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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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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湍梓]東瀛惡魔傳【現代貴族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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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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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3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現在幾點了?是白天或是黑夜?

  躺在床上的喻姍慢慢的睜開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瞼的是頭頂上的美術燈,它是關著的。她再轉頭看向窗戶,意外的發現窗簾是拉起來的。難怪房間裡會這麼暗,要不是床頭的台燈開著,房裡大概會一片漆黑。

  她最討厭黑暗了;她雖沒有密室恐懼症,但她向來喜歡陽光,喜歡它溫暖的感覺,更愛無拘無束的藍天。於是她決定下床去將窗簾拉開。她拉開身上的棉被準備下床,在動作的同時頭卻開始抽痛,讓她只能抱著頭呻呤。

  「你起來做什麼?快躺回去。」佐原之臣輕柔的男中音溫和的響起,悄悄迴盪於房間內,照例嚇了她一大跳。

  她乖乖的躺下,發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嚇死。他老是一聲不吭的出現,比電影中的幽靈還可怕。

  當她看見那雙和佐原和男同樣狹長的眼眸時,這才想起她的病人。不知道佐原爺爺現在怎麼樣了?

  「佐原爺爺呢?他要不要緊?」顧不得差點把她折磨死的偏頭痛,喻姍焦急的問道,十分擔心佐原和男目前的狀況。

  佐原之臣只是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回答,聲音充滿了感激。

  「爺爺目前的情況很好。渡邊醫生說若不是你急救得當,爺爺絕對活不到現在。

  所以我要向你說聲謝謝,你做得很好。」他從不知道自己對爺爺的愛有這麼深,若說過去他還有所懷疑的話,也全在看見那張彷彿已失去生命氣息的老臉時消失。直到幾乎失去爺爺的瞬間,他才瞭解到爺爺並非他想像中的鐵人,而是一個有血有肉,再普通不過的老人罷了。

  「多虧了你,喻姍。」他心有餘悸,忘不了爺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真的很謝謝你。」

  聽到這句話,喻姍憋了好久的恐懼也在這個時候決堤。她從來就不是個傑出的護士,一直怕自己會出差錯害死佐原爺爺,沒想到這次竟會成功……想到這裡,她不禁嚎啕大哭。

  忽然而至的眼淚嚇了佐原之臣一跳,他連忙坐下來抱住她,他的體重使得床沿陷了一角,宛如她崩潰的心。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抓緊他的襯衫不斷的哭泣,哭得聲嘶力竭,整個人不住的抽搐。「我好怕我會做不好人工呼吸,救不了佐原爺爺!」

  佐原之臣心疼地抱緊她,給她依靠也給她溫暖。她發抖的身體看起來好單薄、好渺小,一如她脆弱的自信心。

  「你做得很好,真的。」他輕吻她的頭頂,猶如為她加冕。「我敢保證,即使我在場也不見得能做得比你好,所以你應該覺得很驕傲才對。渡邊醫生也不斷的誇獎你呢!」她的表現比他們預期的好多了,就連渡邊醫生也嘖嘖稱奇。

  「真的?」她抬起哭腫的眼仰頭看他,表情仍舊遲疑。

  「真的。」他習慣性的保證,伸手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太好了!」她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也不管是否會沾濕別人的衣裳,只是跟著自己的記憶隨波逐流。

  「我從小就笨,做什麼事都不對,洗窗子會弄破玻璃,掃地還會掃出老鼠。我爸常取笑說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我媽則煩惱我長大後能做什麼,他們可養不起我。」她抬起臉來一笑,笑容頑皮真摯。「直到有一次我在放學的途中遇見了一位受傷老人幫他做了緊急處理,才終於找到我能做的事。」

  「先別告訴我,讓我猜猜看。」雖然明知道答案,佐原之臣還是和她玩起問答遊戲,表情和她一樣頑皮。「我猜是……白衣天使!對不對?」

  「嗯!」她笑得好愉快,覺得好像找到知心人。「雖然這其中有苦也有甜,但我總算熬過來了。」一想到過去那些被同事排擠的日子,她越覺得自己真了不起。

  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的信心恢復不少,她相信再也沒有人敢說她笨了。「你說得對,我是應該感到驕傲。我是一名優秀的護士,不該懷疑自己。」要是過去的同事知道她做了什麼,一定也會替她感到驕傲。

  她的改變可真快!他懷疑熬過那些日子的人不是她,而是她那些可憐的同事。

  他還來不及為其它人哀悼哩,便瞧見患有偏頭痛的病人再次蠢蠢欲動,棉被一掀又想下床。

  這小笨蛋!他照樣又把她攔下,外帶不以為然的挑眉。

  「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偏頭痛的毛病嗎?」這是渡邊醫生為她診治後告訴他的。

  他的口氣絕對稱不上好,事實上滿陰森的,就和房裡的光線一樣讓她極不舒服。

  喻姍難過的點點頭,一點也不喜歡他說話的方式,那讓她自覺像個笨蛋。她不過是想看見藍天而已。

  「拜託把窗簾拉開。」她可憐兮兮的要求倏然移至她眼前的人,後者正揚起一雙濃眉,頭微傾的回望她。

  「你有密室恐懼症?」不會吧!有這種病的人不多。

  她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討厭黑暗的心理。

  「我沒有密室恐懼症,雨楠才有。我只是討厭黑,討厭看不見藍天的感覺。」

  她幽幽的說道,大眼渴望的凝視著厚重的窗簾布,一副想用眼睛拉開它們的模樣,讓他不由得笑了。

  原來她沒有密室恐懼症,有這種毛病的是霍克劉宇剛心中的寶貝。這是個既有趣又有利的情報,霍克一定會很感謝他。為了順利追上他那冷靜的秘書,他敢打賭不管多少錢他都願意付。

  然而他卻不喜歡百合,他寧願要一株風信子。尤其代表清純誠摯的白色風信子更是他的最愛,它們特別適合生活在藍天下。

  「你喜歡藍天?」他伸手碰碰她的臉頰,很不喜歡蒼白佔領她的小臉。她適合紅潤。

  喻姍很用力的點頭,一點也沒有想到她在無意中出賣了朋友。

  「我喜歡藍天,也喜歡陽光。我記得以前還小的時候,家裡的兄弟姊妹總是爭先恐後搶著曬太陽,就怕看不見藍天。」在他不解的目光之下,她不好意思的接著解釋,「因為我家很窮,我們全家大小擠在一間不到二十坪的房子裡,五個兄弟姊妹住在同一個房間,房間裡面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常常那個走過去或這個走過來就看不見外面的世界,所以——」

  「所以你特別渴望看見藍天?」佐原之臣柔柔的為她做總結。

  喻姍呆呆的仰望他過於溫柔的神情,迷惑於他敏銳的心思和認真的眼神,過了一會兒才想到要點頭。

  「但是你現在絕不可以拉開窗簾。你忘了偏頭痛的患者最怕看見光線,對聲音也特別敏感嗎?」他淡淡的敲醒她封存已久的醫學常識。

  「我知道。」喻姍沮喪的回答。他沒說錯,偏頭痛的病人對光線和聲音特別敏感。「我只是想看見藍天而已。好想、好想!」這種非理性的渴望不是一般人能瞭解的,就像夏日被太陽烤焦的遊人渴望冰淇淋一樣。

  「。」佐原之臣說了一句日語響應她的渴望。

  「你說什麼?」討厭死了,老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我說你任性。」他輕點她的鼻尖,也點出她臉上的紅暈。「明知道自己不能曬太陽還想打開窗戶,這不是任性是什麼?」

  他說得對,她是個笨蛋,是個專惹麻煩的白癡。

  「對不——」

  「但我可以答應你,等你好起來,我會帶你去一個充滿陽光的地方。那裡有最蔚藍、最清澈的藍天,保證你一定會喜歡。」他蠻橫的插入喻姍來不及說完的道歉,愉快地看著欣喜在她眼中擴大。

  「真的?你不能騙我哦,欺騙笨蛋會遭天譴的!」她無力的威脅,快樂的情緒表露無遺。

  「我才不敢欺騙笨蛋。我一點也不想遭天譴!」他哈哈大笑,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確定她一定會愛死他的主意。

  「快點睡吧。」他哄著,伸手放低她的枕頭幫她拉上被子,要她好好休息。

  她聽話的點點頭,閉上眼享受他冰涼的大手覆住額頭的感覺。

  「或許你會比你想像中更快看見藍天。」他靜靜凝望她逐漸合上的眼,坐在床沿的身體始終未曾移動,像尊守護神般圍繞著她,帶給她空前的安全感。

  藍天啊……在入睡的前一刻,她的耳邊響起滿含溫柔的保證,活躍了她渴望觸及藍天的心。

  他會怎麼做呢?難道他忘了她現正鬧偏頭痛,不能接觸太強的光線嗎……答案在隔天早晨揭曉。喻姍萬萬沒想到竟會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便看見透藍的天空,上面還飄滿朵朵白雲。

  這是怎麼回事?藍天搬家了嗎?或者純粹只是夢境?

  她支起身子,看看窗戶的位置,發現該在的都在,甚至那些厚重的窗簾也一樣緊緊密合不讓光線有絲毫滲入的機會。既然如此,這片藍天、這些白雲究竟是打哪來的?為何能在一夕之間出現在她的房間,佔滿整個天花板?難道她還在作夢?

  仰望著藍天白雲,喻姍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夢境。正當她想站起來藉著彈簧床的彈力,試試看能不能碰到那些可愛的雲朵時,一個打趣的淺笑聲適時響起,把正猛力彈跳的她嚇了好大一跳,眼看就要失足跌下床去。

  「小心!」原來是佐原忍者。

  「還喜歡我送給你的驚喜嗎?」強而有力的手臂總是在她最需要的第一時間出現,穩穩的撐住差點掉下床去的喻姍。

  「喜歡。」儘管已經拚命伸長手臂,她還是構不著頭頂上的藍天。她好想摘下那些白雲哦!「這些雲朵看起來好像意大利冰淇淋,一副很好吃的樣子。」她舔舔嘴唇,心想如果碰得到那些白雲的話不知有多好。

  看出她的渴望,佐原之臣伸出有力的長臂二話不說的圈住她的小腿肚,將她整個人高高撐起,幫助她達成摘雲的願望。

  「儘管摘,我特地選了檸檬口味,正適合夏天。」他幽默的附和著。

  喻姍很想遞給他感激的一眼卻又不敢,居高臨下的滋味沒她想像中來得寫意。

  她快速地摸了兩下,繼而失望的發現那些白雲都是假的,藍天也是。

  「是假的。」她怔怔的盯著掌心,上頭還留著帆布的感覺。「這些白雲都是畫上去的……我還以為至少有冰淇淋可吃。」失望之餘她退而求其次,開始懷念起棒冰的味道。

  「我說過有一天我會給你真正的藍天,目前暫且將就點吧。」佐原之臣無奈的說。真是,一點都不知感激,虧他千方百計才弄到這些帆布。

  他放下她,將她塞同被窩裡,順便探探她的臉色,發現她好多了,就是嘟著一張嘴。

  「你想吃冰淇淋?」這要求太簡單了,很容易辦到。

  「其實也不是。」喻姍搖搖頭,眼神開始變得溫暖。「我只是想起童年時和弟妹們搶棒冰吃的時光。我們家中的經濟一直很拮據,常常是父母買一根棒冰,大伙就搶成一團,看得我爸媽哭笑不得,只好又追著賣冰的伯伯多買幾枝。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冰棒顯得特別好吃,因為那裡面有我父母的愛心。」任何事物一旦有愛立刻顯得不同,即使渺小如棒冰也能變得像富士山一樣偉大。

  「你的父母似乎很愛你們。」沉默了半晌後,佐原之臣緩緩的開口,淡淡的微笑中看不出情緒。

  「當然了!」一提到鍾愛的雙親,喻姍的臉自然而然亮了起來,表情興奮。「天下父母心嘛!哪有父母不愛子女,又不是——」完了!她忘了他的父母剛好跟別人的不同。

  她很想將出口的話收回,但已經來不及了,只好道歉。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我不是……我……」老天,她到底在幹什麼?就連織敏也不敢提的話題她居然就這麼衝出口。只要是對他們這對雙胞胎兄弟背景稍微有瞭解的人都知道這是交談上的一大禁忌,現在她該怎麼收尾?

