「?到底還愛不愛?」林夫人沉不住氣,使勁搖她。她敢說不愛,她就馬上飛回美國去大義滅親。

    她到底在干嘛?方以蝶被搖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

    「愛、愛,愛!」受不了她的逼供,方以蝶陰郁坦承。管他的,說都說了,也管不了那多了。

    「我從沒有停止過愛他。不過我還是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去糾纏他。」這下她滿意了吧?揮手掙出魔掌,方以蝶難看地僵著臉。

    「誰要?這種保證。」笨孩子!林夫人含笑輕泣。

    「不然?要哪種?」都被她的態度搞胡涂了,她到底想怎樣?

    「我要?保證這輩子都纏死他。」林夫人語出驚人,忽而咯咯笑出,好不快樂。

    兒子的心事她怎會不知?她就奇怪老爺怎會以為他終于喜歡上晴丫頭了。唉!幸好佳人依舊為他魂牽夢縈,她也用不著擔心他會孤老一生了。

    呃……她剛剛說了什?纏死他?這輩子?她保證?

    她一定听錯了!方以蝶呆愣得更厲害了。

    似存心讓她呆得更徹底些,林夫人親愛的擁著她,笑了眼。「?知道嗎?小蝶,幸福是要極力去爭取的,若是兩情相悅,無論如何都不該輕易放手。我知道當初我家老爺給了?很大的壓力,也知道他利用?姊姊威脅?離開心上人,不過?放心,現下這事由我作主,?只要專心對付懷然就行了。」

    雖然兒子變得有些古怪,可心病還得心藥醫,只要小蝶肯主動去親近他,這樁姻緣就搞定啦!林夫人心花朵朵開,幾乎笑歪了嘴,彷佛已能听見教堂的鐘聲,幸福響起。

    等……等一下!方以蝶傻氣甩頭,想甩清完全罷工的腦袋。林夫人前言不符後語的話把她的腦子攪和成一團漿糊了。什叫這事由她作主?什叫專心對付懷然就行了?

    天哪!她快瘋了。

    「?不相信我?」誤會她的搖頭原因,林夫人燦爛的笑顏瞬間垮下了。她拒絕她,是因為不肯原諒老爺嗎?

    「小蝶,?听我說。」溫柔地握住她的手,林夫人歉然的眸光中盈滿無奈。「請不要太過苛責老爺的現實無情,好嗎?當初為了?,懷然說什也不肯出國深造,只想留在台灣守著?。?是知道的,那孩子向來聰穎,商業頭腦更是不在他父親之下,如能好生培育一番,成就自是不可限量。怎知他卻不肯听從安排,不但棄偌大的家業不顧,甘心屈就在小小的傳播公司內任人糟蹋……天下父母心啊!小蝶,我們又怎忍心見自己的孩子前程盡毀呢?」

    雖然氣惱老爺的勢利,可他望子成龍的用心卻不容抹殺。這些年來兒子雖爭氣,卻越來越孤僻,老爺把一切看進眼底,想補救,卻害怕孩子發現自己的殘酷,翻臉不認人,只好把苦全藏在心底。

    唉!這些日子來老爺受的折磨也夠多了。或許人就是這樣,總以為自己的決定對所愛的人最好,殊不知到頭來為難了別人,也為難了自己。

    幽幽長嘆後,林夫人憂心抬眸,千言萬語全濃縮在這句歉意中,「倒真是委屈?了,孩子。」

    她說委屈她了?方以蝶錯愕掩嘴,卻再也掩不住滿腔的淒愴和酸楚,悲慟的往事伴著失控的情緒融成了一汪淚泉,迅速淹沒了她。

    她哇地一聲撲進溫柔懷抱里,痛哭失聲。

    真摯的歉語終于解開禁錮的封印,驅走了可怕的夢魘,帶來了暖陽般的喜悅。所有的回憶不斷地在腦中翻攪、奔騰,徹底崩潰後,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好委屈!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段徘徊在天堂與地獄的日子。當時她雖年輕,卻也隱約知道現實的無情。見他常常陷入沉思的冥想中,悶悶不樂,她不禁開始猜測他是否為了自己放棄了什,怎奈他總是矢口否認,間或帶著強烈的需索,吻住她所有的關切。

    那時,她只是一笑置之,不願加深他內心的負擔。後來才明白,原來自己才是他真正的負擔。

    撇開林老爺子的威脅不談,那時她總在自問,為了他的將來,該不該放他遠走?可她……辦得到嗎?這個她用盡生命愛戀的男人啊,她真的舍得下、放得了嗎?

    但舍不下又能如何?以為對他最好,卻累他最深。所有她以為的美好,原來全是一場空。她還能說什?他為她付出那多,已經夠了。早該為他著想,她不該為了一己私心強留他,即使她不舍……真得好不舍……最後,她還是選擇放棄,徹底斬斷和他之間的情情愛愛,不留余地。她明白自己並未作錯決定,一份無私的愛應當包含無欲無求。可是一想及他臨走前的淒愴狂笑,她就……

    「嗚哇……他不會原諒我的……」她用那殘忍的方法逼他遠走,他一定恨死她了!他恨死她了!方以蝶心如刀絞,哭得更是無法自持了。

    林夫人心中一慟,霎時百感交集,又愧又憐。

    「他會的,孩子。去告訴他?的苦衷和感情吧,他會原諒?的。」她柔聲保證,疼惜的淚水也抑不住地順頰滑落,陪著她嗚嗚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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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1:04:23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八章
     國寶飯店咖啡廳

    夜深了,黑絲絨的夜幕上明月高懸,繁星點點,織就出一幅殊麗的夜宴圖來。只是,此刻的林懷然卻無心瀏覽這番出塵美景,他燃著煙,細細審視著眼前一張裹著嬌怯、不安和期待的臉龐。

    她為什要用這種眼神看他?那雙晶瑩的瞳眸好美,好亮,在燈光輝映下,灼燦如夜之精靈。精靈?林懷然忽而搖頭失笑了。老天,他受的懲罰和教訓還不夠嗎?

    伸手撩熄煙,他郁郁沉臉。

    「找我有什指教嗎?邵夫人。」方才她打電話來想見他一面,他答應了她的邀約,看她想搞什花樣。

    怎知,她只是睜著眼靜靜地看著他,看出了他體內一股無名怒氣。

    她究竟在看什?

    尚學不會對他的冷漠處之泰然,方以蝶瑟縮了下,難堪和愧疚霎時盈滿胸臆,縱使她心中有千言萬語,也全梗凝在他的疏離中,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五年前離開他的真正原因。他現下在想什?對她可還有一絲情意?心好亂……

    「這些年來,你過得好嗎?」不想把氣氛弄擰,她柔聲問安,不意卻掀起他的漫天怒焰,蓋去了先前的冷靜和自制。

    他過得能算好嗎?

    不堪回首的屈辱巨浪般涌來,顛覆了他激狂沸騰的心。

    林懷然任聲大笑,郁恨非常。

    「?說呢?」她居然好意思開口問他?天殺的女人!

    「我很想你。」掩不住濃濃思念,她天外飛來一句。

    「什?」沒料到這個,林懷然煞住笑聲,腦子被瞬間炸平。

    她說想他?

    愣愣地盯看那雙含羞帶怯的水眸良久,他的心緩緩揪成一團,悲憤難抑的往事伴著迷離糾葛的情愫交融成一道柔腸百轉的致命之痛,痛得他幾近窒息。狠狠倒抽了口氣,林懷然猙獰眼,震怒已明明白白躍上俊容了。

    「我該覺得榮幸嗎?」她憑什想他!是想紀念他當年的愚蠢嗎?黯下眼,他的眼眸深邃得彷佛可以看見地獄。

    方以蝶清楚地感受到他深沉的恨意,臉色倏地刷白了。

    「懷然,不要這樣對我。」明知道自己難辭其咎,可她真的無法承受他的無情。這不是他,他從不會用這森冷的眸光看她。他看她的眼神永遠那溫柔,永遠帶著寵溺,永遠教她臉紅心跳……那種幾乎想將她疼入心扉的深情,現在,又在那里?方以蝶苦澀自問,卻反被苦澀吞沒了所有無奈。

    「會不會覺得這句話很耳熟?」

    刻意忽略胸臆間隱隱作疼的憐惜,林懷然冷冷睇看她的難堪,享受著報復的快感。她根本不值得同情!

