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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洛煒] [冷君摯愛][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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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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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亙古時期,伊利克斯星的大地尚未分裂,星球上的大陸都是連在一起的。所有的種族都生活在一起;包括了伊克利斯星人、妖精、精靈、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魔怪等妖物。
  伊利克斯星人自知天生的能力無法勝過大陸上其他的種族,於是想出了其他的方式與各族並存;妖精一族天生擁有控制大自然的能力,不過他們性好和平,於是伊利克斯人和妖精族定下互不侵犯的契約,互派使者學習對方的文化或是魔法,而擔任兩族之間溝通者的,就被稱為「魔法師」。
  精靈一族,不但種族繁多,還擁有多變的能力;他們與生俱來的能力就是可以和動物溝通。他們的外貌與伊利克斯人相似,也比妖精一族多了所謂的七情六慾,所以伊利克斯星人通常是以聯姻的方式和精靈族維持良好的關係。他們聯姻所產下的後代,統稱為「魔人」,亦指他們擁有異於伊利克斯人的能力。
  當面對凶殘的魔怪妖物時有三種應對方式:第一種是以妖精族習得的魔法對抗;第二種就是僱用魔人擔任護衛對抗妖物;最後一種,就是研發出威力強大的武器抗衡。
  那是個複雜、充滿戰亂、卻有無數英雄勇士的年代。
  這些故事或被記錄,或被後代流傳,最後成為一則又一則美麗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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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愛人的悲鳴化成冰冷的風、傳到了黑暗的最深淵。
  命運之神,回應我的呼喚吧!
  讓我重返人間,即便是一天、即便是剎那,
  只要讓我親手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此生再無所求。
  命運之神啊!只要能再見她一面,我什麼都願意捨去;
  聲音、眼睛、手腳、我的心,甚至是靈魂……
  
  伊利克斯星歷五XX年
  當時在大陸的東方,有一個名叫「雷吉亞丹」的國家,創建這個國家的男子名叫丹爾.斯達,他和精靈族的女戰士相戀,不但一起殲滅了當地的魔物妖獸,最後還迎娶那名精靈族的女子為妻,在大陸東方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
  在丹爾.斯達王年邁之時,他下了一道命令,日後王位的繼承者都必須是魔人(註:魔人指伊利克斯星人和精黨族所產下的後代),這不單是為了國家的安定和血脈傳承,也是預防隱藏在黑暗中魔物會重返和報復。
  如此過了幾百年,這項傳統始終延續著,在歷代優秀王者的守護下,雷吉亞丹在大陸東方,至今依舊擁有富裕而強盛的優勢,現今王國的繼承者,是年僅十九歲的菲麗絲.斯達,她雖然是一名女子,卻是已逝國王的嫡長女,再加上她擁有來自精靈族的濃烈血緣,所以當八年前國王去世之時,菲麗絲就在一群忠心臣子的扶持下,成為雷吉亞丹的女王。
  在陽光高昇、微風輕拂的這一天,是菲麗絲.斯達十九歲的生日,同時也是她舉行婚禮的日子,這原本是一件舉國歡騰的喜事,但是在雷吉亞丹王城裡,就像是烏雲籠罩住陽光那般,空氣中醞釀著一股陰霾的氣氛……
  寢宮內,無數的女官為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碌著,菲麗絲沉默地坐在軟椅上,讓身後的女子為她梳理一頭光可鑒人的柔亮烏絲。
  「菲麗絲陛下,請問婚紗上的花飾,您喜歡哪一種?」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僕走進,慇勤地捧著早晨從花園裡摘取的鮮花,恭敬地詢問著菲麗絲。
  身穿新娘禮服、端坐在軟椅上的女子卻是聽若未聞,一雙寶藍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只是直視著前方的某一定點。
  「菲麗絲陛下?」女僕再次輕聲地換了一次,對於女王的沉默感到不安。
  「就白色的玫瑰好了。」位於菲麗絲身後的莉潔女官揮揮手,示意對方退下。「陛下現在需要安靜,你下去吧!」
  「是。」女僕不敢再多說什麼,心知眼前的這位莉潔女官擁有多大的權力。自從女王陛下半年前出了那場意外之後,女王身邊原本的貼身女官就被撤換掉,換成了這位嚴肅的莉潔女官,她寸步不離地跟在女王身邊,有時候甚至可以代替陛下發言。
  當女僕留下花籃恭敬離去後,莉潔拾起沾有晨露的白色玫瑰,細心地將它們一朵朵別在菲麗絲的頭上,口中哼著輕鬆的歌曲,就像是在裝飾一個美麗的洋娃娃般,細心地打理著一切。
  「陛下都準備好了嗎?」寢宮的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一名身穿長袍的老者,他在距離菲麗絲五步外的距離停下,耐心地等待著。
  「恩魯大臣,就快好了,陛下今天一定會是個最美麗的新娘。」莉潔調整頭紗,滿意地望著鏡子中美麗絕倫的菲麗絲。
  鏡中反射出的女子,有著一頭長至腰際的烏亮青絲,雙頰有如玫瑰般嫩紅,濃密的眼睫下是一雙晶瑩的寶藍色瞳眸,粉色的唇瓣就像是鮮花一般誘人。但是在這張絕美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情緒,若不是有溫熱的肌膚和平緩的呼吸來證明,或許所有人都會將她誤認為是一個精心雕琢的洋娃娃吧!
  「陛下這種模樣,不會讓對方起疑嗎?」恩魯大臣有些憂心地皺眉,女王陛下的模樣看起來雖然完美,但是她這種不言不語的模樣,著實不像個滿心欣喜的新娘。
  「陛下貴為雷吉亞丹的女王,就算始終不開口說話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再說,以陛下這種絕色之姿,我想任何男人都會心動,包括即將成為陛下丈夫的拉斐王子。」莉潔淡淡一笑,相當有自信地保證道。
  「若不是因為那場意外,我實在不忍心這麼做。」恩魯大臣一臉凝重地望著守護了十幾年的菲麗絲女王,忍不住重歎了一口氣。
         ☆          ☆          ☆
  那場意外發生在半年多前,菲麗絲女王在自己貼身護衛的陪同下,前往城堡附近的深山巡視,卻突然遭受到潛藏在森林裡的魔物攻擊,當他們派人前往找尋的時候,只在懸崖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菲麗絲,而她身邊向來形影不離的護衛卻不見了,根據現場打鬥的痕跡,他們猜想他一定是被魔物所殺、或是在惡鬥中不慎掉落懸崖之下了。
  被帶回城堡裡的菲麗絲女王,醒來後卻完全變了一個人,她不單失去了在山裡被伏擊的記憶,甚至忘了自己是誰。當她面對所有人的詢問時,只是像個弱少女般不停的哭泣,眾人束手無策,就連御醫也查不出原因,只能推斷菲麗絲當時受的打擊太大,所以徹底封閉自己、甚至遺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下該怎麼辦?若是這個消息傳出去,我們國家會有危險。」在看到菲麗絲不尋常的反應後,群臣聚集在寢宮前,憂心不已地來回踱步。
  雷吉亞丹目前雖然沒有外患,但若是女王出事的消息外洩,難保附近鄰國不會蠢蠢欲動。
  「陛下出事的事情絕對不能洩漏,從現在起,陛下身邊所有的人都必須撤換成我們的心腹,不能讓太多人見到女王,然後我們再慢慢想辦法讓女王陛下恢復。」其中一名老臣提出建議,當下就撤換了菲麗絲身邊的文官。
  「我剛才和御醫聊過,陛下這種失憶的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等她痊癒。」另一名大臣憂慮地接口。「就算我們要隱瞞,也沒法子隱瞞一輩子啊。」
  「這一點我們倒不必太擔心。」神殿裡的大神官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歷代王族的人,在二十歲的時候能力就會完全展現,到了那個時候,菲麗絲陛下另一半精靈族的血緣會甦醒,或許陛下就會自然痊癒了。」
  「但是距離陛下滿二十歲還有整整一年,若是這段時間有人想對我國不利,那又該怎麼辦?」
  「這個……」大臣們面面相覷,再次陷入憂慮之中。
  「那麼菲麗絲陛下必須即刻成親,在她能力覺醒之前,我們必須為她、還有這個國家找一個守護者。」一聲穩重的男音劃破寂靜,讓所有大臣驚愕地抬起頭來。
  「耿因,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神官有些疑問地看著耿因。耿因同樣身為忠心耿耿的大臣之一,只不過他向來都是一位沉默的守護者。
  「這是最好的辦法,女王陛下遲早要成親,我們只不過將時間提前而已,藉著與鄰國聯姻這件事,我們必須為菲麗絲陛下找尋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可以在這一年內,代替陛下好好守住這個國家。」耿因仔細地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但是……這……」大臣們有些遲疑。此刻的菲麗絲陛下,像是個純真脆弱的少女,聯姻或許是守護國家的好方法,但是對於喪失過往記憶的她來說,卻是罔顧本人的意願,似乎不怎麼妥當啊!
  「當初老國王臨終前,將小公主和這個國家托付給我們這些人,我們就必須負起守護這個國家的責任。」耿因神色一凜,繼續道。「或許女王陛下恢復記憶後,會責怪我們,但是現在我們顧不得這麼多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可以代替女王守護這個國家的人!」
  於是,花了半年的時間篩選,這群忠心耿耿的老臣奔波忙碌著,不但要小心翼翼地隱藏女王失憶的事情,還要四處探聽鄰國達到適婚年齡男子的消息,最後決定和鄰近的「艾法爾」王國聯姻,該國的拉斐王子不單習有魔法,更是一名具有優秀名聲的王子,在眾大臣都仔細評鑒過後,一場婚禮就開始馬不停蹄地籌備了。
  他們深信,拉斐王子會對美麗的菲麗絲陛下一見鍾情,再說,以拉斐王子高超的品格,他必定不會介意他們先前的刻意隱瞞。至於菲麗絲,在與自己的夫君相處之後,就算恢復了記憶,想必也會喜歡上風度翩翩的拉斐王子才是。
  「陛下,您準備好了嗎?」恩魯以關懷的眼神望著白紗之下的少女。這許多許多的推測,畢竟只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樂觀想法,但卻是他們唯一想得到的辦法。
  「陛下現在聽不到您的聲音。」莉潔輕聲提醒恩魯大臣。由於失去記憶的女王,對任何陌生的事物或人都會感到懼怕,在她根本無法完成婚禮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請神官配出可以控制心神的藥物,無論如何也要讓菲麗絲陛下撐過這場婚禮。
  「這藥,真的沒問題嗎?」瞥一眼白紗下菲麗絲木然的神情,恩魯大臣心裡有著濃烈的不安。
  「您放心好了,這藥是由大神官親手調配,只是幫助陛下安然度過婚禮,藥效只有一天,對她的身體不會有任何的傷害。再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法回頭了。」莉潔雙眼直視恩魯大臣、語重心長地開口。「這一切都是為了陛下還有雷吉亞丹,您該明白,我們做的是再正確不過的事。」
  「我明白。」恩魯大臣不再說話,深吸一口氣後走到菲麗絲的身邊,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升下,就讓我護送您到神殿吧!」
  白色面紗下的菲麗絲依舊無語,只是任由對方帶領著自己、緩緩往神殿的方向前進……
         ☆          ☆          ☆
  在菲麗絲抵達神殿的時候,來自艾法爾王國的一行人早已經在裡面等候了,拉斐王子立於神壇之前,而他所帶領的人馬則安安靜靜地坐在台下守候著,台下另一端,則坐著雷吉亞丹的群臣,還有菲麗絲年僅十歲的弟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觀禮的人。
  由於在聯姻之前,雙方就曾經協議過這場婚禮不得鋪張,這是由於雷吉亞丹的王族在二十歲之前能力並沒有完全顯現,繼承者的任何事宜都不宜張揚,唯有繼承者二十歲的繼位大典過後,該國舉辦的慶典方可以熱鬧些。
  菲麗絲在恩魯大臣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地走到神壇之前,最後在拉斐王子身邊立定了腳步。
  「啊!是菲麗絲王姊!」台下的亞傑王子在看到新娘之後,興奮地叫出聲。這半年來他幾乎沒見過菲麗絲,每次到了皇宮,女官們總是以她很忙或是已經睡著的理由回絕他,讓他又生氣又傷心。「亞傑殿下,請安靜。」坐在亞傑王子身邊的大臣急忙扯住他纖細的身子,及時拉住他要衝出的身子。「快放開我!」亞傑不明所以,一臉不高興地瞪著拉住自己的大臣。「王姊在那裡,我很久沒和她說話了!」「噓!亞傑殿下,請你安靜下來,你沒有看到你的菲麗絲姊姊穿著好漂亮的白紗,她是今天的新娘子哩,你若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她會不高興的。」大臣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就怕亞傑王子鬧事。「王姊要當新娘子!?」亞傑困惑地眨了眨圓眼,轉頭看了一眼陌生的拉斐王子,而後莫名其妙地叫嚷道:「可是這個人不對啊!王姊曾經告訴我她不要當其他人的新娘子,她只要瓦——」亞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雙厚實的手掌給摀住了嘴巴。「嗚……」亞傑嚇了一大跳,正想拚命掙扎的時候,就聽到低沉的聲音威脅道:「亞傑殿下,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要把你關進『悔過室』喔。」亞傑身子一僵,望進了耿因大臣嚴肅的面孔,頓時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耿因是所有臣子中最有權威的一個,在父王去世之後,他就肩負起教導小王子的責任。他非常嚴厲,每當亞傑王子頑皮或是犯了錯,他就會將其關進一個小房間裡處罰。「這是菲麗絲陛下的婚禮,你身為雷吉亞丹的王子,我不允許有任何失禮的行為。」在看到亞傑聽話的點頭之後,耿因這才鬆開自己的手。「很好,安靜的觀禮吧!」觀禮席中一場小小的混亂很快地就被平息,耿因對著神壇上的祭司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進行婚禮儀式了。
  「為了兩國之間的和平與未來,我在此見證這場神聖的婚禮……」祭司舉起雙手,以柔和平穩的聲音開始進行儀式。
  「艾法爾國的拉斐.路比,你可願意娶雷吉亞丹的菲麗絲.斯達為妻,在神與眾人的面前,立誓守護她的生命?」神官溫和地詢問拉斐王子。
  「我願意。」拉斐王子以自信的聲音開口。
  「轟」!突然之間空中發出了轟隆雷響聲,跟著一道閃電劃過神殿的上空,讓所有人心中一驚,更讓菲麗絲渾身震了一下。
  「看來連命運之神都趕來祝賀我們的婚禮。」拉斐王子堅定地握住菲麗絲略微冰涼的手,轉身對著神官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繼續。」
  「是。」神官連忙壓下心中的忐忑,以鎮定的聲音問道:「雷吉亞丹的菲麗絲.斯達,你是否願意成為艾法爾國拉斐.路比的妻子,在神與眾人的面前立誓,這一生服從他?」
  「我……」嬌美的容顏從白紗中抬起,寶藍色的眼睜閃過一絲困惑與迷惘。
  「陛下?」神官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胸口,他調配的藥水不可能失靈啊!可為什麼菲麗絲的眼中會浮現出這種迷惘的神情?
  「轟!」又一記響雷劈下,震得菲麗絲鬆開了拉斐王子的手,慌亂地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菲麗絲陛下?」神官不安地又換了一聲。莫非是剛才那兩記雷聲讓女王想起了什麼,不然她不該有這種害怕的表情。
  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要堅強的活下去!在轟隆隆的雷聲中,菲麗絲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若是再有一次機會,我祈求命運之神讓我比你多活一天,只要多一天就可以了,這樣我就不用看到你為我哭泣的模樣……低沉渾厚的嗓音,像是情人間的愛語,卻彷彿會撕裂她一顆心的熟悉聲音,是誰!到底是誰在說話?
  「不要!你是誰……不要在我腦海裡說話……」菲麗絲捂著自己的耳朵不停後退,美麗的臉色一片慘白。
  「菲麗絲?」拉斐王子向前一步、試著想拉住菲麗絲,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冬季有雷聲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不要!不要靠過來!」菲麗絲瞪大眼,身子劇烈顫抖著。
  菲麗絲不尋常的反應在神殿裡引起了騷動,艾法爾國的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雷吉亞丹的群臣則是慘白著一張臉,根本沒想到幾記雷響,就讓神官調配的藥失靈,看菲麗絲升下這種激動的神情,就像是當初意外發生時的模樣。
  「我先帶陛下回宮,婚禮暫停。」坐在觀禮台的耿因當機立斷,從位置上站起對其他大臣吩咐道,此時此刻必須先將菲麗絲帶走,以免發生更多的事情。「先安撫拉斐王子,讓他們住下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拉斐王子看到有人上前欲將菲麗絲帶離,眉頭困惑地皺蹙起,開始覺得這場聯盟的婚禮並非如他想像中的單純。
  「拉斐王子,此事我們稍後再解釋,陛下的身體微恙,必須先休息一下。」耿因將預備好的戒指輕輕刺向菲麗絲,後者來不及說話和回應,就軟軟地倒在耿因懷中。
  「菲麗絲姊姊?」就連原本安靜的亞傑王子也感到不對勁,顧不得方才耿因的警告,他再次從座位上站起,小臉浮現護衛的神情。
  「亞傑王子,你快坐下,不要胡鬧!」隨行在旁的女官急忙拉住亞傑王子,若是他一鬧事,他們這一群人也得跟著受罰。
  「放開我!你沒看到王姊昏倒了嗎?!亞傑想要甩開女官的手,但是她使勁地用雙臂摟住自己,任憑他怎麼扭動都掙脫不了。
  就在耿因抱著菲麗絲,欲大步離開神殿的時候,天際再次閃過一道燦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閃電,「轟轟轟」巨大的雷聲瞬間穿透了神殿的玻璃,華美精緻的玻璃剎那間化成無數碎片、像是一件件片鋒利的花朵般直射而下──
  「快!快保護王子!」
  這突然其來的意外讓所有人心中一驚、紛紛躲避,耿因立刻拉起自己的斗蓬蓋住菲麗絲和自己,而艾法爾國的士兵,則是立即將拉斐王子圍在中心,保護他的安全。
  聽著耳邊轟隆轟隆不斷的雷聲,耿因蹙緊了兩道眉頭,敏感地察覺到神殿裡產生了不對勁的變化;即使是以斗篷遮著自己的頭,但是他仍然可以感覺到前方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像是燃燒中的烈焰一般,透過了斗蓬、像是獵鷹一般掠住了自己。
  耿因將斗蓬緩緩放下,目光向前搜尋,然後,他在一片混亂之中、看到了立定在中央的那個人!
  不同於處在神殿中慌亂的人潮,他雙腳微微分開,以一種傲世之姿站立著,一記又一記的閃電在神殿中閃過,卻始終無法將光亮帶到他的身上。即便是耿因專注地瞇起眼,仍然無法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他就像是黑暗的使者一般,一身的黑,就連面容都隱藏在黑暗之中。
  「把你手上的人給我。」他開口了,聲音低啞得像是黑夜裡低鳴的幽魂,讓人聽了渾身不舒服。
  耿因下意識地將菲麗絲摟得更緊了。這個男子是誰!?會是黑暗裡的魔物嗎?莫非這些閃電和雷鳴都是他帶來的?!
  「把她給我!」男子再次開口,緩緩地朝他伸手。
  「來人!」生平第一次,耿因感到恐懼,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種陰暗的氣息,他明白地感覺到若是自己不做點什麼,女王陛下就會有危險了!
  「來人,快保護──」耿因第二句話還沒喊完,一道冰冷的長鞭已經捲住了他懷中的菲麗絲,「咻」的一聲,菲麗絲已經隨著長鞭被捲到了對方的懷中。
  「陛下!」耿因大吃一驚,低頭一看雙手已經空無一物,菲麗絲早已經在對方的懷中了。
  此事非同小可,菲麗絲是他們幾人誓死守護的對象,不能有意外啊!「快!快來人護駕!」耿因不顧一切地大吼出聲。
  「啪」的一聲,剛才奪人的長鞭再次劃過耿因的臉頰,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跟著長鞭再次抖動,像是有生命似地繼上了耿因的脖子,警告著對方不要妄動。
  耿因轉頭張望四周,他丟了一條命是不打緊,但是他必須吩咐其他的人解救陛下,但是說也奇怪,神殿裡所有的人都像是看不見他們似的,有的忙著包紮自已被玻璃割傷的傷口,有的議論紛紛地討論著剛才發生的異象,卻沒有一個人將注意力停放在他們三人身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要白費力氣了,我已經畫下了結界,除了你,所有人都看不見我的存在。」對方的聲音如同套在自己頸上的長鞭般冰冷,彷彿在嘲諷他的無能為力。
  「咻」的一聲長鞭再次收起,男子緩緩地轉身,帶著菲麗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神殿。
  「陛下!菲麗絲陛下!」耿因不顧一切地大喊出聲,但雙腿就像是被人釘在地面上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抱著菲麗絲越走越遠,在神殿外騎上了一匹黑色的馬,像一陣風般地消失了!
  一直到黑衣人完全不見了之後,神殿裡的其他人才看到了呆立在中央的耿因,他的神情看起來憤怒不已,臉頰上還留有一道長長的血痕。
  「啊!耿因大臣,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受傷了!」雷吉亞丹的臣子擁上前,關心地詢問道。耿因剛才不是帶著女王陛下離開了嗎?怎麼人還在這裡,而且還受了傷!?
  「菲麗絲陛下被劫走了!」耿因沉著臉開口。
  「耿因,你說的是真的?是誰這麼做?」眾大臣臉色全部一變。
  「就在剛才,他用長鞭,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前,將女王陛下給劫走了!」耿因惡狠狠地開口。「是那些黑暗中的魔物!唯有他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這裡!」
  「是魔物!」所有人心口一震,女王陛下居然被劫走了,這要怎麼辦才好呢!「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菲麗絲陛下是我們雷吉亞丹的女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將自己的女王奪回來!」耿因咬牙切齒地開口。
  不管對方是什麼厲害的魔物,他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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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5: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剛才在神殿裡祈求的心願是什麼?」
  「我在向命運之神祈禱,讓我比你多活一天。」
  「啊!你居然希望我比你早死,真是太過分了!」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會很傷心,所以我希望多活一天,只要比你多活一天就夠了,那麼,我就永遠不用看到你悲傷的面孔……」
  「啊!不行!不可以!」啊的一聲,菲麗絲從沉睡中驚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雙頰有些濕,她伸出手輕輕地觸碰著,摸到了自己冰涼的淚水。
  算不清是第幾次了,每個夜晚只要她一入睡,腦海中就會出現有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她所不明白的事情,夢的最後自己總是會哭著醒來,但是任憑她再怎麼努力回想,就是記不起夢境裡的內容。
  「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菲麗絲將臉埋在掌心,過了片刻,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她發現自己穿著一件純白色的新娘禮服,就連頭上都戴著白紗,這是怎麼一回事?
