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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每個人都在找你和葉飛,你到哪兒去了?」她又問了一次,聲音有些輕顫。
「哪兒都沒去,我就住在湖上,蓮渠,你知道的。我曾經以為至少會碰到你,誰知,入了冬之後,你居然一次也沒來。」說罷,不知是覺得自己傻,還是有些怨她,他居然古怪的笑了起來。
「這不好笑。」她偏過身子,說得有些咬牙切齒,原來的擔心只換來他一頓笑,真是輕賤呵。
「我不是故意的,」他收了笑。「我只是……意外你沒跟那些好事之徒一樣,問我同樣的問題。」
「沒什麼好問的。」她望著冷幽幽的湖面,才發現自己的外衣還是太單薄,空氣冷得教人直打顫。「你自己的事,自己心裡有數就夠了。」
「那麼你呢?」他定定的望著她。「你心裡的事,可曾有數了嗎?」
「你要原諒,還是繼續恨我?」他又問。
「每個人都在談你的事。」她避開他尖銳的問題,不想讓他知道她早就不怨了。但不怨不怪又如何?走到這樣的地步,她心裡清楚不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要得起的。
「不要迴避問題,」他握住她的手。「我不會娶任何人,任憑是誰把我告下了地獄,我也不會娶任何人。」
「何苦呢?」她死命抿著唇,一徑的強撐著笑,眼底滿滿的傷心卻怎麼也藏不住。
「這樁婚事,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是你的真心話嗎?」
「可惜我偏偏是個傻子,不要這種百利而無一害的感情。」他笑得淒涼。
「我一點兒都不重要。」忍著呼之欲出的淚,她不斷的搖頭。
「那很重要,」慕容軒顫抖的捧住她的臉。「不要這麼可惡,就算恨我,也不要這樣一點兒都不在乎。看看我,我從來沒隱瞞想要愛你的心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真心想用自己的一輩子來補償你?」
如遭電殛,駱泉淨駭然掙開了他,淚眼凝瞅著湖中搖擺的船肪。
見她如此,慕容軒失望的背過身,一徑望著湖。「這陣子我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什麼都沒有了,就算你是同情的來看看我,我可能還是會很滿足。」
「那天風雨這麼大,你為什麼會來?」她哽咽的問道。
「因為你。」他握緊拳頭,彷彿在做自己生命裡第一次告白。「我到教坊去,原來打算什麼都不做的,但是鶯兒突然跑來告訴我,谷樵生特意約了你在船上見面,我想……我必須做些什麼,才不會讓自己坐立不安。」
駱泉淨的淚終於忍無可忍的流了下來,然而她只是吸吸鼻子,伸手去拉住他,然後輕輕埋首在他懷裡。
那是他們第一次擁抱,也是第一次他瞧見她這麼主動、如此包容貼心。慕容軒一震!竟不敢呼吸了,突然不知哪兒來的酸楚,那般柔情又溫潤的,在他眼裡的淚光落了款。
當她完全貼在他懷裡時,手裡的燈籠跌落在地。燭光哧一聲滅了,兩人面對的世界也在一瞬間暗了。
也許這樣的黑暗和沉默才是他們要的。沒有階級地位,沒有現在過去,甚至那些煩人的事情都能隨手拈去,他們只是最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什麼都不需要。只要一個擁抱和兩顆合而為一的心。
那一夜她沒有回教坊,跟他離開的同時,她的心也和教坊裡的一切斷絕了關係。
他們放下纜繩,把畫舫開去了附近的一處沙洲,在那兒點起檀香,溫溫柔柔的熏暖了一夜,相偎著遙望著天上繁星點點。夜色看似寂靜,湖上的一切卻是熱鬧的;蟲鳴唱了一夜,不時有魚兒跳出湖面,水聲飛濺,冷風揚起,吹動甲板上響得清脆的風鈴,也吹皺了一圈圈的漣漪……。
駱泉淨異樣的柔順,宓靜如湖水,包容並接受了他。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
「很好,只是……總覺得像少了什麼。」她側過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閃亮如星。
「你為什麼……?」想問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心意,是真心相待?還是同情?