    方以蝶啞然,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不要這恨我,懷然,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恨??」眉心間的譏誚丕變成駭人的陰寒,林懷然難看撇唇。

    「?太高估自己了,邵夫人,五年前的舊事我早就忘得一干二h 揮惺奔渲斡渙說納絲冢 皇鍬穡俊顧淙徽飧 矗 賈杖盟  諢常 駁炙啦換岢腥稀K灰 嫠咚卸 諞饉 灰 盟 約旱氖湊醋韻病br />
    「你真的不恨我?」她不信,他應該要恨她入骨的,唯有如此,他們才會有復合的希望,林夫人的激勵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全力去爭取他,否則這些年來她所犧牲的一切都白費了。

    「你說過你永遠不會原諒我的,記得嗎?你說過你--」

    「夠了!我知道我說過什。」在他為她做了那多傻事之後,她還期望听他如何為她心痛如絞、如何念念不忘嗎?這個惡毒的女人!「?覺得很好玩嗎?把我的感情扯上扯下,丟來晃去,這樣?很有成就感嗎?」

    他要殺了她!林壞然氣怒地址住她的手時,恨不得一把揉碎她。

    「我沒有玩弄過你的感情,懷然,我對你是真心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可以解釋一切。」她顫聲哀求。如果可能,她願意拿全世界來換,只求他一听。又在撒謊了。「?到底要騙我多久?」他看起來很蠢嗎?「?這個無恥的騙子!」

    他的手勁握疼了她,可她偏不喊一聲痛,澄澈的眸子定定地鎖住他,同他冰硝般的冷眸對峙著。

    「我沒有騙你。」

    方以蝶忽而傾身向前,戀戀地往他粗暴的大手吻去,瞬間吻慌了他債張難平的心。

    彷佛她的吻會燙手般,林懷然倉皇撤手,被她的行為駭著了。

    「?想說什就快說,我可沒時間陪?瞎扯。」該死!手微微發麻了,她到底對他下了什蠱?

    太好了,他的眼神不再那般冷淡疏離,眸底那份掙扎和迷惘更是雀躍了方以蝶的心。她深吸了口氣,開始娓娓道出那段歲月所隱藏的真正事實。

    「我之所以會離開你,完全是因為你父親利用我姊姊當年的一時荒唐,下海伴舞玩樂的照片讓我做出了痛苦的抉擇……你知道嗎?懷然,那時候她好不容易才願意放下心結,走出害死媽媽的陰影,更幸運地找到了一個美好歸宿,我又怎能為了自己的愛情,而拿她的一生幸福做陪葬呢?」對邵家那種身分地位的人來說,就算二老再怎通情達理,也斷不能容許這樣的丑聞纏身。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無條件退讓,讓出她的夢--一個原就不屬于她的夢。

    方以蝶鼓起勇氣凝看他,澄澈的眸中是一片坦然。

    這真是一個致命的凌厲打擊!

    林懷然渾身顫悸,有半晌無法從這個莫大的震撼中恢復神智。他萬萬想不到他最敬愛的……不,他不能這樣懷疑自己的父親。

    陰郁抿嘴,他讀不出思緒的俊容凍滿冰霜。

    盡管他的沉默令她心慌,方以蝶猶不停地喃喃傾訴。「我知道自己很自私,不僅擅自決定了你的命運,更親手扼殺了我們的將來……其實我不想的,懷然,我真的不想這做的!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去傷害她,她是我的姊姊,我只能保護她啊!所以找……我只好痛下心來把你逼走,殘忍地傷害你,更傷害了我自己。」極度的酸楚鋪天蓋地襲來,她幾乎要被狂涌的內疚吞蝕了。小妍罵得好,她的確是自作自受。更該死的是,她辜負了他對她的一片深情,一手造就了兩顆傷痕累累的心。如今,就算他失控甩她一耳光,她也甘之如飴,無怨無尤。

    可他為什不發怒?為什不激動?為什不說話?

    「你不相信我嗎?」她說的是實話啊!他為什不相信?

    林懷然仍是深蹙著眉宇,寂然無語。老實說,他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自從經歷那場夢魘後,他無法不去臆測她的動機,那痛徹心扉的教訓,他沒道理不牢牢記住。

    「這是?的另一場游戲嗎?」猝不及防出了聲,他清俊的面容染上一抹狂熾,震得她啞口無言。「?想從我身上得到什?名利地位,還是邵家產業?」是了,這種漫天大謊,只有她想得出來。他是該敬佩她的心機呢,還是嘲笑自己當年的愚蠢?

    「怎,突然發現自己當年的錯誤了嗎?後悔沒有好好看清楚我的價值,痛失良機了?」卑劣的女人。

    不!死白的唇隱隱顫動,方以蝶心痛得說不出話來。他為什要這殘酷?為什忍心說這種話來折煞她?羞辱的酸楚瞬間在眼眶爆開,淹沒了她所有防備。

    是她太過天真嗎?原以為殘酷是有限度的,她知道他恨,卻沒有想到心可以死絕得如此徹底,昔日那雙熾熱的瞳眸早被迫人的涼薄和郁憤所取代。這個人,不再是深深愛戀著自己的男人了!

    情已逝,愛難回,千金難買一次愛重來。她怎還會天真地以為只要她剖心相對,他就能盡釋前嫌,與她重譜愛曲,戀戀相伴呢?

    真是傻呵……

    心口狠狠抽痛,她薄弱的堅強根本鎖不住四下竄動的深情。多可悲啊!在他恨她入骨的同時,她卻依然戀他如昔。這種不公平的對峙再繼續下去,她必是萬劫不復了。

    如果可以,她想抹去他眼中的冷峻。她是傷了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心也在滴血啊!

    沉靜地閉上眼,方以蝶悄然隱去淚意,重新振作。

    他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寒氣迫人。「?為什閉上眼?為什不敢再听下去??在害怕什?怕?會守不住對邵演揚的愛?還是怕我會像從前一樣厚顏無恥地纏著?,求?再多給我一點愛?」

    不能哭!千萬不許哭!方以蝶強忍住椎心刺痛,默默貯備勇氣,但求全身而退。

    「該死的?,睜開眼楮看著我。」粗暴地攫住她的下巴,林懷然郁恨得不知是該掐死她,還是把她摟入懷里。

    「我叫?看著我,听到沒有!」耐性告盡,他終于忍無可忍的咆哮出聲,無視于餐廳內異樣的目光,整顆心被自己的所思所想折騰得滾滾沸沸。她竟敢無恥默認?她竟敢!

    「听到了。」他的冷嘲熱諷,把她的心擰得好碎、好疼,她怎可能听不到?幽幽然睜開眼,方以蝶不閃不躲地望進暴烈的怒眸里,萬念俱灰了。

    「我警告?,不要再侮辱我的父親,不要再為自己的虛情假意找借口,方以蝶,我不會再上當了!沒想到?的心機居然這深沉,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當初我怎會--」

    「夠了!不要再說了!」受不了他的鄙夷,她氣憤低喊,沮喪于涌上眼眶的淚水。

    「你難道一點也感受不到我的愛嗎?懷然。」她問得絕望,想哭,卻明白她的淚不能使愛重生。她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了,是她下的因,就該受這樣的果。她是罪有應得吧。

    林懷然一窒,霎時忘了呼吸,她這是什意思?她該不會是……不!他不能再受騙了。

    「?有資格說這句話嗎?」扭著唇,他的眼神輕蔑而惡毒。就算她說的句句屬實,現下又能改變什?她已經嫁給邵演揚,甚至有了邵含夏,她還想得到什?她憑什再來招惹他!

    聞言,方以蝶再也無法強作鎮定了。

    她悲難自抑,很不想卻還是紅了眼,只為那段折傷的情,一個逃不開命運的捉弄,必須把自己的愛情拱手讓人的女人,有誰能夠了解在她灑脫笑容下那顆淚痕斑駁的心呢?

