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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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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希枒]牽錯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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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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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2:0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最後,無計可施的展翼好人做到底,決定收留麗涓一夜。

將一個酒醉的單身女子丟在人口混雜的旅館裏,實在不是君子的作風。

不過對方似乎無法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你別以為我喝多了,行動遲緩,就沒有自衛能力;我的腦袋清楚得很,你休想占到任何便宜!”

一坐上沙發,不再需要展翼的攙扶,麗涓立刻與他保持距離,抄起一個抱枕護在胸前,嘴裏的嚴正警告聽在展翼耳裏著實不是滋味。

“要擔心酒後亂性會被怎麼樣的,應該是我吧?”

“誰說的?按照常理,每次受傷害的都是女性。”她疲憊地靠在把手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你若能用常理衡量,你就不是尹麗涓了。”

他從沒看過像她這樣彆扭又隨性的女人,前一秒還氣勢驚人地捍衛貞操,後一秒卻毫無防備地睡倒在男人面前,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她眼中的淫亂代表。

等不到她的反應,展翼無奈地走過去搖醒她。“你要睡覺,總得先找張床,卸下一身的行頭才能去見周公吧?”

她無意識地揮開他的手,沒有清醒的意思,展翼乾脆坐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臉頰。不預警地,麗涓突然睜開眼睛,挺起身傾向他。他來不及反應,呆楞地盯著她的臉在他眼前逐漸放大,直到兩人的鼻端距離不到零點五公分,他才聽見麗涓的低喃。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女人味,絲毫不能引起男人侵犯的意念?你們男人是不是比較喜歡像立繡那樣柔情似水的女人?至於我這種女夜叉根本就不屑一顧?”

展翼被她吹到臉上的氣息惹得有點心慌,必須多費點力氣才能理智地回答問題。

“愛情這種問題是見仁見智的,沒有任何一個典型保證受歡迎。就算被大多數人認定是好伴侶,可是傾慕的那個人不以為,這種優勢也沒有意義。”

說話當中,她一直張大眼睛鎖住他的目光,強迫他必須正視她過近的面容,直接感受她輕拂過臉頰的呼吸。

他知道自己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無力確定她是否只是在夢遊。

這種情境實在太詭異了!

過了許久,麗涓才重重點了一下頭,語氣仍然縹緲的說:“說的也是,男人喔,都是沒有原則的野性動物,隨便一撩撥就意亂情迷,我何必為了迎合大眾而屈就自己呢?”

她一邊說話,一邊驗證地在他身上亂摸,一下碰碰他的臉頰,接著又摸上他的胸膛。展翼呼吸急促地捉住她的手,再讓她玩下去,她很快就會知道她剛剛發表的偏見都是真的。

被人限制住雙手,麗涓也不反抗,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後接著說:“不過我還是要脫胎換骨,不想再當從前的尹麗涓了。不幸二十多年了,總該輪到我神氣的時候吧,你說對不對?算了,你的意見沒有參考價值,說了我也不會聽,不要吵我。”手一揮,她倒頭就睡,深眠的程度好像從沒清醒過。

看著乍然空虛的雙手,展翼苦笑著搖頭。她真的是他見過酒品最奇怪的人了。

為了避免吵醒她,她又會舉止詭異地對他胡言亂語,展翼任勞任怨地抱起她走往客房,再體貼地幫她擦去臉上的妝。

手指戀戀地劃過她細嫩的臉頰,霎時間,他有了答案。

現在他能確切地回答卓伶,對於麗涓,他是認真的。

愛情來得沒有理由,不挑時間,不選物件,心動就是心動了,他不會找藉口回避。

只是他從沒想過他的戀情居然也是一條不歸路:莫名其妙地愛上麗涓已經夠離奇了,更困難的還在後頭,他該如何讓她回應他的感情呢?

他一臉苦笑,任由腦袋漸漸發疼。

***

雖然昨晚喝得很過癮,一覺醒來總免不了宿醉的折磨。

麗涓抓著快崩裂的頭顱,咬牙忍住欲飆出口的粗話,艱難地從床上爬起,落地時卻重心不穩,整個人迎面貼倒在地板上。展翼打開門看到的就是這番狼狽的情況。

他憋著笑將她從地上扶起,好心地幫她拉好衣服,麗涓卻是不領情的猛瞪他。

“你不是說過憋著笑對健康不好嗎?”打落他擱在肩上的手,她不屑他的幫忙。

他無辜地擺一擺手,不忙著解釋,先遞給她一杯顏色混濁得很噁心的飲料。

“這是什麼?”她皺起眉頭撇開臉,回避那股從杯中飄出的異味。

“杜展翼特製的解酒液,喝下去保證立刻上天堂。”他勾起邪邪的嘴角,看起來就像唆使人出賣靈魂的魔鬼。

麗涓當然不相信他的好心,手一伸,又將那杯噁心的溶液推回。“我寧願頭痛而死也不要坐在馬桶上西天。”別想陷害她拉肚子,這種手段她跟卓伶從小玩到大,騙不了她的。

展翼還是好脾氣的笑著,“喝不喝隨你。不過我必須說,我沒有趁入之危的習慣,這點品德,人格低賤的我還有保留。”

她狐疑地瞅著他瞧,估量他話裏的可信度。最後,她接過杯子,一口氣將那綠色溶液灌進胃裏,努力忽略它滑過喉嚨的感覺。

這並不表示她完全相信他,而是她受不了腦袋持續被酒精折磨。另一方面,她拒絕不了別人的好意,標準吃軟不吃硬的個性。

展翼笑看她吞下最後一口,眸底閃過一抹神秘的光采,他知道該如何對付她了。

擦去嘴邊殘留的水滴,她眉間的紋路鎖得更深了。

“你的保證最好有效,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收拾好東西後就往外走,麗涓即時叫住他,語帶尷尬的問:

“喂,我昨天沒做出什麼蠢事吧?”她從沒喝醉過,所以不知道意識模糊的自己會有什麼舉動。

展翼轉回身子好奇的挑挑眉。

“你不記得發生過的事嗎?”

她昨晚明明腦袋清楚得能跟他一問一答,怎麼過了一晚上,酒精才開始發揮效力,現在她的大腦終於正式罷工?

“我只記得我從大廳走出來,找到一座涼亭,接下來的事就沒印象了。”那杯可怕的飲料真的有效,喝過之後她的頭痛就減輕不少,人也舒服多了。

“你連你吵著不要回家,不去找卓伶的事都不記得了嗎?”

不會吧?千萬別告訴他,那些都是下意識的反應,出於她自保的本能。

麗涓搖搖頭,證實了他的猜測,嚇得他滲出幾滴冷汗。

尹麗涓果真是個怪異的女人,她的生物本能出奇的發達,昏睡中居然也能做邏輯判斷,他懷疑如果當時要她解剖白老鼠是不是也得心應手?

看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麗涓也跟著緊張。

難道她真的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

“昨晚我的情況很糟嗎?”

他仍是不說話,安靜地盯著她,看得她渾身雞皮疙瘩,又羞又愧的。

“我給你惹了很多麻煩嗎?”第一次對他有愧疚的感覺,她不知道該如何表示她的歉意。

展翼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早已恢復冷靜,偷偷欣賞她難得慌亂的樣子,暗自決定放棄所剩無幾的美德,偶爾趁人之危一次,應該不算卑鄙吧?

他得好好想想,該怎樣利用她慚愧的補償心理?

***

麗涓抱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回到家門口,雖然一路上展翼不斷保證她沒有做出驚世駭俗的大事,但從他遲疑的樣子看來,他肯定有事瞞她,而且還很不光采。

他執意不說,她也沒辦法,就算用力榨出所剩無幾的記憶,仍然毫無所獲。

麗涓全副心力都放在過去的事上,渾然不察眼前將刮起一場風暴。

一踏進院子,大門就應聲而開,立繡驚憂的身影急飄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殷切的問道:

“麗涓你去哪了?怎麼沒有回家呢?”

麗涓好不容易平復的腦神經又開始隱隱作痛,她深刻地體會到,縱欲的後果是慘重的代價。

拉開一朵歉然的笑容,麗涓故作平靜的說:“昨天玩得太晚了,怕回來會吵到你,所以就到朋友家去了。”

“哪個朋友呀?你身後那個“好朋友”嗎?”