「我不問你為什麼來,你也別問我。」她點住他的唇,復而捧住他的臉,在他耳邊夢囈般的輕喃。
「泉淨……。」
「我們該回去了。」她披上外衣,窗外層層疊疊的雲已近灰白,天,就快亮了。
「泉淨。」
「真瘋,居然一夜沒睡。」她說,歪著身子,瞅著他牽動了一下嘴角,也不算笑,只勉強稱得上是不傷人的嘲弄吧。
「回去吧,讓人看到了不好。葉飛也會擔心。」
「你心裡想什麼?」
「別問我,」她靠在窗台,迎著湖面吹撲而來的晨虱,越近天明,溫度就沒這麼低了。
他偎貼在她身上的溫度會不會也慢慢的消失了?
兩個人之間的黎明天睛,又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慕容軒從身後抱住了她,泉淨靠在他懷裡。「我只知道,我要你,你也要我,我們……不會讓彼此再心碎一次,尤其是我。」
一對水鳥自蘆葦間展翅離飛,點破湖面,水聲飛濺。駱泉淨垂下眼眸,再抬眼,她抿著唇,忽然幽幽的笑了。
「真是奇怪,我以為我在投湖被救時已經死過一次,現在決定跟你在一起,只覺得過去哪些日子過得好像才是真死了。」沒正面響應他的問題,她突然變得多話起來,不停的說著:
「三姐死的那一晚,金寶號的師傅來量她的棺木,我陪著師傅小心整理她的身體、她的臉。我不害怕,我只不停在想,想很多事,想得頭都痛了,想得整晚沒法睡,可腦子裡卻沒有一件是想齊的。我想到唐家,想師傅,甚至想到了你,突然覺得我的仇恨很可笑。」
「昨天以前的你,沒這麼多話。」他屏息的望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臉。
「是嗎?」她望著微露曙光的天色,突然不可遏止的笑了起來。
「我不能欺騙自己,我真的要你,就跟你要我一樣。只是,我一直在抗拒這個想法,因為你身份背後的一切,我不想要。」
「什麼身份,」他苦澀的笑起來,「說穿了,我不過也是……。」
「船娘的孩子嗎?」她輕聲接口。
他呆了半晌,摸摸她的臉。「我早該知道的,你這麼聰慧,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那又如何?」她偎著他,語氣和神情一樣平靜。「是你的錯嗎?有些事情我如今總算想明白了。對我來說,你姓誰叫什麼並不重要,我對你的意義,不也如此?」
「可……。」
「名分、家世對我而言,已經沒這麼要緊了。」她定定的看著他。「如果真的決定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會再計較那些了。從此以後,我什麼都不求,只圖你一顆真心,如此這般,於願足矣,又何必在乎那些呢?」
他屏息的望著她,然後,極為神聖的吻吻她的額頭,之後便不再多語。
船外,朝陽露臉,曙光初現,在他們眼前的天空,終於整個明亮了。
幾乎沒有再耽擱,駱泉淨一徵得譚姑的許可,便離開了教坊,住進了慕容軒為她購置的另一艘新船上。連姐妹之間,她都顯得低調處理。
幾天後,在葉飛的幫忙下,他們正式拜了天地,結成了夫妻。
譚姑自始至終沒有反對,但也不曾參與這件事。她恪守自己立下的誓言,終究不肯以主婚人的身份見證這件事。
很快的,慕容大宇也查出了那個讓兒子改變心意的女人,為此,他一秒鐘也沒停留,怒氣沖沖的衝去棲雲教坊,當然這一次帶了人手。
「把我兒子交出來!」他命人打破重重深鎖的大門,一個勁的咆哮怒吼。
「你兒子不在這兒。」譚姑遣退下人,沒半點笑容的擋在內院門口,所有的姑娘全被她叫去船上了。