    很明顯地,她知道他不能。

    「很抱歉打擾你了。」倏然起身,她知道自己再不走,就將徹底崩潰了。

    他卻一秒不差地攔住她,將她摔回座位上。

    「再記住一句話,方以蝶,這輩子?都別想再甩掉我。」惡狠狠地掃了她一眼後,他才從容不追地拿起帳單,昂首離去。

    方以蝶啞然無語,怔忡地望著他傲然離去的背影,只感到滿心的苦澀和茫然。

    她根本下該來自取其辱的,對不對?

    大家都太樂觀了,對不對?

    他們哪里知道,他對她,早無眷戀、早無情了……

    淚,像兩條涓涓細流順著她清麗的面頰淌流而下,望著他的背影,她無言,卻心痛不已。他只看見了她的背叛,但她對他最深的感情卻是愛……這些,他能明白嗎?

    方以蝶噙著淚望向窗外綺麗的夜空,整個人卻被濃濃的淒風慘雨吞沒了。***

    剛結束一場冗長而沉悶的股東會議,林懷然慵懶地靠進真皮轉椅內,原先溫朗的俊容此刻卻浮現駭人的冷峻,一抹報復得償的快感油然而生。

    邵氏苦心經營兩代的企業心血,如今全拿捏在他的一念之間,還會有什天大的喜訊能教他更為亢奮呢?

    五年前,為了不讓椎心的背叛擊垮他殘存的尊嚴和驕傲,他花費雙倍精神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美國一流學府,並憑著這份驚人的毅力與決心,投下所有心血學習歐美超大型企業集團的經管理念和管理策略,積極擴展林氏家族的經營層面,並有計畫地大規模投資各項產業發展,逐漸在商場上開創出另一番輝煌局面。

    回國後,他更憑借著自身的專業素養和慧眼獨具的領導才能,迅速穩定了台灣經濟不景氣所帶來的企業沖擊,將林氏家族在台灣的產業推上一層樓,同時,他也不忘運用他在商界的交際手腕和人事管道,旁敲側擊地削弱邵氏的投資能力,以求平復他這五年來日益熾燒的憤恨之火。

    果然,在他積極地致力革新下,他終于開創出屬于他的事業王國,徹底洗雪了當年邵演揚對他的輕蔑和侮辱。

    然而,事業上的意氣風發,仍然彌補不了他的空虛和寂寞,依舊化解不去他的怨慰與憤恨。即便是現下對邵氏企業的勝券在握,亦無法弭平那份背叛所帶給他的難堪與屈辱。他到底想要什?到底該怎做,他才能得到平靜……

    叩叩!

    神游已遠的心冷不防被清脆的敲門聲響震醒,林懷然一驚,竟有片刻的恍惚。

    「林先生,白小姐來了。」秘書嬌柔的嗓音悠悠傳來。接著,辦公室的門便敞開來,走進了一位明艷的紫衣美女。

    若晴?思緒猛地清晰,林懷然連忙藏起自己一臉的悵然若失,她怎來了?

    「懷然,沒打擾到你吧?」將他的怔忡納入眼底,白若晴綻出促挾笑意。美眸一掃,瞥見凌亂的桌面散滿了成成疊疊的卷宗和文件。天哪!他真是忙壞了,怎還有空發呆?

    「我能說有嗎?老婆大人。」無奈攤手,林懷然回她一記揶揄朗笑,在她出聲抗議前,兜手一環便拉她在長沙發上坐定。

    「不加糖,對吧?」伸手接過秘書端上的咖啡,他順手為她淋上奶精。看這小妮子春風拂面,準是好事近了。

    「嗯,謝謝。」他的體貼令人窩心,她不能否認他仍有撼動她的魅力,只是她不能辜負另個他……在他默默為她守護多年之後。

    「怎?我臉上有奶精嗎?還是覺得我依然英俊迷人啊?」見她怔怔地盯看自己,林懷然快意揚眉,無由的好心情漾大了他臉上的笑容,少了那份沉重的迷戀負荷,他終于可以和她輕松談笑了。

    飛雲驀地撲上雙頰,白若晴半帶惱怒又似嬌羞地撇開頭。這個壞蛋,自從得知她的心情後,就老愛拿她尋開心,好可惡!早料到她會如此,林懷然索性放聲大笑,心中卻盈滿無法形容的釋然和感慨。

    坦白說,她仍是那亮眼動人、明艷似花。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該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情人,怎知當初他就是無法愛她,整顆心全給了……

    「怎會有空來看我?」及時打住思緒,他柔聲探問,刻意忽略心底的波動。不知怎地,近來他總是特別容易恍惚,失卻了往日的鎮靜。

    「我是來辭行的。」

    「辭行?」他錯愕極了。

    「嗯,我……明天要回美國了。」

    原來如此。笑意重回林懷然臉上,他心里有譜了。

    「和子風一起嗎?」看來他已守得雲開見月明,佳人點頭了。嘖,那家伙,豈不樂歪?

    「你怎知道的?」白若晴好驚訝。她昨天才答應子風,他怎這神通廣大?

    啊哈,不打自招了。「我還不至于駑鈍到連誰要拐走自己的未婚妻都不知道吧?」她終于肯打開深鎖的心房,正視身邊的幸福了。林懷然咧大笑容,興味的眸中卻沒有半絲介懷,只有無邊祝福。

    「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羞赧地掩下眉睫,白若楮支吾辯解。他欣慰的態度雖是真心真意,可訕弄的用詞卻曖昧得教人心慌。她不過是答應接受子風的感情,又不是要私奔,瞧他說的。「?又知道我想的是哪樣了?」笑看她的局促,林懷然玩心大起。「我說若晴啊,我們年底就要完婚了,?怎忍心移情別戀呢?嘖!太侮辱我這個新郎了。」

    白若晴的臉倏地漲紅了。

    「你明知道那……那只是個幌子嘛。」

    半年前,實在拗不過雙方家長的熱情轟炸,他們只好聯手演出一場假鳳虛凰的訂婚劇。怎知精明的老人家們竟大肆籌辦起婚禮來,嚇得他倆趕忙借口處理公務,連夜逃回台灣避難。這件事他又不是不知情,居然好意思拿出來為難她?白若晴簡直哭笑不得。

    「我記得?當時可是相當認真喲。」林懷然越糗越上癮。「你……」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時她無法約束自己的心,明知道無法跟一個失了心的男人共偕白首,還是傻傻地沉醉在不屬于她的幸福里。他現在這嘲笑她,太不道德了。

    「好好好。」看她如此氣憤,怕是自己早被她清出心房,不留半點私情了。林懷然瀟灑攤手,徹底放心了。

    「既然佳人都已別抱,那,我當然要有基本的君子風度?。?放心,像?這樣移情別戀的未婚妻,我林某人是休定啦!」

    「啊……那得多謝你了,林君子。」白若晴嬌嗔撇唇。小人、小人。

    「不客氣。」不再戲弄她,林懷然收斂笑意,伸手探來她的一雙柔荑,緊緊握住。「若晴,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將?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這段有?相陪相伴的日子,我真的過得非常充實快樂,因此,我無時無刻不期待?能遇上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相守到老的好男人,可以讓?過幸福快樂的生活。既然?已遇著了像子風這樣出眾的男人,我當然非常樂見你們相愛,結合,並真心獻上我的祝福。」

    兩道酸楚的熱浪猛地龔上眼眶,模糊了白若晴的視線,卻暖了她一身。

    「謝謝你,懷然。我希望你也能找回自己的幸福。」她淚眼婆娑地瞅著他。

    「找回我的幸福?」他飄忽一笑,眼神迷蒙似堙。

    「未曾擁有,又何來找回呢?」到底什叫幸福?他從不知道,又該從何找起?