  「沒關係,你不需要這麼緊張,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反倒沒她那麼在意。「這早已不是新聞了,眾所皆知我們有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把我和大哥當貨品賣。」

  只不過他的價錢要比屈之介來得高一點,也不幸一些。至少他大哥不必看見那兩張自以為是的臉,他卻三不五時還得應付寒暄。

  喻姍瞬間無話可說,也不曉得該說什麼。為何他能表現得如此雲淡風輕?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他父母所帶來的傷害?

  「你恨你父母嗎?」她沒頭沒腦的又問一句,說完了才想要跳樓。

  「不,我不恨他們,至少現在不恨。」他笑笑的回答,果斷的語氣一如他清朗的眼神。

  「或許以前我曾恨過他們,恨他們的狠心、恨他們的無情,恨他們為什麼在我們尚在襁褓中時就將我們賣了。但是後來我才瞭解,每一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我的父母選擇不要骨肉,只要享受,他們有他們獲得利益的地方,當然也會有失去的部分。」比如尊重,比如愛。「我和我大哥不同,我不會陷在過往的親情走不開。

  能得是一種幸運,得不到也不是太大的悲哀。生命中有太多無法承受之輕,如果每一項都要顧及,那麼人生就太累了。」

  的確,生命中有太多無法承受之輕,你不可能每一樣都顧及。

  喻姍看著他輕鬆的眼神,其中卻蘊含著堅毅與智能,就像神話中的巨人那般堅強且屹立不搖。

  「你好像巨人。」她主動伸出手碰觸佐原之臣的臉,似乎想確定他是不是真的。

  「為什麼你有這麼多面貌呢?頑皮的時候像惡魔,需要你的時候像忍者,大多數的時間卻又像巨人,彷彿永遠打不倒。」也許變色龍更適合形容他。

  「我想是因為訓練有素的關係。」他幽默的回答,很有技巧的賴上床悄悄的縮短彼此的距離,乃至於沒有空隙。

  「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我?」長勁的雙臂分撐在她身體的兩側,親密的氣息倏地傳遍整個房間,將床上的人影約束在藍天之下,顯得特別嬌小。

  「惡魔、忍者、或是巨人?」他低喃著,邪惡誘人的語調像惡魔,忽而壓近的動作快得像忍者,高挺的身影卻又像巨人。

  突然間,她覺得無論是哪個他都很可愛,能帶給她不同的驚奇和感受。

  「每一個我都喜歡。」她決定道。「因為他們都是你。」

  看著他變暖的眼神,她知道他又要吻她了,而她也逐漸習慣了他的吻。這樣不好,她想。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遲早要分開的,這不是聰明的舉動。

  「你不應該再吻我。」她喃喃的說,不過還是很配合的開啟雙唇,迎接他的探「因為我的吻很噁心?」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更加深他的吻。

  「才不是。」怎麼他老愛用她說過的話取笑她?「我們再這樣下去很危險。」

  抗議歸抗議,她仍然鼓動舌浪任他為所欲為。

  「大不了我戴保險套。」他不在意的說,倏然想起上次在花園中的對話,不禁又笑了起來。

  「不行!」一聽到關鍵性的問題,喻姍就慌了,雙手拚命推他一直壓過來的胸膛,試圖推醒他的理智。「我不配當佐原家的媳婦!我很窮,出身又低,佐原爺爺一定會反對的。而且當初我們說好這只是演戲,你千萬不能當真!」在慌亂下她只好抬出佐原和男來當擋箭牌,以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經她這麼一吼,佐原之臣當真停了下來。他直起身體雙手抱胸目光如炬的盯著她,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後才緩緩開口。

  「這倒是個問題。」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之後隨即站起,頭也不回的踏出她的房間,連聲再見也沒說。

  看著他堅定的步伐和乾脆的背影,喻姍的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覺得鬆了一口氣或是感到失望。

  她明白自己並未做錯,為什麼她的胸口會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疼痛難挨?

  為什麼?

  這個問題仍然持續困擾著喻姍,使她嚴重失眠。表面上她仍舊是那個迷糊開朗的女孩,佐原之臣也仍是彬彬有禮、言詞幽默的現代貴族,一切都很正常,就如他們事先約定的那般順利,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也許再過不久她就可以回家了。

  抬起沉重的手臂,喻姍無意識的按摩著佐原和男的薄肩,後者正閉目享受她的服務。

  佐原爺爺顯然好多了,突發的心臟病並未奪走他太多的生氣,經過一個禮拜的調養,他又恢復了原來的生龍活虎,唯一的不同是態度——他雖沒有直接向她道謝,和喣的臉色卻表達了一切,人也親切多了。

  是啊,現在每一個人都對她很親切,除了佐原之臣。

  她應該感到輕鬆,他的態度並沒有什麼不對,他不過是照她的期望行事罷了。

  他是只變色龍,說變就變,現在他選擇有禮、適度的熱絡和技巧性的冷淡,不再與她分享心事,不再在乎她的感覺,更不會邀請她進入他的神秘世界共享驚奇。

  對他來說,現在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合作夥伴,甚至比他的茉莉花還不如!

  她好想哭,但是又不能。她本來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女孩,憑什麼高攀人家?

  喻姍咬緊牙根,拚命揮動拳頭,好似她這麼用力就可以將一肚子的怨氣揮去,敲得佐原和男哀哀叫,雪白的眉毛皺一團。

  「你敲得這麼大力是想拆掉我這把老骨頭嗎?」佐原和男橫眉豎眼的抗議道,喻姍這才趕緊住手。

  「對不起!佐原爺爺。」她忙陪不是,一面暗罵自個兒的不專心。

  「算了!推我去花園裡走走。好久沒曬太陽了。」這娃兒八成有心事,才會連最拿手的事都做不好。

  「是,佐原爺爺。」她乖乖的聽話,將輪椅上的止滑器扳開,打開連接後花園的大門,陪他一起迎接滿園的芳香。

  「好久沒到後花園來了。」佐原和男若有所思的眺望有一段距離的蓮花池,臉上淨是哀愁。

  「您想去那兒嗎?」喻姍好奇的問,眼光也跟著飄往前方。「我可以推您過去。」她自告奮勇,順手推著輪椅往蓮花池的方向走,才推到小橋邊便聽見老人家猶豫的聲音。

  「不……不必了!這兒就行……」

  蒼老猶豫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她慣於聽從的佐原爺爺,這更勾起她的好奇心。

  他為什麼害怕過去蓮花池那邊?他的表情明明很渴望啊。

  「佐原爺爺,是不是蓮花池讓您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否則您怎麼會不想過去?」她照例有話直說,也照樣惹來不悅的瞪視。

  這娃兒,說她糊塗有時卻又敏感異常。他的確不想過去,滿池的荷蓮太耀眼,讓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過去的時光。

  佐原和男抬頭盯著喻姍,發現她真的長得很像他來不及救出的女孩。他的心遺失在遙遠的中國大陸,一個戰火連天的時代。

  抖動著無力的手指,他不自覺的掏出一張發黃的相片,對著相片中的女孩發呆。

  鎖在相片中的人影同時也鎖住了他和渡邊的愛戀,不同的是他贏得了愛情卻輸給了戰火。他仍記得人群淹沒了彼此的景象,很有風度認輸的渡邊在一旁拚命阻止怕他來不及撤退,還有那一波按著一波的人潮介入原本就己遙遙相望的戀人,不絕於耳的鳴笛聲衝散了一聲又一聲的「佐原——」那是他最摯愛的聲音,也是她最後的呼喚。

  殘缺的影像陸續在他眼前跳動,他卻已失去面對的勇氣,強忍了五十年的淚水竟選在這個時候決堤。無法完滿的愛情總是最刻骨銘心,他該如何重拾失去的哀傷?

  「佐原爺爺,您不要傷心嘛……」喻姍被他突然爆發的情緒嚇得手忙腳亂,趕緊蹲下來安慰他,卻不經意的瞄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咦,這不是緇衣姑婆嗎?」只是這是她五十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

  「你認識她?!」佐原和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瞬地止住悲傷,異常激動的抓住喻姍,很緊張的問。

  「我不認識。」她誠實的回答,差點被佐原和男愕然爆凸的眼睛嚇死,連忙澄清道:「但我爸爸認識。她是我爸爸的親姑姑,所以我叫她姑婆。您不信的話我可以回去翻家裡的照片給您看,家中那張相片就和您手上這張一模一樣。她現在還在大陸,還沒死!」媽媽咪呀,可別拿她開刀啊。

  她竟然沒死,並且還是她的姑婆?