「譚棲雲,不要以為老子真怕了你!」慕容大宇惱怒的指著她。「這些年來我讓著你,沒跟你一般見識,如今你倒成了氣候,養了群了不得的小妖精,還叫人騎到老子頭上來!」
「說完了嗎?」她不屑的看著他。「隔了五年,狗還是改不了吃屎。」
「我不是來跟你做口舌之爭的,我兒子呢?」
「兒子?」一反平日的冰冷,她冷笑連連,笑中儘是挖苦嘲弄。「他姓的可是你慕容的姓,找兒子找到外人這兒,我問誰要去?」
問了半天的話,沒有答案反而被奚落,慕容大宇氣不過,上前想揪住譚姑,卻被她一刀差點削去鼻子。
「來人哪!給我砸!給我打!有事我負責!」忌諱那把刀,又恨她恨得牙癢癢的,慕容大宇氣得怪叫起來。
幾個剽悍的壯丁隨即湧上,譚姑一個女流之輩,哪能抵得過這麼多大漢,幾下子就被制服了。儘管如此,但那慕容家的下人也沒沾到好處,五個人就被她砍傷了三個,也算倒霉。
慕容大宇這一次狠狠地揪住了譚姑的頭髮。「賤人!這三十年來,除了在床上,你還真的沒有惹人喜歡過。」
一口口水正正吐在慕容大宇的鼻樑上,譚姑陰惻惻的盯著他。
「你最好殺了我,要不然,我總有一天,會在你背上再加那麼一刀!」
慕容大宇氣得渾身顫抖,狠狠踹了譚姑一腳。
「給我放火燒了這裡。譚棲雲,你要我殺你,我偏偏不稱你的心,我要毀了這一切,我要你後悔跟我作對!」他惡狠狠的笑了。
那一下踹在譚姑的胸口上,她痛得摔倒在地,迷迷糊糊間,只見紅光一片,她辛苦建立多年的棲雲教坊陷在一片火海裡。
棲雲教坊的匾額被人大力砸碎,破裂的木板彈至她面前。譚姑沒有哭,只是捏緊拳頭,悲切的瞪著那熊熊火光裡燃燒殆盡的屋子。
「慕容大宇……。」她含恨詛咒著。
燒了棲雲教坊,慕容大宇一批人馬才浩浩蕩蕩的從教坊裡回來。不過兩個時辰,慕容軒已經像一陣旋風刮了進來。
「你人不在這兒,消息倒很靈通,怎麼?為了那臭娘們,你終於肯回來了?」慕容大宇喝完最後一口茶,唇角噙著得意洋洋的笑。
「你拆了教坊,打傷了譚姑,不就是要逼我出面嗎?」他冷冷的盯著父親的笑。不知怎地,後者越是笑得暢意,他心裡的悲哀就更深。
「很得意嗎?欺負老弱婦孺,向來是你拿手之事。」他嘲弄的問。
慕容大宇失了笑,手中那只上好的青瓷杯重重的砸在地上。
「那臭娘們太固執,我告訴你!老子已經忍了她很多年,今日沒叫人在她臉上劃上兩刀,已經很有情有義了,拆了她的台,還算便宜了她!」
「你明知道她和我的關係,你居然敢這麼做。」慕容軒寒著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說著。
「那又怎麼樣?」慕容大宇冷笑。「我警告你,不要以為你跟我堅持,也不要以為你娘順著你,我就什麼都做不了主。她當年只是同情你才收留你的,那個姓駱的賤婢,根本就是譚棲雲那臭娘們派來的,你休想我會讓她進門,乘了那臭婆娘的心意。」
「注意你做長輩的措辭,她是我的妻子。」慕容軒嚴厲的瞪視著父親。
「妻子?哈,真是笑話!看看你那些個姨娘們,哪個不是出身大家閨秀?你竟然低等到要去找個婊子當妻子!」
沒等慕容軒發作,慕容大宇突然間把身邊半年前才新娶進門的五姨娘拖到他跟前。「看看她,你爹再怎麼不濟事,也要挑個清清白白的閨女入門!」
五姨娘掛著一身金銀珠寶,釵環交撞,叮叮噹噹,狀極狼狽的站在那兒不敢吭聲。
慕容軒盯了她一眼,見那張臉塗滿了與年齡不搭調的濃妝,他心裡的忿恨感更熾。這個姨娘才二十出頭,足足小了他這個做兒子的十歲,要不是她娘家貪財,她又年過二十遠出不了閣,這樁姻緣怎會配得甘心?