    將他眼中乍現的迷惘和無奈盡收眼底,白若晴的心中一片戚然。

    「懷然,呃,我想……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她咬著唇,不安地支吾著。

    如果不當面把話說清楚,她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可是如果告訴他,她又怕他不會原諒她。白若晴霎時心亂如麻,徘徊在說與不說之間,進退維谷。

    「什事?」見她一臉凝肅,他也不由斂下了眼。「我……我……」怎辦,她真的說不出口。

    當年,她不知道小蝶已經接受林伯伯的條件,答應離開懷然,所以她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前去施壓,怎知錯將小舞誤當成小蝶,反而讓她得知她妹妹所受的委屈。雖然事後小蝶還是依約離開懷然,可她心中卻一直耿耿于懷。如果她沒猜錯,小蝶會嫁給邵演揚,一定跟她姊姊有關吧?想到這里,白若晴更是愧疚難當了。「?什?」光是這個字她已經說了三分鐘,她到底想說什?林懷然好納悶。

    「我想告訴你……其實小蝶並沒有背叛你,她是被迫離開你的。」深吸了數口氣後,白若晴才怯聲說出,甚是緊張他的反應。

    「?說什?!」林懷然大驚失色。

    「我說……小蝶是……愛你的,她只是……為了保護她姊姊才……才答應林伯伯的條件離開你。」白若晴心慌意亂地解釋,被他面無血色的神情駭著了。林懷然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彷佛都被抽干了。

    他震顫起身,心揉成了一團。事實果真如此,那他和小蝶未免太悲哀了!他想起他無視于她的祈求和表白,無情地拂袖而去,憤恨和愧疚立時像把鋒利的雙面刀,無情地砍得他鮮血淋灕……

    「我真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我!他到底有什權利來支配我的感情?他又有什資格來主宰我的人生?就只因為他是生我、育我的父親嗎?」天!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竟然親手埋葬了自己兒子的幸福,扭著臉,林懷然心如刀割,郁恨交織。

    「別這樣,懷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林伯伯會這做,又何嘗不是為了愛你?」她輕輕一嘆,有無奈,更有一份同病相憐的感慨。

    「愛我?愛我就得處處左右我的一切,甚至不擇手段來打擊我嗎?」這種愛,他寧可不要!

    「懷然,你不要這激動好不好?如果你真要怪罪的話,那我……我也難辭其咎。」拗不過良心的譴責,白若晴索性將當年的事全盤托出,毫無保留。在她被內疚啃噬了五年之後,她只想坦然面對錯誤,然後,竭力彌補。

    林懷然的臉色越听越白,越听越嚇人,最後,他踉蹌地跌坐進沙發,只覺五髒六腑全移了位,再難復合。好半響,他緊握著椅臂,無法從那份刀絞的痛楚和遭人設計的憤懣中甦醒過來。還有什打擊,能教他更意冷心灰?想不到他竟被愚弄得如此徹底。扭著臉,他淒厲地笑了。

    「原來為了讓我死心,她居然能把自己嫁給陌生人?老天,我是應該感謝她的用心良苦?還是憎恨自己當初的苦苦相纏?她何不痛快給我一刀算了!」

    「懷然,每個人對感情的詮釋方法都不同。當親情與愛情相抵觸時,小蝶只能選擇埋葬愛情,保全她摯愛親人的幸福,這種取舍兩難的苦,你難道不能體會嗎?」

    「我應該嗎?」他怒問,激動的聲音掩不住郁狂。「比起我當年那種椎心刺骨的痛,那種被人傷得體無完膚的恨,她的苦又算什?她用她認定的愛來衡量我們的未來,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可曾在意過我的無辜?她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多少年了,他始終無法坦然面對過去,只因無情的烙印太深刻入骨,無時不輾轉在內心深處。如今,所有的背叛竟只是建築在她當初的取舍之間,教他如何甘心原諒?

    他不甘心啊!他無法平復曾經灼痛的心,它是那的痛!她知不知道?

    他悲愴的語氣讓白若晴忍不住落淚了,她咬著唇,整個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愧疚與罪惡中。

    「別怪她,懷然,我相信她是愛你的,一直都是啊!」她已經听子風描述過那天在餐廳里的情況了。如果不是余情未了,小蝶又怎會驚得面無血色呢?那樣的深情摯愛,怕是連瞎子都看得明明白白,他怎會以為她不愛他呢?他真傻。

    「現在說這些不是太遲了嗎?」她和邵演揚連愛情結晶都有了,就算他肯剖心原諒,又能得到什……一切都太晚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真的對不起你們,如果不是我,你和小蝶也不會走到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都怪我……」白若晴的聲音破碎了,所有的懊悔都深刻鏤在她娟麗的容顏上。

    「別說了。」旋身面向窗外,林懷然只覺滿心倦怠,似乎麻木了。不管內心還有多少渴望和眷戀,他都無能為力,只能無奈地接受命運的安排。或許,就當是老天爺的一場玩笑吧。

    「懷然,你是不是很恨我?」他孤寂的背影揪得她的心好痛,白若晴止不住悲慟,淚水撲簌簌滑落。「恨??」他喃喃重復,而後旋身平淡地朝她綻出笑顏。「不,若晴,我不恨?,辜負我的人是她,不是?。」

    他明白欲念會讓人走火入魔,只想不擇手段地留住自己深愛的人。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抑郁難平,畢竟小蝶對他的愛不夠深刻,不是嗎?她選擇放棄他。

    白若晴難掩悲戚,哭得更是厲害了,「懷然,我真的對不起你,如果可能,我願意……」

    「別再說了,若晴,我真的不恨?,就當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筆勾消了,好嗎?」

    「那是不是也包括你和小蝶之間的恩恩怨怨?」她祈求地望著他、如果他願意徹底釋放心結,她才能真正原諒自己。「?說呢?」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似笑非笑。

    這說,就是不可能了。

    白若晴想開口勸他,卻明白說什也無法平抑他的怒氣。只因她深切地知道,當初他是帶著怎樣一顆傷痕累累的心遠走他鄉,又是帶著怎樣一份刻骨銘心的恨去洗雪他所承受的屈辱和折磨。

    五年來蟄伏在他腦中的,就是對傷他至深的人揮出這致命的一擊,他怎會甘心就此喊停?他不會善罷甘休的!白若晴黯然斂眼,整個人融進迷茫無措的擔憂中,愴惘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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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1:04:35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九章
     晚風徐徐,吹送著幾許沁人涼意。蒼穹中,但見繁星點點,將黑夜妝點得格外燦爛寫意。葉泓禮板著臉,怒氣騰騰地環肘抱胸,一動不動地端坐沙發中,完全沒有攬風賞月的詩情雅興。

    林懷然正在講電話。他渾然無視眼前的肅殺之氣,仍是一徑專心地同助理交代公事。

    太不把他放在眼真了。葉泓禮粗暴地扯斷電話線,忍無可忍了。

    「你這是做什?阿禮。」冷不防被嚇著,林懷然不悅揚眉。「你不曉得我正在交代明天重要的會議演示文稿嗎?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禮貌,可以嗎?」終于沉不住氣了吧。嘖!沒耐性的家伙。

    他居然有臉回這種話?「那拜托你也注意一下主人的禮貌,可以嗎?我不是專程來听你這個商業巨子熱線演講的。」葉泓禮火大怒吼,把今晚的郁氣全部丟還他。

    「好吧。」無奈攤手,林懷然裝傻陪笑著。「那敢問葉大律師今晚光臨寒舍,有何賜教?小弟這兒只有粗茶一杯,還請笑納。」他推了推桌上的茶杯,溫文的笑容難掩捉弄意味。

    「林壞然!」到底定力差人一載,葉泓禮沉不氣,失控地脫口喝道︰「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你不知道謙和是邵老苦心經營多年的心血嗎?你不知道它是邵家最後的希望嗎?你不知道邵老曾經對你們林家有恩嗎?你怎可以說解散就解散,說拍賣就拍賣!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要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他怎也不相信向來待人寬善的好友,居然如此狠心地趕盡殺絕。

    「怎?原來你也姓邵呀。」看他氣得眼冒火花,林懷然只覺好笑。他什時候變得這悲天憫人了,前陣子不是老听他說想拆了邵家大門嗎?他意帶調侃的問話,糗得葉泓禮又是一陣氣血翻騰。

    他的言下之意,說明白點就是嫌他多管閑事。可惡!他以為他喜歡自討沒趣嗎?可在面對小蝶多次苦苦相求後,他又無法置之不理。

    「懷然,邵家已經夠慘了,你適可而止了,行嗎?」見冷凝的面容沒有絲毫軟化,葉泓禮只得矮下身段,溫聲規勸。

    邵家很慘了嗎?林懷然哼笑兩聲,彷佛他的問題無聊至極,懶得相應,邵演揚昨天還當著他的面眉開眼笑,若有似無地暗示自己幸福洋溢,真是慘得好極了。

    他這是什態度?真氣人!「我要不是拗不過小蝶的再三哀求,鬼才來這兒找氣受,你還想怎樣?」葉泓禮咕咕噥噥,惱青了臉。

    他果然是來替方以蝶當說客的,林懷然的寒眸冷冷半垂。她真以為只要說出當年的隱情,所有的恩怨就能一筆勾淌嗎?