一個陰森的聲音幽幽地從門口傳來,麗涓頭皮發麻地望過去。她那個很少回家的大姊就倚在牆邊,一副久候多時的樣子。

在這種箭拔弩張的氣氛中,唯一笑得出來的,只剩展翼這個外人。

“各位早安!”他一派輕鬆地打招呼,對她們姊妹間的波濤視若無睹。

“杜先生,我不是囑咐過你必須安全送還我家妹妹的嗎?”卓伶矛頭一轉,刺向那個笑得很張狂的男人。

她生平最討厭等人,而他竟讓她等了一夜!他們的恩怨又多上一筆了。

“我是無辜的,原因問你妹吧。”他把問題丟給麗涓,自己悠閒地呼吸清晨的新鮮空氣。

對於他臨陣脫逃的行為,麗涓敢怒不敢言,畢竟問題都出在她身上,怨不得人。

“我昨天喝多了,怕你們會擔心,也怕麻煩,所以乾脆借住他家一晚。”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她得讓自己看起來正大光明。一味退縮不是她的個性,也容易招人懷疑。

立繡不敢置信地倒抽一口氣,眼神異樣地飄向展翼,不知道該說什麼。

卓伶則是輕抬起眉睫,打量似地掃了他們兩人一眼。

“沒發生什麼逾矩的事吧?”

“拜託!你為什麼老愛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呢?我像是不懂得潔身自愛的人嗎?”麗涓率先大聲抗議。

為什麼只要跟杜展翼一起出現,全世界的人就認定他們一定有曖昧關係呢?

卓伶不理會她的怨懟,她等的是展翼的答案。

“你還記得我的警告嗎?”

展翼直視她逼問的目光,笑得很平和。

“你不是說還有商議的空間嗎?”

聞言,卓伶楞了一下,張大嘴吐不出聲音。三秒後,她才走過去搭上他的肩膀,感情很好的說:“你這麼快就想通了呀?”

“是啊,我不像你需要多年的深思熟慮,還得離家出走才找得到答案。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夠我下定決心了。”

他半是諷刺半是表白的說,聽得卓伶又氣又喜。沒想到她報復的機會這麼快就送上門來,她得趁出國前大玩一場才夠本。

“你真的很欠教訓耶!現在還不討好我,以後有你受的。”

卓伶一邊說著,眼角不安好心地瞄向麗涓,看得她渾身發毛,籠罩在一股不祥的氣氛中。

她收回視線,再次勾搭上展翼的肩背。“這件事我們得從長計議,到我那邊去吧,韓澈說不定能提供絕佳妙計。”

說完兩人連道別都省了,交頭接耳地消失在尹家門前,留下一團令人發寒的詭異氣息。

麗涓不自覺地抖了下肩膀,刻意略過心頭那片突然飄來的烏雲,強打起精神的說:“我去洗澡了,髒了一天一夜,整個人好不舒服。”

立繡依舊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直到進了門,她才緩緩地開口:

“麗涓,你變了。”

“當然變了啊!在美容中心折騰了四、五個鐘頭,全身上下被脫了一層皮,頭髮也少了,不變才奇怪。”迅速喝下一大杯冰牛奶,她終於將食道中那股噁心的感覺沖散。

杜展翼那杯解酒液的口味跟它的效用一樣,強烈得教人永生難忘。

“你的心境也變了,整個人輕鬆許多,過去的事已經不在意了吧?”

立繡問得很謹慎,也很溫柔,麗涓心頭熱熱地回以一朵微笑,現在的她開始懂得感激家人的關心。

“都沒事了。”

見到她開朗的樣子,壓在立繡心中多年的石頭終於落地。跟麗涓一同生活這麼久,這種安然的笑容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短短一晚的時間,竟能有如此大的轉變,讓人不免懷疑到底是怎樣的力量有此神效?

“你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麗涓也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跟展翼哥真的沒什麼嗎?”她想來想去只有展翼是最大的變數。

一聽到他的名字,麗涓的寒毛全豎了起來!現在對他的感覺不只是厭惡與好玩,還多了些內疚以及一點說不上來的羞怯。

頭奮力一搖,想把那種奇怪的感覺甩落,嘴裏強硬的駁斥:“你們要我說多少次?我跟他怎麼可能嘛!”

“是嗎?”她的反應一一都看在立繡眼裏,她的說詞無法讓人信服。

不願面對立繡懷疑的審視,麗涓心虛地逃到樓上,亂了調的心跳卻怎麼也平復不了。

***

所有人都發現到麗涓的改變,因此她的處境變得很奇妙。

學生們不再追著她要立繡的消息,卻有更多的小女生不斷地向她詢問,到底是哪家美容院的哪號設計師手藝如此精湛?那些小男生也因為她的笑容變多了,開始跟她有說有笑,甚至不避諱地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而物件就是上次來訪的大帥哥?

只要一提到這個問題,她立刻拉下臉,回復成從前的巫婆樣子,嚇得眾人不敢再談杜展翼的事。

一個順眼又沒物件的單身女子,理所當然地成了眾家曠男注意的目標。幾個對立繡死心的男老師開始對她示好,她本著從前佔便宜的心態,依舊享受他們貢獻的特權,在心裏卻是冷眼旁觀,激不起絲毫漣漪。除了對那個新調來的數學老師比較客氣外,其他人早就被她刷掉,等著資源回收。

“麗涓,你覺得新來的楊介廷老師怎樣?他似乎對你有好感,可是幾次約你吃飯你都不去,不喜歡他嗎?”

坐在家政教室內,兩姊妹推掉擾人的約會,躲在這裏喘口氣。雖然麗涓不如立繡受歡迎,但一兩隻蒼蠅就夠煩人了,有時候她真想再板起臉縮回堅硬的龜殼中,重新做回陰沉的尹麗涓。可是她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倒楣下去,硬是勉強自己撐下去。

唉!被人遺棄有自卑的可憐,受人注意也有討厭的麻煩。

歎了一口氣,麗涓回應立繡的問題:“他人不錯,五官端正,品行良好,又有禮貌。不過,我沒有跟他一起吃飯的動機。”

“吃個飯需要什麼動機?”立繡不懂,吃飯又不是科學實驗,需要什麼理由?

“當然需要。如果你沒有動機、沒有話題,你要跟他聊什麼?悶著頭吃飯,吃完飯就閃人嗎?那倒不如不要開始。”

立繡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那麼你跟展翼哥一起去吃飯、一起參加晚宴,都是有理由的嘍?”

聽到那個名字,麗涓一震!全身神經都不對勁,想像以前一樣開口醜化他,卻找不到合適的字眼。

人果然不能欠下恩情,只要對他還有所虧欠,她永遠不能大聲說他壞話。

無力地再歎一口氣,“沒錯,我跟他是有點小牽扯,不過都過去了。他不來找我,我也樂得自在。”說到最後,語氣聽來竟帶絲怨嗔,嚇得她趕緊捂住嘴,留意立繡的反應。

立繡沒發現到她的失常,自然地繼續閒聊:“我聽卓伶說,展翼哥最近健康狀況不太好,前幾天盲腸炎開刀,還住院好幾天呢!要不是知道的太晚,我們應該去探望他一下。”

“那種小手術躺幾天就沒事了,何必為了那只豬浪費花跟水果?”麗涓刻薄的說,心底卻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牽累他了?

立繡不認同地轉身瞠她一眼。

“他好歹也是你的朋友,這樣說他好嗎?”

“我總是這樣說他的呀,以前怎麼沒見你反應這麼激烈?”麗涓與她視線相交,納悶她突生的慍意。

立繡跟卓伶到底是怎麼了?每次跟她談起展翼,就是一副有所保留的樣子,刻意瞞著她某些事。

立繡遲疑一下才問:“你現在對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嗎?”

這個問題麗涓答不出來,它牽扯太多了,一時間也說不清。

“你這麼關心他做什麼?該不會你迷上他了吧?”話一出口,她就嘗到胸口那抹苦澀的味道,刺刺的,比那杯綠色汁液更教人不能忍受。

立繡冷靜的搖頭否認。

“我沒有。那你呢?”