那五姨娘給慕容軒這麼一看,也許是人小膽子也小,頓時便淚汪汪的。一進慕容家,她就被上頭幾位長輩千叮萬囑的告誡,在這偌大的家庭裡,斷斷最不能招惹的就是這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大少爺。
見她哭了,慕容軒更是一陣惱怒;他盯著父親,滿臉鄙夷之色。
「好好一個姑娘家,你仗著有錢,娶來蹧蹋,這樣就很了不起嗎?」
「你說那什麼話?!」慕容大宇當眾面紅耳赤,爆跳如雷。「我容忍你,可不是讓你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我!」
「是侮辱嗎?我說的是人話,不像你,為老不尊,所做所為,全不像人做的。」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全嚇傻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要說是開口指責,就是在心裡想也沒人敢想。
「你你……你這個不肖子!我打死你!打死你!」慕容大宇舉起家法,像發瘋似的,重重的往他背上敲。
「老爺子,你保重吧,別跟公子嘔氣了!」看慕容大宇的手勁,像是非把兒子打死不可,那瘋狂勁比第一次有過之無不及。幾位原擬在一旁看好戲的姨娘也慌了手腳,急急上前拉住慕容大宇。
葉飛撲上前護在慕容軒身上擋了最後一棍,咬著牙不吭半句痛。再怎麼生氣這位老爺,葉飛仍有主僕之分,不敢開口頂撞。
「容妃娘娘為什麼不向皇上讓慕容家封官賜爵?就是怕你有了錢勢,再仗著官權,造的孽只怕不止性好漁色這一項!」
「老子有本事,就是要強娶又怎麼樣?!該行的禮,該有的聘,我他媽的一樣也沒少給,全是名正言順的照規矩來,誰怨了我來著?!」見兒子非但不認錯,還指責連連,他更臉紅脖子粗了。
「慕容家族原來可以讓人更敬重的,只要你收斂些,在背後笑你的閒話全可以少些,那些沾親帶故來攀關係的親家也可以少些,慕容家家業再大,可大不過一個貪字。」
「我不要聽這些,你想辦法去跟許老爺子賠罪,然後娶許家姑娘過門,聽到沒有?」
「就是死了,也休想我會娶許家的姑娘。許老爺不是已經告官了?要不,就等許老爺同意,你乾脆就娶了她當你的六姨太,你醜事做這麼多,也不差這一項。」慕容軒冷笑連連,倘若他此時真是口不擇言,他也不在意了。
兒子的一番話不但沒有點醒慕容大宇,反而把他激得更是大吼大叫。
「這是你最後一次打我。」慕容軒慢慢的站起來。「我不會報復,因為你是我父親,不管你有多可惡,我不打算恨你,不過如果你再對棲雲教坊的人有所傷害,對譚姑再恫嚇威脅,我就乾脆放掉慕容家祖傳的百年基業。」
「你威脅我,你竟敢!」慕容大宇的臉脹成了豬肝色,他完全氣傻了!