    別作夢了!他為什要饒勇欺他、傷他的人?他不饒,絕對不饒!

    「可惡!你到底有沒有在听我說話。」被他不理不睬的態勢火得失去理智,葉泓禮差點伸手過去掐死他。

    「林懷然,你究竟想怎樣!謙和就快被你解散,邵氏也要宣告破產了,就連小蝶和邵演揚也被你搞到離婚了,你還有什不滿意的?你根本就不是人!」「你說什?」林懷然徹底愣住了。阿禮剛剛說了什?他說……

    「我說你根本就不是人。」

    「誰問你這一句?我問的是你前面一句!」暴躁回吼,林懷然難掩電殛般的震撼,霎時千頭萬緒、心亂如麻了。

    到底是怎回事?他昨晚明明還瞧見邵演揚狀似親昵地摟著小蝶出席酒會,怎她們會……這怎可能?究竟發生什事了?

    被他突來的狂哮咆飛了魂,葉泓禮錯愕回瞪,心差點忘了要跳動。

    拜托!這家伙干嘛這激動?該不會是……納悶地瞅視著眼前煞白的臉龐良久,他終于在一雙閃爍不定的瞳眸中恍然大悟了。

    「小蝶昨晚已經跟邵演揚簽下離婚協議書,明天一早,她就會搭機返回台南。臨走前,她要我轉告你,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放了邵演揚,留給邵家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如果你當真恨意難消的話,就直接對她施加報復,不要再為難無辜的邵家人了。」他將方以蝶的話一字不露的轉達,算是盡了受托人的義務。

    「但是,我也要鄭重警告你,林懷然,你想怎對付邵家人,我的確管不著,而且我也不想管。」反正他對邵氏一族向來很感冒,無奈兩個表妹硬是跟那家人有牽扯。「不過你要是膽敢把矛頭指向小蝶的話,可別怪我不念多年交情,翻臉不認人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袖手旁觀,任命運乖舛的小表妹再受傷害,這是身為大表哥的責任。

    耐性地听他發飆完,林懷然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站起身來,瀟脫自若地將雙手插進西裝褲口袋中,慵懶地倚窗而立。

    「好了,這會兒你罵過了,威脅過了,也警告過了,接下來該不會是想給我點顏色瞧瞧吧?喂!先說好,要打架隨時奉陪,不過得等你的傷養好了才來,免得到時候怪我勝之不武,可難看了。」這小子的火爆脾氣再不收斂著點,遲早出事。

    「去你的!」嗔怪撇唇,葉泓禮憤慨的心緒卻因好友話中的溫情緩緩平抑了。哎!其實這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也不想怒目相向啊,怎奈……

    無奈一甩頭,葉泓禮自知多說無益,正想起身身離去,林懷然卻出人意表地攔住他。

    「阿禮,小蝶她……呃,她現在在哪里?」他想知道。

    知道這個做啥?葉泓禮防備地斜睞他。他該不會是想……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對她怎樣的。」他那是什眼光?怕他會吃了她不成?林懷然沒好氣地回瞪他。

    「我能不能請問你,對她到底有什打算?」都被他的態度搞胡涂了。現在所有的阻礙都已撤除,他究竟還在僵持什?

    「如果是你呢,你會怎打算?」林懷然沉聲反問,直覺想听听不同的意見。

    這可難倒他了!葉泓禮偏頭沉思良久,方才語重心長地長嘆出聲。

    「懷然,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讓悲劇再次重演。」

    或許他可以原諒得輕松,只因他無法體會被劃開心口的痛。但是治療傷口的方法有很多,沒必要選擇最壞的一種,不是嗎?

    倚門凝看了旺忡的人好半晌,「她還在邵家。」他丟下這句話離去,頭也不回。

    她還在邵家……分不清心中雜陳的五昧哪一味最多,林懷然燃上一根煙,抑郁地望著白色煙霧裊裊上升,寂然無語。

    夜,依舊深沉而漫長,漫長得像是一出乏味至極的黑色默劇,明明早巳戲終人散,卻遲遲不肯落幕。

    或許,他所導演的戲,也到了該散場的時候了……真的,是該散場了。

    沉著地拿起話筒,他迅速撥下一組號碼,準備徹底了結恩怨。

    接下來,就全看她的造化了,可別怪他沒給她最後翻身的機會。

    她只有一次機會。

    ***

    方以蝶順了順身上的亞麻洋裝,心神不寧地端坐在只有黑白兩色醒目對比的雅室中。

    黑色的真皮沙發,白色的棉質抱枕,黑白交錯的雙色地磚,再加上白底黑邊的紋飾壁紙,偌大的空間中,只有這兩種極端的色彩,她忽然有種強烈又矛盾的錯覺,彷佛置身在詭譎的地獄和燦亮的天堂般,乍冷還熱。「這屋內的陳設讓?相當不自在,是嗎?」林懷然目光如炬地盯看她,沒有忽略掉她眼底閃過的錯愕與心慌。她很訝異吧,他住的地方只有這兩種強烈對比的色調,再無其它。

    「嗯,顏色似乎……強烈了些。」他深沉的眸光讓她備感不安,方以蝶臉色一凜,心跳沒來由的加快。

    「是嗎?這可是出自名設計家的構思喔。」

    「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兩種顏色嗎?」她記得,他喜歡的是晴空萬里的那抹藍,是芳草連天的一襲綠,為什如今全變了?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舒懶一笑,林懷然彎身睞她。

    「這兩種顏色對我而言,更有一份特別意義。」自從離開她,他的生命就只剩這兩種色調了。這些,她知道嗎?他說得半真半假,她卻听得膽戰心驚。方以蝶瑟縮了下,才嚅囁間道︰「什意義?」

    「?想知道?」

    「嗯。」好下容易他願意談,方以蝶定下心神勇敢地迎上他的眼神。她多想了解他啊!即陡全然陌生的他。林懷然對她的熱切有著詫異,唇角卻滿意地露出玩味笑容。

    好,她要听,他說。

    「白色,象征著我曾經追求的純潔和美好,不過是一場荒唐夢境。而黑色,則早象征著我曾經經歷的創痛和背叛,要我永遠都不能忘記那殘酷的一場夢魘。」他緊盯著她驀然剛白的臉色,有著一份報復的快感。「這意義是不是很特別哪,邵夫人?」

    他的話讓方以蝶的心宛若刀割般作疼起來。懷然!你真的這恨我嗎?她無聲地在心底s啊br />
    「很特別的意義。」緩緩點頭,她淡淡一笑,瞬間笑愣了一雙陰郁瞳眸。

    林懷然炫惑地瞅看她一臉的動人笑靨,心中真是百味雜陳,無情歲月雖然改變了曾經的山盟海誓,時光交錯卻沒有奪走她的巧笑嫣然。

    她依然秀麗如昔、清靈如初,甚至還平添了一份成熟的嫵媚。五年來,她的確過得相當幸福快樂,不是嗎?

    這份深切的體認徹底揪痛了他的心,將他整個人淹沒在一片狼狽而絕望的怒潮中。

    難道,她當真一點也不眷戀他們曾有過的情愛繾綣嗎?