麗涓啞了口,她為什麼不能像立繡一樣斷然地將他排拒在外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這麼優柔寡斷?

一陣西風吹過,麗涓的頭開始痛了。

***

麗涓開始相信因果報應了。

下午才笑過展翼的病痛,晚上就輪到她感冒,而且來勢洶洶,頭痛、發燒、流鼻水一起來。偏偏在這個時候立繡卻去參加大學同學會,卓伶留在家裏的藥也湊巧的沒了,害她得抱著一盒衛生紙擠公車,親自到卓伶的住處去看醫生。

人才剛步出電梯,就碰到欲出門的韓澈。

“有事嗎?”他客氣卻不生疏的問。

韓澈淺淺帶笑的樣子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但麗涓沒心情細細品味,劈頭就說出來意:

“我感冒了,來跟卓伶要些藥。”

“我剛好要去接她下班,你先到裏頭坐著等吧。”韓澈請她進去後自己帶上門就走了,毫不客套。

麗涓相當欣賞這位准姊夫的性格,不但外表無可挑剔,為人更是穩重體貼。要這種人配給她那個惡劣姊姊,真是暴殄天物!

隨手翻過一本雜誌後,電話突然響了,麗涓不接,任由答錄機運作,傳來的卻是熟悉的嗓音。

“韓澈,快把那個魔女送過來吧!她今天不是要幫我拆線嗎?她到底給我塗了什麼藥?傷口癢死了!快點過來讓我解脫吧!還有,我再也受不了稀飯了,順道施捨點可以入口的食物吧,我快餓死了!”

展翼呱啦呱啦地說了一大串後立即掛斷電話,急躁得失了原有的優雅,麗涓越聽越好笑,還倒轉聽了兩三次,直到另一通電話響起為止。

“麗涓,把電話接起來。”

答錄機傳來卓伶刻不容緩的命令,麗涓聽話地拿起話筒。

“我是麗涓。”

“麗涓,我現在有急診暫時回不去了,韓澈也要留下來幫忙。你要的藥放在電視下的抽屜裏,上頭都有標明症狀,你自己拿吧。回去前記得幫我們關好門。”

“等一下!”麗涓在她掛斷前及時叫住了她。

“我現在很忙,有話快說!”卓伶急著催促。

麗涓也不浪費時間,簡略的把展翼的情況說了一遍。

卓伶沉吟了一會。“今天我不可能過去幫他拆線了,可是他的傷口必須換藥,麗涓,你替我去幫他處理傷口,需要用到的藥品跟消毒白老鼠傷口的差不多,你應該應付得了,就這樣了嘍!”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卓伶話一說完就斷了線,麗涓只能掛著兩條鼻涕瞪電話出氣。

她不是要她跟展翼保持距離的嗎?現在又使喚她親自送往狼口是什麼意思?

換藥這麼簡單的事,那只豬不會自己來嗎?何必勞煩到她?

一天不清理傷口也不會死,就讓他癢個一夜,當作是報應也好。

她找了許多藉口說服自己不要管展翼,最終,還是不情願地帶了幾瓶藥水跳上與回家相反方向的公車。

她好恨她現在放不下的軟心腸。

盯著手中多出來的便利店塑膠袋,麗涓重重地搖頭歎息。過來幫他上藥已經是她最後極限了,為什麼還要幫他準備晚餐呢?

她拚命對自己解釋,是因為自己餓了,剛好經過便利店,所以順便也幫杜展翼帶了一分,算是報答他上次的收留。

可是她非常清楚這個藉口有多薄弱,否則也不會在他門前徘徊許久還不敢按電鈴。

她不願細想這其中的玄機,一咬牙,硬著頭皮上了。

鈴聲響過不到五秒,展翼立即歡喜地拉開門,一見到是麗涓,原本晶亮的眸子登時黯了下來。

“怎麼會是你?”他意興闌珊地讓她進門,毫不招呼又走回臥室。

陷入自我厭棄中的麗涓相當不滿他的反應。

她這樣的犧牲居然只得到如此的對待,教她情何以堪!

用力地把東西丟在桌上,她氣衝衝地沖到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這時她才看清楚他的情況有多糟。

一套休閒服皺得不像名牌就算了,他還能把它穿得更邋遢,簡直就是掛在身上而已!頭髮淩亂、眼球充血、雙頰消陷,還冒著青髭!他真的是那個自命風流的杜展翼嗎?

不過這都比不上她受創的自尊心,她要求應有的公道。

“卓伶在忙,我替她送藥過來,你連一句謝謝都不說,還露出不屑的態度,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謝謝,你滿意了嗎?”展翼沒力氣跟她吵,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但求她能放過虛弱的他。

他敷衍的樣子反倒在麗涓的怒火上添了油,她氣得更無以復加。

“你真的很惡劣耶!到現在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平常裝得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欺騙別人的感情,私底下的你竟然無賴得教人不齒!”

他絕對是個雙面人!擅用和善的面具掩飾粗魯的本性,讓所有人以為杜展翼是完美情人的化身;實際上,真正的他只是個無禮的痞子。

面對她的指控,展翼頭痛地翻了白眼。他有種被整的感覺,猜想卓伶是不是故意派麗涓來磨去他剩下的半條命?

“小姐,我正在生病中,請你體諒一下我的失常好嗎?”

“隨時隨地都應該注意禮貌。”看他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麗涓的同情心稍微降低了憤怒的溫度。

“好,在此我為剛才的事鄭重道歉,下次生病時我會謙卑得讓自己更可憐的。”他諷刺的自嘲,現在的他只能開自己玩笑了。

麗涓被他說得有點內疚,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可以毫無怨言地照顧酒醉的她,她為什麼不能退一步容忍他呢?

一思及還欠他一分情她更不好意思了,難為情地小聲說:“對不起,我的反應太過分了。”

料想不到麗涓居然會對他低頭,展翼驚訝得忘了先前的不快,呐呐地跟她在房門口兩兩相望,直到麗涓受不了這種煽情的氣氛,開口打破沉默,他才憶起生理上的不適。

“你的傷口不是很癢嗎?我帶藥來了,你自己把它處理乾淨吧。”

“要我自己動手?我是病人耶!”他不想看到肚皮上那條醜陋的痕跡。

他懷疑在麻醉期間卓伶是不是又跑到手術室湊熱鬧,而這又是她另一個傑作?不然依現在的醫療水準,割盲腸需要開這麼大個洞嗎?

“你該知道你傷口的位置有多危險吧?好意思叫一個未出嫁的小姐看嗎?”右下腹的部位只要再拉低一吋就春光無限了,他願意曝光,也得問她願不願意欣賞啊。

察覺出她的害羞,他壞心眼地笑了。

偶爾生這種病也不錯嘛!看看她千載難逢的表情也夠本了。

“卓伶常常看也沒聽她抗議過,既然你代替她來,應該要負責到底吧?”

“你……”

明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她卻沒有理由反駁,三眼白再怎麼瞪也只能認分地提起藥品跟他一起進房。

看他舒服地躺在床上,麗涓肚子裏的冤氣越積越深,右手使勁一翻,將他衣服掀起,露出大半個上身。她沒心情欣賞他絕佳的線條,手指再往褲頭一扯,終於找到麻煩的根源。

換藥時她目不斜視地加快手上的動作,死板的樣子讓展翼很不滿意。

“我犧牲色相露出兩點半,你不給點意見嗎?”

“你希望我說什麼?”她滿臉厭煩地睨視他,她是來換藥的,不是來看猛男秀,他還想跟她要小費嗎?

見她一臉興致索然,展翼洩氣之餘也不再自討沒趣,安分地閉上嘴,安靜的等她結束包紮。

“好了。”麗涓貼上最後一塊膠布,不能心安的補充道:“我不確定這樣做到底正不正確,不過卓伶說這跟處理白老鼠的手續差不多,我已經盡力了,有問題的話你找她負責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他的臉立刻垮了。

在她眼中,他只跟那窩老鼠平起平坐,到底要怎樣做他才能升級呢?