「你以為這樣老子就怕了你?!我他媽有十幾個兒子,少你一個我也不在乎!」
「我當然知道你不在乎,」他冷笑出聲。「不過我就不相信,他們一個個跟你一樣,不懂生財,只會花錢,他們會有任何本事扛起來?」
這話該死的一針見血!要非這樣,在內在外,他豈會容許兒子囂張這麼多年!一時間,慕容大宇竟無話可駁。
撂下話後,慕容軒自認自己再沒留下來的必要。他咬牙站起身,卻差點單膝跪地,他的背在慕容大宇怒氣下挨的那幾杖並不輕。
「我敢不敢,你自己可以權衡。」他硬氣地站了起來,僵硬的越過眾人。
「你你……你給我回來!」慕容大宇沒料到兒子竟一口氣把話說得這麼絕,僵在當場不知該怎麼應對。那張傲慢的臉完全是譚棲雲的翻版;即便是被踩到底,還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畜牲!畜牲!」慕容大宇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破口大罵。罵奴才,罵妾婢,見什麼罵什麼,好渲洩他心裡的憤怒。
只是,事情仍沒有解決。
許家寬限的期限已到,到時慕容軒如果不肯出面,他就必須賠錢了事。許家豪富,尤其許家老爺,跟他一樣貪婪愛財,這一開口,自是非同小可。想到一樁喜事不成,竟要砸下大錢擺平官司,慕容大宇就心如刀割,不免張口又是一連串的粗話。
在葉飛的攙扶下回到船上,駱泉淨午睡才起;一見他的樣子,便急急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她問葉飛。
「老爺子打了公子爺一頓。」葉飛答得有些憤怒。
她悚然一驚!扶著慕容軒坐下來。
「怎麼會這樣?」
「葉飛,別說了。」慕容軒不願她擔心,命令葉飛不准說下去。
那些傷痕在褪下衣裳的那一剎那,一條條紫青,猙獰得像野獸的大口,在她眼前張牙舞爪的散開。駱泉淨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父親對兒子下的毒手。
「葉飛,請你拿藥來。」望著他背上被杖鞭的傷,駱泉淨覺得心都碎了。若不是不習慣在旁人面前表示感情,她已經撲過去安慰他。
「你又何必呢。」她顫抖的,卻不敢真的碰觸傷口。
「你放棄跟我在一起?」聽到她的話,慕容軒顧不得痛,急急轉身,握住她的手。
「沒有。」她抽開手,不停的搖頭。
「那就別再說這種話。」
駱泉淨咬牙,拭去不聽話的淚,低頭替他把傷口敷上濕布。
「你別哭,對不起,我在心裡發過誓,我要你不要為我再流一滴淚了。」見她哭了,歉疚直撲慕容軒的心,他胸口頓時氣息窒悶,竟重重咳出兩口血。
這一次他的倨傲終於給他惹來麻煩了!慕容大宇出手沒分輕重,將他打出了內傷。
「別說了。」駱泉淨起身,臉頰貼著他的臉,一次次摩挲著去拭乾他殘留在唇邊的血絲。她的臉,很快的覆滿了血。
「別說了!」她低喊,眼淚成串掉下來,把她沾著血的臉劃出兩條河。
「我沒怨自己害了你,請你……請你也別折磨自己。」
「別哭,泉淨,你別哭。」
她吞下淚,深吸一口氣。
「不要再挨打了,這種情況,拜託你躲開。我不會怪你,我也不想去怪任何人,但他這麼做……我真的會恨他。」
「別哭了,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
她吸吸鼻子。「對下超,最近太多事了,我這個樣子,想幫你,也無處幫起。」