    「怎?听說?三番四次想見我,不會只為了同我談論這屋內的擺設吧?還是?另有所求,才肯紆尊降貴地連夜登門?」淡然地掃量了她一眼、他徑自接口道︰「听說?又恢復單身生活了,邵夫人……哦,不,方小姐,是嗎?」

    方以蝶錯愕了好半晌才听出他話里的輕蔑,一抹羞憤的怒火隨後竄上雙頰。

    他以為他是誰?他怎敢這樣侮辱她!他把她方以蝶當成怎樣的女人了?一個因為丈夫事業失敗就轉而想對他投懷送抱的拜金女子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在他一再不留情地屈辱她、報復她之後,仍是痴痴傻傻地等著他的寬恕和回心轉意?明知道眼前是無底深淵,她還是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只為了撫平他的創痛。她真傻!

    他無情的冷嘲熱諷讓她難堪地想奪門而逃,但一想及自己背負的使命,她也只能咽下滿腔的怒氣,繼續認命地接受他的羞辱和刁難。

    「你能不能別再為難邵家了?」

    「什?」她居然還對邵演揚念念不忘?林懷然一怔,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很生氣哪!是因為她的態度嗎?

    「請你,別再為難邵家了。」咬著唇,她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他明知道要她低聲下氣有多難受,為什還要故意折磨她?方以蝶有些憤慨。

    林懷然面無表情地瞅看她兩秒,而後似笑非笑地開口諷道︰「?請我?方小姐,我想請問?,?用什資格來請我?」她以為他還是從前那個對她言听計從的大笨蛋嗎?

    「好!那算我求你,我求求你,行嗎?」被他惡劣的口氣惹火,她開始激動起來。「我求你放過邵家,我求你罷手,行嗎?」

    「求我?這就是?一直處心積慮想見我的原因?」能為邵演揚如此低聲下氣,他該同情她的用情至深嗎?該死的女人!「如果?想知道商場上的事,我只能說無可奉告,就是這樣。」

    方以蝶徹底火大了。「你明知道演揚是無辜的,為什就是不肯放過他?你到底想怎樣!」簡直不可理喻!

    「原來是邵演揚讓?來求我的?他可真有骨氣啊。」沒用的男人。「這不關他的事,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請你不要侮辱他。」

    她竟敢袒護他?「沒想到?這愛他,方以蝶,為了他,?居然可以百般的任我刁難、任我羞辱??可真是痴情哪!」林懷然嗤聲大諷,一時心如刀絞又恨意難平。該死!該死啊!她竟敢這愛他!她竟敢!

    扭著臉,他激憤得恨不能將她揉成粉末……不,這太便宜她了,他要冷靜下來,他要讓她嘗嘗同樣揪心刺骨的滋味。

    「那,?打算用什方式來來求我呢?用?那訓練有素的虛情假意?還是嬌媚如昔的動人姿色??以為我會有興趣撿人?下的二手貨嗎?」

    這句刻薄的問話立刻抽光方以蝶臉上的血色,所有偽裝的冷靜和從容全都一一潰散了,一股被命運戲弄的無力感籠罩全身,她的淚,倏地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直落,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尖銳的酸楚和悲哀。

    老天爺,這到底是給她什樣的懲罰啊!

    她的淚雨、她的幽怨,和她的狼狽處處絞痛著林懷然的心,但,他卻不容許自己心軟,再一次重蹈覆轍。

    「多楚楚可憐的模樣啊,可惜的是,我已經膩了,省省?的眼淚吧,因為那再也喚不起我的半點知覺。還記得嗎??問過我恨不恨??我恨?嗎?」冷下臉,他狠心地在她淌血的傷口上灑鹽。「其實,我最恨的人不是?,而是我,是我自己!畢竟當初瞎了眼的人是我,不是嗎?」

    一陣猛烈的暈眩襲來,方以蝶震顫地搖搖欲墜。他的話,就像支淬滿劇毒的利箭,狠狠射進她早已鮮血淋灕的心口,射穿了她仍有知覺的每一根神經。噙著淚,她驟然爆出一陣淒厲任笑。

    天啊!她為什還要留下來自取其辱?對一個無心且恨她的男人,她該如何期盼他的回心轉意?

    傷心欲絕下,她只想轉身逃開,逃開這個一直踐踏她的男人,越遠越好……

    她失控的大笑令林懷然錯愕,他不禁有些懊晦方才的殘忍和無晴,他覺得自己好象報復得太過分了。見她悲憤起身,急急掩面欲奪門而出,他想也沒想地趨前摟住她,卻被她奮力揮開,瘋狂的淚水順頰滾落,徹底震懾了他的心。

    「別踫我!你不要踫我!你不怕弄髒你的手嗎?喔,別用耶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你說過我已經引不起你的半點知覺了,記得嗎?」熱淚像暴雨般不斷灑落,她哽咽得幾不成言。

    「你恨我!你很恨我的……噢,你……怎可以……這恨我……」

    林懷然如遭電殛地慘白了臉,自制力再也抵擋不住體內不斷翻騰的激情和痛楚,他沖動而心疼地捧住她的臉,沙嘎呢喃︰「天!我居然還是無法抗拒?!」俯下頭,他深深吻住了她,帶著一份禁錮許久的熱情和太多太多狼狽的深情。

    方以蝶不能自己地輕顫起來。

    他灼熱的擁吻,結實的臂彎,還有那股清爽的氣息在在撼動著她的心,五年前那份深情繾綣又回到她的體內了,她意亂情迷地攬緊他,忘情地回吻著他。

    久違的纏綿帶著沸騰的激情火速蔓延,他們緊緊地擁吻著對方,任蟄伏在內心深處的深情焚燒掉所有的怨懟、所有傷痛,和所有曾徑輾過心頭的嗔怨悲愁,只剩原始的欲望狂野奔騰,泛襤成災……

    一道強烈的情火瞬間貫穿了方以蝶全身,理智告訴她,不能在沒有愛的前提下發生這種事,但是……但是她多愛他啊!愛得這般深切又無悔,即使無法再得到他的心,她也願意交付她的一切來換取這美好的一夜,不是嗎?

    她更加熱切地響應他的吻,全心全意地配合他的索求,甚至大膽地替他卸去身上的襯衫,主動而積極。

    林懷然察覺到她的熱情,一顆心更是翻騰難耐了。攔腰將她抱進臥房,他在床上肆無忌憚地撕開她的亞麻洋裝。此刻的她,多美啊!她的黑發像絲緞般披散在他的指間,深深網住了他。

    令人頭暈目眩的吮吻如細雨般灑落,卻似烈焰沿著頸窩一路燃燒到了胸前,方以蝶意亂情迷,迷蒙地望著他俊逸的容顏,感受著他狂野的撫觸,她彷佛又回到那段與他相戀的美好時光,擁抱著她傾心愛慕的初戀情人……

    「懷然,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她柔聲呢喃,情難自己地流泄真情。

    她說愛他?

    林懷然震動了下,理智立時像盆冰冷的水兜頭澆下,瞬間澆熄了他所有的激情。他無法克制地掠過一陣顫悸,古怪而復雜地瞅看她一眼後,他低沉的嗓音卻冷得彷佛來自地獄。

    「愛我?方小姐,看來我的調情功夫的確不輸邵演揚??」一想到她曾在別人懷中嬌喘不已,他就止不住心痛,恨得想殺人。

    該死!這一切本是他應得的,為什她卻偏偏選擇了別的男人?多可恨啊!

    他突如其來的冷淡反應,讓沉溺在激情狂潮中的方以蝶一臉迷茫。

    等她終于听懂他的嘲諷後,羞憤和難堪像把無情的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她如遭重挫地白著臉,狼狽不堪地找尋她那不知何時被他脫掉的洋裝,屈辱的淚水瘋狂地直淌而下。

    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地步?

    老天爺,她受夠了!

    但林懷然顯然還不願就此罷手,他伸手一把將她攬進臂彎,反身制住了她瘋狂的掙動。

    「怎?剛才不過是前奏罷了,高潮還在後頭呢,?當真舍得放棄?」他輕佻地揉弄她柔軟的圓潤,滿意地感受她輕掠過一陣激情顫悸。

    方以蝶听得又羞又窘,更恨自己的身體居然能在他輕蔑的逗弄下燥熱,她真是可恥!