  「她還活著?」佐原和男無法完全消化這個訊息,整個人呆愣不已。

  「嗯。」她很用力的點頭。「緇衣姑婆不但活著,而且終身未嫁。傳說她是在等人,而且是在等一個日本人——」咦,佐原爺爺就是日本人,而且又有緇衣姑婆的照片,難道姑婆等的人就是……「是我,她是在等我!」佐原和男喃喃自語,無法接受這突來的驚喜。

  「緇衣……」在這一刻,他終於叫出這個他珍藏了五十年的名字,痛哭失聲。

  喻姍也跟著哭成一團。她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想必又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佐原爺爺!」她很激動的抱住他一起哭,佐原和男身下的輪椅卻十分不給面子的隨著她忽然加入的重量,嘩啦一聲,將她和佐原和男一起拖入僅及膝蓋的溪流中,讓哭得淅瀝嘩啦的兩人濕得更徹底。

  這兒一老一少抱在一起哭成一團,遠處樹蔭下則站著另一對老少組。

  「佐原老兄會軟化的。」渡邊醫生無限感慨的注視著大聲哭號的二人組,也跟著老淚縱橫。

  「之臣,你也會軟化嗎?別告訴我喻姍只是你帶來打消你爺爺逼婚念頭的整人玩具,這種鬼話我可不信。」他精明的老眼可看得比誰都清楚。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辯解什麼?」佐原之臣輕鬆的回答,從不敢低估渡邊醫生的智能。「而且現在問題並不在我。不過別擔心,我會找到辦法解決的。」

  他很清楚喻姍的想法,她總以為自己是只小螞蟻吃不起豐盛的大餐。他得想辦法扭轉她的觀念才行。

  渡邊醫生笑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若不是他,佐原老兄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毫無保留的流露情緒,更不可能如此「湊巧」地碰上初戀情人的親戚。

  「長久以來辛苦你了。」渡邊醫生代替老友向他致謝。「你不但將佐原家打理得井然有序,又為了你爺爺找到這麼一個明朗善良的好女孩治好了他的心病。我相信你為了找她一定費了不少力氣。」

  佐原之臣笑了笑,表情淡然。「還好,全靠老天還有我大嫂幫忙。」要不是因為織敏,他大概一輩子也遇不著喻姍,更無法發掘她迷糊性子底下的誠摯,那是一種即將絕種的美德。

  渡邊醫生知道他嘴上說得輕鬆,其實過程並不容易。之臣是個相當小心謹慎的人,他一定是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和深入的調查之後,才決定她就是他的終身伴侶,並決定經由這次機會讓他爺爺接受他的選擇,他也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一舉擒獲喻姍的芳心,可謂是一箭雙鵰。

  真可怕……難怪他的父母會怕他。他意味深長的笑容常常嚇得他那對厚臉皮的父母逃之夭夭,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否年幼過。你似乎生來就這麼老成。」渡邊感慨的搖頭,既為他心疼也為他驕傲。「我真不明白你是如何做到的,既能滿足你爺爺的期望,又能發展出自己獨特的性格。若換做我,恐怕早就發瘋了。」要不就是乾脆放蕩到底。佐原老兄的獨生女就是一例。

  「是不容易,但我盡量做到,萬一做不到的時候我就逃避。」佐原之臣仍然保持微笑,笑容中多了些頑皮。「你以為我買下帕茲島是為了什麼?我並沒有興趣當像我爺爺一樣的鐵人。」離群而居的好處就是清靜,短暫逃避不算懦弱。

  難怪他能活得這麼自在,因為他比誰都瞭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從不勉強自己。

  「如今看來,咱們這個偉大的鐵人也熔化了。」而這全是喻姍的功勞。

  佐原之臣順著渡邊醫生的眼光看過去,他那頑強的爺爺此刻的確哭得挺淒慘的,比和他抱在一起哭的喻姍哭得還凶。

  看來他渡海擄來的風信子正在發揮她的功能,帶來幸福的訊息,軟化爺爺一向酷寒的心。

  「你覺得風信子適合生長在這個庭院嗎?渡邊醫生。」他忽地發問,臉上掛著淺淺的笑。

  風信子啊……的確滿像喻姍的,是個很好的比喻。

  「非常適合,尤其適合生長白色風信子。」渡邊醫生中肯的回答。「桃紅色或粉紅色也很棒,事實上黃色也不錯。只要不是紫紅色,我想都很適合。」白色代表清純真摯,桃紅色代表熱情,粉紅色為傾慕浪漫,黃色則是「有你就幸福」。至於紫紅色就差一點了,它的花語是失意,因愛而憂鬱,不太適合這對剛要起飛的戀人。

  「沒想到花語方面你也懂得不少嘛!渡邊醫生。」佐原之臣挑眉,頗為意外渡邊醫生的博學多聞。

  「跟你學的。」他笑嘻嘻的反駁。

  佐原之臣但笑不語,決定結束例行的「觀察」,回他的房間去。

  「對了,渡邊醫生。」臨走前,他投給渡邊醫生一個看不出用意的微笑,看得他毛毛的。「下次別再用望遠鏡偷看我和喻姍,當心得針眼。」

  他就知道!唉,偷窺這種危險的事果然不是上了年紀的人應該做的,他還是啥事都不管,享享清福就算了吧。

  看著佐原之臣漸漸遠去的背影,再看看花園中哭得沒完沒了的兩人,渡邊醫生忽然覺得四周似乎開滿了風信子,在暖風中吐露芳香。

  風信子,幸福的使者,一種不起眼卻宜人的花朵;只要細心栽種,可以開得比誰都亮眼,也是最適合種植在佐原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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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3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宮澤純一冷冷的打量坐立不安的佐原浩二夫婦,看似淳厚的雙眸躲藏在厚重的鏡片後面,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這是一對急功近利的傻子,也是最好利用的工具。他們雖沒有多管用的大腦,身上流著的卻是佐原家族的血。佐原和男雖然處處刁難他的侄子,骨子裡卻無法忽略這層血緣,否則他們不會安然無事活到現在。

  精明的老人永遠教人討厭,尤其這老不死特別喜歡擋他人財路。說穿了佐原和男不過是個和他一樣貪婪的政客,卻老愛拿「以國家利益為前提」那一套阻止許多民生法案的通過,斬斷他不少政治獻金。再這樣下去他還玩什麼?他一定得想個法子除掉佐原和男才行。正好眼前送來兩個甘受利用的傻子,不拿來好好利用可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宮澤議員,您說我們該怎麼辦?佐原和男那老不死的雖然還沒對我們動手,但他那該死的孫子已經開始找碴了。昨天國稅局的人一聲不響的跑到我老公的公司查稅,還抱走一堆帳簿,萬一讓他們查出我們利用公司的帳戶洗黑錢,這下子咱們穩坐牢了!」佐原紀子越想越怕,越想越著急。「您可不能坐視不管,洗黑錢這事兒您也有份的!」「稍安勿躁。國稅局方面我自會關照,那兒我有熟人在,暫時還不會有什麼問題。」其實宮澤純一也不是全然放心,別看佐原之臣年紀輕輕,卻是個狠角色。他若有心,隨時可以鬥垮他看不順眼的人,查稅行動只是一個警告。他比他爺爺更冷血,也更不好應付,他們得更謹慎才行。

  「看來我想當議員夫人的美夢是泡湯了……全怪你這沒用的孬種!你要是爭氣點,咱們何需靠你叔叔?你就不能有點骨氣自個兒參選嗎?!」當初她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這軟骨頭的孬種!

  「紀子,你先不要激動……」佐原浩二比她更後悔。當初要不是她用藥迷昏他偷溜上他的床,他也不會為了負責而娶她,搞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宮澤純一神情愉快的看著佐原紀子猙獰的面孔,決定該是出面干預的時候。貪婪的女人最容易出賣靈魂,相信她必定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浩二,畢竟佐原和男才是佐原家的大老,手中握有佐原家大部分的政治資源。那老頭若是不點頭,誰也不敢妄自表態。不過……」他故意賣關子吊他們的胃口,夫婦倆立刻上當。

  「宮澤議員的意思是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一聽見「不過」這兩個字,佐原紀子頓時明白他們還有機會,只要他們肯配合的話。

  「這就要看你們敢不敢做了。」他相信她一定敢,不過佐原浩二可就難說了。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麼不敢的?您就教我們該怎麼做吧!只要浩二能順利選上參議員,教我殺人也行。」她一定要當上議員夫人!

  這就是他要的答案!霸佔政壇的先決條件便是除去佐原和男,唯有一勞永逸地解決他才是上策。

  「正是要你殺人。目標是佐原和男。」宮澤純一笑呤呤的看著她倏然放大的瞳孔,再拋出誘因。「先別緊張,想想他死後的好處。他一死,佐原家族必定會亂成一團,到時我們再推出浩二兄取代佐原和男的位置,如此一來還怕浩二兄當不成議員嗎?」聽起來很誘人,但事情可沒他說得輕鬆。就算佐原和男死了,也還有佐原之臣,怎麼也輪不到浩二。

  「別擔心佐原之臣,他留給我來應付,你們只管做好你們的工作,解決掉你們的叔叔就行。」宮澤純一接著釋出更好的提議釐清他們心中的疑慮。解決佐原之臣那類高手最忌急躁,必須從長計劃。

  「但是……該怎麼做才好?之臣在大宅裡設下最嚴密的保全系統,恐怕……」佐原浩二畏畏的問道,既不想殺人又無力反抗老婆的旨意。何況他也想當議員。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宮澤純一不耐煩的打斷他畏然的詢問,冷眼看著他。

  這就是傀儡的壞處,任何事都需要他的指示。

  「您說的是,的確是我們自己的問題。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得很漂亮,盡量不給您惹麻煩。」佐原紀子連忙阻止老公的發問,她可不會讓他的愚蠢膽怯抖掉她的議員夫人夢。

  「很好。」貪婪的女人果然可怕。「那麼佐原和男就交給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各懷鬼胎的三人一起勾出淺笑,一個是心虛,一個是惡毒,另一個是等著看好戲。至於這場暗殺的戲何時才會上演,就看老天爺給不給他們機會了。

  機會比他們想像中更快來臨。

  這天,至少已經兩個月未曾踏出佐原大宅的佐原和男突然心血來潮,硬要喻姍陪他出去透透氣。事實上他是想帶她去百貨公司逛逛,順便買幾件漂亮的衣服給她。

  他知道喻姍就那麼幾件衣服,而且從未逛過日本的百貨公司;她總是任勞任怨的守在他身邊一刻也不敢離開,就怕他有什麼閃失。

  她這點很像她的姑婆,但幸好緇衣沒有她的一半迷糊。到時候他一定得小心看好她,免得她迷路。東京的街道一向是人來人往,每個人走路的速度快得跟逃難似的,稍一不慎很容易跟丟,他可不想上警察局領人。

  之臣這渾小子又上哪去了?怎麼每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想跟他玩遊戲也得挑對時間啊!

  「走吧,喻姍。」佐原和男無可奈何的呼喚眼神空洞的夢遊者。「我看咱們是等不到之臣那混蛋了。再等下去我頭髮都要白了。」那小子根本不是在跟他玩捉迷藏,而是喻姍!他真想不通之臣的腦子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嘔氣也不是這種嘔法呀!

  「佐原爺爺,您的頭髮本來就是白的。」她噗哧一笑,教佐原和男放心許多。

  「你應該多笑,不該繃著一張臉。憂愁並不適合你。」她還是比較適合開朗的笑容。

  「謝謝您,佐原爺爺。」她知道他是故意逗她開心,但她還是開朗不起來。佐原之臣刻意的冷漠嚴重傷害了她寂寞的心,使她自覺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她好想回家,好想念家中的弟妹及可愛的雙親。

  「佐原爺爺,我想……該是我回家的時候了。您的身體似乎好多了,我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喻姍吶吶的說,幾乎不敢抬頭看他的臉,因為她知道他一定不會答應。

  但她真的想家,想念同事譏諷的笑容。至少醫院裡的同事還肯罵她。她已經受夠了佐原之臣過於溫和有禮的笑容。

  「你想回台灣?」佐原和男精明的老眼倏地暗沉下來,內心跟著暗罵他那該打的孫子。「為什麼?我還以為你跟之臣的好事近了呢。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開炮,轟得喻姍措手不及。

  「那是……那是……」慘了,她根本不是佐原之臣真正的女友,她該怎麼回答才好?「其實我……其實我根本不是……根本不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就是不敢將事實說出口,怕他會生氣,也怕對不起佐原之臣。

  佐原和男不是傻子,也十分清楚佐原之臣的行事作風。他那狡猾的孫子向來是一箭雙鵰的高手,而這次他顯然決定借他這雙老手幫他擒到喻姍這個清純善良又沒心機的女孩。哼,表面上說是「照顧」他,真正的目的是整死他順便要他認同喻姍。

  這賊小子!什麼事都給他料中了,他不幫這個忙還真不行。喻姍是個好女孩,他得想個辦法留住她。

  「我不管你和之臣是怎麼回事兒,反正年輕人嘛,吵吵架也是正常的事。」佐原和男二話不說捉住喻姍的手腕便往前衝,就怕她又提回家的事。「總之咱們先逛街,之臣不來也不打緊,我們自己快樂就好。」他真好,可是她一點也不想逛街,她只想回家。

  「佐原爺爺——」「長山!將車子準備好,我和小姐要出門。」佐原和男拖著有口難言的喻姍奮勇向前,嚇壞了左右為難的總管。

  「但是……但是小少爺交代過若是沒有他作陪,您最好別一個人出門,說是怕您危險……」「怕什麼怕,我佐原和男何時怕過?」他豪氣干雲的說,對孫子的過度小心十分不以為然。「再說誰也不知道那渾小子什麼時候才回來。他是想我這把老骨頭等成木乃伊,他才甘心嗎?」佐原和男越想越氣,自己未來的老婆還得靠他挽留,搞什麼鬼!