慕容軒攬她入懷,輕拍撫她的背。「你無須煩,凡事我自有定奪。你有了身孕,不能太操勞,我只要你像從前那樣,對一切都平心靜氣,然後,平平安安的生下他。」
「我知道。」
「不過,我爹的性格卑劣,為達目的,他總會不擇手段的。他屈服不了我,一定會轉移目標來為難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這幾天我會守著你,如果我真的有事離開,你也千千萬萬別離開葉飛的視線。」
駱泉淨在他懷中點點頭。她真想告訴他,慕容大宇已經這麼做了。今早,慕容家命人送來跟兩,又對她劈頭說了一些羞辱恐嚇的話。
對那些話,她早有心理準備,也不怕早上那些威嚇脅迫的話。決定和慕容軒拜堂的那一晚,她就知道後頭會有很多難關。
可是慕容軒的挨打卻不是她能夠忍受的。
「將來會怎麼樣呢?」替他上好藥,她突然問道。
她的口氣,沒有憂心忡忡,只是不勝煩惱,天知道她選的是多麼困難的一條路。
慕容軒忍著胸口的不適,垂頭輕輕在她額上一吻。
「我不後悔,也不屈服。」他的親吻彷彿給了她力量。她抬頭,握緊他的衣袖,喃喃重複著這句話。
第九章
慕容軒並沒有說錯。在小心戒慎了三個月後,某一天夜裡,慕容軒去看望譚姑的時候,船上來了不速之客。
也是湊巧,懷孕中期的不適讓駱泉淨那幾日夜裡並不好睡,尤其一場熟悉的夢魘,更令她輾轉難眠。
張開眼,透過燭光,看見那幾道人影在紙糊的門板上悄悄移動著。面對這種情況,也許是早有心理準備,她並沒有太多的驚愕。
為了達到目的,對她這樣趕盡殺絕,真的有必要嗎?
在桌上趴睡的葉飛也突然張開眼睛,朝她望了一眼;她點點頭,示意噤聲,兩人專注的盯著門板上靜止的人形。
葉飛靜靜的抽出刀子,壓低身子守在門口。
第一個人進來時,被他逮個正著;接下來的幾個群起湧上,但全被葉飛一拳一個的打飛了出去。
第一個被打倒的男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見葉飛打得酣熱,抓起匕首便朝駱泉淨撲去。
原來葉飛還打算慢慢來,眼角瞥見此舉,他怒不可遏,反手一刀飛出,就把對方手上的武器打落,匕首彈到床上,被駱泉淨急急撿起來。
眼見佔不了便宜,又打不過葉飛,那幾個蒙面人相覷了一眼,個個奪門而出。
葉飛不甘,拾起刀又追了出去。
所有的人走沒多久,鄭元重從門外閃了進來。
「小美人,還記得我吧?」他涎著笑,漸次逼近。
「你怎麼……?」她先尾驚愕,復而有些明白。她不動聲色的把腳縮回床上,手掌輕輕朝後握著方纔那把刀,小心的壓在枕頭下。
「三更半夜見了男人還這麼鎮定,你倒是真有三兩手,莫怪慕容公子被你迷得團團轉。」
「好說,」她抿唇,突然露出一抹輕淺的笑。「門外那幾個傢伙,和你是一夥的?」
「那可不。他們全是我花錢請來的好手,你那保鏢很了不起,居然還能全身而退。」鄭元重得意的說。「這招調虎離山,戲法雖嫌舊了點,但有時還是很受用的。」
「鄭老爺放著生意不做,怎麼做起偷雞摸狗的生意來了。」她淡淡的開口。
「你說的好。小美人,這可不是我的本行。」說完,他欺身向前,竟大剌剌的坐在床前;方才在燭光照耀下,這冰霜美人腳踝那一截肌膚,白嫩細滑得讓他差點沒流口水。慕容軒這廝,艷福還真不淺。
「想知道這段因緣,也無妨,就告訴你好了。說來真巧,我幾天前在勾欄院裡碰見慕容老爺,我和他一見投緣,慕容家這會兒和許家鬧上官司的事,全城都傳遍了,我不免上前關心了一下,知道他的難處,乾脆獻了一計。」
駱泉淨盯著他的舉動,勉力壓下胸口的噁心和憤怒。這個老不修,竟敢上她的床!