暫時拋開自憐的心情,他決定先照顧好身體才有本錢長期抗戰。

“你有帶食物來嗎?我餓慘了。”

“在路上我買了些東西。”她一邊收拾一邊答道。

“你買了什麼?該不會是面吧?”他突然想起她單調的喜好,有了心理準備。

她從客廳把塑膠袋提進來,一一亮出袋裏的食物。

“有泡面、涼麵、冷凍烏龍炒麵跟鍋燒面,你要吃什麼?”

躺在床上的展翼疲累地閉上眼,無奈的說:“隨便。”

他還能有別的選擇嗎?至少他能慶倖,不是稀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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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天之後,麗涓常發呆,腦裏想的都是她跟展翼的關係。

他當她是朋友,她勉強承認了,可是經過這些日子,感覺卻變了。應該說她對展翼的感情時時都在改變,到現在才發現這分友誼已經變質到她辨不清的地步。

她對他真的只是朋友嗎?

曾經反駁過他人的信誓旦旦,現在想起來竟有種欺騙的難堪。

她說過她絕不可能跟展翼有曖昧的牽扯,可是心底那分蠢蠢欲動的情緒卻隱晦得教人臉紅!

她的眉頭深鎖,臉色卻異常紅潤,詭異的樣子讓對面的楊介廷看得很緊張。

“麗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斯文的臉上佈滿擔憂,他很怕第一次約會就留給她不佳的印象。

恍然回神的麗涓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狀況,多花了幾秒才想起自己正在跟人吃晚餐,遲鈍地給他一個微笑。

“我沒事。”在心裏她卻暗籲了口氣。

這頓飯就如她所說的那般乏味。不熟識的兩人,話題僅止於禮貌性的探訪,問問專長、興趣、喜好等等……可是為了維持一定的形象,她又不能老實的告訴他,她的專長是解剖小動物,興趣是連續睡上五十個鐘頭,唯一的喜好是吃面。

席間言談舉止都彆扭得要命,她非常後悔為什麼要聽立繡的煽動答應這個約會。

要是對象是展翼的話,他們早見慣了彼此的惡形惡狀,要狼吞虎嚥還是現出本性都無所謂,相處起來絕對比較自在。

掛在她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了,原來在她心中,展翼竟是這樣特別的存在!

她清楚他的缺點,也能找到他的優點,漸漸習慣他在心中佔據位子,允許他融入她的人生中。

種種跡象所顯示的意義她大概猜得出來,在做出結論前,那個主角竟從腦海中跳出,現身在眼前不到五公尺的距離內,而且,臂彎裏還勾著另一隻白嫩的玉手。

麗涓眯起殺氣騰騰的大眼看著展翼與李瑤真進門,坐下來點菜,接著很愉悅地聊天,體內的戰鬥力隨著怒氣急速攀升。

他很懂得生活嘛!病才好了七成,就迫不及待地安排約會,真不愧是風流倜儻的杜展翼呀!

楊介廷見她臉色忽然變得陰沉,大受打擊的他又驚又怕,毫無心理準備面對這樣的麗涓。

他原以為麗涓是個俐落、有個性、認真又負責的好老師,完全想像不到她的性格會強烈到如此駭人的地步,他真的是被嚇壞了。

不理會楊介廷的怔忡,麗涓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座位,直直往展翼那桌邁去。這次不用卓伶指點,她也曉得該做什麼。

這邊展翼跟李瑤真聊得正盡興;撇開雙方家長的撮合,以朋友的觀點來看,李瑤真的確是個健談的好對象。這點共識逐漸在兩人的認知中泛開,往後的發展也將按照這個模式,他們做做朋友就好。

可是看在旁人眼裏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依展翼往常的陋習,評量他們之間的融洽,足以讓麗涓做不正當的聯想。

她仍是笑臉盈盈地走近展翼的視野,在他還沒反應前迅捷地緊挨他身邊坐下,甜美的跟李瑤真打招呼。

“李小姐,好久不見,很高興你依舊豔光四射地跟展翼一起出現。”

她話裏的警告只有展翼聽得出來,他戒備地東張西望,卻找不到卓伶的影子,對麗涓的舉動感到困惑。

再次遇見麗涓,李瑤真先是鄙嫌地微蹙眉頭,隨即客套的笑說:“好久不見。”

麗涓笑得更膩人,纏住展翼的手臂貼得沒有空隙,細聲說道:

“你怎麼沒跟我說還要請李小姐過來呢?我以為今天是我們兩個人的燭光晚餐呢。”

即使有過一次經驗,展翼依然無法應付這樣的她。

她到底是怎麼了?新的惡作劇嗎?

收到瑤真詢問的眼光,展翼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只能實話實說:“這次晚餐我老早就跟瑤真約好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也會在這裏。”

麗涓一聽,嘴唇緊抿了一下,無措地低下頭,委屈的樣子連瑤真看了都心疼,忍不住為她說話:

“展翼,你真的是太花心了!怎麼可以搞混約會的時間呢?太沒品了吧?!”

他被罵得很無辜,根本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被指控成負心漢,想申訴也找不到理由。

“不關展翼的事,大概是我記錯了。抱歉,打擾了。”麗涓立刻站起身子,緊張地為展翼辯護,眼角隱約閃著淚光。

瑤真的同情心被她全盤挑起,雖然她還是不欣賞麗涓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但她絕不能坐視男人欺負女性同胞。

她揪住欲走開的麗涓,將她拉向自己身邊的位子,兩個人同仇敵愾,炮火對準展翼。

“你應該道歉,然後負責到底,不能再這麼荒唐下去了,不然不只父母擔心,甚至還會傷害到其他對你付出感情的女子。”

意料不到李瑤真居然會幫她出氣,麗涓也被嚇到了。難道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麗涓管不了太多了,決定照原計畫演下去。

她怯怯的拉下瑤真指責的手,溫婉的說:“沒關係,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展翼沒有錯。”

他越看雞皮疙瘩越多,渾身顫得不能思考。

麗涓笑裏藏刀的樣子活脫脫是死神的化身,他還不想太早下地獄啊!

“麗涓,你到底在搞什麼?別再玩了行嗎?”他受不了了,她再裝下去,他一定會死於心臟麻痹。

麗涓偏頭避開瑤真的視線,丟給他一記怨毒的眼光,霎時冷得他動彈不得。

轉向瑤真,她又是一臉悽楚無怨尤的說:“謝謝李小姐的好意,我知道你是好心要幫我出頭,可是我不願意讓展翼為難。他有他喜歡的生活方式,我不能拖累他,能這樣守在他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不需要改變什麼。”

瑤真完全拜倒在她的深情中,對於以前的偏見深感愧赧。她從沒想過這樣柔弱的女子也能有如此堅定的毅力,她實在不該鄙視人家。

因為過於感動,致使她也說不出話來;麗涓趁這時候站了起來,走到展翼面前,冷不防地啄了他嘴唇一下後,溫柔的叮嚀:

“我在家裏等你回來,別玩得太晚,你的傷口還要擦藥。”

在展翼反應過來之前,她從容又快速地離開餐廳,拋下呆楞的展翼、新盟友瑤真,跟另一個被嚇到、還沒回神的楊介廷。

***

“你親了他?!然後呢?”原本凝重的氣氛被卓伶一吼,瞬間變得熱烈起來。

卓伶也不想過於激動,可是麗涓做過的事沒有一件不令她驚叫的。

她一下班,回到住處就接到展翼抗議的電話,說他又在餐廳被麗涓擺了一道,問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她好冤枉!為了出國的事她忙得要死,哪有時間算計他啊!

等瞭解詳情後,她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立刻飛車回老家逼麗涓說出事情經過。一聽到展翼刻意漏掉的精采情節,她怎麼可能繼續保持冷靜呢?

麗涓從小就老愛做些不合本性的事來嚇她,暗戀、癡心等候,還有這次的獻吻都是,而這三件事似乎又有脈絡可循。

只有在涉及感情的時候,麗涓才會失常。

“然後我就回來了。”麗涓不以為意的說,臉上的平靜有種欲蓋彌彰的羞赧。

卓伶看出來了,跟一旁的立繡交換個眼色後,決定用迂回的方式慢慢敲出她的心聲。

“你為什麼要破壞展翼的約會?”