  「咱們走,喻姍。」他不容拒絕的拉起她往車庫走去,決心好好幫她買幾件衣服。「告訴小少爺他若想找我們就到xx百貨公司來,動作快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趕得及跟我們一道晚餐。」就這樣,喻姍開始了她生平第二次的海外冒險,而且仍然不是她自願的。

  加長型的禮車穿越郊區狹小的街道,一路開至位於東京市區內的某大百貨公司前才停下來。對於這類排場,喻姍其實很陌生。她的生活中雖然不乏有錢人,但她都盡可能的與他們保持距離——織敏是唯一的例外。她雖貴為秦家大小姐,卻喜歡過平常人的生活,而且從來不擺有錢人的架子。

  「歡迎光臨!佐原老爺。」整齊宏亮的聲音劃破她的思緒,也劃破她的膽子。喻姍猛一抬頭,就看見兩排站得僵直的服務人員站在門口迎接他們。嚇得她死抱著車門不放。

  「下車了,喻姍。」被擋在身後的佐原和男看著她可笑的動作,催促道。

  區區一個百貨公司她就怕成這樣,得加強訓練才行。

  「是……是。」不得已,她只好跟著下車。一路上所見都教她雙膝發抖,覺得自己根本不配踩在這麼高級的地毯上,呼吸這麼昂貴的空氣。這間百貨公司跟她之前見過的完全不同,既沒有擁擠的人群,也沒有刺耳的廣播,反而比較像是俱樂部。

  她發顫的小腿繼續走著,直到她看見每件物品的標價時,她更是支持不住,很想直接昏倒算了。

  一、二、三……她簡直沒有勇氣再數下去,眼前這件襯衫一定是拿破侖穿過才可能這麼貴!將近百萬的價格徹底打敗她的智商,使她的眼前一片昏暗,迷失在數字的迷宮中。

  正當她昏眩之際,站在另一頭的佐原和男挑了半天終於看上一件淡紫色的洋裝,要她過去試試。

  「過來試試這件洋裝,應該挺合你穿的。」喻姍決定現在該是昏倒的時候了,他手上那件衣服竟要兩百多萬日幣!殺了她吧!

  「佐……佐原爺爺,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趕緊離開……」再待下去,她一定會暫時停止呼吸。

  「胡說,咱們才剛來呢。你給我乖乖進去試衣服,不准再提回家的事。」堅決的老人家決心測試她心臟忍受的極限,硬是將她推向試衣間,任由她的驚聲尖叫迴盪於寧靜高雅的百貨公司。

  經過了兩個鐘頭,喻姍終於放棄尖叫,因為她沒那麼多力氣一件一件叫個沒完。

  不過才兩個鐘頭,她竟搬走了女裝部一大半衣服,所有價格加起來變成一個天文數字,教她就算是投胎三次也還不完。

  原來有錢人買東西真的不看標價。這種感覺真個是……可怕!

  「今天就買到這裡為止吧,改天再來。」看衣服看到眼花的佐原和男終於決定放過喻姍,還有鞠躬哈腰得快變成駝背的服務人員,結束他快意的採購。

  不僅喻姍鬆了一口氣,那些小心翼翼款待嘉賓的服務人員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佐原和男是日本政壇的重要人物,他們可得罪不起。

  喻姍才剛想高呼萬歲,慶賀自己終於解脫時,走道另一頭不期然的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她更激烈的心跳。

  是他,佐原之臣。她好久沒看見他了,而他看起來很好、很帥。高挑的身影還是一樣挺直,雙眼仍舊泛著溫暖的光芒,步伐也還是那麼堅定。此刻他正朝他們走來,嘴角掛著淺淺的笑,看起來分外迷人。

  他曾像她一樣想念她嗎?還是根本不在乎?

  「之臣這渾小子終於來了。」不滿的語氣提醒了喻姍他們身在何處,她反射性的轉頭看向滿腹牢騷的佐原和男,卻意外的瞥見一支對準他的黑色槍管,正發射出足以致命的子彈——「佐原爺爺快閃開!」她尖叫,叫聲持續不到一秒鐘。

  所有的動作在瞬間開始,也在瞬間結束。

  走道那頭的佐原之臣開始狂奔,呆呆站立的佐原和男被突來的重力撞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避過子彈的襲擊。而憑本能行事的喻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在撞倒佐原和男的同時,子彈亦擦過她的肩膀,造成一股灼熱的疼痛。

  「幸好您沒事,佐原爺爺……」她撐著最後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後便陷入一片黑暗。

  「喻姍!」佐原和男蒼老顫抖的嘶吼和佐原之臣年輕有力的狂囂同時傳遍整層樓,一向雅致沉靜的高級百貨公司瞬間亂成一團,每個保全人員都忙著捉兇手,無奈兇手早已逃逸。

  「她只是昏過去而已,沒什麼大礙。」佐原之臣仔細檢查喻姍的傷口,發現她十分幸運,子彈只是擦過她的肩膀,只要消毒包紮一下就沒事了。

  幸好她沒事!而要不是她捨身相救,日本政壇恐怕又要吹起一陣搬風了。或許,這也是暗殺者的目的……佐原之臣一方面沉下臉思考種種可能性,另一方面撕下襯衫快速幫喻姍止血,之後抱起喻姍決定將她送往一個安全的地方——他的小島。

  「若是讓我知道這事是誰幹的,我絕不饒他!」佐原和男恨恨的發誓,憂心不已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喻姍,很為她擔心。

  「答案很簡單,爺爺一定早就猜到了。」只是礙於血緣不想承認而已。佐原之臣強迫他面對現實。

  「你是說……這事是浩二干的?」佐原和男痛心的問,眼底淨是哀傷。

  「一點也沒錯。」佐原之臣點點頭。「您想想,這家百貨公司采會員制,平常人是不能入內的,除非有熟人帶進來。浩二叔叔是會員,而且他的秘書告訴我目前他『恰巧』不在公司。我想您老早就被盯上了,只是您沒發現。」這就是他不許爺爺單獨行動的原因。

  「沒想到他居然有這個膽!我真是小看他了。」他不跟浩二計較心臟病發的事,他反而先派人暗殺他,真是情何以堪啊!

  「狗急了也會跳牆。」佐原之臣一點也不意外。「我還可以告訴您,浩二叔叔和紀子嬸嬸幾天前剛和宮澤碰過面,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之間有不法勾當。他們利用浩二叔叔的公司洗黑錢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現在國稅局正在查他們的帳。

  您可以說他們是被逼急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企圖將您除掉,以便取代您的位置。」而要不是爺爺太任性硬要獨自出門,喻姍也不會白白挨了一槍。

  佐原和男雖痛心,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知道該下手的時候絕不能心軟。

  「這事你別管,讓我自己來清理門戶。」他會讓那對夫婦知道他們惹錯人了!

  「先把喻姍帶到你的小島去,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你們再回來。記住,下次見面時我要見到一個快樂、滿足又有自信的喻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欲擒故縱的把戲也該玩夠了吧,當心煮熟的鴨子飛了!」他嚴厲的開罵,十分不滿孫子的舉動。

  「就照您的意思做。」佐原之臣爽快的答應。

  他本來就有意把喻姍帶到「帕茲島」去,他可沒興趣留在日本和爺爺攪和個沒完沒了。不過他需要另一對麻煩人物的幫忙倒是真的,人性的醜陋有時是最好的猛藥。

  「對了,爺爺,我的『贍養費』不是該到期了嗎?」他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意味深長的看向爺爺,要求他合作。

  「沒錯,就在這幾天。」所謂的贍養費就是定期供給之臣那一對不負責任的雙親金錢。「你問這個幹嘛?錢又不是你在給!」這小子八成又有什麼壞點子。

  「告訴他們會計換人了,想拿錢就到我的小島來,否則免談。」佐原之臣愉快的回答,決心給他的雙親上一堂課。他們將會發現賣孩子的錢不好花,最好別輕易嘗試。

  「你在打什麼主意?」佐原和男搖頭,拿他完全沒轍。

  「沒什麼,只是要他們對自己兒子未來的幸福略盡棉薄之力而已。」他確信那對父母必能完美的盡到他們的責任。

  嗯,他的孫子永遠知道該如何借方使力以達成他的目標,他真為他感到驕傲。

  想到這裡,佐原和男不由得點點頭,露出一個同謀的笑容。

  她怎麼啦?是不是死了?一定是!不然她不會夢見自己在天上飛,更不會聽見那些恐怖的聲音。她若沒記錯的話,那些嘎吱嘎吱的聲音恰巧屬於螺旋槳,而且轉動的頻率也似曾相識,滿像佐原之臣那架直升機……對!她一定是在作夢,她人在日本又受了重傷,沒有理由像被強迫搬家的無尾熊漂洋過海尋找新的動物園安身立命。

  她拚命說服自己,但不曉得怎麼搞的,頭頂上的螺旋槳還是轉個不停。或許她該把眼睛睜開,如此一來噩夢就會消失。

  一、二、三——喻姍一鼓作氣地撐開眼瞼,希望也能一鼓作氣衝破夢境。無奈老天不賞臉,夢境還在,而且比她睜眼前更糟。現在她不但聽見螺旋槳的聲音,還看見她最愛的藍天白雲。最糟糕的是,佐原之臣正穩穩當當的坐在她身邊,單手握住直升機的操縱桿,表情愉快得不得了。

  「我還在作夢。」她不自覺的低喃,已經做好向夢境投降的準備。

  「你沒有,你是真的在直升機上面。」夢中的王子兼惡魔連她小小的私語都聽得見,她更加確定這一定是夢境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在直升機上面。我中槍受了重傷,人應該在醫院才對。」她用力說服自己,而她頭頂上的螺旋槳也嘎吱得更用力,讓她冷汗直流。

  「你是受了傷,但沒你想像中嚴重,用不了兩天就能痊癒。」他反而比較擔心她的心臟。

  夢中的惡魔還在呢喃,喻姍真的覺得他很不可理喻。

  「不可能,我記得我痛到昏厥過去。」她極力抗辯。人都昏過去了哪可能不嚴重?