  「莉潔?你在哪裡?」她從床上起身,直覺地呼喚自己熟悉的名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自己一睜開眼睛,就可以找到莉潔的身影,她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為她解答所有的問題,她相信現在也是一樣,只要找到了莉潔,應該就可以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莉潔?」菲麗絲一邊呼喚,一邊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它看起來好老舊,不同於先前自己居住的華麗寢宮,但是卻很乾淨,就連床頭邊都擺設了她最喜歡的玲蘭花。
  莉潔始終沒有出現。菲麗絲遲疑了片刻,最後決定自己出去找人,她先卸下頭髮上笨重的頭紗,跟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沉重的木門。
  從木門開啟的細縫中,她看見了一條冗長的通道,兩旁全部點上了蠟燭,想必是莉潔知道自己怕黑,所以才會將所有蠟燭都點上的吧!菲麗絲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房間,於是她不再遲疑,將裙擺提高握在手上,踩著謹慎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菲麗絲走在由石塊鋪成的地板上,似乎不管自己的腳步多麼小心,都會發出「達達」的聲響,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長廊上迴盪著,讓她覺得自己彷彿被遺棄了一樣。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菲麗絲越走越不安了;放眼看去這裡很明顯的是一座城堡,卻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個,在她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為什麼一覺醒來,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呢?
  「莉潔?你在哪裡?」燭光將她的身影拖得更長,焦慮的聲音在空氣中拉成長長的回音。「莉潔,快點回答我,求求你!」
  突然之間,「咚」的一聲巨響從下面傳出,嚇得菲麗絲驚喘一聲,急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不遠處的樓梯間傳來了「達、達、達」的沉穩腳步聲,由下而上、越來越接近自己了。這腳步聲聽起來並不像是莉潔的腳步聲,菲麗絲緊張地以手捂著嘴巴,動也不敢動,只能以不安的眼神直視著遠處隱隱躍動的火光。
  隨著聲響與火光的靠近,菲麗絲隱約瞧見了一個人拿著燭台朝自己的方向緩緩走來,由對方手持燭台的高度看來,他是一個相當高大的人,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也沒勇氣抬頭看他的臉,只能垂下眼盯著地面,直到一雙男性的皮靴停住腳步、在她的面前站定。
  沉默和僵硬的氣氛充斥在兩人之間,但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夜深了,你不該擅自離開自己的房間。」在菲麗絲以為他們會站在這裡一輩子的時候,對面高大的影子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卻有些嘶啞,像是喉嚨曾經受過傷似的。
  「啊!」當菲麗絲終於忍不住抬起頭、想看清楚對方長相的時候,她驚呼一聲倒退了好幾步,美麗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恐懼。
  在火炬照耀下,出現一張戴著面具的男性臉龐,皮製的面具幾乎遮去了他的半張臉,唯一露出的部分是微薄的唇還有下顎,上面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傷疤,甚至延伸到了脖子的部分。
  菲麗絲的眼睜因為恐懼而泛起淚光,明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失禮,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害怕的情緒。
  面具下的眸光閃過一絲情緒,緊抿的薄唇瞬間抿成苦澀的曲線。
  「用不著害怕,在你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我不會傷害你的。」無視於菲麗絲顫抖的身軀,他以平靜淡漠的聲音說出。
  「利用價值?這是……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誰,這裡又是哪裡?」那冰冷的話語無疑是雪上加霜,菲麗絲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這裡是一座廢棄的古堡,也是我暫時居住的地方,菲麗絲……不!或許我該稱呼你為──女王陛下。」他跨步向前,伸出一隻手捏住菲麗絲細緻的下巴,微微傾身淡笑道。「為什麼發抖,難道你不是全雷吉亞丹最有價值的女人嗎?」
  「放……放開我!你到底是誰,快放開我!」無法抑制的眼淚滑下了臉頰,菲麗絲緊緊閉上雙眼,雖然如此,她仍然可以感覺到對方以一種奇異而專注的目光望著她,還有他吐在自己臉頰上那種略微冰冷的氣息,都讓她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
  「怎麼,我真有這麼可怕,居然讓雷吉亞丹的女王也不敢睜開眼睛看我?」低嘎的聲音隱藏著威脅,他甚至伸出粗糙的指頭撫弄她纖細的唇瓣,沉聲命令道:「睜開眼看著我。」
  菲麗絲拚命搖頭,淚水已經淌滿了雙頰。
  「若不是瞧見那些人拚死守護你的模樣,我真要懷疑你是個假冒的女王。」他低低地笑了,修長的指尖緩緩向上移動、緩慢地揩去她面頰上溫熱的淚水。「誰會相信這個哭哭啼啼的女娃兒,就是雷吉亞丹的女王,嗯?」
  他抹去淚痕的舉動讓菲麗絲錯愕地睜開眼,剛好瞧見了他將沾有她淚水的指尖湊到自己的嘴邊吸吮,像是在品嚐她的淚水似的。
  「啊!」菲麗絲驚呼一聲,隨即脹紅了臉,被他奇異的舉動給駭住了。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和我會在這裡?」菲麗絲鼓起勇氣提出心中的問題,他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那種在大陸上四處流浪的戰士,可為什麼他和自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莉潔、還有其他的人也在這個地方嗎?
  「我叫華倫,是一名在大陸上流浪的人。」他自我介紹,觀察著菲麗絲的反應,但她碧藍色的眼眸一片澄澈,小臉有著明顯的困惑。「我和雷吉亞丹的人有點未解決的私人恩怨,所以擅自將你請了過來。」
  菲麗絲瞪大雙眼,原來這就是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地方的原因了,因為她被綁架了!
  她鼓起勇氣挺起細小的肩膀,以強自鎮定的聲音開口道:「你最好快點放我回去,雷吉亞丹所有人都不會允許這種綁架的行為的,他們只要出動軍隊就會找來這裡,到時候你就後悔莫及了。」
  「我不在乎,哪怕是雷吉亞丹和艾法爾的軍團聯合起來也沒用,在我沒點頭之前,你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女王陛下。」華倫不以為意,絲毫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艾法爾?」菲麗絲困惑地抬眼,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國家,卻不明白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那場婚禮雖然被我打斷,但你名義上已經是艾法爾國的王子妃了,王子妃被劫這可是奇恥大辱哩!想必艾法爾國也會迫切地尋回你才是。」華倫似笑非笑地開口道。「不過如我所說的,不管對方派了多少人來,我都不會將你交出去的!」
  「婚禮……什麼婚禮!?」菲麗絲困惑地搖搖頭,越來越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何種困境。
  「今天才舉行的婚禮,這麼快就記不起來了嗎?」華倫冷笑一聲,認定了菲麗絲的扯謊,是不想讓艾法爾國捲入事端。「看來婚禮雖然沒有完成,但你已經將你的忠誠獻給未來的丈夫了。」
  菲麗絲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身上的禮服,腦海中隱約浮起斷斷續續的記憶。
  「女王陛下,艾法兩國的拉斐王子是非常優秀的對象,他一定可以守護這個國家。」啊!她想起來了,艾法爾!不久之前恩魯大臣曾經對她提過的國家。
  「菲麗絲升下,什麼都不要想,喝下這杯酒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的時候什麼都過去了。」幾天前她覺得身子非常累,所以莉潔開始特別調了一杯睡前酒給她喝。
  她確實喝下了那杯酒,但是在喝下那杯酒之後呢?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呢?她為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呢!?
  「菲麗絲升下,你今天會是最美麗的新娘。」
  「菲麗絲.斯達,你是否願意成為拉斐王子的妻子,一輩子服從他?」
  婚禮!神殿上的的誓言!莫非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不會的!那應該只是夢,莉潔他們不會這樣對我的!」菲麗絲咬著下唇喃喃自語,血色一點一滴地自她美麗的臉龐上流逝。
  「為什麼表現得這麼震驚?你在玩什麼把戲?」他傾身向前,一把扣住菲麗絲的手臂,望進她困惑的寶藍色眼眸底。
  「不可能!」菲麗絲碧藍色的眼眸大睜,閃過傷痛的情緒,跟著她驚呼一聲,身子像是凋零的花朵般直挺挺地往下墜,跌進了華倫伸開的雙臂之中。
  「菲麗絲?」將菲麗絲纖細的身子一把抱起,華倫以低喃的聲音喚著,但是她半點反應也沒有,雙眉緊緊鎖著,臉頰上猶有未干的淚痕,即便人昏睡過去,她的臉上依舊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憂愁。
  華倫一把抱起菲麗絲,往原來的房間走去,在將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到床上後,為她蓋上被子。
  當所有的動作完成之後,華倫將房間裡的燭抬全數吹熄,只留下她床頭邊的一盞燭光,跟著在床旁邊的角落坐下,就這樣透著暈黃的燭火,靜靜地望著沉睡中的菲麗絲……
         ☆          ☆          ☆
  菲麗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她可以確定在睡夢中有人一直守護著自己,奇怪的是,她對於這種被凝視的感覺並不陌生、也不會害怕,難道說,在她失去記憶之前,有人曾經這樣守護著她嗎?
  「如果你醒了,那就張開眼睛,一直躺在這裡並不能改變什麼。」始終注意著她的華倫淡淡開口道。
  碧藍色的眼睛緩緩睜開,菲麗絲卻不轉身,只是動也不動地凝望著上方,在腦海中將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靜靜地想了一遍。她,菲麗絲,是雷吉亞丹的女王,即使是在半年前她失去記憶之後,他們仍然這麼稱呼著自己,難道只是因為她始終想不起過往的一切,就被大臣們認定了不再適合統領一個國家,所以他們才會設計讓她服下藥酒、讓她嫁給拉斐王子嗎?
  「我並不是傀儡娃娃啊!」菲麗絲喃喃自語,溫熱的淚水從眼角滲出,但她也不想伸手擦拭自己的眼淚。想到自已被始終深信的臣民所背叛,一顆心就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劍。
  「或許,但你至少還是個有價值的傀儡娃娃。」華倫從地上站起,走到了床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俯視菲麗絲,在看到她眼角的淚水時,有些嚴厲地開口道:「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你該明白無法在我這裡得到任何的同情,別白費力氣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菲麗絲對住他的眼,有些疲倦地問道。
  「你說呢?我一身的傷痕全拜雷吉亞丹人所賜,你是雷吉亞丹的女王,這筆帳我可得從你身上討回來。」華倫微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你看起來需要更多的休息,至於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瞧她一臉傷心失魂地躺在床上,像是一捏就碎的琉璃娃娃,看來是沒辦法和她談話了,反正她被困在這裡無法逃走,華倫也不想過分逼迫她。
  華倫邁開步伐走出去,帶走了房間裡所有的聲音,一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遠得聽不見了,菲麗絲才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
  這個叫華倫的男子到底想要幹什麼?菲麗絲想起他下顎縱橫交錯的傷痕,這是華倫戴上面具的原因吧!他說這一身的傷痕是雷吉亞丹人所造成的……
  這筆恨我可得從你身上討回來!華倫毫不掩飾的威脅讓菲麗絲渾身一顫。他是認真的,不然不會將她自婚禮上劫來,甚至將她囚禁在這個地方。
  由於先前她只顧著沉浸在被欺騙的傷心之中,完全忘記了自己本身的危險,她應該要想辦法先逃出這裡才是,不然至少也要發出一些訊息,讓雷吉亞丹的人知道她的藏身地點,至於回國後所必須面對的問題,等到時候再說吧!
  打定主意之後的菲麗絲不再猶豫,為了順利脫逃,她將過長的禮服裙擺拉起、用力地一扯,將它一口氣撕到了及膝的長度,而後再拿起其中一部分的碎布將長髮綁好,準備進行逃跑的行動。
         ☆          ☆          ☆
  黑夜裡萬籟寂靜,除了強風吹動樹梢的聲響之外,剩下的就只有菲麗絲在夜色中匆促的腳步聲了。
  「吁吁!」持續的奔跑讓她的肺部都快要爆炸了,但是她不敢停下腳步。幸運的是,從她離開房間一直到奔出古堡的大門,都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蹤影,剩下的,只要她能穿過這個早已荒廢的庭園、到達古堡的閘門,她相信自己應該逃得出去才是!
  想到自由就在眼前,菲麗絲奔跑得更快了,當她就快要跑出庭園的盡頭時,忽然聽到「咻」的一聲怪響,夾雜在勁風中自耳後傳來,正當她納悶那是什麼聲音的時候,一股強勁的力道已經扣住了她的腳踝,還來不及反應,菲麗絲已經被那野蠻的拉扯給絆住、摔倒在地上了。
  「啊!」菲麗絲痛呼一聲,跟著就想從地上再次爬起,但是困住她腳踝的那一道力量卻不放鬆,甚至開始使勁地將她往後拉──
  菲麗絲嚇得花容失色,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腳,直到她整個人被往後拖了一小段路,才聽到身後傳來低沉冰冷的男性嗓音。
  「失眠嗎?女王陛下?」低沉的男音告知了主人的身份,菲麗絲回頭,這才看見纏住她腳踝的並不是什麼樹籐,而是皮製的長鞭。
  長鞭的一端捲住了她的腳,而另一端,則被華倫握在手中,戴著面具的臉在夜色中更顯詭異,幾乎就像是從地獄來索命的死神。
  「啊!看樣子你也不喜歡這套禮服的設計。」華倫淡掃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的禮服因為先前的拉扯早已破損不堪。
  「不管你和雷吉亞丹有什麼仇,你都不能將我拘禁在這裡……」菲麗絲勇敢地抬起頭,不願意在華倫的面前輸了氣勢。
  「我不能?」面具下的薄唇有趣地上揚,輕佻地開口道。「事實上我已經將你囚禁在這裡了,不是嗎?」
  一陣涼風吹來,菲麗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是她仍舊緊咬著下唇,以一種不願意妥協的目光瞪著他。
  「起來,我不想在這裡和你爭辯這個問題。」華倫扯了扯手上的鞭子,注意到她的衣服有多麼單薄,尤其是經過他以長鞭拖行之後,菲麗絲修長的四肢幾乎是裸露在外的。
  「放我回去。」菲麗絲仍舊不死心地想說服他。「不管你和雷吉亞丹有什麼樣的恩怨,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可以保證我會重新調查這件事。」
  他或許是自己的子民也說不定,想必是受了什麼委屈,才會想出這種綁架她的極端手段。
  華倫嘴角微動,並不答話,只是脫下了身上的斗蓬扔到菲麗絲的身上,以一種平淡的語氣道:「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像動物般被我拖著回去,另外一個就是起身、做個符合身份的女王自己走。」
  一股炙熱的體溫從斗蓬傳遞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菲麗絲還來不及產生感動的美意,就被他的下一句話給徹底羞辱了。她知道華倫是認真的,為了顧及自己的尊嚴,菲麗絲咬著牙從地上爬起,逼迫自己不能掉眼淚、像個戰士般挺起了肩頭。
  「啟程回宮吧!女王升下。」華倫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故意誇張地朝她彎身行禮。
  菲麗絲忍下了詛咒的衝動,故意將下巴揚起,冷著一張臉從華倫的身邊走了過去。這只是第一次的失敗,但是她不會死心的,無論如何,她都會找出方法逃出這個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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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當一碗熱騰騰的湯放置在菲麗絲面前的時候,她著實錯愕了一會兒。
  她原本以為企圖逃走的行為會激怒華倫,他會將自己囚禁在地牢之類的地方,但是華倫並沒有這麼做,反而將她領到一個擺著長桌的房間裡,長桌的中央點了燭火,上面更擺滿了臘肉、麵包、食物。
  「怎麼?這些粗劣的食物不合女王陛下的胃口,還是怕我在裡面下了毒?」華倫將她的錯愕看在眼裡,不由得出聲嘲諷。
  菲麗絲臉一紅,慌亂地垂下眼。如此折騰了一整天,她的確感到餓了,但讓自己感到不可思議的卻是華倫的態度,他如何能在痛恨雷吉亞丹的同時,還能夠給予她如此優渥的對待?
  「我可沒有雷吉亞丹那種喜歡凌虐人的癖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思緒一般,華倫冷笑幾聲,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將麵包往她眼前推送道:「快點吃吧!吃完之後我們再談。」
  菲麗絲拿起湯匙,一匙一匙地將熱湯送到嘴裡,溫熱可口的湯汁不但溫暖了自己冰冷的身子,同時也讓她的精神恢復了不少。
  在菲麗絲進食的同時,華倫就坐在她對面的位置,面具下一雙深幽的眼,始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謝謝你的晚餐。」喝下了整整一碗熱湯,菲麗絲的雙頰已經恢復了原有的血色,她停止了進食的動作,一心只想弄清楚華倫真正的目的。「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不可能將我永遠拘禁在這裡吧?」
  「在我還沒想出怎麼報復雷吉亞丹之前,你得一直待在這裡。」華倫無所謂地應了一句。
  「就算你抓住我,也無法改變什麼的!我或許是頂著女王的身份,但是他們未必肯為了我而屈服。」菲麗絲忽然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想起了那一群所謂忠心耿耿的大臣,不顧她個人意願所做出的事情。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確是個女王,卻是他們的傀儡娃娃。」菲麗絲只考慮了一會兒,就決定不再隱藏事實的真相,她抬起頭,對著華倫說出自己因為半年前一場意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而雷吉亞丹的大臣們,為了國家的安定私下決定了婚事,甚至不惜下藥控制她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現在你該明白了,只要是為了國家的安定,他們甚至可以不顧慮我的意願。」菲麗絲以自嘲的語氣結語。「若是你想以劫持我來談判什麼,很可能會無功而返。」
  始終沉默的華倫緩緩從座位上起身,背後壁爐裡的火光投射在他身上形成光影,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直到菲麗絲整個人都籠罩在他巨大的身影裡。
  「你是在告訴我,我花了這麼多功夫抓到的,不過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嗯?」華倫一掌托起菲麗絲的下巴,逼迫她抬眼。
  「隨便……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總之你就算抓了我,也是沒有用的。」菲麗絲不知道讓自己感到難受的是他輕蔑的話語,還是他的強勁力道,她只能被迫仰頭,竭力克制自己急速竄升的恐懼。
  「我曾經聽說過,雷吉亞丹有一票忠心耿耿的愚昧臣子,我原本以為是傳言,原來全部都是真的。」面具下的眼深思地瞇起,手下的力道卻不曾放鬆,像是在考慮應該怎麼對付她。「我早該想到的,像你這種一捏彷彿就會碎裂的水晶娃娃,如果沒有那些人頂在你背後,雷吉亞丹也不會有今日的威名,不是嗎?」
  「放開我,不可無禮!」菲麗絲想扭頭掙扎,但華倫的手就像是最堅硬的鐵箍,自己根本掙脫不開。
  「我不放手,你又能怎麼辦,反抗我嗎?」華倫笑著開口,面具下的眼漾著輕佻,修長而粗糙的指尖從她細緻的下巴往上移,惡意地摩擎她精緻的肌膚。「你瞧,這是一張從未受過風吹日曬的面頰,細緻、美麗,就像是瓷器一樣完美。啊!誰會知道雷吉亞丹最美麗最珍貴的女人,卻是一個可憐的傀儡娃娃。」
  菲麗絲全身繃住,動也不敢動,只能屏住氣息,像是被催眠似地回視他面具下的雙眼,這才發現他有一雙像冬日星空的銀灰色眼眸,裡面蕩漾著彷彿要吞噬她的激烈情緒。
  「你有兩片鮮花般的嘴唇,我敢打賭他們從來不曾讓這張小嘴有機會吐出任何抱怨。這一張小嘴,想必從來不曾說過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曾下達過真正的命令,對不對?因為你是他們最珍貴的娃娃,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必擔心,就像是大陸上最嬌貴的玫瑰一樣,被供養在無人能觸碰的玻璃屋裡……」華倫以一種像是耳語般的聲音低喃著,長指輕輕拂過她微啟的紅唇。「還有這雙眼睛,燦爛得像是夜空的寶石,又像是深藍海浪捲起的波濤,但很可惜這樣一雙眼卻看不清楚事實的真相,因為你是珍貴的洋娃娃,不用看、也不用聽,是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子……那是因為……」菲麗絲搖頭,試著想再一次解釋。「因為我失去了記憶……」
  「失去記憶?多麼方便的說法,那麼現在你好好看看這個!」華倫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忽然抓住菲麗絲一雙手,往自己的胸口探去──
  菲麗絲忍不住尖叫出聲,但是她的力氣根本不及華倫的力量,他用菲麗絲的手扯開他胸前的衣服,讓她細緻無瑕的雙手用力地貼上自己的胸膛。
  「啊!」菲麗絲驚喘一聲,掌心之下接觸到的不單是他溫熱的胸膛,還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觸感,這是──
  華倫無視於她驚呼的聲音,雙手一扯就將上衣完全褪下,露出了精壯結實的男性軀體,古銅色的肌膚上沒有一塊稱得上是完整的地方,除了縱橫交錯、早已經結痂的傷疤之外,每一片肌膚都像是曾經被人翻起來過再一片片補起來似的,要不是華倫還站在她的眼前,自己幾乎不敢相信,在那麼嚴重的創傷之下,他是怎麼撿回自己的性命的。
  菲麗絲以雙手緊塢著嘴,小臉慘白,藍色的眼眸早已滲出了驚懼的淚水。
  「覺得噁心嗎?這些傷,可都是雷吉亞丹賜給我的。」華倫傾身向前,逼迫她將自己身上的傷痕看得更清楚一些。「看清楚了嗎?女王陛下,我從死神的手中逃出來,為的就是要以牙還牙,所以我挾持了你、雷吉亞丹最重要的人,但是你現在卻告訴我,因為你失去了記憶,所以和這一切都無關嗎?」
  「我真的……」菲麗絲試著想說點什麼,但她實在是被眼前華倫的傷痕給嚇呆了,根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的傷口,然後告訴我你無須為這樣的事情負責。在你失去了記憶之後,你可曾真正關心過自己的國家?可曾真正在乎這個國家發生了什麼事?」華倫再次抓住她的手,強迫她將掌心貼近自己醜陋的傷疤。「這雖然不是你親手所為,卻是由你的子民動手,這筆帳我不找你算,該找誰?」
  菲麗絲聞言劇烈地顫抖著,完全找不出反駁的話語。華倫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這半年來自己做過了些什麼!?什麼也沒有,因為害怕、因為恐懼,因為對所有事情的不確定,所以她依賴著身邊每一個可以依賴的人。莉潔、恩魯大臣、大神官,所有所有願意將麻煩事情攬去的人都是她依附的對象,如果說她是一個傀儡娃娃,那也是她讓自己變成一個傀儡娃娃的!