“跟上次一樣,只是心血來潮罷了。”她別開臉,避過卓伶壓迫性的目光。

“你從來就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也沒有像我一樣的閒情逸致,會做這種事讓我很意外。而且你還親了他,這應該是你的初吻吧?”卓伶奸佞的笑了,她的妹妹有多純情,她再清楚不過了。

麗涓的臉不自然的紅了,不耐煩地吼回去:“你又知道了?!”

“就算我不知道,立繡總曉得你的交友狀況吧?為了陳嗣棋,這些年來你可是守身如玉,眼神從沒亂瞟過呢!你會為了惡作劇獻出你珍藏多年的第一次嗎?”卓伶不正經地瞄看她,一副欠扁的樣子。

麗涓呼吸急促,強壓下動粗的念頭,卻忍不住心裏的委屈。

“你們到底想挖出什麼笑話?沒錯,我是喜歡杜展翼,對那只濫情的豬動心了!隨便你們要罵要笑,用不著拐彎糗我,反正我也很瞧不起自己,你們想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她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心裏早被嫉妒的酸液搞得天翻地覆,再不發洩發洩,她就快被溶解了!

哪有人可以在幾分鐘之內,發現愛上一個人、卻又同時對那個人失望?

為什麼她總是遇到這種衰事呢?

就算她下定決心改變自己人生,老天也救不了她的男人運嗎?

“麗涓,你別這樣,我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立繡倉皇地沖到麗涓身邊拉拉她的衣袖,她不願見到麗涓又退回從前自怨的樣子,帶點冷調的笑容才是她最美的樣子。

無意讓立繡擔心,麗涓收斂起失控的情緒,不吭一聲的坐回沙發與卓伶對望。

卓伶靜靜地盯著她,視線卻沒有焦點。

展翼送麗涓回來那天有透露出些許感情,她跟韓澈原本有機會可以確定他的真心,但那小子卻在路上擺烏龍,臨時搞出個急性盲腸炎來。

一生病,所有的事都順延了,才會生出這麼多事端。不過,也給了她一個好點子。

忽地,她眯起眼睛陰險地笑了。

“真的喜歡他嗎?”

“對啦!”麗涓不情願的承認,表情嘔得很。

“那很好啊!”卓伶聳聳肩,口氣出乎意料的贊同。“恭喜你走出失戀的陰霾,找到新戀情,這是好事,我們為什麼要笑你?你為什麼要瞧不起自己?”

麗涓不可思議地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麼!

卓伶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難道她之前的矛盾又是自己在杞人憂天嗎?

“你不是不希望我們跟他有任何牽扯嗎?”

卓伶之前不是義正嚴辭地告誡她們,不要沾上浪子的腥味嗎?現在為何可以看得這麼開?

“沒用啊!我警告過,你也斬釘截鐵地拍胸脯保證過,可是沒用呀!還是擋不住愛情的來襲。木已成舟了,我們笑破嘴或吼破喉嚨都於事無補,反對有意義嗎?”輕輕揚起眉毛,卓伶一臉無可奈何。

麗涓又沉默了。卓伶說的沒錯,無論她給自己設置多少安全關卡,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感染了愛情,怎麼也掙脫不了。 

“他知道嗎?”卓伶又問,心裏倒在祈禱那傢伙最好還被蒙在鼓裏,這樣她才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麗涓無助地搖搖頭,她對這段戀情不抱任何信心,根本沒有讓他知道的必要。

卓伶小心地藏起壞心的賊笑,故作不悅的說:“為什麼不告訴他?”

“告訴他有用嗎?他只會得意又多一個仰慕者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滿足他的虛榮心罷了,我為什麼要自取其辱?”

像他那樣不羈的人是不會珍惜別人的感情的,開心的永遠只有自己的享樂。她不想成為他的玩伴之一,也不要再讓人踐踏真心。

“你放棄了?!在一切都未確定前就舉白旗投降,太窩囊了吧!還是你又想無聲無息地守在他身邊,等著他浪子回頭?尹麗涓,你的時間未免也太多了吧?”卓伶忍不住訕笑,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了,她還執迷不悟嗎?

見氣氛越來越不對勁,立繡不得不出面打圓場。

“我們先冷靜下來聽麗涓怎麼說,畢竟感情是自己的事,我們再著急也沒用呀。”

“好啊,我倒想知道老是龜縮的尹麗涓會有什麼進步。”卓伶咽下火氣退到麗涓對面,把她每個細微的波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麗涓不耐地閃躲她擾人的注視,口氣直沖的說:“我的事不要你管!”

“上次就是因為我們沒插手你跟陳嗣棋的事,所以才會拖過整個青春期又不得善終。現在你還有多少年可以浪費?多少顆心可以被摔碎?偶爾讓人幫忙有這麼困難嗎?別人的意見就這麼不堪入耳嗎?”卓伶情緒激動的說,就連旁邊的立繡也跟著點頭。

麗涓的個性很直,一旦她認定的事就不輕易改變,可是愛情太曲折了,依她的思考模式,一定會直直地闖進牛角尖,死待在那裏不肯走。如果她們不推她一把、指點她方向,她永遠不會有圓滿歸宿的時候。

麗涓還是不說話,卓伶更急了。

“你這樣子跟以前的麗涓有什麼差別?就算是外表變了,強迫自己開朗,你的本質依舊陰沉得令人不敢領教!一樣不敢愛,一樣自卑,如果你連最基本的感情都不去爭取,對其他事物會積極嗎?幸福就會來臨嗎?你別異想天開了。”

麗涓像是被雷劈到,怪異地盯著卓伶。

她不想讓自己的人生毀在退縮的個性裏,她渴望光亮的未來。

見麗涓有所動搖,卓伶加把勁的說:“不要再遲疑了,速戰速決對大家都好。不然這樣吧!為了鼓勵你,我決定大放送。還記得我們用結婚當籌碼的賭約嗎?當時我說誰先結婚誰就贏了,可是依目前的情況看來,我是穩操勝算,不想以後你賴帳說我勝之不武,你也需要刺激,我給你特別優待,只要你能在兩年內有個感情穩定的男友,甚至結婚,無論我嫁人與否都算你贏。你別跟我討價還價,計較我太瞧不起人,我這樣做只是要鼓勵你勇敢面對愛情,你年紀不小,沒機會再虛度生命了。”

麗涓慢慢移開視線看往立繡,見她也是滿面擔憂,漸漸軟化了臉上的隔離。

“給我時間想想,我保證絕對會在你出國前解決這件事。”

“你別說得一副很公事化的樣子,這是粉紅色的愛情故事耶!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殺風景?”看她一臉堅決,活像是要上戰場殺敵似的,讓卓伶很不能忍受。

“你要答應我們,無論做什麼決定一定要讓我們知道,雖然沒有助益,但我們能給你心靈上的支持,你不是孤單無援的。”

立繡軟軟的語調教人好生感動,但卓伶打的卻是另一個算盤,她馬上答腔道:“沒錯,你動作前一定要先通知我,等我確定不會有損失後才准許你行動。”

同樣一段話從卓伶口中說出,麗涓卻感受不到溫暖,倒是有一股寒意漸漸從腳底竄上。

***

苦思一天一夜,後麗涓決定當面跟展翼說清楚。

要徹底成為嶄新的尹麗涓,就必須突破自卑的藩籬。

她不奢望展翼回應她的感情,但擱在心裏就無法割捨,時時掛念就無法灑脫。她要為自己而活,不願被其他人拖住步伐,即使傷心是必然的,但有個結果,要遺忘也比較容易。

下班前,她跟立繡說了自己的決定,立繡居然樂觀的告訴她或許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悲慘。打電話通知卓伶,她也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甚至神秘兮兮地祝她好運,讓她除了告白的緊張與預計的心碎外,還多了濃濃的不安。

在暗處似乎有她不知道的詭計悄悄進行著,而她就是被指定的受害者。

煩悶地甩甩頭,不想理太遙遠的事,突破眼前這扇門才是她此刻的任務。

深呼吸幾次,做足心理準備後,她按下了電鈴;在等待間,她的心跳次數激增,呼吸短促,大腦反而得不到充足的氧氣,整個人陷入昏厥邊緣,卻等不到有人來解除她窒息的危機。

撐過兩分鐘後,麗涓沒有力氣再按一次電鈴,腿軟地攤坐在門前,努力維持生命跡象。

她好不容易全部提領出累積二十多年的勇氣,要在今天買回新的人生,他居然不在家!這叫她該怎麼辦?決心不是隨時都可以收放自如的,錯過這一次,她不曉得下一次破釜沉舟的決心會在幾年後出現?這叫她回去怎麼跟姊妹們交代呀?