  「你是嚇昏不是痛昏。」他不得不讚美上帝,子彈只是輕輕擦過,掀起她一層薄皮。

  「才怪!」她一點也不相信他的鬼話。為什個這場夢這麼討厭,怎麼也醒不過來?

  「你不相信我的話?」他轉頭看她輕鬆的表情,似乎覺得她的堅決很有趣。

  「不信。」在夢中她也跟著變得大膽了,反正又摔不死。

  「好吧。」微笑的惡魔聽了她的大膽宣言之後也不生氣,反倒放棄手中的操縱桿伸出一雙溫柔的大手放在她的肩頭撫慰她,眼神也顯得特別溫柔。

  她果然是在夢中!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同她說話,用這般挑逗的眼神看她,感覺上他似乎已經離她好遠好遠,遠得就像高掛在天際的繁星那般遙不可及……「該醒了,喻姍。夢作太久對身體不好哦。」星星王子說話了,可她一樣聽不懂。

  他在胡扯什麼?受傷的人當然有權利作夢,尤其是甜美的夢。

  佐原之臣微笑,明白她還搞不清楚狀況。他聳聳肩,十指跟著掐入她的薄肩,痛得她哇哇大叫。

  老天啊!怎麼會這麼痛?難道她不是在作夢?

  「你幹什麼?!」她痛得眼淚都流出來,整個肩膀好像被電到一樣難挨。

  「叫你起床。」他涼涼的說,嘲弄的眼神好像在罵她活該。

  她再也不敢賴床了,就算她想,佐原之臣這東瀛惡魔也不肯。她是倒了什麼楣才會碰上他?她是受到槍擊的患者哪,他居然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可憐兮兮的發問,剛剛的豪氣全沒了。

  「帶你去冒險。」他一向有問必答,這次也不例外。

  冒險?她一點也不想冒險!第一次冒險差點嚇到掉下直升機,第二次冒險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顆子彈,誰知道第三次會碰上什麼?世界大戰嗎?

  「我不要冒險,打死我都不要!」要她冒險不如殺了她還比較乾脆。

  「那麼你儘管跳機吧。」他攤開雙手鼓勵她。「老規矩,降落傘就放在你的座位底下,記住選對時機拉傘,以免摔成殘廢。先說好,你若是不小心摔斷了腿,我一概不負責。」條件要先談好才不會吃虧。

  「你這個人實在是……」她沮喪得說不出話。她又被綁架了,而且是同一個綁匪。

  「放輕鬆點,喻姍。」他將聲音放柔安撫她,但他有預感等她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時,一定又會尖叫。「我們這次要探險的地方是個天堂,有純潔的白沙和蔚藍的海岸,還有你最渴望看見的藍天。」不過那裡同時有鱷魚、毒蛇和一些只生長在熱帶雨林的花,隨便一碰都會要她半條命。

  「真的?」最容易被美景吸引的喻姍立即止住哀號,換上一張興奮的臉。

  「真的。」這幾乎快變成他們之間的交互方式了,老是真的假的扯個沒完。

  「好棒哦,我從來沒去過海邊度假呢!」不知道漁港算不算?

  「它的確是座美麗的小島。」只不過住在上面的動植物沒那麼美就是了。

  「小島?哇!」喻姍更興奮了,她敢打賭那一定比漁港好玩得多。

  「想去嗎?」他笑得很燦爛。

  「嗯!」她很用力的點頭。

  「想知道小島的名字嗎?」他的嘴都快咧到耳邊了。

  「想!」她的頭也快點到地下了。

  「帕茲島。」

  「帕茲島,好美麗的名字……」等一下!這個美麗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你是說……」拜託千萬別點頭呀!

  「你真聰明,喻姍。」他難得嘉獎。「我就是在說那座充滿鱷魚、毒蛇,原始得可媲美『野性亞馬遜』的熱情島嶼。」他故意不提送她的驚喜,要讓她自己發掘。

  「鱷魚、毒蛇、亞馬遜……」她已經無法思考了,整個腦子都是雨林的畫面,並且開始想像被大蟒蛇吃掉的模樣。

  「我忘了告訴你,島上還開了幾朵食人花,樣子挺美的哦。」他主動提供更刺激的畫面,在喻姍已然混沌的想像世界中再添一筆。

  還有食人花……「到了。」佐原之臣移動手中的控制桿降低高度朝底下的小島前進,熟悉的景象倏地映入她的眼瞼,宣判她的死刑。

  「Welcomehome,喻姍。」降落的前一刻,他看進她驚慌的眼底,親自體會人類尖叫的極限——

  「我要跳機!給我降落傘!」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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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39: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喻姍第一眼看見帕茲鳥時,她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白色的沙灘接連著海岸線消失在另一端,讓人有一種置身於天堂的錯覺。這是個典型的南方島嶼,四周飄浮著燠熱的空氣,使人不由自主的聯想起台北,只不過沒它那麼悶熱就是了。

  剛下直升機的喻姍不禁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海天連成一色的景象美得就像夢幻,尤其是沿著海岸線密佈的白沙,每一粒沙子都帶有南國的詩篇。她真想擺開腳下的束縛好好玩個夠。

  「我說過會給你一片最清澈、最蔚藍的藍天,我沒騙你吧?」佐原之臣悄悄的走近,和她一起仰望晴空,放鬆的表情顯得如此愜意,看得她想哭。她已經很久沒看過他這種表情,感覺上有一世紀之久。

  「你怎麼了?」他奇怪的看著她,她的眼眶好紅。

  「沒什麼。」她搖頭。「只是很感動。」不只感動於這一片藍天白雲,也感動他仍記得他的諾言,和久違的溫柔。

  「先別急著哭,把眼淚留下來哀悼你的最愛。」他又搬出她聽不懂的謎語,她只得愣愣的看著他。

  她的最愛就是他,只是她沒有勇氣要而已。雙方家庭的差距,彼此學識的距離,乃至於外在的形象,每一項差距都教她卻步。織敏曾說過她最大的弱點就是容易被說服,然而在這件事上她卻比誰都堅決。她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否用錯了地方,但她真的沒有勇氣跨入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個用金權、鬥爭交織而成的世界;

  那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一點也不想介入。

  她繼續發愣,任由腳下的白沙帶領她的沮喪漂流。站立在一旁的佐原之臣什麼話也不說,揚起的嘴角一如他手中的通訊器一般輕巧,傳送著無聲的警訊。

  然後,喻姍終於瞭解他所說「你的最愛」是指什麼了。一盆按著一盆的風信子像螞蟻般朝他們站立的方向蜂擁而來,形成一幅萬紫千紅的畫面。

  「好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裡居然會出現這麼多風信子,它們並不是屬於這個季節的花啊!

  「謝謝你!」她高興得快跳起來,這真的是最棒的禮物!為了弄到這些花,他一定耗費了不少心力。「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細心,知道我最喜歡風信子,而且還為我弄來這麼一堆。」她感動萬分的抬起臉來仰望她心中的巨人,眼中寫滿了感激。

  他毫不謙虛的收下喻姍的感激,這些風信子的確花掉他不少寶貴的時間。

  「為了弄到這些風信子,我跑遍台灣的花市,最後才在霍克的幫忙下搬回這些,的確滿辛苦的。」修長的食指輕輕掠過她的眼眶,喻姍覺得自己又要哭了。

  她點點頭,感謝他的費心。難怪他老是不在日本,原來是為了買到她最喜歡的花,只好台灣日本兩頭跑。日本的四季極為分明,想在日本弄到為數眾多的風信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喻姍,你知道嗎?我從來就不是個太大方的男人,一向只做對我有利的事。」

  佐原之臣輕聲的說,無限惋惜的輕撫著她再次轉紅的眼眶,預料它等會兒會紅得更厲害。

  她的眼神倏地轉為困惑;她覺得他已經夠大方了,為什麼他要對自己這麼嚴苛?

  「我一直認定你是我將來的伴侶,也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可以為我的未婚妻做很多事,包括買到全世界的風信子。可惜你不這麼想,真是太可惜了。」說這話的同時,他露出一個惡魔式的微笑,眼光改瞟向那一盆盆繁花。

  他真好,當他的未婚妻一定很幸福,可惜她不能嫁他。不過這跟風信子有何干……「把這些花倒進大海裡!」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佐原之臣突來的命令果真嚇得她眼眶驟紅,差點嚎啕大哭。

  「這些風信子是為我的未婚妻準備的,既然她沒有意願嫁給我,那我也不必自做多情討好她。至於這些花嘛……全部丟掉!反正她也不想看,留著只是多添麻煩。」他雲淡風輕的下令,輕鬆的語氣彷彿倒掉幾百株風信子只是小case,嚇得喻姍又是一陣尖叫,連忙阻止他的劣行。

  「我看!我看!你千萬不要把它們倒掉,那是我最愛的花!」她拉住他的手臂苦苦哀求,很怕他真的會把那些風信子丟掉。

  「這麼說,你願意嫁給我了?」他挑眉笑問。人質這招果然好用。

  「呃,我……」她猶豫了一下,不想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嫁人。

  「倒掉!」他以實際行動響應她的猶豫,一點也不介意當辣手摧花的壞蛋。

  「不要倒!我……我考慮考慮。」在人質安全的威脅下,她終於投降讓步。

  「好吧,就給你時間考慮。」他很有風度的接受她的讓步,勾勾手指打出訊號要那些搬運花朵的螞蟻雄兵退下。喻姍看著那些土著,十分好奇他們要將那些風信子搬到哪兒去。

  「別緊張,我已經命令他們將那些花朵搬到溫室去。那裡有最好的空調設備,你的最愛暫時不會有危險。」不過以後就很難說了。

  「這座島上還有溫室?」喻姍不敢置信的問;這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一樣神奇!