  「我……我很抱歉……」淚珠像是散落的珍珠般滾下雙頰,菲麗絲覺得羞愧、難堪,種種自我嫌惡的情緒都自胸口湧了上來。
  「你很抱歉?」華倫喃喃地重複她的話語,嘴角緊抿成嚴厲的曲線,近乎輕蔑地開口道:「這種毫無意義的抱歉,是無法彌補我曾經受過的傷害,女王升下,應該有其他償還的方式……」
  菲麗絲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自憐情緒之中。
  華倫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垂淚的菲麗絲半晌,忽然出手揭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再重重地一放,讓她坐在長桌之上、困在自己的兩臂之間。
  「唰」的一聲,在菲麗絲仍然錯愕不已的時候,華倫已經粗暴地撕開了菲麗絲的衣服,白色的禮服原本在她企圖逃走時就變得有些殘破,根本經不住用力的拉扯,在瞬間變成了一片片的碎布,雪白的女性胴體霎時暴露在空氣中,在火光的照射下,細緻肌膚閃爍著晶瑩的色澤。
  「你要做什麼!?」菲麗絲大喊一聲,淚眼矇矓地看著眼前高大的華倫。在敞開了上衣之後,他看起來更駭人了,扭曲不平的傷疤不但增添他的危險氣息,更為他增添了幾分魔性。菲麗絲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只能將雙手環胸拚命地遮掩自己的赤裸。
  「你的抱歉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它無法撫平我曾經遭受的痛苦,也無法停止我吶喊著要報復的憤怒血液。」華倫扯了扯嘴角,伸出一隻手將她環在胸前的手臂扯開,以一種犀利的目光凝視著火光下完美細緻的軀體。
  一頭烏絲散在身後,襯得潤玉般的膚質更顯晶瑩透明,骨架雖然纖細卻有著最誘人的女性豐盈,飽滿而渾圓,在寒冷的空氣中微微綻動著,而尖挺頂端兩顆淡粉色花蕊,也在他的凝視下硬挺了起來。華倫的目光再往下,凝視著那彷彿一用力就會斷裂的細腰,腰部以下的部分被破碎的衣服遮蓋住了,但是在她試圖逃跑的時候他就已經看見,菲麗絲擁有一雙修長的腿,而他相信在那雙腿之間隱藏的秘密,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前往天堂的通道。
  「華倫,不要……」菲麗絲一張臉因為羞憤而脹得通紅,幾乎要癱瘓在他漾著火焰的目光之下。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對自己懷著深深的仇恨,若是他想要對自己做出什麼事,她甚至沒有反抗的能力!該怎麼辦呢?
  「不要?你認為自己能用什麼拒絕我?誠如你所說的,我甚至無法拿你來威脅雷吉亞丹的任何人,當高高在上的稱謂只是個可笑的頭銜時,你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他揚起冷笑,粗糙的指尖像是審視精品般、小心翼翼地滑過她精緻的肌膚。「但換個角度來看,女王陛下,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你知道一個美麗的女人,通常可以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許多東西,甚至是自己的生機。」
  華倫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若是再不想辦法,菲麗絲知道自己的貞操就要毀在這個叫華倫的男子手上了。
  菲麗絲用力甩開他的手,更使盡力氣地向前一撞,趁著華倫被這股力道震退的時候,她把握住唯一的機會跳下長桌,拚了命地就往外衝──
  「啊!」逃走還不到兩步,菲麗絲的長髮被一股強烈力道拉住,下一秒,整個身子已經被抓了回去,她再次被壓回長桌,裸背與粗糙的桌面摩擦有些刺痛,但是她根本無暇想到這些,只能瞪著一雙驚懼的眼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求求你,不要!」菲麗絲流下恐懼的淚水,顫抖的紅唇吐出虛弱的抗拒,此刻的他就像是飢餓許久的野獸,自己則是被他捕獲的獵物。「對於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知道……絕對不會允許這麼殘忍的事情發生的,是真的,我很抱歉……」
  「菲麗絲。」在聽完她的話之後,華倫露出有些扭曲的笑容,低聲問著:「我所握住的雙手,是一雙從來沒有受過傷的細緻手腕,不曾為自己的人民做過什麼事、甚至不曾握過一把寶劍、捍衛過任何一個人,在我身下扭動的身子,是一個被人細心呵護照料的身體,從來不曾有人在上面留下一絲疤痕,對不對?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成為一個國家的女王?不管你是不是曾經失去記憶,你一直這樣生活著不是嗎?被所有人呵護著、隔離著,做一個看不見也聽不見的玻璃娃娃,所以不要說你很抱歉,因為那是我聽過最虛偽的謊言。」
  「啊!」菲麗絲驚喘一聲,再次被他犀利的言語所傷。他為什麼要這樣曲解自己呢!她真的很遺憾他身上有著這樣的傷口,若是她知道雷吉亞丹存有這樣的酷刑,不管是在失憶之前或是之後,她都會阻止的……
  「我說得不對嗎?」華倫無視她受傷的神情,繼續道:「失去記憶不過是你另外一種逃避的方法吧!躲在大臣們為你建好的堡壘,什麼都不想,恢不恢復記憶都無所謂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菲麗絲激動地大喊出聲,淚水流得更凶了。「你以為我喜歡這個樣子嗎?但是……但是無論我怎麼努力,我就是想不起來啊!每次我一試著要回想,我的頭就像是要裂開似的,怎麼強迫自己就是無法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我怎麼辦?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這樣指責我!?」
  在激動的情緒之下,菲麗絲想也不想地舉起手,用力揮開華倫臉上的面具,憤怒地開口道:「你也不過是一個甚至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惡盜!」
  「啪」的一聲,華倫臉上的皮製面具被掀起,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張充滿了男性氣概的臉龐;濃烈有個性的眉、挺直的鼻樑,還有那一雙深幽充滿情緒的銀灰色眼睛。
  「我的臉上沒有其他的傷痕,讓你很失望嗎?」華倫扯出淡淡的笑,銀灰色的眼睜在看到她錯愕的神情後一黯,自嘲地開口。
  「你……」在見識過他胸膛上的傷痕後,菲麗絲也一直以為他戴面具是為了遮掩臉上的傷疤,卻沒想到他戴著面具只是為了不想露出真面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或許我真是見不得人的惡盜,但現在誰也無法阻止我得到你!」華倫慢慢地俯下身子,在把上她手腕的同時也吻上菲麗絲胸前細緻的肌膚。「雷吉亞丹欠我的,就用你美麗的身體來償還……」
  「不要!」菲麗絲拚命扭身想掙脫,卻只是讓他更貼近自己。淚水刺痛著自己的雙眼,菲麗絲知道逃不開這項屈辱,只能緊緊地開上眼睛,但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感覺得到他伸出濕熱的舌尖在自己的肌膚上遊走,恐懼噁心的感受湧上心頭,幾乎要讓她嘔吐了。
  誰來救救她!菲麗絲在心中吶喊著,腦海中迅如閃電地閃過一個名字和影像,但是快得讓她捉不住,下一瞬間又消失無蹤了。
  她是雷吉亞丹的女王,寧願死,也不能接受這樣的屈辱!菲麗絲的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念頭,她猛地睜開湛藍的雙眼,心一狠就打算咬舌自盡。
  「你若是自殺,我會將你的屍體一絲不掛地放在雷吉亞丹的市集供所有人觀賞。」就像是窺探到她的心思似的,華倫的指頭忽然探進她的口中,阻止她的行動,並且以威脅的語氣說道。「你不會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吧!女王陛下?」
  「卑鄙!」菲麗絲瞪大眼,氣得渾身發抖。他顯然已經將自己所有的退路都想到了,才能這樣脅迫自己,但悲哀的是,自己卻完全沒有反抗的力量。
  聽到她氣憤的指控,華倫只是有趣地揚眉,定定地看著菲麗絲半晌,然後開口道:「我只是索取自己應得的,怎麼能算是卑鄙?」
  「你仗著自己一身的力氣想要強迫我,難道不卑鄙嗎?」菲麗絲任由憤怒的淚水滑落,好半晌才以自我嫌棄的語氣說道:「隨便你要做什麼吧!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了,或許你說的沒錯,我不但是個傀儡娃娃,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女王,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我發誓絕不會讓自己處於這種屈辱的情況,我會手握長劍、一劍刺穿你的心臟!」
  見到菲麗絲不再哭泣,反倒是氣憤難平、一副對他不恥至極的模樣,華倫笑了笑,以玩味的語氣問道:「那么女王陛下,不需要時光倒流,我現在就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什麼意思?」菲麗絲轉過頭,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強摘的瓜不甜,你的身體的確誘人,但是我卻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華倫鎖著她的雙眼有些遺憾地開口。「這個古堡很隱密,就算他們再厲害,沒花上一、兩個月是找不到這裡的,在這段期間裡,我可以教你武術,甚至給你三次挑戰我的機會,若是你贏,我會親自護送你回雷吉亞丹、並且雙手奉上自己的人頭,若是你輸了,就得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給我,這個遊戲夠公平吧?」
  「三次挑戰你的機會?」菲麗絲被他突然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沒有把戲,只是一個測試。」華倫戲謔地笑著。「我聽說雷吉亞丹的王族,身上都流著不屈不撓、永不放棄的血液,就讓我來看看這項傳聞是不是真的。你剛才告訴我,後悔自己浪費了許多時間,後悔自己的一無是處,那麼就讓我見識一下,你是不是可以成為改變自己命運的女人,是不是真有資格被稱為雷吉亞丹的女王?」
  「為什麼你突然改變主意?」菲麗絲仍然不能完全相信華倫,他真的願意教自己武術,甚至拿出自己的生命作賭注!?
  「怎麼,沒膽子接下我的挑戰?」華倫不答反問,戲謔地挑起一道眉。「再說,我不以為你有贏的機會。」
  「我接受。」菲麗絲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接下了華倫的挑戰。
  「別忘了,只有三次的機會。」華倫隨手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披風,蓋住菲麗絲赤裸的身子,轉過身背對著她道:「就從明天開始,你現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菲麗絲拉起斗蓬,為了怕華倫再次改變主意,她幾乎是衝著離開。一直到菲麗絲上樓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了,華倫才轉過身、緩緩走到房間另一端的鏡子面前,凝望著自己的眼眸。
  當他在鏡子的另一端清楚地看見自己銀灰色的眼瞳時,他幾乎是放鬆地呼出一口氣,緩緩地伸出手,有些顫抖地觸碰著鏡中自己的面容。
  「不要這麼快就變,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低嘎的聲音像是歎息,華倫轉過身,吹熄了長桌上的蠟燭,踩著穩重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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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吉亞丹·王城
  「什麼!?到現在還找不到?全部是一群飯桶!」有著一頭灰白髮鬢的恩魯大臣重擊桌面,一臉沉重地看著自宮外無功而返的士兵們。
  此刻聚集在王宮大殿上的,全是為了女王失蹤事件而忙得焦頭爛額的大臣們。菲麗絲失蹤已經整整兩天了,但是他們派出去搜尋的人馬,至今尚無一人傳回有用的消息,這該如何是好?
  「耿因大臣,你是否有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恩魯將目光移向始終沉默的耿因。那天在婚禮上耿因是護衛女王安全的人,同時也是唯一見過綁匪真面目的人,若要救回菲麗絲,耿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相對於大殿上議論紛紛的群臣,耿因大臣的沉默顯得十分突兀,事實上他雖然站在大殿上,但是滿腦子都在反覆回憶婚禮當天的情況。
  把你手上的人給我。他低沉的聲音非常嘶啞,但耿因總覺得自己曾經聽過這個聲音。
  高大轟立的身影、毫無所懼的語調,甚至能將長鞭使得精妙無比的人……在他的記憶裡,只有一個人有這種能耐……但是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早已經死了,是自己親眼看見他斷氣的,那個男人不可能還活著!
  「耿因大臣!」恩魯又換了一聲,忍不住拍了拍心不在焉的耿因。
  「不可能!」耿因反射性地大吼一聲,同時怒瞪著被他嚇一跳的恩魯大臣。
  「什麼不可能?耿因,你沒事吧?」恩魯疑惑地蹙眉,再一次提出他心中的疑問。「你是這裡唯一見過他的人,他身上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應該是來自黑暗的魔物。」耿因沉著臉、斬釘截鐵地開口道。不管對方是誰,他的確感受到了那股來自黑暗的魔法波動。
  「魔物!?」耿因的話再次讓大殿上的人陷入不安。從數百年前開始,雷吉亞丹的王族和黑暗的魔物就經歷了無數次的交戰,好不容易成功地將他們驅離東方大陸,但是自從聖王消失、大陸的平衡遭到崩壞,那些蟄伏在黑暗處的魔物開始蠢蠢欲動,在大陸各地重新出現,雷吉亞丹雖然早已做了預防,只是怎麼也沒想到那些醜陋的魔物,居然明目張膽地出現、甚至劫走了女王!
  「若真是魔物,那女王陛下……會有生命危險?」恩魯一張臉變得鐵青。魔物和雷吉亞丹的王族一向是世仇,這一次他們既然是有備而來,那么女王升下豈不是凶多吉少了!?
  「這件事非同小可,一起到神殿討論吧!我還有事情要請教大神官。」耿因揮揮手,不願意將時間浪費在揣測對方的身份上。他們這一次的對手可是魔物,非得要想出一個方法,救回女王陛下,這才是最重要的!
         ☆          ☆          ☆
  相對於雷吉亞丹一群忙得焦頭爛額的臣子,位於王城遙遠的另一端、那一處被魔法與濃密森林覆蓋的神秘古堡,菲麗絲過的是一種她從未想像過的生活。
  在金色陽光的照射下,位於庭園的空地處,站著一名手握長劍全神警戒的女子;一頭及腰的髮絲紮成了不影響行動的髮辮,身上穿的是即使在地上滾動也不容易破碎的亞麻質料衣服,她握緊長劍的手臂多了許多細小的刮傷,原本白皙的肌膚已經漸漸轉變成健康的蜂蜜色澤。
  從空地的另一端,緩緩走出了一身黑衣的華倫,手上握著一條長鞭,由於他的真面目已經被看見,所以向來戴在臉上的軟皮面具已經除下,他一抖手上的長鞭,示意對面的菲麗絲攻擊。
  「喝!」她輕喝一聲,縱身來到華倫的眼前,靈巧地用手中的長劍和華倫的長鞭較勁、小心而且謹慎。
  在與她對招的同時,華倫以讚賞的目光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自從菲麗絲接受了自己的指導之後,一天比一天進步了;剛開始的幾天,她不但握不住手上的長劍,更時常跌倒,但是她始終沒有再掉眼淚,不管是手臂上的傷口再怎麼疼痛,或是他的要求再怎麼嚴苛,菲麗絲一次也沒有掉過淚水。
  「你的攻擊太謹慎了。」華倫出言提示,手上微一用勁,將菲麗絲的長劍打偏了幾吋。
  菲麗絲毫不氣餒,再次舉起長劍攻擊,碧藍色的雙眼小心地尋找他的破綻,華倫淡淡一笑,在菲麗絲再次舉劍向前的時候,他故意露出肩膀這一大破綻,想看看菲麗絲是不是會上當攻擊。
  眼看手中的長劍就要刺到華倫毫無防備的肩膀,菲麗絲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手中的長劍一頓,就在她遲疑的這一秒之間,「鏘」的一聲,手中的長劍已經被華倫擊落在地了!
  「啊!」菲麗絲輕呼一聲,在長劍落地的那一剎那,華倫手上的長鞭也捲上了她的脖子。
  「為什麼突然心軟?」將長鞭慢慢捲起,華倫將菲麗絲整個人捲進了懷中。「若這是一場戰鬥,你剛才的舉動已經讓自己送了性命。」
  「我……」菲麗絲緊咬下唇,無法說出自己從未殺過人、更沒法子以長劍傷害他人。只要一面對華倫那雙嚴厲的銀灰色眼睛,她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在戰鬥中,你要把握每一分機會,要不然你絕對沒有贏我的機會。」緩緩鬆開圈住她愕子的長鞭,華倫將長劍踢回菲麗絲的腳下。
  「來!把我當成魔物也無妨。」華倫比了比自己的胸口淡淡道。「這裡是我的心臟,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一劍刺下去、不能猶豫!」
  菲麗縣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長劍,在陽光下再一次展開攻擊……
         ☆          ☆          ☆
  當暖烘烘的太陽轉變成熾烈強光、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散發熱力之時,時間已經到了正午,而一直曝曬在烈陽之下的菲麗絲早已佈滿汗水,手上揮劍的速度變慢、就連攻擊的招式都逐漸失去了準頭。
  「到此為止吧!」華倫察覺出她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於是以長鞭用力一卷,將菲麗絲的長劍擊落、終止了比試。
  「不,我還可以撐下去!」菲麗絲不顧雙手雙腳已經傳來刺痛的感覺,仍舊緊咬著下唇逞強道。
  「適度的休息也是自我修煉的方法之一。」華倫搖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扔到菲麗絲腳邊,淡淡說道:「將這抹在關節上,多少可以減輕一些酸痛。」
  扔下這些簡短的句子之後,華倫踩著大步離去,只留下菲麗絲一人怔愣地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真是奇怪的傢伙。」菲麗絲若有所思地開口,她緩緩地在草地上坐下、同時拾起了腳邊的小瓷瓶。
  一拔開瓷瓶,菲麗絲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氣味從瓶子裡傳出,看來應該是藥草之類的東西,她將瓷瓶裡泛著清香的膏脂塗抹在四肢,當一股冰涼涼的觸感從皮膚滲進了酸痛四肢的時候,菲麗絲滿足地經呼一口氣。
  抬起頭望著不遠處的古堡,她心中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被囚禁在這裡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在這個地方時間可以說是失去了意義,要不是照在身上的陽光仍舊溫暖、拂在身上的微風仍舊宜人,她真要懷疑自已被困在另外一個時空裡。
  「怪人。」望著自己因為持續握劍而紅腫的掌心,菲麗絲露出一抹苦澀的笑。自從那一晚之後,華倫不再對自己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反倒是搖身一變成為最嚴厲的老師,不管是指導她練劍或是射擊,他從來不曾馬虎,完全不把她當成是什麼女王,反倒像是苦心栽培的學生一樣地訓練著。
  這樣勞動辛苦的日子是自己從來不曾有過的,就算沒有恢復從前的記憶,菲麗絲仍然可以確定這一點,剛開始練習時身上肌肉傳來的那些酸痛,顯示出她過去的確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如果不是有了這一次的意外,自己或許永遠會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女王陛下吧!
  每天早上在鏡子裡,她都可以看見一個越來越有活力的女人,她的肌膚不再是那種晶瑩透明的雪白,但她一點也不在乎,經過一連串嚴苛的訓練後,她的自信就像是手中越握越緊的長劍一般,漸漸成為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可否認的,她喜歡這樣的自己!
  菲麗絲小心地將瓷瓶收在腰際,順手再將地上的長劍撿起,不想回古堡休息時,卻又發現了不遠處有一棵生長得極為茂密的大樹,於是改變了方向往大樹底下走去。今天的天空這麼藍、空氣這麼清新,在這裡休息怎麼都會比悶在古堡裡舒服。
  「只是休息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菲麗絲自我安慰道。在雷吉亞丹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任何時候都不能有絲毫失禮的舉動,更不用說以這種狠狠的姿態躺在樹下休息,但是此刻四下無人,再說她也下定決心不再將自己當成女王了,那麼這種小小程度的放縱應該無所謂吧!
  經過這樣一番心理調適之後,菲麗絲在大樹底下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當一身酸痛的背部倚靠著粗壯結實的樹幹時,她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不一會兒,就已經在大樹下沉沈地睡去了……
         ☆          ☆          ☆
  恍惚中,菲麗絲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甚至飛了起來、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最後緩緩地降落在一個似曾相識的寢宮裡,華美精緻的房間裡站了好幾個人,面對面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是誰?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母后怕我太無聊,所以找你來陪我玩的對不對?」
  房間裡那名年約五、六歲的女孩子開口說道,她有一頭黑色的長髮、還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珠。
  「菲麗絲別胡鬧!他是父王母后為你請來的貼身護衛,從今天起,他就跟在你身邊,一步也不會離開。」當小女孩對面的美麗女子開口說話的時候,菲麗絲詫異不已地抬眼。菲麗絲?怎麼這個小女孩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名字!?