沮喪地將頭深埋進弓起來的膝蓋間,她完全迷失方向了,有誰能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怎麼了?”

一聲擔心的呼喚召回了麗涓游離的神思,她幽幽地看著那個高大的人影慢慢朝她靠近,在她面前蹲下,接著大手溫柔地撫上她的發,鼻一酸,眼淚竟不由自主地滴了下來。

第一次看到她哭,倒令經驗豐富的展翼也慌了手腳,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見過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也陪伴過她傷心欲絕的一刻,但那些時候她沒掉過一滴淚,現在怎麼會坐在他家門口哭了起來呢?

麗涓眼淚越掉越凶,袖子已經不夠擦了,乾脆撲進他懷裏用他高級的襯衫接她百年難得一見的淚水。

展翼沒空心疼衣服,只能摟著她一起坐在自家門口前傷腦筋。幾分鐘後,她的嗚咽聲漸歇,他來不及弄清情況就被麗涓一把推開,愕然地看著她用一雙兇惡的眼睛瞪他。要不是胸前那片潮濕提醒他,他恐怕會以為剛剛那個哭得可憐兮兮的麗涓只是他眼花時的海市蜃樓。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她用力抹去臉頰上殘留的淚痕,神色肅然,全身上下只剩那對紅腫的眼皮看得出哭過的痕跡。

展翼不禁嘖嘖稱奇,她變臉的速度可真驚人!前一刻還哭得柔腸寸斷,這一刻就板著一副討債的嘴臉來尋仇。

他苦笑地搖搖頭,愛上這樣的女子也算是種自我挑戰吧?

“能請你先解釋清楚昨晚在餐廳發生的事,以及今天你哭倒在我家門前的原因嗎?總不能讓我被你吃豆腐吃得不明不白吧?”

昨晚她那一吻真是後勁無窮,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碰,卻讓他失神了一整天,純情得連他都認不出那是自己了。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嘗起來還挺新鮮的嘛!

“你真正在意的應該是約會被破壞,嘗不到甜頭吧?”一提及昨天的事,她很不是滋味,口氣愈加強悍。

展翼聞到一絲酸味,稍稍滿足了被她忽視已久的男性虛榮。

他愉悅略帶輕佻的說:“甜頭我早就嘗到了。”

眼角有意無意地瞟向麗涓的唇,惹得她渾身不自在,惱羞成怒的低吼:

“你真的是頭色豬耶!腦袋裏除了裝調戲女人的垃圾外什麼都沒有!傷口還沒完全復原就急著找人約會,對你來說獸欲比生命重要嗎?”她上輩子一定是個無惡不作的大爛人,不然今生不會有這種報應。

愛上杜展翼,簡直是跳入火坑、永生的夢魘!

他卻笑得更得意了。“你是在吃醋嗎?你表達關心的方式很可愛。”圈過她的肩膀將她拉近,他再也忍不住地埋在她的頸間竊笑。

麗涓呆了一會兒後,極度不悅地扯開他貼近的身軀,目光冰寒地刺向那張俊臉,一口氣喊出心底的話:

“對,我就是吃醋!我居然會喜歡你這個嘻皮笑臉、沒有操守、毫不可靠又桃花氾濫的爛男人!我實在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愛上的人不是同性戀就是花花公子,天底下還有像我一樣倒楣的人嗎?我完了,我的人生就毀在你手中了……”她越說越小聲,頭也越垂越低,整個人又縮回膝蓋裏去。

聽到這樣的告白,展翼實在高興不起來,她到底是來打擊他還是來談戀愛的?把他眨得這麼低,還裝成受害者的樣子,到底是誰倒楣才會愛上她這種人啊?

手臂又環上她的腰間,打算說些話安慰她,告訴她其實他們是兩情相悅的。但嘴才一張開,她忽然不預警的抬起頭來,一臉堅強的切斷他所有的話。

“你不用說甜言蜜語安慰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早說過我是個識相的人,不會自討沒趣,所以你不必勉強自己跟我交往。告訴你我的心情是因為我想作個了斷,不願拖著感情,讓悲劇一再重演。從今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你繼續你荒唐淫亂的生活,我過我平淡乏味的人生。不過,以朋友的立場,我勸你一句,要潔身自愛,不然年華老去,生理機能下降,可憐的還是自己。”她語重心長的說完該說的話,站起來拍落身上的灰塵,小心地藏起不舍的表情,笑著跟他說再見。

展翼現在可恨透朋友這個詞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將他的心哄得好甜好熱,再用朋友這塊大冰塊砸得他又麻又痛。她可以傾注自己的感情,為什麼不留點時間聽聽他的呢?

慍怒地將她拉回自己懷裏,展翼語氣難得強硬的朝她耳朵吼道:“你當我是什麼?!感情垃圾桶嗎?只准你發洩情緒,不許我回嘴嗎?誰說我勉強了?誰說我們是朋友了?走,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我不是只濫情的豬!”

麗涓的手被他拉得死緊,掙脫不了,只能任他拖著走,連呼吸都不敢造次。

他生氣的樣子好可怕,像是沉寂許久的火山突然爆發,釋放出驚人的能量,連她的氣勢都壓不過他。

由此看來,還是嘻皮笑臉的杜展翼順眼。

被他一路拖到樓下大門口,麗涓忍不住心裏的疑惑,小聲地問向面前的噴氣火車頭:“你要帶我去哪里?”

“去買戒指!”

“為什麼?”她不懂,本來談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拉她去買戒指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轉過頭給了她一個陰冷的笑容,看得她一陣輕顫。

他那扭曲的嘴臉活像是出賣人的惡魔,讓她充滿不安。

她可不想失戀還要被人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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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2:06: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說你要結婚了?”斂羽手中的畫筆頓了下,疑惑地看向躺在籐椅裏的展翼,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訝。

展翼微笑的點點頭,一想到當他把戒指套進麗涓手指時她呆楞的樣子,不禁喟歎,他這個犧牲真是值得了!

看她垮下招牌的三眼白,全身僵硬地任他在眾店員面前用新買的戒指定下她的未來,那可愛的樣子教人忍不住想揉亂她頂上的發,再狠狠地抱在懷裏。

她真的像極了雪地裏的哈士奇,平常強悍,有時卻憨得讓人疼愛。

他不後悔這個決定,即使會失去為所欲為的自由,但有她陪在身邊,日子應該也不會無聊到哪里去才對。

“對象是誰?尹麗涓嗎?”

“你怎麼會知道?”展翼立即從椅中坐起,納悶地看著斂羽。他只告訴他他用戒指拴住了某個人,還沒細說經過,斂羽怎麼一猜就中?

“因為你很在意她。從我們第一次遇見她,你的心思就繞著她打轉,後來的巧合更加深了你對她的注意。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出第二個能讓你這麼衝動的人。”提起筆繼續上色的動作,斂羽的眼底浮著一層神秘的光采,隨著畫布上人物輪廓逐漸清晰,他的笑意愈加濃厚。

低頭思索的展翼沒注意到斂羽細微的異常。

他居然沒發現這些日子以來麗涓已經大大影響了他的生活,變得不可或缺!

愛情來得突然,應證了韓澈的預言,他逍遙的日子真的很快地終結了。不僅斷得迅速而且詭異,由麗涓這個怪女人關閉他快活的上半生,開啟多災多難的下半生,這樣的報應他卻甘之如飴。

只要嘗過這種苦中帶甜的滋味,就教人戀戀不捨。

嘴角不自覺地彎了上來,愛情這種東西還挺有趣的!

斂羽靜靜在一旁用眼角觀察他的反應,忽然問道:“你愛她嗎?”