  「當然啦!否則你的風信子怎麼能活到現在?」恐怕早就悶死了。「這座島上的玩意兒可多著了,除了溫室外還有一大堆機關。你最好別亂跑,如果一不小心掉入陷阱會很麻煩的。明白嗎?」

  「明白。」一想到島上還有毒蛇鱷魚,就算是死她也要黏著他,哪敢私自冒險。

  「為什麼你會這麼壞?竟然想到拿風信子來當人質。」她喃喃的抱怨,很難相信竟有人捨得對那麼可愛的花下毒手。

  「因為我從不做賠本生意。這是商場上的第一條守則。」佐原之臣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畢竟他為了弄到那些花也花了不少時間,總要有點回收才公平。

  「我們先回主屋去。我想你肚子也餓了,冰箱裡應該還有些食物。」他草草結束話題,拉起她的小手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走了將近十分鐘後,喻姍終於看見一楝美式風格的白色平房,四周都是落地窗,看起來舒適極了。

  她又一次說不出話來,也再一次感覺到彼此的差距。這房子的隨便一個角落都比她南投的老家大。他真的和織敏一樣,是個道地的有錢人,生活在一個與她截然不同的世界。

  「進去吧!我希望你懂得怎麼煮飯,我可沒有多少進廚房的經驗。」他拉開大門將她推了進去,對惴惴不安的她眨眨眼,讓地放鬆不少。

  「我很會拿菜刀,這點你不必擔心。」喻姍愉快的笑道。知道他並非萬能之後讓她寬心許多,至少她還能派上用場。

  「你想吃什麼?」她立刻衝往廚房,急於展現她的優點,佐原之臣只得跟著走。

  「我不挑食。」他笑著搖頭,倚在廚房的門框上靜靜地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亂,手腳更不聽使喚。

  「那我做咖哩飯好了。」喻姍笨拙的取出咖哩和所需材料,背對著他開始做起咖哩飯來。在他的注視下,她緊張得連削皮器都握不穩。她拿起紅蘿蔔開始去皮,越削越緊張,手中的削皮器也越動越快。

  「哎喲!」一陣劇痛從她的手指傳來,她反射性的拋開手中的小武器,愣愣的瞪著血流如注的小傷口。

  她居然笨到被去皮器割傷?她怎麼不乾脆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沮喪得快發瘋的喻姍一點也不意外看見朝她伸來的大手。她抬起頭,尷尬的看著他尋找急救箱,不疾不徐的動作完美得就像一個訓練有素的急救人員,比她這個護士還道地。

  「我又搞砸了,對不對?」她狠狠的責備自己,表情極度沮喪。

  「沒那麼嚴重。」他安慰她。「只是我很懷疑你是如何長大的。難道你從沒想過找個男人來照顧你嗎?」依她闖禍的次數看來,絕對有這個必要。

  有,就是你。但她不敢要,也沒有資格要。她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平民小百姓,甚至連蘿蔔都削不好,憑什麼站在他身邊?

  喻姍無法回答,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響應來自內心的渴望。她只能選擇看他,以沉默代替回答。

  「你似乎常常做這種事,比我還熟練。」她看著他用力壓住她的傷口止血,再為她抹上抗生素藥膏,然後用紗布覆蓋起來,還打了一個很漂亮的結。

  「習慣成自然。幹我們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得冒點險,懂一些急救常識,可以讓我們少流一點血。你知道,現在正值全球大血荒,任何一滴血都很寶貴,絕不能輕易浪費。」他開玩笑的說,表情輕鬆自然,但她知道事情沒他說的這麼簡單。

  「為什麼你要自己開保全公司?憑你的家世,並不需要開創這麼冒險的事業。」

  就算是終身都不工作,他也可以逍遙活到老。

  「為什麼你不肯嫁給我?」他反問。

  「我……」面對他的問題,她再次沉默。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尺,握住尺的人總認為自己手中的刻度才是最正確的,但事實呢?」

  但事實呢?

  她愣住了,驚愕的發現自己也是崇尚刻度的一分子。她很少思考,一旦開始思考又往往陷入死胡同裡走不出來。每當這時候,織敏她們反而會希望她不要思考,因為她只會越想越糟。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她不該拒絕進入他的世界?但她的恐懼又該怎麼辦?有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讓她能放膽接受他的愛,又不必加入他的生活?

  連續幾個問號搞得她頭暈腦脹,整個思路亂成一團。正當她還昏頭轉向的時候,一道冷空氣不期然的掃過她的肩頭,她快速的抬起頭,卻看見佐原之臣的大手正在剝她的襯衫,嚇得她花容失色,驚叫連連。

  「你幹什麼?!」雖然他的手指很漂亮,但也不能未經同意就脫她衣服啊!

  「幫你換藥。」他不耐煩的揮掉她礙事的手,挑眉斜睨著她。「既然正在上藥,不如一次上到底。雖然只是小小的擦傷,也不能忽略。」任何一個傷口都可能造成細菌感染,輕忽不得。

  「你明知我肩膀受傷了,剛剛在直升機上還掐我!」剛剛那一掐她沒齒難忘,痛得她差點掉下淚來。

  「誰教你一直強調自己是在作夢。我可沒興趣當你夢中的人物,我對現實比較感興趣。」佐原之臣知道她想逃避什麼,把他鎖在夢中對她來說是比較容易接受的方式,卻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況且我把力道控制得好好的,不會對你的傷勢造成任何影響,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嘖!就會窮緊張,一點都不信任他。

  說起來簡單,肩膀又不是他的,他當然不緊張囉!喻姍暗暗做了一個鬼臉,這才想起她的皮膚還暴露在冷空氣之下,呈現在他的狹眼之前。

  她不安的動了動身體,恨不得趕快把襯衫扣起來。日本女人的肌膚美得跟花瓣似的,她這身粗皮怎麼見人?

  「還沒換好嗎?」她小聲地問,就怕她的粗皮粗肉上不了台面傷了他的眼。

  「如果你不要像只毛毛蟲一樣動來動去,很快就能換好。」他的眉毛挑得老高,第一次看見這麼不安分的病人。或者……她是在害怕,怕他會吃了她。

  「你是在害羞嗎?喻姍。」佐原之臣溫熱的鼻息悄悄貼近喻姍赤裸的肌膚,狹長的眼睛內淨是頑皮。她越是害怕,他越想捉弄她。

  「其實你用不著緊張,該看的我早都看過了。你的乳房形狀還挺美的,大小也剛好。」巨大的手掌跟著他的話語一起逼進,和酥癢的吹息一起癱瘓她的神經。

  他看過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她一點記憶也沒有?

  她不知不覺的低下頭,看著胸前的那雙手臂。他一定是對她的身體感到失望,才會只是做做樣子嚇她,連碰都不屑碰。

  「你不必安慰我。」她咬緊下唇忍住奪眶的眼淚,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把頭垂得低低的。「我知道我的身材很差,皮膚又很粗,腰也不夠細,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見人的地方!」

  涓滴的眼淚宛如斷線的珍珠散落在佐原之臣懸抬於半空中的手臂上。他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嚇著,連忙收起玩笑的心情,將她的臉抬高,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我只是跟你開玩笑,難道你聽不出來嗎?」他認真打量她充滿血絲的眼睛,似乎看見一位想獲得讚美卻又認為自己不夠資格的小女孩,站在十字路口

  彷徨不安。

  「我聽不出來!」他該死!淨會捉弄她。「我只知道你一會兒說真,一會兒玩假,我們就像電極的兩端完全搭不上邊。如果不是因為佐原爺爺的關係,你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

  她緊緊的抱住自己,顫抖的身軀是那麼嬌弱,宛如一株被連根拔起的風信子般站不住腳,搖搖晃晃的抖掉僅存的自信。

  都是他的錯。她原本生活的小世界或許並不充實,但至少能滿足她的需求。是他硬要她離開熟悉的環境,強迫她面對她的自卑。他有何權利這麼做?就因為他自己也寂寞,認為她的誠摯開朗能將佐原大宅單調的顏色渲染成瑰麗?結果他也成了和他父母一樣自私的人,只是放縱的方式不同罷了。

  「你錯了,喻姍。」他非常認真的回答,「我不只看了你一眼,而是好幾眼,正確的時間是兩年。」他抹去她眼角的淚,看著她的黑眸倏然放大,露出一個苦笑。

  「我知道這令人很難相信,但我說的是真的。自從兩年前送你回家之後,我就開始注意你。而當我發現你竟然跟我爺爺的初戀情人長得十分神似時,我開始認為這是上天有意彌補他來不及結果的戀情,所以才會安排你我相遇。」他既唯美又感傷的說法就如他預料的深深打動喻姍易感脆弱的心,教她不禁為之動容,鬆動了她認為彼此絕不可能在一起的決心。

  「我不敢說我對你是一見鍾情,我不認為自己有那種細胞。但我相信電極的兩端是可以導正的,只要我們肯給彼此機會。」看出她的彷徨,佐原之臣輕輕鬆鬆的繼續第一段說服表演,演技自然逼真。

  電極的兩端的確稱不上什麼大題,反正現在科學這麼昌明,沒什麼好擔心的。

  況且她也不是對他一見鍾情,一度還覺得他很噁心,想想他還比較吃虧。

  她還來不及細想,佐原之臣誠摯的聲音又接著響起,打斷她的思路。

  「當然,如果你還是堅持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話,我仍會忍痛放手讓你回台灣過你原來的生活,從此不再打擾你。」他不讓喻姍有太多思考的時間,以免她莫名其妙的自卑又抬頭。

  他的確是個自私透頂的壞蛋!佐原之臣笑呵呵的想。他一向堅持說服的藝術,非到必要時才用暴力。這次他預計用不了三回合,喻姍便會倒下投降。

  「我……」喻姍大受感動;他看起來好悲傷,而且她也不是真的那麼渴望離開……「走吧,我現在就送你回台灣。」他使出最後一招,狠狠撞擊喻姍浮動的心。

  「看見你這麼痛苦教我不忍,或許我們注定無緣。」他當真拉起喻姍往停機坪的方向走去,惹得她又是一聲尖叫。

  「等一下!等一下嘛!」她死勾住沙發的椅腳不肯離開,連帶地將它往外拖了幾吋。

  「什麼事?」他微笑的轉頭,順便目睹傢具的慘況。

  「呃……我從沒到小島度假過,回家的事能不能以後再談?」她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很怕會被掃地出門。

  「當然好了,喻姍。」他笑得就像剛拿到冠軍的拳擊手那般燦爛。「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四處參觀。」

  喻姍興奮的點點頭,一點也想不到自己正踏入他精心設計好的陷阱。

  太容易了,佐原之臣想著。

  第一回合勝。

  如果說迪士尼樂園是一個打造出來的幻想世界,那麼此刻呈現在她眼前的景象也不遑多讓,只不過那些卡通人物都換成了奇花異草和來自世界偏角的某些景觀,帶有濃厚的原始氣息。

  喻姍邊參觀邊讚歎這個原始樂園,帕茲島上的設備多到令人眼花繚亂,很難計算弄齊這些設施要花多少錢。光是溫室就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裡頭培育著各式各樣的植物,依其特性調節溫度和給水量。不難想像他為了建這個島花費了多少心思。

  她跟著佐原之臣的腳步往前邁進,走著走著,眼睛突然一亮——天啊!這就是他口中的雨林嗎?她從沒看過這麼神奇的景色。刺眼的艷陽透過濃密的枝葉射進長滿蕨類植物的樹林內,淙淙的流水穿繞於雨林內的各條小徑中,異常潮濕的水氣像是刻意做出來的,有如專程向天借來一瓢洪水,再散灑於人間的短暫殿堂,亦縹緲亦真實,在在迷惑了她的眼。

  「漂亮吧?」佐原之臣悄悄的走近,極其小心的加入這令人屏住呼吸的美,平靜的口氣中帶有不易察覺的驕傲。

  她點點頭,這種毫無掩飾的美真的很動人心弦。

  「這只是島的一部分。我先帶你參觀雨林,剩下的設施留給你不那麼怕的時候再參觀。」他故意激她,壞壞的提醒她昨天在直升機上的反應。

  「我一點也不怕。」喻姍才不上當。事實上她好奇死了,只想趕快入內參觀。

  「真的?」他滿臉疑問。

  「真的!」這次換她強力保證。

  她的勇敢立刻為她贏得探險的機會。很快的,喻姍發現自己正陷入一個另類的童話世界,只不過童話中的人物都化身為生動的花草吸引旅人流連的目光,教人的靈魂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沉浮。