  「貼身護衛?那是什麼東西?他不能陪我玩嗎?」
  「傻孩子,他可不是陪著你胡鬧的人!貼身護衛就是時時刻刻跟在你身邊,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你捨去性命的人!」
  站在美麗女子身後,那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緩步向前,他有一頭黑色的短髮、穿著整齊的衣服,以單膝跪在小女孩的面前,將右手抬起貼在胸口。
  「我,瓦倫.艾羅特在此立誓,這一生將全心全力守護菲麗絲公主的安全、至死方休。」他宣誓之後抬起頭來,露出了一雙美麗探幽的銀灰色眼瞳──
         ☆          ☆          ☆
  「菲麗絲?菲麗絲!」
  一聲聲的叫喚,頓時將菲麗絲從睡夢中給驚醒了,她猛然一睜開眼,映入眼前的就是華倫那雙特殊的銀灰色眼睛。
  「啊!」銀灰色的眼珠子!和剛才她在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
  「作噩夢了嗎?」華倫嘴角微揚,淡淡嘲弄著菲麗絲驚慌的表情。
  「沒有,你……有什麼事嗎?」菲麗絲連忙搖頭,有些困窘地急忙站起。想到自己剛才沉睡的模樣被瞧見了,心裡十分尷尬。
  「午飯已經準備好了,你若是不想被陽光曬得脫去一層皮,就趕快進去。」華倫說道。不想說明自己已經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了,若不是看到菲麗絲在睡夢中蹙眉,他根本沒有喚醒她的打算。
  「好的,謝謝你。」菲麗絲點點頭隨即站起,卻發現華倫早就已經轉身離去,望著他高大的背影,菲麗絲的心中似乎泛起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奇怪感覺,但是她隨即搖搖頭甩去這種荒謬的感覺,這一定是剛才那個奇怪的夢所留下的後遺症。
  囚禁她的人叫華倫,一個對雷吉亞丹懷有深仇大恨的男子,他和自己不可能是舊識。至於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一定只是一種巧合吧!
  「有問題問我就直說吧!」用餐的長桌上,反倒是華倫打破了沉默。
  華倫雙手環胸淡淡問道。以往在用餐的時候,菲麗絲總是安靜地用食、甚至絕不抬眼,不像是現在,她手邊的湯匙雖然在攪動著,卻幾乎沒有送入口中,還有那一雙充滿問題的藍色眼睛,雖然竭力克制,但總是會不時地飄到坐在對面的華倫身上。
  「如果我問了,你會據實回答嗎?」經過了這段日子的相處,菲麗絲知道他並不是自己原本以為凶殘的人,但只要她問起雷吉亞丹的事情,他整個人就會變得偏激而易怒。
  「先說出你的問題,我才知道有沒有回答的價值。」華倫挑高一道眉,語氣傲慢地回答。
  「關於你身上的傷……你曾經告訴我,那是雷吉亞丹的人害的,當初,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對付你?」菲麗絲鼓起勇氣,一口氣將深埋在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漫開,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菲麗絲的呼吸因為緊張而急促,而華倫的則像是回想起什麼痛楚的回憶,他的呼吸變得十分沉重、幾乎像是在喘息一般。
  就在菲麗絲以為華倫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緩緩抬起頭,以一種再鄭重不過的語氣問道:「你是認真的想要知道?還是在找一個閒聊的話題?」
  「啊?」菲麗絲錯愕了一秒,隨即不甘被辱地脹紅臉辯駁道:「我當然是認真想知道,過去我雖然是非常不稱職的女王,但是現在我正在盡力彌補這項過錯,任何有關雷吉亞丹的事我都要知道。」
  看到菲麗絲氣憤不已的小臉,華倫笑了,以一種平淡的語氣開口說道:「愛哭的小貓終於變成老虎了嗎?好吧!那我就告訴你,雖然說你曾經失去過記憶,但是你應該知道雷吉亞丹在大陸上立國數百年,最大的敵人並不是人類,而是那些潛藏在黑暗處的魔物,我沒說錯吧?」
  菲麗絲點點頭表示同意,有關雷吉亞丹王國的歷史,那些忠心的大臣們早已經在她耳邊反覆背誦過了;大陸東方原本就是魔物的聚集地,但是由於她的祖先與精靈族的戰士合力將魔物驅走,這才建立了雷吉亞丹這個國家。
  「若是以魔物的立場來看,這塊地方可以說是雷吉亞丹向他們硬搶來的,所以黑暗中的魔物處心積慮所想的,就是如何向雷吉亞村人報仇。」華倫輕歎一口氣繼續道。「但是雷吉亞丹歷代的王族都有精靈族的血統,血緣一代傳過一代,能力只有越來越強,魔物們始終不是對手,最後他們想出一種最能報復的方法,就是襲擊雷吉亞丹的人民。」
  「魔物要襲擊一般不會法術的人民非常容易,只要在他們身上施展一些黑魔法,意志不堅定的人就會被迷惑,進而成為魔物控制的對象。不過,這種黑暗界的作為很快就被雷吉亞丹的人發現,由於這項行為幾乎是無法預防的,所以大臣們決定在各個村落派遣魔法師和實習祭司,若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他們通常都會殺了被魔物迷惑的人!」
  「啊!」菲麗絲驚呼一聲,幾乎不敢相信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是發生在她所治理的國家裡。「一定……一定得殺了他們嗎?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要將體內來自黑暗的毒素清除並不是容易的事,大多數人根本無法承受魔法師施法時,肉體所必須承受的痛楚,所以只要是被魔法師和祭司認定有問題的人,通常下場就是死。」華倫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說道。
  「那……那麼你身上的傷……」菲麗絲的身子開始發顫,腦海中再次閃過一些片段,但那些記憶就像是被打亂的拼圖一般,拼不出完整的模樣。
  「沒錯,我的身體的確被魔物的毒入侵過。」華倫回答她的疑慮,嘴角扯出苦澀的笑,說道。「我以我的意志力抗拒著那些黑暗的聲音,並且承受那些魔法師高能量的魔法在我的身體上竄行,那是一段我甚至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但是我撐過來了,並沒有讓那些黑暗的東西殘留在我的身體裡。」
  華倫從椅子上起身,緩緩走到菲麗絲的面前,雙眸動也不動地鎖著她道:「幫助我撐過那些痛楚的,除了我的意志力,還有我對一個人的承諾,我曾經立誓要以自己的生命守護她,所以我絕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菲麗絲怔愣地回望他的凝視,只覺得眼前的影像被淚水弄得有些模糊,但她卻不明白自己落淚的原因,是因為華倫所說那些慘無人道的事跡,還是他讓人無法不動容的意志力。
  「別哭,沒必要為我掉眼淚……」華倫嘴角動了動,最後輕歎一口氣,以手指輕輕揩去她的淚。「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這就是你憎恨雷吉亞丹的原因嗎?」菲麗絲不確定地問著。
  「不。」華倫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只剩下冰冷的情緒。「即使魔法師將我身上的毒素都清乾淨了,但是那些忠心的大臣仍然不願意放過我,他們不相信有人類能夠抗拒黑暗的誘惑,更不相信有人能在治療之後活下來。為了守護他們心中更重要的東西,他們最後決定殺了我!」
  「啊!」菲麗絲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對她一向寵愛仁慈的大臣們,真的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這一定是哪裡出了錯,一定是個誤會,但是,在她內心的深處,卻又隱約浮現出另外一種可怕的熟悉感,似乎華倫所說的事情是真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身上的傷痕,都是拜他們所賜……」華倫再次拉起菲麗絲顫抖的心手貼上胸口。「每一刀、每一劍,都是為了終止我的呼吸、了斷我的性命,現在你全明白了嗎?菲麗絲,我對那些人的恨,是絕對不會停止的。」
  「你……你的眼睛……」就在這個時候,迎視華倫的菲麗絲忽然疑惑地開口,有些驚愕地發現華倫一雙銀灰色的眼睛,似乎產生了變化!
  就像是在銀白色的光暈中點進了墨汁一般,在瞳孔最中心的地方,居然緩緩出現了和夜空一樣的黑色……
  華倫像是被燙到一樣立即鬆開手退後,垂下眼不讓菲麗絲看到自己的眼睛。
  「華倫?」菲麗絲不確定地又換了一聲,但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華倫卻不再說話,在退出房間之時,突然以最初見面時那種森冷的語氣說道:「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明天早上舉行我們的第一次比試,若是你能贏,我就放你離開這個地方!」
  扔下這段話之後華倫迅速離去,只剩下菲麗絲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凝望著華倫離開的方向,心中再次湧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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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6: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黑夜與白晝交替,第一道曙光從東邊出現,整塊大地就像是被金色光暈籠罩上一般,一點一滴增添了亮度。
  當金色的光絲以緩慢的速度染亮古老城堡時,沉睡中的人兒仍舊被莫名的夢魘糾纏著……
  數不清是第幾次夢見這個場景了,菲麗絲只知道自己不停地奔跑著,身後有種不知名的東西在追著自己,她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絕對是非常可怕的東西,不然她不會有這種心臟就快要迸出胸口的強烈恐懼。
  週遭的景物不停地倒退,空氣越來越稀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她的雙腿因為奔馳而感到刺痛,在這種近乎是絕望的氣氛裡,唯一讓她感到一絲溫暖的,就是走在自己身前、緊緊握住她的那雙溫暖的手。
  她不知道那雙手的主人是誰,雖然掌心有些粗糙、握住她的力道有些蠻橫,但是透過那掌心傳來的力量和溫暖,奇異地消除了她所有的不安。
  跟著,她會聽到一種熟悉但卻無法辨認的聲音,低沉而迷人,溫柔得像是愛人之間的承諾,在絕望的黑暗中安撫了她倉惶的心……
  「菲麗絲,別怕,有我在這裡!」
  「我不行!真的跑不動了!」
  「別放棄,你先走,我來應付他們!」
  「我不要!你只有一個人,我不能去下你自己逃走!」
  「菲麗絲!聽我說,你快走!再不走我們兩個都沒機會!」
  「不!瓦倫!我不要離開你!」
  「走!」
  「啪」的一聲,她的手掌傳來一陣刺痛,原先緊緊被握住的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分開,菲麗絲痛呼一聲低下頭,看到了紅紅的鮮血自掌心蔓延,一滴滴滑落的血痕、迅速染紅了她身上白色的長袍──
  「啊——」菲麗絲放聲大叫,尖聲喊出胸口積壓的恐懼。
  「轟」的一聲巨響!所有的景象和聲音全部都消失了!菲麗絲猛然睜開眼睛,再次發現自己冷汗洋港的從夢中醒來。
  「還是這個夢!」菲麗絲苦澀地低語,緩緩是去臉頰上的淚水之後,她翻身下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自從半年前那場意外發生之後,她幾乎每晚都會作這個噩夢,後來是大神官調配了一種可以安定心神的草藥,自己在夜裡才得以安眠,但是自從她被擄來這座古堡之後,昔日的噩夢似乎又回來了。但真的只是噩夢嗎?如果只是單純的噩夢,為什麼夢裡的景象栩栩如生?如果只是單純的噩夢,為何這個夢境會不斷地重複?半年以來,只要作了這個夢,最後的結局一定是自己哭著醒過來,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經從一次又一次的驚慌恐懼噩夢中,記起了夢中所有的內容。「瓦倫……」菲麗絲喃喃自語,輕聲重複著這個在夢中自己曾經呼喚過的名字。他是誰?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在自己曾經失去的記憶裡,他又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呢?就在菲麗絲試著捕捉腦海殘存的影像時,一陣劇烈的痛楚突然急襲而來,像是一根根銳利的細針,強而猛烈地襲向腦門——菲麗絲雙手捧著頭發出痛苦的呻吟,額頭上也冒出了一顆顆冰冷的汗珠,身子更是搖搖欲墜深深顫動著。對於這種痛楚她並不陌生,每當自己試圖要回憶某些熟悉的情景時,這股力量就會朝腦門直襲而來,以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痛楚迫使她放棄,彷彿在阻止她觸碰某種禁忌似的。「呼……呼……」菲麗絲大口的喘息,緊緊地閉上雙眼等待腦海中的疼痛慢慢褪去,等到那種幾乎要撕裂自己的痛楚完全消失了以後,她才以雙手扶著窗戶、慢慢站直了身子。菲麗絲的視線透過窗,緩緩地移向古堡的下方,碧藍色的眸光在薄霧與晨光交錯的庭院裡游移,最後停留在一個高大的身影上。是華倫!仍舊是一身的黑衣,在佈滿了層層霧影的空地上,他高大的身影冷絕而寂寥。
  彷彿意識到這股凝望的視線,黑色身影微微側身,準確無誤地以目光找尋到窗口邊的菲麗絲,她發現自己無法別開眼,只能被動地迎向那雙恍若獵豹般犀利的眸光。
  華倫凝視她半晌,而後伸手抽出繫在腰間的長鞭用力一甩,長鞭在寂靜的早晨裡發出清晰的聲響,跟著他轉過身子背對菲麗絲與古堡,以一種耐心等待的姿態站立著。
  我已經不想浪費時間了,明天將是我們第一次的比試,如果你能贏,我就讓你離開這個地方。望著華倫背對自己的身影,菲麗絲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昨晚他曾經說過的話。
  「第一次的比試。」菲麗絲深吸一口氣,立即明白了華倫抽出長鞭背對著自己,就是要她下去挑戰他!
  菲麗絲不再猶豫,換上平時練習用的男裝,拿起已經越來越熟悉的長劍,踏著毫不猶豫的腳步往下走去。
  三次挑戰的第一次,也是她掌握自己命運的第一次,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把握這個機會!
         ☆          ☆          ☆
  「鏘鏘」幾聲兵器互擊的聲音,自茂密的森林深處傳出,長鞭與寶劍各自握在男人和女人的手中,兩個人都絲毫不敢輕忽,將這一場比鬥當成了生死對決般地嚴肅。
  菲麗絲明白自己的對手是一個戰士,不管她的長劍如何的直砍橫劈,華倫都能輕易避開,再加上那條長鞭就像是擁有生命一般,在他手中靈活的運轉攻擊,幾乎可說是全無破綻。
  「這一個多用來的訓練你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嗎?看來你並不是真心的想要自由。」當華倫看到菲麗絲的手勁轉弱的時候,他有些輕蔑地開口。
  「我沒有放棄,絕對不會放棄!」菲麗絲不為所動,知道這只是華倫要激怒她的手段、好讓她在盛怒之下露出破綻。
  「那麼你最好拿出全部的實力來。」華倫冷笑,手中的長鞭使勁一抽,險些就將菲麗絲手中的長劍給擊落了!
  「啊!」菲麗絲急忙以雙手穩住長劍,退了好幾步,一邊警戒地瞪著華倫,一邊重新調整自己的呼吸。經過一個多月的戰鬥練習,她明白由於天生體力上的懸殊,所以自己絕對不能逞強或是衝動,必須要更小心謹慎,耐心等待最佳的攻擊機會。
  「還不錯,我們再來過。」華倫眼中的讚賞一閃而逝,而後朝著菲麗絲勾勾手,示意她再向前挑戰。
  菲麗絲點點頭,就在她舉劍欲展開第二波攻擊的時候,森林突然起了變化;兩人週遭的氣流產生強烈的變化,突如其來地捲起了一陣幾乎讓人無法睜開眼的強勁烈風!
  「啊!」飛砂刺進菲麗絲的眼睛,讓她痛得輕呼一聲。
  華倫面色一沉,將手中的長鞭握得更緊了,他微微地瞇起眼注視著氣流的變化,知道有人闖進了他所設下的結界。
  詭異的變化持續著,透明的空氣中忽然產生一股淡青色的光暈,綠色的光越來越大,最後就像是在空氣中硬生生撕開一個洞似的,在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中,出現一個類似方形門的空間。
  「跟我走!」當華倫看到那個類似門的形狀產生時,他臉色一變,大步向前拉住菲麗絲的手,迅速地想將她帶離這個地方──
  「發生什麼事了?」菲麗絲仍然睜不開眼睛,只能被華倫拖著離去,耳邊傳來的呼嘯風聲讓她知道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但她卻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華倫並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握住菲麗絲的手開始向前跑,就在奔跑的同時,菲麗絲的心忽然猛地一震,泛起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和她每晚的夢境一模一樣!耳邊呼嘯的風聲、詭異的氣氛,就連緊緊握住自己的那雙大掌,居然都傳遞著相同的溫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心魂不定、為這夢中相同情景感到疑惑的時候,走在前方的華倫忽然停下了腳步,鬆開了她的手。
  「鏘鏘鏘」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兵器敲擊聲,是華倫和某人在戰鬥嗎?菲麗絲試著想睜開眼睛看,雖然還有些微的刺痛,但是她顧不了這麼多,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當模糊的視線逐漸變清晰後,菲麗絲看到一名手舉長劍和華倫打鬥的男子,他有一頭金色的短髮,衣著高貴,有著一張斯文卻陌生的面孔。
  「女王陛下。」就在菲麗絲睜眼觀戰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頭,嚇了她一大跳。
  「耿因?是你!」菲麗絲驚呼一聲,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雷吉亞丹的臣子耿因。「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到底……」
  「女王陛下,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快點跟我來!」耿因搖搖頭不願意解釋什麼,一把拉住菲麗絲的手腕就要往後方退離。
  「咻」的一聲,華倫的長鞭忽然來襲,像是一把銳利的長劍般、硬是逼得耿因鬆開菲麗絲的手。
  「沒有我的允許,她哪裡都不能去。」華倫嘴角一抿,手上的長鞭凌厲地攻向耿因,瞬間已用長鞭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我早該猜到就是你!」耿因冷笑,並不急著擦拭臉上的血痕,只是以一種仇恨的目光注視著華倫,並且伸出雙手將菲麗絲擋在自己的身後。「對於你這種醜陋的魔物,我也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說完這些話之後,耿因朝著東方一揮手,霎時樹叢裡出現了許多手持弓箭的士兵,每個人手上的長弓已經搭上利箭、對準華倫,靜等著耿因的命令。
  「等等,不要殺他!」菲麗絲慘白著臉開口道,眼前的景像似曾相識,有一種熟悉的緊繃情緒再次從胸前泛開,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口。
  「女王陛下,你放心,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吧!」耿因搖搖頭,再次伸出手、緊緊握住菲麗絲的手腕,以一種不具溫度的語調開口道:「讓魔物死在亂箭之下,已經是一種最慈悲的方法了。」
  「不對!他並不是魔物……」菲麗絲疑惑地搖頭,雖說華倫綁架了自己,但是她尚有許多疑問沒有弄清楚,不能這麼輕率地就奪取一條人命啊!
  就在菲麗絲試著想解釋的時候,耿因緩緩地抬起左手朝下一比,所有的弓箭手同時間鬆開緊拉的箭弦,射出長箭──
  「不!」菲麗絲大叫出聲,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像是慢速度的重撥畫面做的,她清楚地看見那一枝枝的弓箭刺進華倫的身子,她的耳邊甚至清晰地聽見了長簡劃破布料、穿透人體的聲音!
  猩紅的血像是止歇不住的泉,從華倫身上每一個部分冒出,滴落在地漾成驚心動魄的景象,菲麗絲再次發出淒厲的叫喊聲,像是一朵被攔腰折斷的花朵般,「咚」的一聲暈死了過去。
  「女王陛下受了不少驚嚇,我先帶她回去。」耿因及時接住了菲麗絲下滑的身子,望著她蒼白的面孔,耿因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吩咐道。「至於那個魔物,記得處理乾淨。」
  營救女王的任務已經完成,自己也可以回去了。正當耿因抱著暈厥的菲麗絲往回走的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腳步因為遲疑而頓了一頓,下一瞬間,一股讓人窒息的力量再次籠住耿因的四周,他發覺自己的身子無法動彈,就連轉頭這個簡單的舉動都沒有辦法做到,就像是那一天在婚禮上一樣,這是怎麼一回事?
  耿因的身子無法動彈,同時間他也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他背後傳來,跟著,他聽到了那彷彿來自地獄的冰冷嗓音。
  「把她還給我。」低嘎的男音無聲無息的出現,一點跡象也沒有地就出現在耿因的身後,然後,隨著鼻間聞到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突然之間華倫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你不可能還活著……」老天!耿因心中猛烈一震,身子因為華倫的靠近而劇烈地顫抖著,他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插滿了無數長箭,卻仍是站得筆直的高大男子。
  「如果不是你日後還有用處,我該一刀殺死你的。」華倫嘴角輕蔑地揚起,將菲麗絲抱回,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你……為什麼回來?到底想幹什麼?」即使他是再優秀的戰士,身上中了這麼重的傷,沒道理不倒下,莫非……
  「如你所願,我這個魔物,已經從地獄的深谷爬回人間了……」扔下這樣冷冷一句,華倫朝耿因的頸部用力一擊,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當耿因暈倒時,一粒青白色的圓石從他的衣服中滾下,華倫將那一粒小石子撿起凝視,認出了那是大陸上傳聞已久、具有無窮魔力的幻色寶石。
  「原來是這個東西,他們才破了我的結界。」華倫低喃道,順手將幻色寶石收入懷中。傳言中雷吉亞丹的王族守護著幻色石,但一直以來都是傳聞,沒想到確實存在著,想必雷吉亞丹的大臣們一定是急著要尋回菲麗絲,才會動用到這顆珍貴的寶石吧!
  將幻色石收好之後,華倫轉頭察看了所有人的情況,確定在場的人不是暈倒就是死去之後.華倫小心地將菲麗絲放下,隨即動手將自己身上的長劍一根一根的拔起,每當他拔起一枝長劍,他身上的血就不流了,就連傷處也迅速地收口,不一會兒,除了一地板折斷的長劍之外,華倫已經恢復成了毫髮未傷的模樣。
  彎下身、他重新抱起菲麗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森林。
  在昏沉沈的睡夢中,菲麗絲的夢境出現了斷斷續續的畫面。
  「菲麗絲陛下,我知道瓦倫是您的貼身護衛,但是他曾經受到魔物的傷害,我們懷疑魔物已經入侵他的身體,若是您讓他繼續留在你的身邊,會有極大的危險。」
  「不要再說了,大神官不是已經說過,瓦倫身上並無黑暗氣息的存在,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在治療的過程中存活下來,若這是黑暗魔物們全要對付陛下的詭計,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是你們多慮了,瓦倫不會傷害我的。」
  「陛下,您是雷吉亞丹的繼承人,也是王族的血脈,請聽我們的勸告,不能讓瓦倫繼續留在您身邊了。」
  「別說了,無論如何我相信瓦倫,我不會撤換他的!」
  「陛下……」
  跟著,夢中的鏡頭突然一變,轉換成她半年來始終重複的噩夢,在那座濃密的森林裡,她被追趕著,而這一次的事和以前不同的是,她清楚看見了緊握著自己雙手的人是誰,那個人有一頭濃密的黑髮、高大的身形,還有一雙深幽美麗的銀灰色眼睛。
  即使菲麗絲的心中充滿了不安,但是由於那一雙始終緊握著自己的大手,她不但不害怕,反倒是充滿了對他的信任。
  「別放棄,你先走,我來應付他們!」
  「我不要!你只有一個人,我不能去下你自己逃走!」
  「菲麗絲!聽我說,你快走!再不走我們兩個都沒機會!」
  「不!瓦倫!我不要離開你!」
  「不!」
  菲麗絲在夢中大聲地喊出自己的決心,她很不安、很不安,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總覺得自己若是鬆開了手,似乎就永遠會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
  霍地,他低下頭猛烈地物住自己顫抖的唇瓣,激烈且絕望地索取她口中芬香的氣息,像是再也沒有時間那樣強烈地吻著她……
  「菲麗絲親愛的,相信我,我不會有事,你必須先走,我發誓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低沉的嗓音抵在她的唇邊歎息,卻怎麼也安撫不了她慌亂倉皇的心。
  「瓦倫!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她記得自己緊緊地握住他的衣袖,怎麼也不肯鬆開自己的手。
  瓦倫輕聲地歎息,再一次低頭吻住她所有的不安,在以雙唇燙熱她冰冷的唇瓣時,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她纖細的指尖拉開,當那一個溫存的物結束的同時,兩人原本緊握的雙手已經被分開了。
  望著失去溫暖空蕩蕩的手,她的心彷彿被刨下一塊地刺痛著。
  瓦倫揚起一抹笑,最後一次保證他一定會回來,然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裡了。
  她記得自己一直蹲在瓦倫吩咐的密洞等待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秒都是煎熬,最後她再也忍不住了,她不願意藏在這裡等待,不管前方有什麼危險,她都必須到瓦倫的身邊去,就算兩個人會死在一起,她都不在乎了!