    「放開我!林懷然,你這個下流的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給我住口!」林懷然的臉扭曲了,他目光如炬地逼視她,眸光譏誚而鄙夷。「?這個見異思遷又人盡可夫的女人,有什資格來教訓我?我下流?我禽獸不如?很好,罵得真好!可?別忘了,方以蝶,我現在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投?所好,如?所願。這不就是?今晚來這兒的目的嗎?既然?都這急于獻身了,我當然也很樂意奉陪到底!」

    被心中的郁恨主宰了一切,他完全無視她的瘋狂掙扎,將自己的身軀重重壓覆在她身上,在她來不及喘息前,他早已帶著一股洶涌怒氣,蠻橫地吻住她的唇,狂野地進入她……

    「不!」撕裂的痛楚無預警襲來,方以蝶疼得驚聲哀叫。「好……好痛!求求你……你弄得我好痛!放開…i放開我……」

    「?……」怎會?除了他,誰都不曾……林懷然震愕了好半晌,直到淒厲的哀求聲哽咽入耳,他才帶著難以言喻的心慌和懊悔回到現實。

    「噢,老天,別動!小蝶,?听我說……別動,好嗎?」他用手肘支撐住自己大半重量,而後溫柔地重新待她,企圖安撫她過分緊繃的身子和那份撕裂般的痛楚。

    他怎能如此對她,怎能?他不禁深深痛恨起自己的殘暴來。

    隨著他纏綿似水的擁吻和輕聲細語的呢喃,方以蝶的情緒開始趨于穩定,覺得全身又開始燥熱了起來。

    林懷然的自制力早已瀕臨崩潰邊緣,他多想為所欲為啊!可是,比他激越的欲火更重要的卻是她的感受,她方才痛苦的呻吟讓他心如刀割。如果她還沒有準備好,他寧可折磨自己,也不願再傷害她。

    「小蝶,?還好嗎?」他語音不穩地問著,害怕她仍身陷痛楚之中。老天,他真該死!

    「懷然,我……我好害伯。」今夜,她承受了他的饑渴、溫柔和熱情,明天,她還能繼續擁有他嗎?她好怕……

    「噓,別怕,我在這啊,小蝶。」見她如此依戀自己,林懷然動容,他俯下頭熾熱地封住她的驚慌,也鎖住了她所有的不安和顧忌。

    這一刻,所有教人肝腸寸斷的愛恨情仇似乎都已變得遙遠而模糊了,窗外浩翰無垠的夜空,此時正開始閃動起璀璨的光芒。夜,更深了,卻也更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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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5 21:05:58 |只看該作者
一咬定情 正文 第十章
     天色微蒙,清晨第一道曙光灑落一室淺白。

    方以蝶像只溫馴的小貓咪,佣懶地將臉埋藏在林懷然的頸窩中,靜靜享受著這份旖旎若夢的幸福。她不想移動,更不願離開他的懷抱,他溫柔的撫觸讓她情不自禁地綻放出若隱若現的微笑來。

    林懷然輕輕地梳弄著方以蝶披散開來的發絲,整個人融入一片似水柔情的悸動中。

    「小蝶。」他輕輕喚她,漾著難言的心疼。曾經冀盼的纏綿,已被他的粗暴毀盡,她……可會怨他?

    「嗯?」

    「?還好嗎?」「嗯。」她在他懷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嗯是什意思?」

    「唔。」

    「小蝶?」他納悶地抬起她的臉,害怕著。

    毫無預警地對上一雙深邃黑眸,方以蝶的心狂跳了兩下,嬌羞的霞雲倏地染紅雙頰。

    「呀。」這次她又換了個回答。

    林懷然忍不住輕笑出聲。「嗯,唔,呀,?還有沒有其它的答案?」

    一抹羞窘的嗔意飛竄進方以蝶的眼底。「討厭!」

    「討厭?」這次他卻咯咯大笑起來。「那我還是比較喜歡嗯,晤,呀。」她看起來似乎比還好還要好,他放心了。

    方以蝶被他糗弄得哭笑不得,不依地輕捶了他一下,她索性將臉埋進他的懷里,不去理會他那更加狂肆的笑聲。

    他笑得多可惡啊!卻是她日夜想望的聲音……幸福的感覺滿溢上來,她綻著淚笑了。

    林懷然溫存地摟緊她,感受著她每一寸甜美,倏地,一股刻骨銘心的痛楚毫無預警地絞進心坎,蓋去了所有柔情,粗率地捧起她的臉,他熾熱的黑眸鎖住了她,滿是無言的譴責。

    「現在?是不是應該告訴我,這究竟是怎回事?」一想到她欺瞞了他許多事,他就止不住郁恨。如果昨晚他沒有……該死!他差點就和她擦身而過了,她怎能如此對他?

    方以蝶輕顫了下,被他眼中赤裸的傷痛震撼了,她能領受他心中的苦,卻無法相信他會因此懷恨五年,讓那份背叛日夜折磨。早知如此,她絕不會輕言與他分離,將彼此禁錮在萬劫不復的地獄中,兩相為難,更讓姊姊含疚遠走。

    難言的酸澀勇上眼,她所有的歉疚都化成了一句︰「對不起,懷然。」

    林懷然的臉微微泛白了。「我想,我不僅僅只值?這一句話吧。」所有的滄桑不堪回首,他要的不是她的道歉。「我……」

    「先告訴我,那個孩子是誰的?」他沙嘎的嗓音帶著一觸即燃的可怕火苗。

    「這……」她頓了頓,瑩然的眸中滿是祈諒的不安。「是……我姊姊和演揚的孩子。」

    「?說什?!」他粗魯地托起她的下巴,又驚又怒。她怎可以把自己嫁給……

    他很是生氣啊!望著他駭人的瞳眸,方以蝶雙手緊絞在一起。她深吸口氣,趁勇氣尚未消失前,一古腦將當年姊姊的掙扎和退讓全盤托出,也將她嫁給邵演揚的曲折和用心向他娓娓道來……

    林懷然捺著性子傾听,他的臉色瞬息萬變,陰晴不定,他渾身震顫緊繃,而他的心已經糾結成一團了。

    ***

    「所以……我帶著小念夏嫁給演揚,也因此……」她艱澀地思索措詞,點點的淚光在眼眶內滾動著。

    「成功地將我一腳踹開了?」林懷然寒光進射地逼視她,僅存的一絲理智徹底消失殆盡了,他怒火竄升,激憤得恨不能將她捏成粉末。

    她居然這傷害自己!她怎能?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一抹尖銳的酸澀絞進心坎,抽得他柔腸寸斷,林懷然忿忿然起身,瞬間嚇白了方以蝶的小臉。

    「別這樣,懷然!你听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請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太愛你了!」她淚雨交織地從身後死命抱住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會再次離她而去,留下她一個人面對孤寂。她不要、也不想再過那種日子了!

    「愛我?」他如遭電殛般跳了起來,氣惱地搖晃她。「愛我就是犧牲我,把我逼走,把我傷得體無完膚嗎??為什要這殘忍?又為什要這傻??知不知道?這做不僅傷害了我,更是傷害?自己啊!?到底知不知道??這個……?……我真的……我……」他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到底該拿她怎辦才好?