  「還好嘛,沒你說的那麼可怕。」就淨愛嚇人。

  這小妮子!不過才到入口處就開始跩了。等她看過他為她準備的驚喜,他敢保證待會兒她又要演出驚聲尖叫第N集。

  「抱歉我過於誇大其詞。」他露出一個悔恨的表情,彷若一位拿錯籐條的老師那般誠懇。「原來你是這麼勇敢的人,過去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我向你道歉。」

  他話是說得很誠懇,喻姍卻聽得全身發毛。過去的經驗告訴她,每當他開始和顏悅色時,就是她倒霉的時候。

  「不必了……」她非常謙虛的婉拒,未料竟碰上更謙虛的堅持。

  「不,請務必給我一個致歉的機會。」他有禮的打斷她的謙虛,送上一個銀光閃閃的笑容,照得她頭暈眼花。「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決定讓你認識我最自豪的寵物,相信你一定會喜歡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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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39:37 |只看該作者
  寵物?八成沒好事……她還沒來得及顫抖,佐原之臣最自豪的寶貝緊跟著登場。當她看見柵欄裡一隻比一隻巨大的鱷魚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尖叫。

  「啊——」

  「安靜點,它們很敏感的。」他滿不在乎的語氣有如現烤的麵包一口塞住她的喉嚨,有效截掉她的聲音。

  「我要是你的話,就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尖叫。你知道,現在快四點了。」他邊說邊看表確認時間。時差有時的確挺煩人的。

  「這和時間有什麼關係?」她緊張的猛吞口水,眼睛繞著那些鱷魚不停地打轉,就怕它們會衝出來。

  「你沒看過Discovery嗎?」這是一個全球性的電視頻道,有相當多關於動物特性的報導,尤其特愛報導鱷魚。

  她搖頭,不曉得為什麼區區一個英文單字也能和鱷魚沾上邊。

  「根據報導,下午四點以後便是鱷魚的獵食時間,這個時候的鱷魚脾氣特別暴躁。」再兩分鐘就四點了,她真走運。

  「那……那現實呢?」報導有時候不准的。她汗流浹背的發問。

  「現實也是——時間到!剛好四點。」他的嘴咧得跟那些鱷魚沒兩樣,愉快的散發出惡毒的氣息。「我先走了,你留下來和它們慢慢培養感情吧。」他轉身使要離去,喻姍趕緊拉住他。

  「不要丟下我!我不要和它們培養感情,我不要!」她再一次尖叫,覺得那些鱷魚好像正瞪著她流口水,擺明了要拿她當點心。

  「這我不管。你不是說你不怕?」他瞟她一眼,逕自走他的路,逼得她只好小跑步跟上。

  這人是壞蛋、惡魔!專以欺侮她為樂,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要求留下來。

  「你要去哪裡?」他怎麼一直往森林裡跑?

  「樹屋。」他頭也不回的解除她的疑問。

  樹屋?不會是那種高高吊在樹上的小木屋吧?

  她困難的嚥下口水,跟上他的腳步,祈禱她的建築常識就像她的醫學常識一樣出錯。

  可惜結果令她大失所望,所謂的樹屋就跟她想的一樣,建在她最害怕的位置。

  「上去啊。」佐原之臣拉起垂掛至地面的繩梯要她冒險,她立刻彈開,瞪著他手中的梯子發呆。

  「我才不要上去,我怕高。」他明明知道她的弱點,卻老是一再地嚇她,壞得徹底。

  「就是因為怕所以才要克服。你也不想一輩子生活在恐懼中吧?上面的視野很棒哦,你一定會喜歡的。」他又來循循善誘那一套。

  「我不要!」這回她絕不上當。「你怎麼說都一樣,我就是不上去。大不了我自己走回主屋,不靠你了!」要不是怕迷路誤觸機關,她老早就離開這個爛地方了。

  「先別激動,喻姍。」他一點也不為她難得的雄心生氣,反而笑得跟朝陽似的。

  「當心你腳下的蟾蜍,這些蟾蜍在澳洲被稱為『甘蔗蟾蜍』,對澳洲人來說是一種很令人頭痛的外來客,不太受歡迎。」

  經過他的提醒,正在氣頭上的喻姍這才低頭往下一看——媽媽咪呀!這一隻隻背部長疣的怪物當真就是他口中的蟾蜍,而且每一隻都在瞪她!

  「它們……為什麼不受歡迎?」鎮靜,鎮靜。青蛙她見多了,南投鄉下就有一堆,沒什麼好怕的。她拚命安慰自己,腳下蟾蜍的胸腔卻越鼓越大,腫得就像鼓樂隊裡的皮鼓似的,看得她雞皮疙瘩掉滿地,冷汗直流。

  「因為它們有毒。」他涼涼的說,早把梯子準備好。

  有毒?

  她瞪大眼睛看向那一隻隻圓滾滾的蟾蜍,已經分不清它們究竟是在笑還是生氣,只想趕快逃。

  「小心,它們開始跳了。」他好心的出聲警告,為已然僵硬的喻姍解凍。

  「啊——」一聲慘叫過後,有氧運動馬上開始。他立刻接手教練的位置,義不容辭的為她指引方位。

  「對,就在你右手邊……另一隻在你後面……不對,我建議你最好往前跳……」

  佐原之臣站在一旁看著前前後後跳個不停的喻姍,第一次發現她滿有跳竹竿舞的天分,那幾隻蟾蜍都快跳輸她了。幸好最後她還是落入他的陷阱,奪走他手中的繩梯二話不說的往上衝,爬得比猴子還快。

  人類的潛力果然不可小覷,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吹起一聲長長的口哨,他也跟著爬上樹屋,為喻姍介紹他最驕傲的天地。

  「歡迎參觀我第一個家。」

  美妙的男中音輕輕的響起,喻姍卻沒空理會他的溫柔。她可以理解為什麼他會這麼驕傲,任何人有這麼一座私人堡壘都該感到驕傲。這是一棟搭建在半空中的家,卻比任何地面上的建築都來得穩固。房子裡面不但有床、小冰箱,還擠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以及年少時的照片,精釆地記錄了他的成長過程。這是一個從未被發現的佐原之臣,沒有沉重的家族責任,毋需動腦與人鬥爭,有的只是純粹的快樂。

  「很蠢吧,那個時候。」他拿起其中的一張相片給她看,那是一張笑得很愉快、很充實的年輕笑臉,看得她的心好疼。

  她搖搖頭,大受感動,不捨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女人的母性果然是僅次於人質的最佳武器。

  佐原之臣回她一個笑容,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他是故意帶她來這兒「回溯童年」。根據心理學家的說法,孤獨無依的孩子最容易勾起女性的母愛,無論她是否已婚。

  「過來這邊看看。」他執起她的手將她拉至樹屋的另一頭並推開小門,那是整間屋子視野最好的地方。

  「哇!」呈現於眼前的美景教她心曠神怡。樹屋的所在地視野奇佳,可以將底下的一切盡收眼底,有點像海盜船上的瞭望台。

  「感覺很棒吧。」他拉著她坐下,兩個人就這麼聊了起來,伴隨著夏日微風的輕聲呢喃,一起沉入慵懶的世界中。

  遠處的海洋波光瀲艷,像是藍寶石的折射照眩了他倆的眼睛。在這股魔力的催眠下,一切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爬上這棵樹看見眼前這片美景時,我就告訴自己將來一定要在這上面蓋一間樹屋,蓋一間屬於我自己的房子。」就是這片美景驅使他日夜不停的工作,以存錢買下這座島嶼。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她不懂。「佐原爺爺的房子不就是你的家嗎?」

  「那不一樣。」他笑著搖頭,眼光投向遙遠的彼端。「在那兒、在日本,我無法呼吸,太多的不自由束縛了我。只有在這裡,我才是自由的,可以任意大笑而不怕失態,可以盡情和海浪奔跑也不必在乎他人的眼光。」

  這種感覺就跟躺進墳場沒兩樣。不過她滿能體會他的無奈,認識她之前的織敏就是這樣,一點自由也沒有。

  「為了買下這個島,我拚命賺錢。開保全公司、到處出差幫人解決問題,任何有益於達成心願的合法工作我都干,只求能順利買到這小島。」

  他真了不起!但她還是不懂。佐原家不是很有錢嗎?為什麼他還必須累得半死才能買到這座島?

  「有些夢想要靠自己的雙手達成才能體會那份感動。如果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靠佐原家的話,這就是我的回答。」他轉頭看向喻姍的眼,十分明白她的腦子裹在想什麼。「況且我爺爺並不支持我,他寧可我乖乖的待在佐原大宅,不要沒事到處亂跑。」而且最好每一次相親都到。他在心裡默默附註,但他可不會笨到說出來。

  「但你還是憑自己的力量完成了你的夢想。真了不起。」喻姍欽佩不已。難怪屈之介一直很佩服他的雙胞胎兄弟,因為他們雖然處境相同,處理方式卻截然不同。

  憤怒的屈之介選擇以遊戲人生來掩飾內心的脆弱,他不像佐原之臣瞭解自己需要的是什麼,渴望的又是什麼。他只會表面反抗,實際上還是照著屈人傑的旨意行事,一直到遇見織敏為止。

  「這一切都是運氣,我只能說我的運氣比別人好一點。」他不敢說這一切全靠自己的努力,他的姓氏也幫了不少忙。

  「才怪,是你太謙虛了。」她笑著回答。遠方閃爍的一個小白點引起了她的注意,是溫室的屋頂。「這一切呢?」她雙手指向遠方,所指之處皆是他的心血。「溫室、雨林還有這棟樹屋,你也要說這一切都是運氣?」這些昂貴的設施可不會自己長出來。

  聞言,佐原之臣笑了,第一次流露出驕傲。

  「這些就是我的心血了。我計劃了很多年才逐步完成我的夢想。」他的眼光掃過小島,眼底儘是愛。

  「我真羨慕你。」更羨慕被他愛上的人。「你好像什麼事都計劃得好好的,將一切掌握在手中。哪像我,只會迷迷糊糊的過日子。」說起來她還真不長進。

  「能迷迷糊糊的過日子也是一種幸福。」他的看法與她不同。大概是互補作用的關係吧。「而且你說錯了,並不是每件事情我都能掌控。像你不就不受我的控制嗎?」他忽地逼近,開始進行第二回合比賽,將可憐的對手逼到死角,毫無招架之力。

  「我……」面對他緩緩落下的臉龐,喻姍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逃避嗎?不!她是真的想接受他的吻、他的撫慰,想感受被他握在手心的感覺,那種滋味一定很甜

  美。她為何不任自己的感官隨著思緒飛揚呢?她早已成年,而且還是個護士,有什麼好怕的?

  「如果你想要我的話,我可以給你!」她閉上眼喊出自己的決心,差點打掉佐原之臣的智商。

  「喻姍……」他倏地拉回身體,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我是說真的!」她睜開眼很認真的看著他,向他保證。「我知道禁慾對一個男人來說很不健康,我不想害你不健康,所以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真的!」她只是沒臉說她也想要他而已。不過她這麼說,他應該就能瞭解她的心意吧?