“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如果不用愛解釋,我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他心甘情願的說。

“她知道嗎?”

斂羽的話像一記悶雷轟得展翼腦袋空白,他似乎漏掉了一個重要的步驟。

當時只顧著拉著她到珠寶店,卻忘了告訴她自己的心意,這樣的遺忘會有什麼後果呢?他不敢想像。

冷汗緩緩泌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斂羽看不下去,給了他一個良心的建議:

“去交代清楚吧,不然依你形容的樣子,她的固執可能會以為你在耍她。”

聞言,展翼倉皇地沖了出去,完全沒留意到畫布上那個迎風飄搖的身影以及斂羽富含深意的笑容。

***

“你說展翼跟麗涓求婚了!”

立繡趕緊將電話拿離耳朵,以防卓伶石破天驚的吼聲震破她的耳膜。她根本不適合做通風報訊的工作,尤其夾在麗涓與卓伶之間,可憐的永遠是她脆弱的神經。

半個小時前,麗涓一進門就直往沙發倒下,失魂落魄的盯著手中的戒指發呆,一個字都不吭。要不是她耐心地用是非題慢慢誘導出事情的經過,也無法得知在短短的兩個鐘頭內麗涓竟決定了自己的終身。

真不曉得該稱讚他們做事有效率,還是要罵他們衝動?

遠在半公尺外的話筒又傳來卓伶的呼喚,立繡無可奈何,稍稍拉近距離,隔著聊勝於無的空間跟卓伶對話。

幸好卓伶已經從過度驚嚇中回復,音量恢復了正常,立繡這才放下掩住耳朵的手,聽到她簡潔的結語:

“告訴麗涓,她做得太好了,姊姊以她為榮。”

說完,卓伶就掛電話了,但她得意的笑聲一直縈繞在立繡腦中,聽起來不像是為妹妹高興,反倒是一種陰謀得逞的奸笑。

立繡沒時間想太多,因為麗涓的反應太不尋常了,絲毫感受不到喜氣,反而有山雨欲來的寧靜。

盯著她看好一會兒,麗涓突然從沙發坐起身子,緩緩轉向立繡,茫然的神色在一瞬間消失,取之而代的是種覺悟。

“他塞給我這個戒指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無意識的低喃,似問非問的。她要的不是立繡的答案,而是她的肯定,確定她的推測無誤。

立繡很為難,她又不是展翼,怎麼會知道他的打算呢?

“一般來說,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是求婚的意思。”她只能用無關緊要的話搪塞。

麗涓立刻搖頭否決:“不可能,他是杜展翼耶!會結婚才有鬼。而且物件居然是我,你別說天方夜譚了。”

她說得很無謂,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在乎,卻阻止不了心底湧上的刺痛。

她很清楚展翼不願被拘束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可能是他安分的原因,所以她從不往最直接的方向想。

立繡無法接受麗涓妄自菲薄的說法,好脾氣的她也急了。

“你怎麼可以低估自己?現在的你不是應該更有自信嗎?為什麼你不肯相信展翼哥也會喜歡你呢?”

麗涓雖然訝異立繡的激動,她還是搖頭。“我不是自卑,我是在陳述一項事實,用一隻戒指是套不住浪子的心的。”舉起左手,麗涓晃了晃無名指,看到鑽石閃爍的光輝,胸口那團怨氣又湧了上來,臉色變得深沉。

“所以這一定是他玩的把戲,想要報復我上次破壞他約會的事。他不但氣量狹小,而且手段卑劣。上次不過是不小心敲到他的頭,他就死纏著我請客。現在我壞了他最引以為傲的興趣,他就抓住我喜歡他的把柄故意讓我抱有希望,再狠狠地戳破,把我打下地獄。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火氣越燒越炙,全身肌肉繃得死緊,隨時準備好要衝出去揍人。

立繡看得心驚膽跳,不自覺地退了一大步,跟麗涓保持距離後,才怯怯的開口:

“我認為展翼哥不是在開玩笑,他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帶你去買戒指,就只為了一個無聊的報復。我還是覺得展翼哥是喜歡你的。”

“你認識他不深,所以不明白他無聊的程度。相信我,我見過他做過更沒意義的事。”一想到他無賴的樣子,麗涓不禁翻白眼,她絕對相信他是那種金錢跟時間都嚴重過剩的痞子,唯一缺的就是認真。

“因此,你就別再做那種只會出現在少女漫畫中的綺想了,他沒有那顆浪漫的心陪我們一起作夢。我百分百的確定,他、在、耍、我!”咬牙說出她苦思許久的結論,麗涓的臉已經扭曲得可怕。“不過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要報復,我沒有義務奉陪。想用這只戒指綁住我,我偏不讓他得逞。現在我就去把它賣了,依鑽石的大小跟整體設計看來,應該會有個不錯的價錢。我們兩個就用這筆錢去歐洲玩個十天半個月,順便釣個義大利帥哥回來,帶到杜展翼面前親自謝謝他的友情贊助……”她一邊慷慨激昂的說著,一邊身體力行地往門邊移動,拉開門,卻被門前高大的人影震懾住,呐呐地望著對方。

“要謝謝我友情贊助什麼啊?”展翼放下欲按電鈴的手,笑得很和善的說,太陽穴上浮出的青筋只有面前的麗涓看得見。

一時間,麗涓也忘了滿腔的怨懟,一問一答的說:“旅費。”

“哪來的呀?”他依舊笑得很迷人,臉上的青筋卻多了幾條。

“用賣戒指的錢。”麗涓還在消化乍見到展翼的震驚,神智有點恍惚。

“去哪啊?做什麼呢?”他克制殺人的衝動。

“去義大利找男人。”

麗涓回答得很乾脆,也很直接地引爆了他心中的地雷。

“不准!沒有我的許可,你不准隨便打那只戒指的歪主意!”他忍無可忍地大吼,驚天動地的程度連屋內的立繡也得捂住耳朵躲到廚房避難。

麗涓被他這麼一叫,所有的不滿重新回到原位,兩手環胸在門口跟他對峙起來。“你有什麼立場對我大呼小叫?戒指現在是我的,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氣勢不輸人地回吼。

“戒指是我送的。”不習慣大聲說話,他放低音調,讓話聽起來冷得很有壓迫感,表情也沉得駭人。

“你送的就了不起啊?不過是個整人玩具,用來欺騙人的感情的東西,我不稀罕,還你!”她很想灑脫地拿戒指丟他,可是戒指不配合,硬是卡在關節怎麼也拔不出來。她用力得連臉都紅了,它卻分毫末動,她火大地將手舉到他眼前。“我拿不下來,你自己拿。”說完,頭一撇,不看他的臉。

現在她根本不想見他,在她還沒收拾好失戀的心情之前,看到他她的心還是會亂跳,胸口還是會刺痛,不受控制的情感還是會被他吸引。

她很怕多跟他接觸一秒,就必須多花幾千倍的時間去忘記。

他為什麼要來?來戲弄她的自作多情嗎?來報復嗎?來炫耀嗎?他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傷人嗎?

等不到該有的訕笑,手竟被人暖暖地包住,麗涓顫了一下,楞楞地轉頭看他。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展翼拉下她的手牽住,溫柔的說。

麗涓覺得彆扭,卻甩不開他軟性的鉗制,只能佯裝兇悍的說:“有話快說,別動手動腳的!”

“你似乎很不習慣別人碰你的手?”展翼忽然發現她很在意牽手這個動作,只要一拉住她的手,她就會豎起全身寒毛,敏感得渾身不自在。

對他而言是個好消息,以後只要牽住她的手,她再怎麼潑辣,也會安分地收起利爪。

“廢話少說,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麗涓努力用自由的右手想撥開他的包覆,卻徒勞無功,口氣越來越不耐、臉頰越來越燒紅。

展翼見好就收,斂起戲謔的笑臉深情款款的說:“我是認真的。”

麗涓被他的語氣電了一下,腦袋又麻又奇怪地盯著他看,仿佛他說的是外星話。“認真報復嗎?”