    扭著臉,林懷然握緊雙拳,一顆心被憤懣、苦澀和痛憐重重包圍,他渾身僵硬,郁恨得連指關節都握白了。方以蝶從來沒見過他的情緒如此失控過,很明顯的,他真的氣瘋了。

    她應該要害怕,但她卻控制不住泉涌的笑意,輕笑出聲,如朝陽破霧般的燦笑瞬間攝去他的怒氣,更攝走了他的心魂。林懷然愕然怔仲,整顆心都沉浸在一份無以言喻的激情和悸動中,久久無法言語。

    方以蝶笑得更甜、更美了。

    「你會這樣罵我,是因為你還愛著我,對不對?」她含淚輕問,整張小臉煥發著夢幻般的喜悅。

    林懷然猛地一窒。

    「我……」他想否認,可是……梗著聲,他就是無法說出口。

    她笑得多美麗啊!那是他日夜想念的笑……他的內心爭戰得更劇烈了。

    目睹他的抑郁相掙扎,方以蝶一切都明白了,她捧住他的臉,熱情地印上自己的唇,帶著滿腔的深情和滿懷的愛戀。

    「噢!懷然,天知道我是多、多地愛你啊!」

    她那番喊自心靈深處的話語徹底震撼了他,林懷然心酸莫名,再也無法偽裝自己了。他低嘆一聲,動容地攬住她縴盈的身子,加深這個吻。

    方以蝶輕顫了下,五年前那份如痴如醉的感覺又回來了,她激動地癱緊他,心中摻雜著酸酸甜甜的復雜滋味。

    「懷然。」

    「嗯?」微微松開她,他在她的眉間烙下一吻。

    「這里,還恨我嗎?」素指停留在他的心口,她怯弱低問,害怕著。

    還恨她嗎?林懷然細細沉吟,漸漸理出了心緒。

    曾經,他那確定可以忘了她;曾經,他那確定心底積藏的是對她滿滿的恨,到頭來才發現……他對她的愛,從未遠離。

    那,他還恨她嗎?

    林懷然深深凝視著她,兩泓深邃約眸光似湖水般醉人。

    「小蝶,?認為我恨了?五年,可是,?知道我也愛了?五年嗎?」他捧住她的臉,從心底深處喊出他的感情和執著。「?知道?對我有多重要嗎??知道?當初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嗎?那年含恨和?分手,我的心幾乎都碎了,一直到現在還無法完整拼湊,?說我愛不愛?呢?」即使在那段悲愴絕望的歲月中,她依然擁有他最深最美的愛。他一直不願承認,現在,再怎狡辯也沒用了。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像顆頑石與她僵持了這久,他真是個傻瓜!

    「噢,懷然!」狂喜和激動的淚霧輕漾在她瑩亮的水眸里,噙著淚,她露出了令他迷醉的動人笑靨。

    但,在林懷然尚來不及領受前,她卻又哇地一聲撲進他的懷里,無盡淒楚地嚎啕大哭起來。

    林陵然當場目瞪口呆。

    「瞧?又哭又笑的,想嚇壞我嗎?」他又憐又愛地輕抬起她淚痕狼藉的臉,極盡溫柔地為她拭去撲簌直落的淚雨,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方以蝶眨眨眼,還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當真這慚愧的話,就更應該好好補償我啊。」

    「怎補償?」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來。

    林懷然深情地笑了,「用?住後的歲月來補償。」她欠他那多,怕是一輩子都償不了了,或者,就連下輩子也一並算進來吧。

    方以蝶一听,哭得更是哀戚了,「你……你是要我當你的……情婦?」太殘忍了!

    「情婦?!」

    他干嘛這驚訝?「我知道你要跟白若晴結婚了。」

    那天,她無意間看見他們親密地相偕進入婚紗公司。當時,她白著臉,渾身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只能無言地、心碎地瞅著玻璃櫥窗,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笑吟吟地為另一個女人挑選白紗。

    在那椎心的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心中想得那聖潔,什只要他能幸福,她就算抱憾終身又何妨;什只要他能快樂,她就算孤獨一生也無怨無尤……騙人,全都是騙人的!

    她現在好後侮,也好無奈,難道,她立定一輩子要在無邊無際的思念和悔恨中終老嗎?

    不要……她不要!

    想到這里,方以蝶哭得更是肝腸寸斷,淒淒摻慘了。

    「是誰告訴?我要跟她結婚的?」被她哭亂了心神,林懷然愕然的又疼又憐。「這……」的確沒人告訴她,就連林夫人也在事後證實他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可是……可是她明明親眼看見……「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反正,我是不可能當你的情婦的。」她語音模糊地低嚷。

    「我有說過要?當我的情婦嗎?」林懷然簡直哭笑不得。她的小腦袋瓜到底在想什啊?他有提過這種荒謬的要求嗎?他記得沒有嘛。

    「那你到底想怎樣嘛!」方以蝶好惱,難不成她連當情婦的資格都沒有?

    她生氣的樣子好可愛。「我想怎樣,?就會讓我怎樣嗎?」大手探向她的胸口,他乘機不安分起來。真氣人!方以蝶凶巴巴地揮掉他不正經的手,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有心思吃她豆腐,他不知道她現在很生氣嗎?

    林懷然好笑地看她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一抹促挾的光芒□而閃進他炯亮的黑眸

    「?還會離開我嗎?」他輕問,忍住笑。

    「不會。」她一口回絕,不容質疑。

    林懷然心中一蕩。「真的?」

    「真的。」她肯定地回答他。「這輩子,不管等待我的命運如何,我都不願意、也不會再離開你了。」不管天涯晦角,只要有他相伴,她就要留在他的身邊,永遠不離不棄。

    林懷然听得心弦震動得更厲害了。「那如果我父母又橫加阻撓呢?」

    「我還是不會離開你。」她堅毅回答,不猶豫,不考慮。

    「那,?又想以什樣的身分待在我身邊呢?」問得好!方以蝶怔忡地盯看他好半晌,默然無語,直到淚水再次模糊她的視線。

    他好可惡!明知道要她啟口說這種事有多難堪,還故意為難她。

    「我……我願意當你的……情婦,只要你……」她開始泣不成聲,「只要你還……要我。」這下他高興了吧。

    她的淚意盈然、她的痛苦掙扎和她的深情無悔,就像一道暖流滋潤了林懷然的心,五年來深沉的郁恨和遺憾彷佛都在這一刻消融成水了。他知道,所有的傷痕終將愈合,然後,重新開始。

    他的心,又完整無缺了。

    「小傻瓜!如果我要將?留在身邊,是絕對不會讓?有半點委屈的,?明白嗎?」輕輕摩娑著她淚濕的嫩頰,林懷然整個人都融入一種絞痛的深情里。

    「什意思?」

    「意思很簡單,我要?嫁給我。」

    「真的?」方以蝶眼楮一亮,但下一瞬間,她臉上的光彩卻像魔術股消失了。「你想一箭雙?」

    這是什話?「就算我肯,季子風也絕對不肯啊。」她到底在想什?

    「解釋。」

    「那天我只是陪他們一起去挑選婚紗。事實上,我是她的伴郎,可不是她的新郎。」愛憐地捏了下她的粉頰,他簡略地將白若晴和季子風相戀的故事訴說一逼。

    方以蝶一听,整顆心立刻醉入一片酣然若夢的暈陶里。

    「那你剛剛為什不早說?害我哭得死去活來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方以蝶噘起唇嬌嗔著。

    「我怎知道?這想當我的情婦?我從不曾建議?這做,這個結論是?自己發明的。」他輕笑,眸中的揶揄氣煞人。

    方以蝶俏臉一紅,「你好壞!」如糖漿般四溢的喜悅卻燃亮了她的雙眸,甜進了她的內心深處。

    那份濃得化不開的依戀和執迷,讓林懷然胸中一熱,猛然俯下頭深深吻住她,像狂風暴雨般,席卷了彼此的每一個呼吸,每一下心跳,再無保留。

    方以蝶被吻得雙頰酡紅,如痴如醉,幸福的感覺滿溢于心。

    「告訴我。」她嬌媚一笑,眸光澄盲部@br />
    「我愛?,?呢?」久違的默契在心中凝聚,他激動喊出,屏息等待著。

    「我也愛你,而且……永遠也不會離開你!」輕柔的嗓音帶著不容質疑的深情,酣甜醉人。他心旌動搖地將她摟進懷中。「那,會愛我多久呢?」

    「只要我的心還跳。」

    不同的時間,相同的對白,交換的諾言卻是不變的執著,這份恍如隔世的幸福讓林懷然無語了,他輕輕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將懷中的人兒摟得更緊、更緊。

    愛,讓無聲更勝有聲,生命在珍惜擁有的這一刻,變得格外繽紛美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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