「你肯定拿了不少好處。」
「那些錢是沒什麼,不過倒可出我一口怨氣。」鄭元重伸手摸了她臉一把,此一舉動令她胃中酸水直冒,卻沒敢經舉妄動。
「我老實告訴你吧。」鄭元重大聲笑道,但眼中出現了濃濃的恨意。「慕容軒那廝扯我後腿,想辦法弄丟了我的官位,今日我鄭元重便玩了他的女人,送頂綠帽給他,一報還一報,也不為過是嗎?」
這番話讓駱泉淨呆住了!鄭元重的丟宮是慕容軒策劃的?
沒留神,突然,她懷中的錦被被鄭元重揭開,見到她隆起的小腹,他先是一驚,隨即惡毒的笑了。
「你倒真本事,為他懷了孩子,想坐慕容少夫人的位置,可惜慕容家族這麼大的飯碗,不是你這種歡場女子端得起的。閨女妓女我玩了不少,就是沒搞過大肚子的。你聽話些,本爺保證不會弄疼你。」
「他如果知道是你所為,你肯定活不成。」駱泉淨的手在身後勾住刀柄,奇怪的是她仍無懼怕,口氣一派安詳。
鄭元重伸到她胸前的手因為這話突然停了停,他眼睛危險的瞇緊。「小美人,你威脅我?」
「是不是威脅,你很清楚他的脾氣,那可是一等一的壞,你真招惹了他,只怕也沒什麼好下場。」
「等他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死透了。慕容老爺的意思我可也聽明白了,你壞了他的事,他可沒打算留你活口。」說罷,一手已經拉開自己的衣裳,解開腰帶。
「可惜你算錯了一件事。你可知道我是誰?」她突然微笑。
「你是誰?不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嗎?」鄒元重哈哈大笑,手指才要勾住她的前胸衣襟,寒光乍現,他的袖子破了一道。
駱泉淨的刀抵著他脆弱的脖子,還刺破了一點皮肉。
顯然,他低估了這個女人。初次在船上見她,只當她弱不禁風,哪知她使起刀來,竟這麼嚇人。
「呵……呵……小美人,我是開玩笑的。」
話沒說完,他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三更半夜摸上我的床開這種玩笑?」她眼眸一寒,不在乎的揮下手,在鄭元重脖子上多劃了一條淺淺刀痕。
「你真的忘了我是誰?真不敢相信。」她狀極冷淡的搖搖頭。「一年多前,你案下判決,逼死了唐家沖喜的小媳婦,你居然忘了,還是這樣泯滅天良的事你做了太多,根本不在乎?」
「那不是我的本意,唐家送了一筆錢,」他慌亂的哭著解釋:「唐家要我這麼判決的,再者是她自己要投湖的,不干我的……你!難道你是……?」
「我是鬼。」她冷幽幽的抿唇。「找你索命來了。」
葉飛自船外飛奔進來,他的手臂泊泊滲著血。
「姑娘!這個人……。」葉飛瞪著鄭元重的背,擔憂的開口。
「你受傷了嗎?」她的目光仍集中在這個狡獪的鄭元重身上,半寸也沒移開。
懷了身孕之後,她對每件事變得更加格外謹慎。為了孩子,為了自己,沒確定葉飛的傷勢前,她只能求自保。
「皮肉傷,對手已經被我捆起來了。姑娘可好?」
她搖搖頭,盯著外頭微亮的天色,突然疲累的歎了口氣。
「這晚給他們一鬧,看來咱們都甭想睡了。葉飛,麻煩你帶他走吧,隨你怎麼處置,就是別殺他,犯不著為這種人弄髒了咱們的手,惹上不必要的官司。」
將來人拖起身,燭光下瞧清楚鄒元重的臉,葉飛不禁怒火中燒!他揪起鄭元重,反手就是幾個凌厲沉重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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