  「瓦倫!」主意一定,菲麗絲邁開雙腿不停地跑著,朝著剛才瓦倫離開的方向奔馳著,但是森林裡一片的死寂,一點聲音也沒有,更沒有一絲一毫打鬥的聲音。
  「瓦倫,你到底在哪裡!快回答我!」菲麗絲高聲大喊,不知不覺已經追出了森林,來到最北面的懸崖邊。
  她努力地找尋著,最後在靠近懸崖的方向看到了一抹和瓦倫神似的身影,菲麗絲又驚又喜,拉起裙擺朝那個方向跑去,正當她想喊出瓦倫名字的同時,她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景象。
  至少二十枝以上的長箭像雨點般往瓦倫的方向射去,瓦倫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高大的身子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般筆直地往懸崖下墜去──
  「瓦倫!不要!」菲麗絲大喊出聲,再次從噩夢中驚醒,臉頰上淌著淚水,身上同樣流了一身冰冷的汗水。
  「瓦倫……」菲麗絲喃喃自語,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被囚禁的古堡房間。剛才的並不是夢,是千真萬確、的的確確在她眼前發生過的事情。那不是夢!瓦倫在她眼前掉下懸崖了!
  「你醒了嗎?」房間的門被推開,華倫高大的身影緩緩踏進門來。
  「瓦倫!」即便淚水模糊了視線,但菲麗絲仍然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身影。
  同樣高大挺拔的身影、同樣漆黑的發,還有那一雙銀灰色的眼睛,是瓦倫,是那個她自年幼便愛戀上的男子!
  「看樣子,你已經想起過去的事情了。」定定凝望著哭泣的菲麗絲半晌,瓦倫緩緩走到菲麗絲的身邊,嘴角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那麼,該是算帳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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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瀰漫在兩人之間的並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緊繃氣氛。此刻在她眼前的,真的是瓦倫嗎?他的身形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但是他臉上的神情卻又如此陌生。
  菲麗絲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睜著雙眼看著瓦倫一步步靠近自己,在那一雙同樣深幽美麗的銀灰色眼眸裡,她找不到往昔的溫柔,也看不到一絲一毫他曾經許諾的纏綿愛意。
  「瓦倫,你真的在我面前?我不是在作夢嗎?」菲麗絲激動地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
  那些她怎麼也想不起的過往,經由剛才的那場噩夢,所有忘卻的事情已經一點一滴回到了腦海中;在失去記憶的空白日子裡,她在眾大臣的護衛下過了半年平靜的生活,一直到他們用迷藥控制自己讓她舉行婚禮,後來卻被瓦倫劫來這裡。
  原來華倫就是瓦倫,一直以來在她身邊的都是瓦倫。他還活著,並沒有在那一場意外中喪失性命,她該不是作夢吧!
  「瓦倫,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菲麗絲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觸碰瓦倫的臉,她必須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呼吸,才能確實認定瓦倫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就在菲麗絲的手即將要觸碰到瓦倫臉頰的時候,他銀灰色的目光閃過一絲情緒,將頭微微一偏,技巧地避開了她的觸碰。
  「瓦倫?」他明顯閃躲的動作很傷人,菲麗絲停在空中的手一僵,水霧從碧藍色的眼珠裡泛起,但是她強逼自己忍住淚水,以迫切的語氣詢問道:「瓦倫,這些日子你在哪裡?我記得你那時候掉下了懸崖,受的傷很嚴重吧!傷口還疼嗎?為什麼你不回王宮裡去?」
  「回宮裡,好讓他們再殺我一次嗎?」瓦倫揚起苦澀的笑反問道。
  「殺你!?你為什麼這麼說?」菲麗絲臉色一白,頓時想起了當瓦倫以「華倫」這個身份時曾經說過,他胸前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全部都是雷吉亞丹的人所為,但是,這怎麼可能,從以前到現在,瓦倫都是她最忠實的貼身護衛,怎麼可能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呢?
  「你該知道,魔物若是想殺人,並不需要武器。」瓦倫再次敞開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縱橫交錯的傷疤,平淡地道:「這些傷,全是由士兵手上的利箭射穿所造成的。」
  「利箭……是誰這麼殘忍,要這樣對付你?」心疼的淚水從菲麗絲的眼眶一顆顆滑落,這些傷痕無論看了幾次,都會讓她覺得觸目驚心,尤其現在她已經想起了瓦倫是誰,想到他居然遭受過如此的傷害,她的一顆心就像狠狠讓人刺穿了一樣疼痛著。
  菲麗絲再一次將手伸向瓦倫,顫動的指尖帶著憐惜撫上他的胸前,試著想要撫平他曾經受過的傷痛,當她纖細的掌心觸碰到瓦倫胸口時,他渾身一震,銀灰色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的光芒。
  「女王陛下,現在裝這種無辜的模樣,不是太虛偽了嗎?」瓦倫忽然嘿的一聲冷笑,用力揮開她的手,隨即以輕蔑無比的語氣開口道。「如果不是你的命令,誰有能力秘密調動大批士兵?不過也真難為女王陛下您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貼身侍衛,要取我的命,又何必調動這麼多人手、設下陷阱來殺我呢?」
  「瓦倫?你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菲麗絲驚愕無比地抬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如此駭人的指控。
  「我說錯了嗎?派人除掉我,不就是因為你想起了自己身上畢竟流有高貴的王族血統,終於想起王族神聖的使命,為了王國之間的聯姻、為了讓我這個低賤身份的人徹底的消失,所以你才命令人下手的不是嗎?」瓦倫突然閃電出手扣住了菲麗絲的脖子,神情詭異地逼近她,以前所未有的冰冷語氣說道:「願命運之神誼咒我和你相遇的那一天,我居然曾經為你這蛇蠍般的女人動過心,還妄想用自己的生命守護你,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不是嗎?菲麗絲。」
  「你誤會了!我沒有,我並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菲麗絲渾身發冷,口中不斷重複著辯解的言語。老天!這一切的誤會是怎麼來的?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現在想解釋已經太遲了,我說過,現在是你還債的時候了。」瓦倫嘴角漾起詭異的笑,空出的另一隻手往前一探,一把罩住她胸前的一隻豐盈,以漫不經心卻殘酷的語氣笑道:「知道我之前為什麼肯放過你嗎?因為你該死的失去了記憶,被一個陌生男子佔有身體並不是最大的恥辱,最大的恥辱,該是被一個你極盡鄙夷、拚了命地想除去的人佔有身子,這種雙重的屈辱,才是我要你仔細品嚐的絕妙滋味——」
  「瓦倫!你真的誤會了,你聽我說——」菲麗絲一張臉變得慘白,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的重逢居然會變成這樣。她伸手拚命地想護住自己,但是她的力氣根本不及瓦倫,在掙扎之間,「唰」的一聲她的衣服已經被扯破了──
  從破裂衣襟中露出的,是一副美麗成熟的女性軀體,原本細緻嬌嫩的肌膚並沒有因為密集的戰鬥訓練而變得粗糙,只是變得更為結實,雪白的皮膚就像是被蜂蜜染上色澤一般,變得更加晶瑩誘人,尖挺飽滿的女性渾圓因為她的掙扎而晃動著,頂峰上的粉色果實讓瓦倫的雙眸斂凝出炙熱的火焰。
  「以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來說,你的身材可以說是極品。」瓦倫嘴角輕蔑一扯,一手仍是緊扣著菲麗絲的脖子,而空出的另一隻手,則是在她的胸前無情地撫弄著。
  粗糙的大掌上下揉弄著她的女性豐盈,修長的指尖更戲謔地夾起上端挺立的粉色果實,直到她敏感的乳尖突起變硬,在他的掌中挺成堅硬的紅色寶石。
  「啊!不要這麼做!」菲麗絲難堪地哀求著,說不出讓自己傷透心的是瓦倫的不信任,還是他以這種完全不帶感情玩弄自己的方式。
  「為什麼不要?不喜歡我這麼對你嗎?」瓦倫手一緊,更用力地掐住她纖細的頸子,瞇起眼看著她痛苦的神情,淡淡道。「曾經我們也很親密過,那個時候你可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不要』。」
  聽到瓦倫以一種輕蔑不屑的語氣提到他們的過去;菲麗絲剛剛因震驚而止住的淚水又再度溢出眼眸。
  「你以為我還會被你虛偽的淚水所矇騙嗎?」瓦倫冷嗤一聲,停放在胸前的手停住動作,跟著伸出食指、緩慢而煽情地往下移,在她平滑的小腹上遊走嬉戲一陣子之後,最後在她雙腿交會的地方惡意的停住。
  「啊!」當他的手擠進她雙腿間時,菲麗絲忍不住驚喘出聲,整張臉因為羞澀而脹得通紅。
  「張腿。」瓦倫緊握著她頸項的手微一用勁,冷聲警告道。
  菲麗絲慌亂地搖頭,藍眸閃著恐懼,怎麼也不敢相信瓦倫會這麼對她!
  瓦倫眼一瞇,卻根本不在乎她的拒絕,強而有力的掌一用力,硬是將手探入了她修長的雙腿之間,先以手背好整以暇地摩搓她幽谷間的毛髮,兩指準確地捏住了嫩滑的花心──
  「瓦倫,不要!」菲麗絲猛烈搖頭,被他放肆的舉止嚇得花容失色。
  「為什麼不?」他邪邪一笑,手指開始熟練地動著,不停地揉捏著她敏銳的花蕊,一雙眼緊鎖著她暈紅的容顏。
  「啊!」菲麗絲怎麼也掙脫不開,顫抖著身子被迫承受一切,他的手像是帶著火苗般炙熱,在她身上點燃了一把奇異的火焰,菲麗絲雖然覺得難堪而羞恥,但是在他技巧的揉搓下,她發現自己渾身發燙,就連口中也發出了嬌喘聲。
  直到瓦倫感覺到兩指間的花蕊變得溫熱濕滑,甚至滲出動情蜜液的時候,他突然停手,以充滿惡意的語氣道:「若是我早些讓你嘗過這些歡愉,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狠下心殺我呢,女王陛下?」
  菲麗絲渾身一僵,被他譏諷的眼神和言語給刺傷了,她無法言語,只能被動地凝望著瓦倫,在那雙銀灰色的眼眸裡,她清楚的看見了他對自己的恨意!
  瓦倫是真的恨她!不然他不會以這種無情的方式對待自己!在從前兩人彼此允諾了真心之後,他從未有粗魯強迫的行為,最多只是擁著她親吻,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個模樣,不但以冰冷的語氣諷刺她,還以這種極盡輕蔑的方式對待她!
  「瓦倫,你為什麼不願意聽我解釋呢?」菲麗絲搖頭,以悲傷的語調開口。「你該是最瞭解我的人不是嗎?我不會下達殺害你的命令,更不會有過那樣的想法,你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麼也不會傷害你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瓦倫突然怒吼出聲,霍地鬆開自己的手,一時之間失去平衡的菲麗絲向後倒,整個身子跌到柔軟的床上,而瓦倫也隨即將自己的身子覆蓋上去,將菲麗絲整個人困在他的雙臂與身子之間。
  「瓦倫,相信我,我沒有、絕對沒有下達傷害你的命令!」菲麗絲被他凶狠的神情嚇了一跳,但仍然喚著他的名字,試著想喚回那個在過去始終有著溫柔眼光的瓦倫。
  「你說再多的廢話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瓦倫瞪著自己身下含淚的嬌美容顏,以凶狠的語氣繼續道:「我身上所受的每一分痛苦、每一道傷痕我都還記得,我曾經發過誓,這所有刻骨銘心的痛,我一定要從你身上全部討回來!」
  菲麗絲被瓦倫狂暴的神情和言語給駭住了,在那一雙銀灰色的眼眸裡,她清楚地看見了瓦倫所有的傷痛與憤怒,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她的視線再次停留在他胸前縱橫交錯、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傷疤上。
  「這些傷……全是因為我嗎?」菲麗絲痛苦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流。
  沒錯,全部都是她的錯!菲麗絲想起來了;當初在她趕到懸崖邊,親眼目睹瓦倫墜落懸崖,她記得自己在暈厥的剎那間,隱約看見了在另一端有無數的人影,他們手上個個拿著奪取瓦倫性命的長弓,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雷吉亞丹皇家士兵的制服,而站在中央、身穿銀色顯眼制服的,是耿因!
  她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所以雙眼一閉選擇了逃避,因為無法承受瓦倫的死,更無法承受這一切的元兇居然是她自小敬重的長者,只能選擇封印住自己的記憶,當一個什麼也想不起來的廢人,她寧願一輩子活在虛幻之中,也不願意回到現實中來。
  而追根究柢,會讓耿因他們產生殺機的主因是她!所以瓦倫並沒有說錯,所有的起因都是她,她有責任承受瓦倫的恨意。
  菲麗絲緩緩睜開眼睛,碧藍色的眼睜被淚水襯得更加燦亮,她不再掙扎亦不再抵抗,只是以一種乞求被原諒的眼光望著瓦倫,平靜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那麼,隨便你要怎麼樣吧!如果傷害我、侮辱我,能讓你減少心中痛苦的話,我什麼都願意承受……」
  「你願意承受?」瓦倫探幽的目光一寒,嘴角一撇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你的身份可是雷吉亞丹最重要的女王,現在更是艾法爾國的王子妃,為什麼能輕易將身子交給我?」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菲麗絲直視他的眼,有些羞澀、但毫無隱藏地袒露自己的心意。「不管是從前或是現在,我的心意都沒有改變過,我只願意成為你的人,你應該知道的……我不要做什麼女王,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妃子,我只要你,只要你一個。」
  瓦倫渾身一震,望著那一雙情意纏綿的碧藍色眼眸,耳邊聽著她鄭重而深情的表白,他發現自己的心深深被撼動了。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不能心軟、更不能在這個時候對她產生憐惜!
  「瓦倫……你會相信我的,是不是?」看到他眼中的森冷正一點一滴的化去,菲麗絲再一次伸出手、試著想擁抱瓦倫。
  溫潤的手掌觸碰著他的臉頰,傳遞著一股屬於她的芬香與溫熱,是怕再熟悉不過的感觸、卻是他再也無法承受的溫柔。瓦倫強壓下心中那股刺痛的感受,面無表情地將她的手揮開!
  「你知道嗎?你的謊言依舊很動人,但是我已經不稀罕了。」他低頭在菲麗絲的唇邊低語,調子溫柔得像是愛語,實則卻是再冰冷不過的輕蔑。「任何你願意給予的東西,我都不稀罕了,包括你願意免費贈送的身體,女王陛下——」
  無視於菲麗絲痛苦哀傷的神情,瓦倫自她身上翻身坐起,下了床之後背對著她淡淡吩咐道:「在我沒有想到要怎麼處置你之前,乖乖待在這個房間裡,否則我可沒把握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當瓦倫離開房間、沉穩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了以後,菲麗絲才任由自己的眼淚放肆流下……
  瓦倫不要她!他不肯聽自己的解釋、甚至再也不願意相信她了!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命運之神對他們開了一個再殘酷不過的玩笑,雖然讓瓦倫從意外中存活了下來,但是卻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瓦倫相信自己並沒有背叛他呢?
  她可以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之間又摸不著頭緒,就在這種既憂愁又痛苦的思緒中,菲麗絲躺在床上,回憶著過去的一切……
  「瓦倫,宮裡的大臣們一直要我學習魔法和武功,我才不要呢!」
  「你的掌心太小,的確不適合拿劍。」
  「再說我有你,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根本就不用學這些,對不對?」
  「你喔!這麼有把握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嗎?」
  「當然,你是我的貼身護衛,這一輩子都會在我的身邊。」
  記憶如潮水般湧現,不管過了多久,她還記得瓦倫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情。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瓦倫的,幾乎是從有記憶開始,瓦倫就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了,他是母后為自己選定的護衛,從小就陪伴在她的身邊、保護她的安全。
  瓦倫有著可以扛下所有困難的強硬肩膀,只要靠近他,她就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全,剛開始她只是全然的依賴,在不知不覺中,就轉變成了對瓦倫深深的依戀。當他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地找尋他的身影,當他以那一雙溫柔的目光注視她的時候,她的心總會劇烈地跳動著,整個人彷彿就要融化在他銀灰色的眼瞳之中。
  但由於身份懸殊,菲麗絲不單是王族,更是雷吉亞丹未來的王位繼承者,即使兩人彼此已經傾心愛慕,但仍然沒有進一步的發展,一直到有一次她單獨前往森林,差點遭到魔物的傷害,最後是瓦倫及時趕到,再一次以自己手中的長劍解救了她。
  菲麗絲還記得瓦倫當時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收起長劍、定定地凝視她半晌,突然一步向前、以一種幾乎要捏碎她骨頭的力道緊緊抱住她、而後低下頭深深吻住了她——
  她被瓦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但卻沒有半分想掙扎的念頭。這是瓦倫第一次吻她!他的吻和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吻完全不一樣,她原本以為瓦倫的吻會像他凝視自己的目光一樣溫柔,但其實不然,當他真正吻上自己的時候,她才知道瓦倫的唇是火、舌是焰,夾帶著讓她幾乎要暈眩的激烈情緒,火熱地索取、探求著,並且迫使她釋放同樣的熱情回應。
  她甚至不知道瓦倫吻了自己多久,只記得當他離開自己唇瓣的時候,她只能渾身虛軟地倚靠在瓦倫的胸前,許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自己單獨一個人出來?如果我再晚一點,一切就會來不及了,菲麗絲……不要再做出讓我擔心的事情了。」瓦倫輕輕將她擁在胸前,緊繃的身子因為她的完好而逐漸放鬆。
  「對不起。」她只能開口道歉。雖然身子仍然因為剛才的風險而微微顫抖著,但是她的心卻被幸福的感覺所漲滿。
  那一次的危機,逼出了瓦倫苦苦隱藏的愛戀,而在森林裡的那一個吻,也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於是從那一天起,她和瓦倫都不再壓抑自己的心,正式成為了一對戀人。
  如詩如夢的日子持續著,直到那場意外,瓦倫中箭落下懸崖,而她失去了記憶,然後,人與事都面目全非了……
  「瓦倫……我沒有背叛你,真的沒有……」原有的甜蜜回憶,到如今全部都變成了諷刺。菲麗絲心裡明白愛有多深恨也有多深的道理,如果瓦倫心中認定了她的背叛,那麼以前對她所有的纏綿與愛意,都將變成輕蔑與傷害。
  突然,一個奇異的念頭自腦海中浮現,讓菲麗絲整個人一頓,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想起整件事有哪裡不對勁了!
  如果瓦倫真的恨她,他絕對不可能對自己如此手下留情,雖然他總是說一些殘忍無情的話刺傷她,卻沒有一次真正的傷害她;現在回想起來,在她失去記憶的時候,瓦倫將自己擄來古堡,等於是幫她逃離那一場她不認同的婚禮,再者,雖然他化名為華倫綁架她,卻讓她住在這個舒適的房間裡,每天都有熱騰騰的伙食,就連房間的床頭邊,都擺設了她喜歡的花,如果他真的恨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的問題才對!
  還有,他在這段時間裡教她如何舉劍禦敵,教導她如何保護自己的方法,不斷地以言語挑釁她,逼迫自己將他當成敵人看待,如果真的恨她,瓦倫根本不該這麼做,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不對,我一定要問清楚才行。」菲麗絲喃喃自語,同時也想起了在自己昏迷之前,她見到瓦倫身上受了重傷,就算他現在再怎麼討厭自己,她還是要去看看,一定得確定他沒事了,自己才能放心。
  打定主意的菲麗絲不再遲疑,重新換上一件長袍走出房間,決定再一次和瓦倫把事情解釋清楚。
  「瓦倫?」在瓦倫的房門前,菲麗絲有禮貌地先敲門,而後伸手轉開了鐵製門把。
  房間裡一片漆黑,雖然說現在仍是午後,但瓦倫的窗戶邊掛上了厚重的窗簾,不讓半點光線入侵,菲麗絲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的房間。
  瓦倫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立在窗邊,他沒有回頭,但是空氣中飄蕩的淡香,已經讓他明瞭是誰來到了他的房間。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背對著菲麗絲,瓦倫的聲音寒得沒有溫度。
  「瓦倫,為什麼這麼對我?我知道你有說不出口的理由,雖然你偽裝冷酷,但是我知道你並沒有改變,你還是你,是我深愛的瓦倫。」菲麗絲並沒有被他的冷漠凍住了腳步,反倒是一步步向前,最後停在距離瓦倫三步遠的距離。
  「你憑什麼這麼有自信?」瓦倫轉身回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這一身的傷都是雷吉亞丹的人造成的,而你,身為雷吉亞丹的女王,是為這一切負責的人,所以不要對我說愛,因為那是再可笑不過的事。」
  「那麼你殺了我吧!」菲麗絲毫無所懼地直視他攝人的目光。「尤其是在我已經想起了自己是誰之後,我願意負責任,如果說你曾經遭受的傷害一定要找人償還的話,我的命就在這裡,隨時可以讓你取走。」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瓦倫蹙眉瞪著她。
  「沒有把戲,也沒有欺騙,我是心甘情願的。」菲麗絲再一步向前,牢牢地握住了瓦倫的手。「如果你真的恨我,我願意以我的性命平撫你的憤怒。」
  「沒有這麼容易。」瓦倫有些驚愕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知道菲麗絲為何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轉變。在他種種無情羞辱的對待下,她應該要絕望、憤怒,甚至恨他才是,不該這樣帶著一臉贖罪與深情地站在他面前。
  「那麼,是要我生不如死嗎?」菲麗絲淡淡一笑,彷彿將自己的性命全部拋棄般的灑脫。「那麼也隨你,我說過,我沒有背叛你、也絕對不會傷害你,那麼,隨便你想怎麼做吧!因為我絕對不會怨恨你的。」
  「你……」瓦倫一震,眼睜深處跳動著激烈的火焰,幾乎要讓他脫口說出了真相!