她第一個反應不是展翼期望的感動,而是很實際的懷疑,徹底踐踏了他的真心。

展翼忍下掐死她的念頭,耐心地再說一遍:“我不是來報復,我是認真的想娶你,跟你結婚。”

這一次,麗涓呆得更徹底,整個人像被凍僵般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全身唯一還有溫度的地方就是被他握住的左手。

他在說什麼啊?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是很缺德的!

甩甩頭,她強迫自己不要妄想。因為希望越大,失望的傷口就越深。

“你這個玩笑很低級。”她冷著臉說,看得展翼差點吐血。

他真的信用破產了嗎?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想回頭卻沒有人支持,難怪自暴自棄的浪子會越來越多。

無奈地歎口氣,不想跟麗涓計較。為了她,他的脾氣已經修煉得接近完人了。

“我從不說謊,承諾的事一定做到,婚姻這種事我不會拿來開玩笑。”

他慎重的態度讓麗涓的懷疑轉成另一種困惑。

真被立繡說中了嗎?天方夜譚真的發生在她身上了?

“為什麼?”她不確定的問。

輕輕撫上她滑順的頭髮,展翼柔聲的說:“你可以喜歡我,我為什麼不能愛你呢?”

聞言,麗涓心上的傷口突然汩汩湧出一道甜熱的細流,暖暖地將她包圍,使人幸福又覺得虛幻。

她可以相信他嗎?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所有的騷動又化成一句疑問:“為什麼?”

看她的反應,展翼明白她已經信了七成,心情跟著輕鬆許多。

“你知道為什麼你會喜歡原本讓你很不屑的我嗎?”

麗涓搖搖頭,她是不小心的,等她意識到,感情已經收不回了。

每次只要想到麗涓將他放在心上,他就滿足得想大笑,這種歸屬的快樂是從前流連花叢間所感受不到的。

他悄悄地環上她的腰,將她拉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愛情,不過我們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慢慢摸索。”

感覺他的貼近,麗涓沒有反抗,靜靜咀嚼他的話。

他說的沒錯,感情是不受控制的,沒有一定的法則規定人們要怎麼走,現在他們兩情相悅就夠了,何必計較相合的可能性呢?也許過了明天世界就變了,現在煩惱太多不是很無謂嗎?

她願意給彼此一個重新學習的機會,他要試著收斂氾濫的桃花,她要學著自信。或許未來五十年的生活他們會過得很相稱也說不定。

“你確定你不說謊嗎?”她笑著問他。

“你不賣戒指去義大利了嗎?”他深情地摟著她。

“暫時保留,如果我發現你騙我,會有什麼後果你先做好準備吧。”她冷笑道,臉上的威脅又恢復成死神的陰森。

展翼暗歎了口氣,對於以後的前景只能妥協,誰教他莫名其妙地愛上她呢?

在廚房的角落偷偷注意他們舉動的立繡終於能鬆口氣,欣慰地看著門口依偎的一對,手指猶疑的擱在電話的按鍵上。

她該不該跟卓伶報告最新消息呢?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卓伶在看熱鬧之餘,一定還有其他陰謀。

她該助紂為虐嗎?

***

立繡的憂慮在送卓伶跟韓澈出國那天,終於獲得了解答。

卓伶提著行李在出境前回頭對麗涓說:“有件事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爸媽已經在回國的路上了,他們邊走邊玩,大概再半個月就會到家,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麗涓一聽,眼角立刻拉上,兇狠地瞪向她。

“你告訴他們了?”

“有人跟他們的女兒求婚,這種大事我怎麼敢瞞他們呢?”卓伶笑得很無辜,對於這種結局,她是滿意極了。

展翼發現麗涓的臉色有異,關心地湊上前去。

“怎麼了?”

見展翼也來了,卓伶笑得更不安好心。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們。我算是你們的大媒人,結婚時記得包個大紅包給我喔!要不是我在一旁推波助瀾,不但犧牲自己激勵麗涓,又要裝忙為你們製造機會,否則你們怎麼會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這下兩人的臉色一起變得鐵青。原來卓伶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無論是賭約還是換藥,都是她為了撮合他們的精心安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輸了打賭也無所謂嗎?”麗涓咬牙的問,這種被設計的感覺讓人很不爽。

“因為有趣,也為了惡懲展翼。上次他故意讓我找不到韓澈,害我忙得團團轉,自己躲在一邊看笑話。現在我就綁住他的翅膀,讓花花公子再也瀟灑不起來。有你管著他,他還能囂張嗎?只是想不到你們的動作這麼快,說求婚就求婚,讓我輸了賭注。不過我也沒有損失,這次出國沒有兩三年是回不來的,你要作威作福只能趁著逢年過節的兩三天罷了。比起你們,我的小小犧牲算什麼。奉勸你們,最好開始想辦法應付雙方家長對婚禮的狂熱吧。”

“我爸媽也知道了?”展翼不妙的喊道。

他非常清楚雙親有多麼希望他安定下來,只要一有對象,他們絕對會以驚人的速度先拉進家門再說。

“上次韓澈遇到杜伯伯,跟他聊了一下,不過不知道他當真了沒?總之,你們好自為之吧!帖子記得寄到美國,我們一定會飛回來祝福你們的。”

目送他們入關,展翼跟麗涓的眼神不是離情依依,而是欲砍人的暴戾,看得立繡又尷尬又害怕,只能祈禱卓伶他們一路順風,身旁的這一對能從此無風無浪,幸福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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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2:06:4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展翼跟麗涓真的沒有抗議的機會,婚禮在一個月內兩方家長相見歡的情況下,如火如荼地籌備著,就連斂羽也應景地送上一幅畫作為結婚賀禮。

作畫的靈感出自於他們第一次遇見麗涓時的速寫,蕩秋千的愁苦麗涓搖身一變,成為在月光下迎風搖曳的夜神,神情冷魅,吸引著地面上展翼的深情注視,之中的濃情蜜意的確適合作為幸福的見證。

但,據說斂羽以同樣的題材畫了兩幅畫,不過意境卻是天上地下的差別。臺面上送的是迷人的夜神;臺面下藏的卻是嚇人的死神。

卓伶一聽說有張麗涓嚇展翼的畫,就興致勃勃的想借來欣賞一下,最好能在婚禮上偷天換日,將用來迎賓的夜神圖掉包,讓大家明白這對新人真正的相處情形。所以在回國前她就囑咐立繡一定要把死神圖弄到手,立繡受不了卓伶的疲勞轟炸,只好硬著頭皮去杜家拜託杜伯母幫忙。

人才剛被請進門,電話就響了。杜伯母一聽是朋友的來電恭喜,話匣子打開便聊得沒完沒了。中途她想到立繡還等在旁邊,愧疚地表示抽不了身,要立繡自己上樓找斂羽。依著管家指點的方向,立繡戰戰兢兢地走到一扇門前,敲了門卻等不到回應,納悶地摸上門把,未關好的門居然一碰就開。她好奇地走了進去,眼睛忙著東張西望,腳不小心踢倒了門邊一堆年代久遠的畫板。她慌張地蹲下去收拾,視線卻被一張線條簡單質樸的素描黏住,定定的再也移不開。

畫裏一個小女孩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兩個人都側著臉,女孩難為情地責怪著,男孩卻笑得像天使。

“有事嗎?”

一聲悅耳的問句召回立繡的注意,她循聲看向來者,受到的驚嚇竟比起先前的衝擊更加猛烈。

她楞楞地站起身,手指緊緊夾住那張泛黃的紙張啞然問道:“你是杜斂羽,那個被牽錯手的小男生?”

她全記起來了!就算成長會有許多改變,本質還是相同的,他的笑容依舊神秘得讓人印象深刻。

難怪那時麗涓會追問她往事,展翼會覺得麗涓眼熟,原來關鍵就在他!可是麗涓知道杜斂羽才是那個小男孩嗎?而他記得那件往事、認出麗涓了嗎?

“好久不見。”他還是笑著,俊美的臉龐有著令人不解的深意。

立繡突然感到一陣冷意!聽他從容的問候,她有種感覺,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想起那件往事,卻什麼都不說,任由事情自由發展,對於結局也毫不意外。

這種深沉不像她記憶中的天使,他真的是那個被牽錯手的小男孩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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