  「你殺了我吧!如果我的存在讓你那麼痛苦的話。」菲麗絲從身後拿出她從房間裡取出的長劍,遞到瓦倫面前。
  瓦倫怒瞪著她,銀灰色的眼睜狂燃似火,用力一揮就打掉了她手中的長劍。
  菲麗絲美麗的臉上仍然掛著笑,她彎下身、重新拾起了那一把長劍,強壓住心中的顫抖說道:「你下不了手嗎?那麼就讓我自己動手……」
  菲麗絲以迅速的動作舉起長劍,將鋒利的劍用力一推、就往自己纖細的脖子上送去──
  「菲麗絲!」瓦倫狂吼一聲,整個人撲上前,在千鈞一髮的時間裡握住了菲麗絲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瞬間劃破了瓦倫的掌,鮮血一滴滴地滑落。
  「啊!」菲麗絲驚呼一聲,在看到瓦倫的掌心流出鮮血之後,急得掉下成串的眼淚。
  「瓦倫,你沒事吧?」菲麗絲急忙將長裙的一角扯下想幫忙包紮,但是卻被瓦倫以手一把攫住手腕。
  「你到底在想什麼?」他咆哮開口。不敢相信菲麗絲真的想自盡贖罪!
  「我什麼都不想、我已經什麼都不會想了!」偽裝的堅強一瞬間崩潰了,她拚命搖頭,眨下更多的淚水哭喊道:「你既然恨我、不肯相信我,那麼又何必在乎我做什麼?」
  「你!」望著那一雙飽含痛楚的藍眸,瓦倫再也無法自制,不願意再看到她傷心的面孔,俯下身子急切地吻上了她。
  熟悉的男性氣息隨著他熱切的吻入侵口中,蘊著長期分離的濃烈思念與渴望,甚至還帶著一股絕望,火熱的舌尖不斷地探入、強索著,像是要將什麼烙印在她心頭般猛烈,一次又一次地吞噬菲麗絲的甜美,在她的唇瓣間傾訴自己所有的纏綿。
  時間變得不再重要,週遭的一切也變得不再重要,菲麗絲就像是溺水的人緊抓著浮木一般,緊緊地回擁他、再也不願意與他分離。
  一直到瓦倫結束這個吻的時候,菲麗絲緊靠在他的懷中,也不急著起身,只是靜靜地感受兩人自重逢以來第一次平靜的時光。
  忽然,菲麗絲想到了瓦倫剛才被利劍劃傷的手,她連忙從瓦倫的胸口抬起頭,急切地握住他方才受傷的右掌擔心道:「你的手受了傷,要趕快包紮才行……」
  小手急切地握住了他的掌心,跟著不可置信地經呼一聲。
  「你的傷口……不見了!?」菲麗絲喃喃自語。這是怎麼一回事,剛才不是還流了好多血,她甚至都還沒有做止血的動作,怎麼可能傷口就消失了。
  「菲麗絲,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瓦倫了。」瓦倫知道再也無法隱藏,輕輕鬆開了懷中的菲麗絲,重新站起身子背對著她,以一種淡漠的聲音開始說道。
  「你曾經見過我胸前的傷不是嗎?那麼你該知道,任何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存活的。」
  菲麗絲呆坐在地上,腦海裡亂成一片,耳邊雖然聽到瓦倫說話的聲音,但是她卻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是隱約知道,某種可怕的、她不願意接受的事情,慢慢地呼之欲出了……
  「『命運之神,回應我的呼喚吧!讓我重返人間,即便是一天、即便是剎那,只要讓我親手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此生再無所求。只要能再見她一面,我什麼都願意捨去;聲音、眼睛、手腳、我的心,甚至是靈魂……』,這首流傳了幾百年的詩歌,你還記得嗎?是從前你常常唱給我聽的。」瓦倫以平靜的語調說著。「當時我受了非常嚴重的傷,還掉下了懸崖,可以說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但是我並沒有馬上死去,因為我放心不下你……」
  菲麗絲動也不動,像是被催眠般的凝望著瓦倫說話的臉,甚至不知道自己該阻止他、還是繼續讓他說下去。
  「我腦海中殘存的念頭,就是你哭泣的面孔,我怎麼能就這樣死去?如果我死了,誰能夠保護你?」瓦倫垂下眼,緩緩述說著當初的一切。「我拚命地祈求、祈求命運之神,祈求能夠仁慈地再賜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夠再一次回到你的身邊,只要確定你是安全的,那麼我什麼都願意捨去,若是命運之神願意可憐我,那麼我可以獻出自己的所有,手腳、聲音、心、甚至是我的靈魂。」
  「我不停地祈求、再祈求,但是命運之神並沒有回應我……」說到這裡,瓦倫緩緩低下身子,單膝跪在菲麗絲的面前,銀灰色的眼眸一如往日那樣的深情,看了她半晌,最後結語道:「但是,唯一肯回應我的,卻是黑暗裡的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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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菲麗絲拚命搖頭,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似的,胸口更因為那些駭人的話語而變得空蕩蕩的,一顆心已經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不願意就這麼死去,在沒和你道別之前、在不確定你一個人是不是能好好活下去之前,我怎麼能死……」瓦倫輕撫她的臉頰,像是在觸碰今生最珍貴的寶貝般。「為了再見你一面,我和魔物訂下了契約。」
  「契約?」腦中還是混亂一片,菲麗絲只能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語。
  「它醫好了我身上的傷,同時給予我一些時間,讓我可以重返人間完成自己的心願。」瓦倫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於是決定不再隱藏、他必須把所有的安排和計劃全部告訴菲麗絲。
  「一些時間?然後呢,然後會發生什麼事?」菲麗絲顫抖地問著,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我想你也發覺到我的瞳孔裡出現了黑色的光點,是吧?」瓦倫緊鎖著她的眼,鄭重開口道。「當我的眼睛完全變成黑色的時候,我就會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魔物。」
  「啪」的一聲,心中那條一直緊繃的弦斷裂了。
  「瓦倫,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是菲麗絲什麼也顧不得了,她的雙手絕望地扯住瓦倫的衣服,急切喊道。「你就在我面前!完好而健康,和以前一模一樣,不是嗎?你只是掉下懸崖、受了很重的傷,但你還是撐過來了,就像以前一樣,一定是這樣子的!對不對,瓦倫?」
  瓦倫搖搖頭,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任由她扯著自己的衣服。
  「你沒有改變!只是氣我忘了你,所以故意說這些話讓我傷心的對不對?」菲麗絲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拚命哀求著。「你快點說,如果你生我的氣,可以罵我、也可以不理我,但是不要編出這種謊言……」
  「菲麗絲……」她淒厲哭喊的聲音像是利刃,一聲聲地撕扯著他的心,瓦倫輕歎一口氣,拿起剛才被扔在一旁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啊!」菲麗絲驚叫一聲,她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柄長劍刺穿了他的身子,血霧般的紅色液體大量噴出,瞬間染紅了兩人身上的衣服。
  瓦倫面無表情,右手仍是握著劍柄,再次將透體的長劍拔了出來,而更神奇的是,隨著那柄長劍的抽出,傷口開始自動地縮起,由大變小、最後完全地消失不見。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已經不是人了,普通的武器根本無法取我的性命。」瓦倫有些苦澀地開口。「你再仔細回想看看,在這段日子裡,雖然我用餐的時候都坐在你的身邊,但是你可曾看過我吃任何東西?沒有對不對?因為我已經是一個再也不需要食物的恐怖魔物了。」
  菲麗絲重新抬起頭,即便是淚眼模糊,但她仍然在瓦倫那一片深幽的銀灰色目光中,看到了逐漸擴大的闇黑色澤。變色的瞳孔、普通武器無法傷害的身體、甚至不用進食,難道說,瓦倫真的是……
  「當我身上已經有了黑暗的能量之後,我潛回雷吉亞丹,想和你告別,想看你過得好不好,卻怎麼也沒想到你失去了記憶。」瓦倫繼續解釋著自己這半年來過的生活。
  他原本是想回宮向菲麗絲道別後,再自動到大神官面前,要他以具有魔力的武器殺死自己,但是菲麗絲失憶的事情卻將一切都打亂了,於是怕只能隱藏在黑夜、默默守護著自己的愛人,直到他聽見耿因等人計劃讓菲麗絲喝下迷藥聯姻,他才會出現在婚禮上劫走菲麗絲。
  「我沒法子永遠守護你,更不願意見你柔弱無助的模樣,所以我將你帶到這個地方,用魔法將這個地方封印住,希望在我有限的時間裡,教導你一些防身禦敵的本事,因為這是我欠你的。」瓦倫小心翼翼地拾起她的手,親吻她因為練劍而不再細白無瑕的掌心。「我是個多麼自私又自負的男人,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的守護你,以為自己的肩膀強壯到可以為你擋下所有的災難,你是我這一生唯一想守護的人,所以我一直將你藏在羽翼之下,卻沒想過在我過度的保護下,你變成了一個琉璃做的娃娃,高貴、精緻,卻無法好好保護自己。」
  瓦倫低嘎的聲音柔得像是歎息,菲麗絲靠在他的胸前動也不動,只想一輩子就這麼靠著聽他說話。
  「你會失去記憶,我也必須負責任。」他輕撫著她的長髮歎道。「如果不是我給予你全然依賴我的機會,你又怎麼會變得如此脆弱,以至於無法承受我的死亡,甚至不惜封閉自己的記憶來忘掉我,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對你的寵溺和保護到頭來只會傷害你,所以我決定在自己有限的時間裡,更正我先前的錯誤。」
  「所以當你是華倫的時候,你才會對我這麼嚴厲是不是?」菲麗絲這時才明白他的用心,他是要她振作、當一個堅強的女王。
  「沒錯,那些言語上、行為上的輕蔑和羞辱,除了希望你變強之外,更希望你能恨我,如果你做不到恨我,將來要怎麼一劍殺了我?」瓦倫輕歎一口氣。自己仍然是失敗了,菲麗絲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始終都無法真正傷害她!
  「一劍殺了你!?」菲麗絲驚愕無比地抬頭,慌亂不已地開口。「我怎麼能……我不可能舉劍殺你!」
  「菲麗絲,仔細聽我說——」瓦倫以雙手捧起她的臉、直視她美麗的雙眸鄭重道。「你認為魔物為什麼會回應我的呼喚,讓我達成心願?他們等待的就是報復的機會,幾百年來,他們一直在等待可以報復雷吉亞丹王族的機會,而我——則是他們用來毀滅你的方法。」
  「毀滅我?」菲麗絲驚愕不已地回望瓦倫,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魔物對雷吉亞丹王族的仇恨並沒有消失,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打擊王族的方式,他們會答應和我立下契約,就是要等我成為魔物之後,利用我的身份毀滅你,但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瓦倫握緊菲麗絲的手繼續道。「菲麗絲,答應我,等我變成了魔物,你要親手殺了我,如果我一定得死在某人的劍下,我選擇由你永遠終止我的呼吸。」
  「不!我不要!」菲麗絲猛烈搖頭,根本無法接受這項殘酷的要求。「瓦倫,你別放棄,一定還有其他方法的!我們現在就回雷吉亞丹,大神官他們一定還有救你的方法!」
  「菲麗絲——」瓦倫將她緊緊攬住,埋首於她的發間痛苦低喃道。「你如何讓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復活呢?能夠回來再見你一面,確定你能夠一個人堅強、獨立,好好的活著,這樣就夠了,如今這些願望都達成了,那麼我也沒有任何牽掛了。」
  「我過得不好、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不堅強、也不獨立,如果沒有你在我的身邊,留我一個人下來有什麼意義?」瓦倫語氣中濃烈的訣別讓她的心緊緊一慨,但是她卻不知道要怎麼阻止他,只能緊緊地抓住瓦倫,總覺得只要自己一鬆手,她就會永遠失去瓦倫了!
  瓦倫不語,只是沉默地從衣袖中取出一條項鏈,面色凝重地將它套上菲麗絲的頸項。「這是雷吉亞丹歷年來守護的寶物,傳說中聖王的『幻色寶石』,它具有無窮的魔力,等你回到雷吉亞丹,那些人應該會告訴你使用的方法,回到大神官的身邊去吧,他們會教你確實可以除掉我的方法……」
  「瓦倫!不要告訴我這些,我不要聽!」菲麗絲以雙手摀住耳朵哭喊著。瓦倫的語調和從前一樣溫柔,但是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分離和毀滅,要她如何承受這一切呢?
  「菲麗絲,噓,親愛的,別再哭了……」瓦倫俯身,輕輕吻上她顫抖的眼皮、細細吭干她面頰上未干的淚痕,將所有的歎息與無奈化成最後的吻,一點一滴傾訴自己的纏綿愛意。
  為了不讓她過度激動,瓦倫在親吻她的同時,悄悄施展魔法打算讓她睡一覺,菲麗絲並沒有察覺到,只知道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心神也慢慢鬆懈了。
  「瓦倫……不要離開我……」在喪失意識前,她仍舊喚著他的名,手指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怎麼也不肯鬆手。
  「睡吧!」他輕聲安慰,溫柔地弄著她的長髮。
  等到菲麗絲完全睡著了之後,瓦倫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一指一指地掰開,再將她攔腰抱起走向床邊,細心地安置在床鋪的中央。
  瓦倫定定看了她沉睡的容顏好一會兒,心中做出了決定。隨著雙眼中的闇澤越來越深濃,他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屬於黑暗界的力量也越強烈了,他也沒把握自己還能控制多久,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菲麗絲回到雷吉亞丹,那一群臣子向來忠心,除了能好好保護她之外,也會教她除去自己的方法吧!
  瓦倫走向窗邊,平展雙臂,口中喃喃念出打開結界的魔法,等到鎖住空間的結界一解除,城堡的所在地就會自然浮現,雷吉亞丹的人應該就會找來、護衛菲麗絲的安全,那麼,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吾愛,這次是真正的再見了。」走回床邊,瓦倫在菲麗絲的額心印下最後一個吻,輕聲說出再見。
  自己已經沒有依戀的資格了。瓦倫口中再次念出魔法,黑色的身影「啪」的一聲在房間裡消失無蹤了!
         ☆          ☆          ☆
  當菲麗絲從睡眠中醒來,立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瓦倫?」她困惑地起身,發現自己睡在瓦倫的床上,但是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菲麗絲連忙下床,卻發現床邊有一封寫滿了文字的信,她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帶著一顆忐忑的心,她急切地將信攤開閱讀——
  吾愛:
  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心願嗎?我希望能夠比你多活一天、一天就已經足夠,那麼我就永遠不用看到你傷心落淚的模樣。但是看來這個心願已經永遠無法達成了。
  我必須離開,因為我已經壓抑不住體內竄流的黑暗力量了,即將被黑暗力量完全吞噬的我,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我一點把握也沒有,這樣的我,再也沒有資格留在你的身邊。我希望你立刻回到雷吉亞丹,身為一國的女王,消滅黑暗中的魔物是歷代王族所必須承擔的責任,回王宮去,要他們指導你除魔的方法,然後讓我得到永遠的平靜。
  當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我不會是瓦倫、更不會有瓦倫的意識,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魔物,這是黑暗魔物們的陰謀,如果你因為見到我的容貌而手軟,那麼他們就會把握機會傷害你,進而毀滅雷吉亞丹這個國家。
  倘若你在乎我們之間曾經擁有的一切,那麼請答應我這個唯一的請求,再次見面的時候,取走我的性命、讓我得到永遠的平靜。
  瓦倫
  讀完這篇訣別的信,菲麗絲覺得全身發軟、精神像是被抽光耗盡般的無力,只能任由垂落的淚水沾濕了面頰和衣襟。緩緩地,信從指尖滑落,就像是被風吹散的雲朵一般飄遠,就像是已經離開的瓦倫一般,到了她再地無法觸碰的地方……
  「瓦倫,你又離開了……為什麼連和你親自道別的機會都不肯給我?」這個從小到大、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的名字,再也無法呼喚他了嗎?
  就在菲麗絲沉浸在悲傷與絕望的情緒時,房間外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她直覺地聞聲抬頭,迫切地希望出現的會是瓦倫高大的身影。
  「瓦——」菲麗絲激昂的呼喚聲一頓,原本急切的神情在瞬間消失無蹤。
  出現在門口的並不是瓦倫,而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恩魯大臣,緊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耿因,以及一批宮中的士兵。
  「菲麗絲陛下,您還好吧?謝天謝地我們終於找到你了!」恩魯沒有察覺到她的失望,只是大步向前、痛哭流涕地單膝跪倒在她的面前。
  菲麗絲陛下是前任國王委託他們的責任,這陣子大夥兒為了找尋女王陛下,忙得是焦頭攔額、睡都睡不好,但感謝命運之神,他們終於找到她了!
  「來人,徹底搜查這個地方,發現任何可疑的人都抓起來,如果對方反抗、格殺勿論!」不同於恩魯激動的情緒,耿因銳利的目光先在房間掃了一圈,而後下達命令。
  「不必麻煩了。」菲麗絲苦澀地搖頭,打斷耿因的命令。
  所有人停止手上的動作,轉過身恭敬地等待女王陛下的命令。
  「不必找了,這座古堡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人了。」菲麗絲抹乾眼角的淚痕,走下床下達命令。「我們回雷吉亞丹吧!已經不需要留在這裡了。」
  士兵與大臣們有些錯愕,但是誰也不敢質疑女王的決定,於是他們恭敬地讓出通道,準備迎接女王陛下回宮。
  一行人陸陸續續走出房間,而耿因則是放慢了腳步走在最後,在他要退出房間之時,眼角剛好瞄到了飄落在角落的白紙,耿因走過去將它撿了起來,看完信中的內容後,他的臉色變得凝重無比,最後他將紙張折好收入懷中,若無其事地離開走出了房間。
         ☆          ☆          ☆
  雷吉亞丹.雷亞神殿
  重新回到自己的王國,菲麗絲並沒有特別興奮的情緒,她迅速地將自己梳洗一番,換上一身白色長袍後,在夜裡獨自一人來到了神殿。
  「菲麗絲升下,您怎麼來了?」乍見菲麗絲,掌管神殿的大神官有些詫異,怎麼也想不到她會獨自一個人來到這裡。
  他聽說眾人雖然找回了女王,但女王陛下卻改變了許多,在回宮的同時她就下令廢除自己與拉斐王子的婚約,眾大臣本以為陛下是因為身心疲倦所做出的匆促決定,但女王陛下卻非常堅持,親自命令恩魯大臣寫下廢除文件,並要人快馬送去艾法爾王國。
  大神官以一種好奇打量的眼光重新看著菲麗絲,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女王陛下似乎改變了許多,美麗的容貌依舊,但從前那種佳弱的氣質已經消失了,炯亮的碧藍色眼中有著自信,但在眉宇間又有著淡淡的憂愁。
  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能讓女王陛下改變了這麼多!
  「大神官,我有一些事情想問你。」菲麗絲取出脖子上的項鏈,將那顆閃著青光的幻色寶石遞給了大神官問道:「這顆幻色寶石一直以來是由你守護的吧?我知道它有強大的魔力,請你告訴我使用它的方法。」
  大神官接過菲麗絲手上的幻色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女王陛下,你已經恢復過去的記憶了嗎?如果是的話,那我解釋起來會容易一些。」如果不是恢復記憶,菲麗絲沒道理會突然關心這些事情。
  「是的,關於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全部想起來了。」菲麗絲揚起一抹苦澀的笑,神情也跟著一黯。
  「傳說在很早以前,大陸上有一個名叫聖王的人,他具有無法估計的魔法和能力,這塊大陸在他的統領下一直保持著平衡,但是有一天聖王卻突然失蹤了,據說在聖王失蹤的時候,從他的宮殿中飛出了十顆幻色寶石,每一顆寶石都代表了無窮的力量,傳說中若是將十顆寶石結合在一起,就能讓消失的聖王重現。」大神官先將幻色寶石的傳說簡單描述了一遍,跟著繼續道:「女王陛下您出生的時候,這一顆幻色石就已經握在手上,根據魔法書中的記載,大陸上共有十位可以呼喚幻色寶石的使者,所以我們認為陛下您就是聖王選定的使者之一。雷吉亞丹歷代王族都是在二十歲的時候才會顯現能力,所以這顆幻色石一直由我保管,等到陛下年滿二十歲的時候,再親手將這顆寶石交給您。」
  「我是幻色寶石的使者?」菲麗絲吃了一驚,畢竟這些事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是的,您一出生就被聖王選定為釋放寶石力量的使者,這是至高無上的光榮,不過幻色寶石能夠喚醒聖王,它無窮的力量也會招來魔物的覬覦,因此一直放在神殿裡被妥善保管著。陛下上一次被擄,我們查訪許久都沒有消息,能找到陛下,全多虧了這顆幻色寶石。魔法書中記載幻色寶百和使者之間有相互呼喚的力量,如此我們才能夠突破魔物的結界,找尋到您的下落。」大神官並沒有將幻色石收回,反倒是將項鏈遞還給菲麗絲道:「現在已經證實幻色石和陛下您之間確有聯繫,那麼我們已經毋需為您保管這條項鏈了。」
  「還有一件事,我想要請問你。」菲麗絲將青白色的圓石握在掌心,深吸一口氣,抬頭問道:「我想知道正確殺死魔物的方法。」
  「殺死魔物的方法?」大神官一呆,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問題。
  「是,我身為雷吉亞丹的女王,這是我應盡的責任。」菲麗絲以堅定無比的語氣開口。
  「這件事……」大神官非常遲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來菲麗絲尚未滿二十歲,屬於精靈族的能力還不完全,就算知道了方法,也未必有能力與魔物抗衡,二來,這件事情重大,若是沒有和其他大臣商量之前,他實在不敢貿然做出決定。
  正當大神官陷入兩難局面的時候,一陣沉穩宏亮的聲音斷然拒絕道:「絕對不可以!」
  菲麗絲旋身,看到耿因從神殿的入口緩緩走出,他的臉上有著不以為然的表情,看樣子已經待在那裡聽他們說話好一會兒了。
  「耿因大臣。」大神官點點頭,暫時鬆了一口氣,耿因向來是王國裡說話最有權威的人,如果他能說服女王陛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陛下,您是雷吉亞丹最重要的人,我們絕對不能讓你遭遇到一絲一毫的危險,任何對陛下有害的敵人或是魔物,我們都會為您除去,陛下只要安心地待在宮裡,什麼都不需要擔心。」耿因低頭行禮,喃喃說出捍衛的誓言。
  「這就是你下令殺害瓦倫真正的原因嗎?為了保護我?」菲麗絲凝視耿因半晌,苦澀萬分地開口。
  「既然陛下已經知道,那麼我也無須隱瞞了。」耿因抬起頭,嚴肅的臉在火光的照射下有幾分猙獰。「瓦倫曾經受過黑暗魔物的侵害,就算他接受了治療而痊癒,但誰也不能保證他是安全的,您是雷吉亞丹最重要的人,既然陛下不肯撤換瓦倫,那麼我必須盡忠職守、清除陛下身邊任何可能的危機。」
  「你……」
  「即使陛下會責怪、或是賜死耿因都無妨。」耿因單膝跪了下來,仰頭毫無所懼地看著菲麗絲。「我是雷吉亞丹的臣子,受了先王所托守護這個國家和陛下,我只是盡我該盡的責任,我並沒有做錯。」
  「責任?」菲麗絲垂下眼喃喃重複,再次抬眼時,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見的疲倦與黯然。「除了盡責之外,難道你沒有為我想過嗎?除了是雷吉亞丹的女王之外,我也是一個人。從小到大,瓦倫就一直在我的身邊陪著我,他就像是我最重要的心,現在我已經沒有心了,一個沒有心的女王,能為雷吉亞丹帶來什麼幸福呢?」
  「女王陛下?」大神官臉色慘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菲麗絲揮揮手,要他們全部退下。
  「是。」大神官和耿因彎身行禮、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當神殿變得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無聲的淚水才從菲麗絲的眼眶中緩緩落下。
  「身份」這種東西是打從一出生就注定的事情,但是菲麗絲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痛恨自己的出身,是雷吉亞丹最尊貴的女王又如何?是聖王選定的使者又怎麼樣?如果因為這些身份,讓她連愛人與被愛的資格都被剝奪的話,她寧可當一個什麼也不是的普通女人,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歡笑哭泣、一直到合上雙眼的那一刻為止。
  但是這些夢想如今都不可能實現了,瓦倫因她而死,還變成黑暗中的魔物,如果說她能做些什麼來回報瓦倫的深情,就是完成瓦倫的要求,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瓦倫的靈魂墮入黑暗之中……
  但是自己要怎麼開始呢?她的能力尚未覺醒,非但不能除魔、更不知道除魔的方法。
  「王姊?」正當菲麗絲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陣怯生生的呼喚聲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啊!」在菲麗絲轉身的剎那間,一道黑影突然衝向她,力道之大差點將她撞倒了。
  「王姊!真的是你,我好想你,這些日子你跑去哪裡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緊摟著她頸項的是一個俊秀的男孩,十四歲的他已經擁有堅強的雙臂,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命地摟著她。
  「傑,我也好想你!」菲麗絲喊著只有自己會呼喚的小名,緊緊地回擁著已經到達她肩頭的弟弟,流下了歡欣的淚水。
  「王姊,你喊我『傑』?你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喊我了!」小王子又驚又喜,還忍不住退開幾步,一臉不置信地瞪著菲麗絲猛瞧。
  「一段日子不見,你長大了。」菲麗絲驕傲地歎息,在失去記憶的半年中,她幾乎沒有和弟弟相處的機會,現在一見,總覺得他似乎成長了許多。
  「王姊你也這樣覺得嗎?」聽見菲麗絲的讚美,他有些得意地敘述著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你失蹤的這些日子裡,我一點也沒偷懶喔!為了要幫忙找尋王姊你的下落,我拚命地學習身為繼承人的知識和魔法,我怎麼說也是雷吉亞丹的王子,雖然王姊你暫時不在,但我本來就該協助你管理這個國家才對!」
  「傑,謝謝你。」菲麗絲讚許地微笑,感觸良多地開口道。「或許你比我更適合治理這個國家也說不一定。」
  「王姊?」他有些困惑地抬眼,不明白地望著她。「你怎麼了?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你一個人在掉眼淚,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會明白的。」菲麗絲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王姊,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能肯定一定和瓦倫有關對不對?從以前到現在,唯有他的事情能讓王姊擔心掉眼淚。」
  他還記得,每次瓦倫受傷的時候,王姊總是會在身邊照顧他、不停地掉著眼淚。那個時候他總覺得王姊的眼淚一定有什麼神奇的魔法,因為不管瓦倫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都能撐過去,等到他清醒了之後,他就會以自己的手輕輕揩去菲麗絲王姊的淚水,將她攬入懷中,那是他見過最美麗的畫面。
  在他的心中,瓦倫和王姊是世上最相配的一對了。瓦倫溫柔高大、毫無所懼,是一個完美的戰士,更是他想傚法學習的對象。
  但是半年前瓦倫卻突然不見了,而王姊也變得很奇怪,總是一個人待在寢宮裡,連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甚至決定和他國的王子成婚,跟著就在自己的婚禮上消失,現在雖然回來了,但是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臉上有著甜美笑容的王姊了,美麗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憂愁,像是背負著什麼無法解決的難題,他不喜歡見到這樣的王姊、一點也不喜歡!
  「王姊,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是你的親人,再說,心事全都憋在肚子裡,會生病的喔!」他乖巧地坐到菲麗絲的身邊,擺出了準備認真聆聽的姿勢。
  「謝謝你……」菲麗絲忍不住為他的貼心綻開了一抹笑,深吸一口氣之後,打算將這大半年來發生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瓦倫……他居然變成魔物了……」小王子認真聽完了所有的故事,忍不住吁了一口長氣,怎麼也想像不到,他們原本是一對這麼幸福的戀人,如今卻被分離了!
  「傑……或許你還不能明白這種感情,但是也許在將來,你也會遇上一個你願意為她捨命的女孩子,她比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甚至比你自己的性命都還重要,如果你真能遇到這樣一個人,答應我,要好好珍惜她好嗎?」菲麗絲溫柔地開口,輕撫著他的肩頭。
  「我才不會喜歡其他的女孩子呢,我最喜歡的人就是王姊你了!」他蹙眉,有些不服氣地答道。
  「我是說將來,即使我不在了,我也會一直祈求你得到幸福的。」菲麗絲淡淡一笑。
  「王姊,你為什麼這麼說?好像你要去很遠的地方一樣?」
  「傑,我告訴你這些故事,是想讓你明白我對瓦倫的心、就像他對我一樣,他為了我,不但喪失了性命,甚至喪失了更多,我唯一能夠回報他的,就是完成他的要求。我愛他,絕不會讓他的靈魂墜入黑暗之中的……」菲麗絲輕柔但堅定地開口。「這一次回來,看到你已經變得這麼懂事,我真的很高興,那麼就算我會遭遇任何不幸,只要雷吉亞丹有你,一切都會沒事的。」
  「王姊,你想去哪裡?」他害怕地抓著菲麗絲,心裡非常的不安。
  「我明天就離開雷吉亞丹。」菲麗絲明確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她要找到瓦倫,完成自己對他的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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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29: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隔天早上,菲麗絲被一陣喧嘩聲給吵醒了。
  「快讓我進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王姊!」有些激動的聲音從宮殿外飄入,菲麗絲認出了是昨夜與她談話許久的王弟。
  「王子,請不要亂闖,女王陛下還在休息。」擋在殿外不肯放行的,是向來盡責的女官莉潔。即使菲麗絲已經恢復記憶了,莉潔仍然堅持自己要擔任守護女王的工作。
  「莉潔,讓他進來吧,我已經醒了。」菲麗絲隨意抓起一件長袍披上,緩緩走出寢宮外。
  「王姊!」亞傑高興地打招呼,同時對阻擋他的莉潔扮了一個大大的鬼臉。「王姊,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告訴你,你快命令這些人退下,我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
  「莉潔,你先下去,亞傑和我很久沒見面了,還有很多話想說。」菲麗絲下達命令,隨即領著亞傑往另一端的花園走去。
  「一大早有什麼事嗎?」確定整座花園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菲麗絲微笑問道。「如果你是想勸我打消主意,那就不必開口,因為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不是啦!王姊你看起來雖然溫柔,但其實比誰都頑固,一旦你打定了主意,就絕對不會改變,比駝子還要頑固呢!」亞傑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不過這些話可不是我說的,是瓦倫告訴過我的。」
  「是嗎?」乍然聽到瓦倫的名字,菲麗絲心頭一緊,原本含笑的臉瞬間變得僵硬了起來。
  「對不起,王姊,我不是故意說這些的。」看到菲麗絲泫然飲泣的模樣,亞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笨!又惹王姊傷心了!
  「我沒事。」菲麗絲搖搖頭。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知道要王姊打消念頭是不可能的,但除魔這事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再說,大神官他們不肯教你除魔的方法,那就更危險了。說什麼我也不能讓王姊單獨冒險!」亞傑俊秀的臉上有著超越年齡的精明。「記得我曾經告訴你,這些日子我不單學習了魔法,甚至向大神官學習了一些觀測水晶球、預測未來的魔法,昨晚我們分手以後,我就利用神殿裡的水晶球,詢問了有關王姊除魔的事情。」
  「然後呢?」菲麗絲有些詫異,沒想到亞傑為了自己如此費心。
  「經過我施展魔法之後,水晶球裡顯現出了一個人。」亞傑高興地開口。「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對除魔這件事能有什麼用處,但總之這是從水晶球顯示出來,不如就讓他跟在王姊身邊,就當成幸運物也行,這樣我也會放心多了!」
  「幸運物?是誰呢?」菲麗絲有些驚奇地睜大眼。
  「嗯,他不是我們國家的人,但是無妨,今天一大早我已經派人去找,說不定他此刻已經進宮了!」亞傑得意一笑,握住菲麗絲的雙手鄭重道:「王姊,你得答應我,無論如何要將這個人帶在身邊,不然我就把你要私自行動的事告訴所有人,讓大家阻止你。」
  「傑!你……」菲麗絲一臉無奈,這是一件再危險不過的事情,在亞傑口中卻變得像是一項有趣的冒險似的。
  「王姊,這件事就是這樣、沒得商量了,你先回寢官等我,我一會兒就帶他過去。」不等她的回應,亞傑早已邁開步伐跑走了。
         ☆          ☆          ☆
  當亞傑興致沖沖地跑回自己的寢宮,就看到他清晨派出的士兵早已回返,恭恭敬敬地在寢宮外等候著。
  「人呢?有沒有找到?」亞傑有些緊張地詢問。
  「稟殿下,人是找到了,但是……」士兵垂下頭,有些惶恐地答道。「一是他們劇烈地反抗,尤其是那個紅頭髮的小鬼像野貓一樣,我還被他咬了好幾口,屬下逼於無奈只好將他打暈了,現在兩個人都在地牢裡!」
  「怎麼,他身邊還有其他的人嗎?」亞傑眉頭一皺,隨即決定道。「無所謂,帶我去看看吧!」
  「是。」
         ☆          ☆          ☆
  亞傑在士兵的帶領下,不一會兒已經來到地牢,剛踏下階梯,就聽到地牢裡傳來尖銳的咒罵聲。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豬,莫名其妙的臭傢伙!幹什麼把我關在這裡!我又沒有做錯事!快放我出去!」
  「小穎兒,別白費力氣了,你喊得我頭都疼了!」
  「賽倫師父!還不都是你的錯,平常看你手長腳長的,誰知道連逃跑都不會,如果不是因為我回頭碰巧看到你被人抓住而放慢了腳步,他們又怎麼會有機會拿棒子打暈我?所以這全部都是你的錯!」
  「我的錯?你這個笨小鬼,我故意跑得慢就是要讓你有更多的機會逃走,誰要你這麼笨回頭的!?」
  當亞傑走到囚禁人犯的鐵牢前時,看到的正是在忙著吵嘴、甚至想大打一番的兩個人;一個高大俊美、金髮藍眼的男子以手臂緊緊扣住另一個嬌小、紅髮少年的頸子。
  「咦?」亞傑的出現,讓鐵牢內的兩個人同時一愣,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亞傑將目光專注地停留在那一名有著紅髮綠眼的少年身上,困惑地蹙起眉頭。這個少年的容貌的確和水晶球裡顯現的一模一樣,但是他看起來很小,這樣一個瘦弱的少年,真的對王姊有幫助嗎?
  「你是誰?是你下令把我們關起來的嗎?」紅髮少年大吼大叫,正想撲上前,下一秒卻被身後那名高大的男子給制止,金髮男子極有技巧地將胸前的少年往後一拉,以自己的身子將紅髮少年完全地定住。
  「賽倫師父,你別擋我,我一定要問清楚這個傢伙是什麼意思!」鐵牢外的傢伙看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年紀似乎比他莫穎兒還小,但是那一雙黑色的跟隨看起來很驕傲,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別吵。」賽倫以手肘一堆,滿意地聽到穎兒悶哼一聲閉上了嘴巴。「你好,我的名字是賽倫,後面的是我的小徒弟莫穎兒,我們是在大陸四處流浪的吟遊詩人,今天才剛抵達這個國家,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為什麼將我們師徒關在這裡?」
  「你是他的師父?」亞傑點點頭,看出這一對師徒非常親密,而這個名叫賽倫的對莫穎兒相當保護,或許,自己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把鐵牢打開,我有事要和莫穎兒談一談。」亞傑吩咐身邊的士兵打開鎖頭,擺明要和莫穎兒「仔細」談談。
  「賽倫師父?」嗚……為什麼只點名找他?剛才賽倫師父也有打人啊!莫穎兒縮了縮肩頭,努力往賽倫的身後躲藏。
  「小徒弟,看來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賽倫精明的目光一掃,就明白對方是衝著莫穎兒來的,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又惹了什麼事,但總之和他無關就好了。
  「喂!賽倫師父?」莫穎兒錯愕了幾秒,但早已被賽倫推出牢外,親手將他獻給了敵人──
  「跟我來。」亞傑點點頭。「鏘」的一聲再次將牢門關起。
  皺起一張愁雲慘霧的小臉,莫穎兒惡狠狠地回頭瞪了賽倫一眼,努力挺起細小的肩膀,走向已經開始閃電打雷般不明的未來……
         ☆          ☆          ☆
  「什麼?除魔?」莫穎兒張大嘴,活像是被人硬塞入一顆雞蛋般的狼狽。
  本來以為這個小鬼王子是要對他動用私刑,沒想到他卻將自己帶回寢宮,讓他坐在華麗舒服的軟墊上,一旁的女侍們遠端上了一些水果和飲料,正當莫穎兒想放鬆心情享受的時候,那個比自己還要矮小的王子,卻突然提出了要他陪伴某人前往「除魔」這個要求。
  「沒錯,你是水晶球裡顯現的吉兆,就是要陪伴我王姊除魔的最佳對象。」亞傑以再肯定不過的語氣回答道。
  「你的水晶球一定是弄錯人了!」莫穎兒乾笑幾聲,指著自己道。「剛才你沒聽見我師父說的,我們只是遊走大陸的吟遊詩人,會的本事不就是唱唱歌彈彈琴,再說,我甚至連吟遊詩人的邊都沾不上,最多是幫師父拿琴的小僮,怎麼可能有除魔的本事?你不要開玩笑了!」
  「我的水晶球不可能會出錯。」亞傑淡淡回答道。「我們雷吉亞丹的王族有著優秀精靈族的血統,本來就會有高過一般常人的能力,再說並不是所有的王族都能擁有運用水晶球的能力,而你,就是我用水晶球占卜出來,最適合陪伴我王姊去除魔的同伴。」
  「誰知道那是什麼鬼水晶球……」莫穎兒喃喃抱怨,卻在亞傑嚴厲的瞪視下連忙住口。
  「這件事就這麼說走了,你現在就和我去見王姊,當著她的面說你願意護衛她,聽明白了嗎?」亞傑頷首,表示討論到此為止。
  「喂喂喂!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作主張!我又沒答應!」莫穎兒哇哇大叫,這個王子真是他所見過最自以為是的傢伙了!
  「你想拒絕我?」亞傑挑高一道眉,跟著對一旁的侍衛使了一個眼色。「我勸你最好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我才沒那麼笨,答應這種有去無回的事情!」莫穎兒冷哼一聲,雙手環胸撇過頭,擺明了不會屈服。
  「那你看看這個是什麼。」亞傑扯出邪惡的笑容,示意士兵將一包東西放到莫穎兒手上,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這是什麼?」莫穎兒皺眉,伸手將掌上的高級布包打開,赫然看見了一撮淡黃似月色、看起來非常眼熟的頭髮。
  是賽倫師父的頭髮!
  「容我提醒你,你的同伴還被我關在地牢裡,如果我小小的要求你都無法答應,那麼我可以保證下次送到你手上的,絕對不光是頭髮喔!」亞傑淡淡一笑,臉上有著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深沉與算計。
  「你威脅我?」太過分了!居然用賽倫師父來威脅他,如果他不去,賽倫師父就有危險了,但是如果自己去了,有生命危險的可是自己啊!
  愛欺負人的師父與天真的自己,可愛的自己與好色的師父!莫穎兒心中的天平正以一種劇烈的速度晃動搖擺著。嗚……這算是自己這一生中最困難的決定了,到底要怎麼辦啊?
  亞傑也不催促,嘴角含著笑,耐心地望著莫穎兒的天人交戰。
  「好!去就去,有什麼了不起!」莫穎兒大叫一聲,拍胸脯做出決定。嗚……如果自己因為除魔而死,他一定會化成怨靈糾纏賽倫師父的!
  「很好,那麼跟我來。」亞傑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優雅的笑。
  莫穎兒先將裝有賽倫師父頭髮的布片包好、小心地收到衣服裡,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朝亞傑離開的方向大步奔了過去。
         ☆          ☆          ☆
  「王姊,我把人帶來了!」亞傑帶著莫穎兒重新回到菲麗絲的寢宮,急著讓她看到自己找到的人。
  「哼。」莫穎兒腳步拖得慢又長,一點也不想見這個臭王子的姊姊,畢竟有這種惡劣弟弟的女子,大概也長得很討人厭吧!
  「咦?你說的就是這個人?」菲麗絲抬眼,只看到莫穎兒低垂著頭。她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卻只見到一頭火紅色的短髮,他看起來好小,幾乎像是個孩子。
  菲麗絲那種詫異的語氣讓莫穎兒非常不高興,他猛然抬起頭,正想開口要罵人的時候,卻愕然發現自己眼前站著一位罕見的美女──
  黑緞般的長髮、精緻絕倫的五官,還有一雙碧藍色的水眸,一身高姚纖細的美女的身體裹在貼身的長袍裡,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美人!」晶亮的綠眸發出光彩,所有咒罵的話在下一秒都吞回肚子裡去了,一張嘴微微大張、口水都差點流下來了。
  「嘿。」看到莫穎兒瞬間轉變了態度,亞傑冷嗤一聲。王姊的魅力真是廣大啊,這個紅髮的小鬼一下子就變了嘴臉。
  「亞傑,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菲麗絲微微蹙眉,這個紅髮少年的年齡看起來比亞傑大不了多少,怎麼能和她一起冒險?
  「王姊,他的確是水晶球裡顯示的人,或許他看起來是有點瘦小,但是我想他或多或少會對你有幫助的。」亞傑仍然相當堅持。
  「但是……」菲麗絲仍然覺得不妥。
  「美人姊姊,我叫莫穎兒,請多多指教。」莫穎兒向前一步,高高興興地握住菲麗絲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一吻,一本正經地說。「若是為美人姊姊效勞,不管是上山下海、屠龍除魔,我莫穎兒都會誓死追隨的。」
  「那麼我先謝謝你了。」菲麗絲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話若是由一個成熟男子說就不顯得突兀,但莫穎兒怎麼看都是個少年,這番話雖然沒有什麼說服力,但是面對他眼中那種誠心誠意的光彩,她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既然如此,你們快點出發吧!」亞傑滿意地點點頭,跟著提醒他們快點離開,那些朝臣開完早會之後就會過來,到時候就不能離開了。
  「亞傑,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曾幾何時,還會縮在她懷裡撒嬌的弟弟,現在已經變得如此成熟,她覺得既高興又驕傲。
  「王姊,我只是暫時幫你代理這個國家,若是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將王位傳給我,我要你回來、當著全國人民宣佈這件事情,這樣才風光哩!」亞傑緊緊握住菲麗絲的手,要她許下承諾。既然無法阻止她離去,至少他希望菲麗絲能好好珍重自己。
  「我會的,亞傑。」菲麗絲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感謝他所做的一切。
  「你們快離開吧!」亞傑目眶一紅,看著菲麗絲和莫穎兒迅速離去、不一會兒已經消失了蹤影。
  亞傑在寢宮耐心等待著,過了不久,耿因和恩魯等大臣果然得到了消息,怒氣沖沖地往寢宮而來,打算質問亞傑輕率的行為。
  「亞傑王子?你怎麼可以答應讓女王涉險?」恩魯又氣又急。現在派出人馬將女王追回,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我只是做出正確的決定。」亞傑沉著應對。
  「我馬上派兵追她回來,身為一個繼承者這種冒險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耿因說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至少得先將女王追回、再來討論亞傑王子失責的事情。
  「誰也不准派人去追!」亞傑大喊一聲,俊秀的臉上是前所未見的凝重,以成熟的口吻說道:「耿因大臣,於私,我是你的學生,但現在我是雷吉亞丹的代理人,任何事情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輕舉妄動。」
  「亞傑王子,這……」恩魯有些震驚,從未想過亞傑王子一夕之間成長了。
  「對你們來說,一個完美的王者,是將國家與人民放在第一位。」亞傑以認真無比的語氣說道。「但是對我來說,我要的更多,除了能保護國家人民之外,我還要讓自己最重要的人得到幸福!王姊有她的承諾必須完成,而我的承諾則是我會為她好好守住雷吉亞丹!」
  恩魯和耿因不再言語,被亞傑所散發出的王者氣勢所屈服。或許,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錯的,他們並不需要過度的保護,因為他們身上流的畢竟是王族的血統,不管前途多麼困苦艱難,他們都能開創自己的命運……
  日正當中,金黃色的太陽散發炙熱的光,迫得旅人們也不得不停下腳步休息一番。菲麗絲和莫穎兒從早上出發,到了中午時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雷吉亞丹北面的森林裡。
  「菲麗絲姊姊,我們到底要去哪裡找瓦倫啊?」莫穎兒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一邊吃著乾糧一邊好奇地問著。
  在沿途之中,莫穎兒早已將菲麗絲的故事背得滾瓜爛熟,畢竟和美人姊姊一起冒險的機會並不多見,既然他有幸可以和美人相處好一段時間,那麼自然得將她的故事弄個明白。
  「我也不知道他會在哪裡,不過至少可以從這裡開始。」菲麗絲不確定地回答道。在森林深處的懸崖,是瓦倫當初中箭墜下的地方,也是黑暗魔物和他接觸的地方,或許,在那裡自己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唉!如果賽倫師父在這裡就好了。」莫穎兒忽然歎了一口氣。他這個師父雖然好色,但是在撿到他之前,就在大陸上旅行很長一段時間了,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如果他在這裡,說不定可以出些主意。
  「穎兒,你還有其他的同伴嗎?」菲麗絲好奇不已,這一路上光只是回答莫穎兒的問東問西,她反而忘了其實自己對這個少年一無所知。
  「是啊!他是師父我是徒弟,我們是在大陸上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莫穎兒砸舌,不敢說出自己一見到美女,就被迷得暈頭轉向,壓根兒就忘了當初自己是被脅迫的,而賽倫還被關在地牢裡。不過他可不想讓美人姊姊擔心,於是信口扯道:「不過賽倫師父不喜歡勞動,所以他會待在王宮裡等我回去。」
  「原來如此。」菲麗絲本性單純,只是點點頭,絲毫不懷疑莫穎兒說的話。
  「菲麗絲姊姊,我很好奇,你不是說過你們雷吉亞丹的王族,高強的能力要過了二十歲生日之後才會顯現嗎?那你為什麼不多等一等,至少學全了除魔的方法再出來不是比較好?」莫穎兒歪著頭,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讓你認識瓦倫,如果你認識他,你就會明白他是一個溫柔又堅強的人,他的雙手總是保護著比自己弱小的人,如果他已經變成了魔物,那麼失去本身意識的他,說不定會開始傷害一些無辜的人民,我瞭解瓦倫,我必須趕在他動手傷害其他人之前,讓他得到解脫。」菲麗絲露出有些憂愁的笑。「所以我不能等,一刻都不能……」
  「嗯。」莫穎兒喔的一聲,但隨即又想起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對了!菲麗絲姊姊,我們要去除魔,你身上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武器嗎?」
  從頭到尾他只看到菲麗絲背著一把長劍,但是這把劍左看右看都很普通,就像是隨便一個上兵會攜帶的武器一樣,真的可以除魔嗎?
  「我只有背後這把長劍。」
  「嗯……那這把長劍上面施有魔法,或是被神官賜福過,對吧?」莫穎兒的笑容僵在嘴邊,小心翼翼地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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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6 09:30:11 |只看該作者
  「沒有,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菲麗絲坦言,雖然自己將幻色寶石戴在身上,但是她也不知道正確的使用方法,所以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幫助。
  「什麼?」莫穎兒整個人彈了起來,可愛的五官全皺成一起,幾乎要哭出來了。完了完了!弄了半天真的是一把普通的長劍,那還除什麼魔,說不定砍個野狼野豹長劍就斷了,要怎麼保命啊!
  「穎兒?」菲麗絲看到他臉色一白,開始起身繞著大樹踱步,心裡感到抱歉地說道。「如果你現在想離開,我不會阻止你的,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死定了,這次真的死定了……」莫穎兒邊踱步邊喃喃自語,當他踱到菲麗絲身邊,看到菲麗絲飽含歉意的美麗臉龐時,瞬間換了表情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問題,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說不定還有其他的方法呢!」
  「穎兒,你別為我擔心了,等會兒到了懸崖邊,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候了。」菲麗絲溫柔一笑,以認真無比的語氣開口解釋。「當初我讓你跟著來,只不過是要讓亞傑放心,我明白這是一趟極其凶險,甚至是有去無回的旅程,我又怎麼會連累你呢?」
  「這可不行,我一定得常著你平平安安的回去,要不然……」要不然賽倫師父也完了!莫穎兒心中默默回答,但是真正開口時,仍是豪氣十足地說道:「要不然怎麼顯得出我莫穎兒的本事?」
  為了要讓菲麗絲安心,莫穎兒拍拍她的肩頭,再次打氣道:「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難解決,我們只要重新找一把厲害的武器,問題不就解決了?」
  「但是,要去哪裡找這種武器呢?」
  「呃……菲麗絲姊姊,這裡是你的領土,你趕快想想這附近可有什麼有名的魔法師,或是有什麼神奇的武器是被封印住的?」莫穎兒漾著期待的笑臉,試圖導引菲麗絲。
  「被封印的武器?」菲麗絲緊咬下唇,在腦海中努力思索著曾經讀過的國家歷史。
  「怎麼樣,有沒有?」莫穎兒屏住呼吸,等待著這個攸關生死的答案。
  「我記得……曾經在書上看過,有一把銀色的匕首,是由妖精一族和精靈族所共同打造,可以讓魔物煙消雲散的神奇寶物!」菲麗絲沉思片刻,終於想起曾經讀過關於這把匕首的資料。
  「這把匕首在哪裡?」燦亮的綠眸頓時發出希望之光,莫穎兒精神為之一振,簡直想唱歌跳舞一番。
  「那把匕首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我記得就在這座森林,但是書上並沒有明確的位置。」菲麗絲有些抱歉地開口。
  「嘎?沒有明確的位置?」莫穎兒雙肩一垂,頓時變得垂頭喪氣。
  突然之間,森林裡捲起了一陣狂風,吹得菲麗絲和莫穎兒睜不開眼,在這股強大的氣流之中,兩人明顯地感受到一股陰暗不愉快的氣息直撲而來,兩人身子緊繃,明顯地感覺到危機降臨了。
  「你想要的匕首在這裡——」咚一聲!一把閃著銀色光芒的匕首筆直地插在菲麗絲的面前。
  隨著低沉的男音傳來,四周狂捲的氣流停止了,菲麗絲感覺得到自己的心狂跳著,緩緩地睜開眼,看見自己的面前立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高大身影……
  「啊!」菲麗絲驚呼一聲,認出了眼前的人!黑衣、黑披風,還有他長年握在手中的黑色長鞭都沒有改變,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那張剛毅的男性面孔上,原有的那一雙銀灰色眼撞,轉變成了漆黑無比的色澤,就像是沒有星光的夜空一般,通著陰森清冷的光芒。
  「菲麗絲姊姊,你說的什麼瓦倫……該不會就是眼前這個人吧?」莫穎兒的頭皮開始發麻。這個人一點也不像菲麗絲說的什麼溫柔堅強,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壞人!自己只是隨便瞄一眼,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有多危險。
  「雷吉亞丹的女王,拾起地上那把匕首吧!」從「瓦倫」的身上傳出低沉嘶啞、聽起來令人相當不愉快的嗓音。
  菲麗絲定定地望著依舊讓自己魂牽夢繫的身影,眼眶不自覺地變得濕潤,險些就要掉下眼淚了。
  「菲麗絲姊姊!那個不是瓦倫,你不要被迷惑了!」一旁的莫穎兒可著急了,他急忙彎身迅速撿起匕首,遞給菲麗絲道:「不要猶豫了,不要忘了你來的目的喔!快點用這把匕首刺死他!」
  菲麗絲接過匕首,但仍然站在原地,怎麼也無法踏出自己的步伐。
  「雷吉亞丹的王族……現在只剩下我和你,讓我們徹底了斷吧!」「瓦倫」發出嘶啞的笑聲,像是夜裡的鬼梟一般恐怖。
  「我等待這個機會,等了好幾百年了!」交換契約、佔有這名男子的身體,幾百年來的等待都是為了這個機會,這個能和王族面對面一決生死的機會啊!歷代雷吉亞丹的王族在能力還末覺醒之前,都被那些大臣與神官們保護得滴水不露,過了二十歲之後,它們就不再是王族的對手了。
  半年前躲藏在森林裡意圖偷襲,雖然沒法子殺害菲麗絲,卻意外聽到這名男子的垂死呼喚,於是它在人之子的面前現身,答應了以黑魔法延長他的生命,目的自然就是要引出他的戀人、同時也是身為女王的菲麗絲!
  「菲麗絲姊姊,快點殺死它,讓瓦倫的靈魂得到解脫!」看菲麗絲一臉的猶豫,莫穎兒焦急不已,拚命地在旁邊加油打氣。
  「煩人的小鬼!」「瓦倫」手一揚,以手捲起一道勁風將莫穎兒捲起向樹上一甩,摔得他頭暈目眩,差點暈了過去。
  「穎兒!」菲麗絲臉色一白,急忙衝了過去,仔細檢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受傷,在確定穎兒身上只有手腳擦破皮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好痛!菲麗絲姊姊,你一定要幫我報仇!」莫穎兒痛得哇哇叫,恨不得自己手邊也有長劍可以修理魔物!
  菲麗絲將匕首插在腰上,緩緩拔起了背後的長劍,美麗的臉龐上不再猶豫,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再也不是瓦倫,他是黑暗中的魔物,為了自己的職責、也為了解救瓦倫,她不能再動搖了!
  「來!就是這個樣子,我期待這場打鬥已經很久了!」他發出刺耳的笑聲,揚起手上的長鞭、歡迎菲麗絲的挑戰。
  「喝!」菲麗絲舉起長劍開始攻擊,將過去瓦倫曾經傳授過自己的武藝全部施展了出來,她明白變成魔物的瓦倫身手會變得更好,於是絲毫不敢輕敵,每剌出一劍後都迅速收回,不讓對方有接觸自己的機會。
  「嘻嘻嘻……」「瓦倫」發出得意的笑聲,它知道菲麗絲等待機會找出它的破綻,但是它一點也不在意,只是以一種貓戲老鼠的態度應付戲弄著。一來它篤定菲麗絲的能力尚未覺醒,二來人之子的力氣畢竟有限,它在等待著,等待菲麗絲喪失力氣的時候,再慢慢折磨她……
  兩人如此纏鬥了好一會兒,讓站在旁邊的莫穎兒又擔心叉緊張。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穎兒明顯看出菲麗絲攻擊的速度變得比較慢,就連力氣也越來越弱了。
  「嘿嘿。」眼前時機成熟了,「瓦倫」將手中的長鞭用力一揮,將黑魔法灌注在長鞭之上,用力地朝菲麗絲的心口一擊——
  黑色長鞭擊中胸口,發出「鏘」的一聲,魔物預期中的慘叫聲並沒有發生,反倒像是擊中了什麼東西似的。
  清脆的聲響過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從菲麗絲的胸口發出了一道燦亮的青色光暈,將菲麗絲整個人團團包住,那一股耀眼的光照在「瓦倫」的身上,瞬間讓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啊!好痛!」「瓦倫」慘叫不已,陷入極大的痛楚之中。
  菲麗絲一臉的錯愕,就連一旁的莫穎兒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菲麗絲……我好痛苦……快停止……救我!」突然之前,魔物身上發出了瓦倫的聲音,低沉溫柔的調子,霎時讓菲麗絲一震!
  「瓦倫?是你嗎?」菲麗絲眼眶一紅,不確定地問道。
  「是我,我是瓦倫……快過來我身邊……」他痛苦萬分,但仍是向菲麗絲伸出了雙手,漆黑的眼幢中,一點一滴恢復成銀灰色。
  「瓦倫!真的是你!」見到那一雙熟悉的銀灰色眼撞,菲麗絲滴下感傷的淚水,不再遲疑地向前走去
  「菲麗絲姊姊,小心那是陷阱!」莫穎兒大喊,提醒菲麗絲要小心。
  說時運那時快,菲麗絲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眼前的瓦倫雙眼再次變成漆黑,嘴角露出了邪惡的笑,跟著,他的手邊突然多出了一把長劍,筆直地刺進了菲麗絲的腹部——
  「啊!」菲麗絲吐出一大口鮮血,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
  她的鮮血順著嘴角流到胸口,染紅了胸口的幻色寶石,青白色的圓石頓時射出燦亮無比的青色光,像是無數的利劍般刺進「瓦倫」的胸口。
  「拉著雷吉……亞丹……的王族一起陪葬,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在「瓦倫」那張不甘心的面孔上,最後露出的是得意的笑。
  他高大的身影「咚」的一聲倒地,無數的黑色光點緩緩從瓦倫身上飄起,最後一點一滴地消失在空氣之中。
  「瓦倫……」菲麗絲忍著下腹部傳來的痛楚,仍舊彎下身子,含著淚水將瓦倫摟進懷中,他的臉色如同死人般蒼白,但是已經沒有半點黑暗界的氣息,她知道自己終於將瓦倫從魔物的手中釋放了。
  「菲麗絲姊姊!你沒事吧?」莫穎兒衝了過去,看到菲麗絲一身是血,嚇得臉都白了。「你流了好多血,要快點包起來,不然就完了……」
  「穎兒,回去告訴亞傑……我不能遵守和他的承諾了……」那一劍刺得很深,是魔物耗盡最後的力氣剌出、打算和她同歸於盡的。雖然感覺出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地在流失,但她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菲麗絲姊姊!」莫穎兒流下斗大的淚水,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瓦倫……我來陪你了……」菲麗絲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垂下眼,再也沒有睜開了。
  「菲麗絲姊姊!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莫穎兒痛哭失聲,跪在菲麗絲的旁邊又哭又拉扯的,但是無論他怎麼喊,菲麗絲卻是動也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青色的光從菲麗絲的胸口射出,在另一端投射出一道燦亮的光暈,綠色光芒中緩緩出現了一條模糊的人影,開口對著莫穎兒問道:「將我呼喚出的使者是你嗎?」
  「不是,是菲麗絲姊姊,但是她已經死了!」莫穎兒搖搖頭,抽抽噎噎地回答。「你是誰?」
  「我是代替聖王守護『時間』這個力量的魔法師,任何能夠呼喚這幻色石力量的使者,都可以要求一個心願。」青色的光影淡淡回答道。
  「她已經死啦!還要什麼心願?」莫穎兒一邊哭泣一邊說著,突然又抬起頭道:「等等,你既然是魔法師,應該可以救菲麗絲姊姊和瓦倫才對!」
  「我只能救一個人,另外那個早就死了,我無能為力。」
  「耶?你這樣算什麼魔法師啊!?」莫穎兒瞪大眼。只救活一個人有什麼意義?當然要兩個人一起活、才能一輩子幸福快樂過日子啊!
  「早已死去的人是無法復活的,規矩就是規矩,我不能破例。」青色人影有些抱歉地開口。「不過我倒是有一個折衷的方法,如果她願意將自己一半的生命獻出,那麼我就可以讓兩個人同時復活,他們甚至可以同一天死亡。」
  「一人一半?那可以活多久?」莫穎兒好奇地問道。
  「最多再活二一十年吧!」青色的人影身形一晃,來到菲麗絲的身邊,撿起她的一根頭髮回答道。
  「這樣生命太短了,不好不好,你再延長一些不可以嗎?」莫穎兒討價還價道。
  「不夠長?那你願不願意捐出自己的生命?」他有些挑釁地問著莫穎兒。
  「捐就捐,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能讓這兩個人相愛的時間更久一點,自己少活個十年應該沒什麼問題。
  「頭髮代表一個人生命的能量,拔幾根頭髮給我。」青色的人影淡淡一笑,跟著向穎兒索取頭髮。
  「頭髮?」說到了頭髮,莫穎兒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還有賽倫師父的頭髮,只有自己捐生命未免太無聊,不如讓賽倫師父也做一點好事吧!
  於是他先拔下幾根自己的頭髮,跟著再將衣服裡的布包拿出,非常大方地遞給了神秘的魔法師。
  「小鬼,好好睜大眼睛,見識見識我的魔法……」光影舉起一隻手輕輕一揮,開始了自己神奇的魔法……
  
終曲

  溫暖的陽光、輕拂的微風,伴隨著熟悉的呼喚,一聲聲傳入了瓦倫的耳中。
  瓦倫,你快點醒醒,睜開眼睛,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意識昏昏沉沈之中,瓦倫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呼喚聲,溫柔而迷人,總是讓自己魂牽夢繫的女音。
  記不清楚到底多少次了,無論自己多麼疲倦、無論自己處於多麼寂靜的黑夜裡,只要聽到這一聲聲溫柔的呼喚,不管再怎麼痛苦,他都會拚了命地把眼睛睜開。
  而一旦睜開雙眼,迎接自己的,是一雙永遠不曾改變的溫柔眼眸,像夏日的晴空一般湛藍、像泉水一般的溫柔,漾著讓他撼動的深情與愛意,一次又一次、將他自死神的手中喚回。
  「菲麗絲……」他會毫不猶豫地喊著她的名字,看著那雙眼變得迷濛,而後滴下成串淚珠。
  「別哭,我在這裡。」而後他會伸出手,重複著彷彿已經做過千百回的舉動,以手背輕輕揩去她的淚痕。
  「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菲麗絲再次綻開一抹絕美的笑容,伸開自己的雙手,緊緊擁抱住自己失而復得的愛人。
  始終站在一旁的莫穎兒也忍不住掉下了感動的淚水,但也不敢出聲,捨不得驚動這一對久別重逢的愛侶。他轉過頭,要和救活菲麗絲兩人的魔法師到一邊聊天時,卻發現那個神秘的魔法師已經不見了,而原來那顆發著青光的圓石,此刻也失去了光芒、冷清清地躺在地上。
  「耶?上面有字!」穎兒將小石子撿起,這才發現青白色的圓石中央,浮現了一個清楚的「穎」字。
  莫穎兒自言自語的聲音引起瓦倫的注意,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處在森林裡,他有些詫異地抬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菲麗絲拾起他的掌心,以無比深情的口吻說道:「現在什麼都別問,只要緊緊地擁著我,其他的,我會慢慢地說給你聽……」
  他淡淡一笑低下頭,深深地吻住菲麗絲。的確,只要她在自己的身邊,安全而美好,那麼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森林裡緩緩吹起一陣風,就像是在為這一對苦盡甘來的伴侶,獻上最深的祝福。
         ☆          ☆          ☆
  菲麗絲和瓦倫一行人在當晚回到雷吉亞丹,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之下,菲麗絲私下與亞傑見面,在經過了這樣一段故事後,她明白自己並不適合擔任女王,再說魔物已經被她殺死,日後王國將不再有危機,而她相信,雷吉亞丹在亞傑的統治下,會變得更加強盛,而她會和瓦倫一起離開,在大陸四處流浪、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園……
  亞傑依照約定釋放了賽倫,當莫穎兒看到完好無缺的賽倫走向自己時,心中那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賽倫師父看起來還是滿健康的,絲毫感覺不到生命被取走一些的跡象,真是太好了!
  「小穎兒,幹什麼這樣一直盯著我?」走在離開雷吉亞丹的邊境,賽倫終於忍不住開口,這個小鬼不知道在搞什麼鬼,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他。
  「沒有啊!賽倫師父,一定是太高興看到你了,所以忍不住多看你幾眼。」莫穎兒連忙解釋,臉頰卻非常不爭氣地脹紅了起來。
  「是嗎?」賽倫挑高一道眉,長臂一拉就將莫穎兒扯進懷中。「你趁早對我坦白比較好,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沒有啦!真的沒有!」莫穎兒掙扎之際,一條項鏈從他的脖子上彈出,上面掛著一顆奇特的青白色圓石。
  「這是什麼?」賽倫好奇問道。
  「是菲麗絲姊姊送給我的,紀念我陪她一起冒險的。」莫穎兒訕訕一笑,怎麼也不敢說出為了救人,自己把賽倫師父頭髮也捐獻出去的事情。
  「是嗎?每次這種好事就給你碰到!」賽倫唉聲歎氣地埋怨道。「聽說那個菲麗絲女王是個絕世美女,真想見她一面。」
  「嘖,你這種急色鬼,活太久也沒啥用處,幸好我聰明,知道拿你的頭髮做些好事。」看到賽倫雙眼發光的模樣,莫穎兒冷哼幾聲。
  「你說什麼?」賽倫手一掃,無情地給了一拳。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莫穎兒急忙轉移話題道。「我是說,我這麼尊敬師父,希望師父能長命百歲,一直活下去。」
  「哼!算我沒有白疼你。」賽倫滿意地點點頭,跟著不懷好意地低頭道:「長命百歲是不用啦!只是我這麼喜歡穎兒,要是師父先掛了,我一定會要你一起陪葬的,你放心好了!」
  「不要吧!」莫穎兒哀嚎出聲,再次換來賽倫的一記拳頭。
  兩個打打鬧鬧的身影,漸漸越行越遠,最後消失在遠方。
  前方的大陸,還有更多更有趣的冒險在等著他們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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