  他不瞭解,只覺得很荒謬。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謝謝你的體貼。我還憋得住,你用不著犧牲。」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嫌她長得難看,身體也不夠漂亮,所以才不要她!

  「我知道我長得很平凡……」她又開始自怨自艾,眼淚又要決堤。

  「不准哭。」淡淡語氣夾帶著簡單的命令卻比鞭子還有效,嚇得她一滴淚也不敢掉,只敢乖乖的抬頭看他。

  「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那裡嗎?」

  她搖頭,覺得自己很正常啊。

  「在於你的自卑,你莫名其妙的自卑。」他受夠了!該是有人教訓這個小笨蛋的時候。

  「我哪有——」她抵死不肯承認。

  「拿著。」他突然丟給她一面鏡子,「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她看見什麼?

  好奇怪的問題,不就是她嗎?

  「我看見自己的臉。」圓圓的、紅紅的,就像一顆蘋果。

  「然後呢?」凶狠的瞪視讓她不敢放下鏡子,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審視自己。

  「眼睛大大的像銅鈴,鼻子小小的還不算太扁,嘴型很大很豐滿。報告完畢。」

  她可沒誇大其詞,她確實就長這副德行。

  「結論呢?你覺得鏡子裡的人很醜嗎?」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幼兒園的老師正教導一個完全不懂自己的人玩拼圖,想辦法拼湊出她的自信。

  她很醜嗎?也不會呀!雖然她不是什麼世界級美女,但也不至於丑到什麼地步。

  「不醜。」在說話的當兒,她的自信心也同時激增。「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是在告訴我,我應該對自己有自信。」他真聰明,懂得運用這樣的方式。

  「Goodgirl!我就是這個意思。」佐原之臣讚許道,第一次發現她其實也滿聰明的。

  「這代表你會要我嗎?」她主動靠近,微側的小臉儘是新生的自信。

  「你已經準備好要嫁給我了嗎?」他倏地反問,頗為失望的看著她猛然縮回的小臉上泛起不知所措。

  「我……」幹嘛又問這個問題?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沉默在夏日的午後蔓延,破壞原先甜蜜的氣氛。她不懂自己的心,不懂自己什麼還留在他身邊。既然覺得配不上他,為什麼不乾脆離開算了?為何還死賴在這裡不走?

  答案很簡單,因為她喜歡他。喜歡他的聰明,喜歡他對人生的認真態度,就連他那些嚇人的惡作劇她也一併喜歡。

  但他們兩人的家世不同,社會地位懸殊,這些問題又該如何解決?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應該娶更高貴、更美麗,和你一樣出身的人比較合適。」過了一會兒她才顫聲回答,表情憂傷。

  又是老問題。不趕快解決還真不行哪!

  「家世高貴的人,人格就一定高貴嗎?喻姍。」佐原之臣溫柔的抬起她的臉,抹去她的淚珠,將她緊緊擁入懷裡,鎖住她不安的心。

  「可是——」

  「在你尚未親眼目睹何謂人性的醜陋之前,先別妄下斷語,也別提離開的事好嗎?」他溫柔的打斷她。

  一聽見「離開」兩個字,喻姍的身體不禁僵了一下,更往他懷裡鑽。

  看到她這自然的反應,佐原之臣不禁笑了。勝算很大哦!

  「況且你也不想走,對不對?」他輕聲的問,極為瞭解她的心思運作方式,並充分掌握住她的思緒,設下下一個陷阱。

  她在他懷中點點頭,覺得他真是世紀無敵聰明。

  「答應我,你會仔細考慮我的話。我會證明你絕對比任何一位『高貴』的淑女都值得愛。」輕柔的男中音像夏風一樣滑過喻姍的肩頭,左右她肩上的頭顱和其中的腦波。

  她再一次點頭,表示佐原之臣又勝了一次。

  這回稍微困難了點,但無所謂,他還是贏了。

  當晚,他撥了個電話以佈置下一個回合的擂台。

  他一定會取得最後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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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39: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奇怪,冷氣怎麼突然壞了?」喻姍滿臉疑問的在空無一人的起居室內自言自語,無法理解原本還好好的空調怎麼會說壞就壞,一點徵兆也沒有。

  「算了。」她放棄掙扎,決定改到廚房準備午餐。佐原之臣應該快回來了,一個賢淑的家庭主婦是不能讓丈夫餓肚子的。

  丈夫?被這個字眼嚇到的喻姍連忙撐起雙頰左窺右探,生怕被配有紅外線掃瞄器的佐原之臣逮個正著看穿她的心思。他真的很恐怖,無論她走到哪個角落他都能立刻找到她,她都快把他當成神膜拜了。

  她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準備好好發揮手藝,當個賢淑的家庭主婦。結果卻發現——

  「咦,冰箱也壞了?」有這麼巧的事?

  「發生了什麼事?」佐原之臣柔柔的男中音像鬼魅一樣飄進廚房,這次喻姍很驕傲的立正站好,沒被他嚇著。

  「冰箱壞了,冷氣也壞了,我沒辦法做飯。」她抱歉的說,對著欠電的冰箱發愁。

  「可能是電力公司的問題。現在正值用電的尖鋒時刻,這種事常常發生。」他才不會告訴她是他故意將發電機的開關扳到off的位置,跟電力公司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電我無法做菜。」她最煩惱的就是民生問題。真搞不懂他幹嘛非把主屋裡所有器具都弄成以電力運作不可,包括眼前這台令人頭痛的電爐。

  「先別擔心這件事,我們有客人了。」佐原之臣眉頭微蹙。

  「客人?」她愣了一下,眼底寫滿了問號。

  「是我那對『可敬』的父母。」

  他的父母來了?她沒聽錯吧?

  喻姍緊張的吞吞口水,潤了好幾次喉以後才有辦法發音。

  「你是說伯父和伯母?」不行,她一臉滄桑如何見人?

  「對,他們就在客廳,堅持一定要見我的未婚妻一面。」他笑得好溫柔,看得喻姍一陣心神蕩漾。

  未婚妻……那是在說她嗎?為什麼她明明應該生氣,卻又為他的說詞雀躍不已?

  「走吧,我們一起去見我的父母。」佐原之臣趁她還沒回魂時迅速拐跑她,將還在傻笑的喻姍拉進燠熱的大廳中,會見他的雙親。

  喻姍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冷不防迎上一雙和佐原之臣同樣狹長的眼睛。只不過她的眼神要冰冷得多,也勢利得多,不若佐原之臣老是帶笑。

  毫無疑問的,眼前這位美麗卻冰冷的女人就是佐原之臣的母親,另一個坐在沙發上蹺腳的男子便是他的父親。

  「你就是之臣的未婚妻?」佐原美智子不屑地打量著喻姍,塗滿蔻丹的十指極不耐煩的互蹭,微挑的嘴角寫滿了輕視,明顯看輕的態度教喻姍更為緊張。

  她猛吞口水,將眼光轉向坐在另一張沙發上蹺腳的男子。和佐原之臣神似的面孔上刻劃著縱慾過度的痕跡,輕藐的眼光比他老婆好不了多少,喻姍立刻明白她絕不會在他這兒得到任何支持。

  「我叫馬喻姍,伯父伯母好。」她笨拙的行禮,未料過於緊張雙腳滑了一下,差點當眾跌倒。

  「小心。」佐原之臣適時扶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深呼吸,喻姍。」他用笑容鼓勵她,知道她最容易緊張。

  她也回他一個笑容,很努力的喘氣,決心把力氣找回來。

  這情形落在佐原美智子眼裡卻有如低級笑話般庸俗不堪。之臣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完全不起眼且笨拙的女孩?

  揚起輕視的嘴角,佐原美智子開口說話了。「我說之臣,你也像話點吧。日本政壇找不到好一點的女孩了嗎?再不然隨便一個剛踏出校園的小女孩氣質都比她好。

  瞧瞧她那一身髒衣服,比我在夏威夷僱用的女傭還不如!」又是喘氣又是跌倒,說有多土就有多土。

  侮辱意味強烈的話語迴盪在悶熱的大廳中,低著頭的喻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本來就不大會打扮自己,又喜歡待在溫室裡照顧那些風信子,把衣服弄髒是常有的事,反正佐原之臣也不在意。她怎麼知道他的父母會突然造訪,現在就算回房換衣服也來不及了。

  她低著頭忍著淚,十指交握不安的絞扭,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老天,這裡真熱!」佐原美智子伸出五爪強力的揮動,被熱氣熏得快發瘋,臉上的濃妝也不斷脫落。

  「還不去給我倒杯茶來!」她一邊拭汗一邊對喻姍下令,擺明了將她當女傭。

  「快去呀!」真沒規矩,連奉茶都不懂,之臣當真想娶她?

  「是……是!」尖銳的命令劃過燠熱的客廳,喻姍這才如夢初醒的移動腳步。

  真恐怖,佐原之臣他母親那張色彩斑駁的臉,恐怕連畢加索的名畫也比不上。

  「這太過分了吧,母親大人。」慵懶卻危險的聲波徐徐地飄過大廳,有效阻止了喻姍的動作。「想喝水請你自己去倒,喻姍不是傭人。」佐原之臣不悅的開口,一向輕柔的男中音倏地降至冰點。「而且我建議你罵人之前先去照照鏡子,你那張抽像畫似的臉恐怕比喻姍身上的衣服還糟,需要更徹底的清洗。」

  不帶髒字的罵人方式比直接開罵還有效。佐原美智子原本鮮麗的臉蛋驟然變白,不敢相信如此惡毒的批評竟然是出自自己兒子的口中。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我和你爸爸想來這個爛地方嗎?」她邊罵邊揮掉額頭落個不停的汗,和炎熱的天氣奮戰。

  「怎麼會這麼熱?!你這破小島上沒安裝空調嗎?」她都快熱昏了。

  「壞了。」佐原之臣微笑的響應母親的暴躁,一副心靜自然涼的模樣。

  「算了,美智子。」半天不開口只管搧風的屈延沾一心想離開這個天殺的島嶼。

  再待下去穩中暑。

  他轉向佐原之臣求和,只想拿到錢。

  「快把錢給我們,我們馬上離開。」管他兒子打算娶貓還是狗都不關他的事。

  錢?什麼錢?他們不是特地來探望他們的兒子,怎麼會提到錢的事?

  喻姍百思不解的望著出身高貴、長相高貴、衣著高貴但面孔猙獰的兩人,由他們的瞳中看見「$」的符號。

  「對,快把我們的錢拿來!我和你爸爸大老遠的搭遊艇來可不是為了熱死在這天殺的小島。快把錢給我,我還在等那筆錢支付我剛買的貂皮大衣!」幾近身無分文的佐原美智子忍不住狂吼。

  「你母親說的沒錯,你無權扣留我們的錢,還要我們到這個破小島來。」屈延沾邊說邊揮汗,和老婆一樣無法忍受這麼炎熱的空氣,熱得快發瘋。

  「要你們這麼大老遠趕來真是抱歉。」佐原之臣微笑的道歉。聽完了父母第一階段的狂吼,他預計他們即將進入第二階段的狂飆——等他把話說完之後。

  「但我必須很遺憾的告訴你們:錢不在我這裡。」他淡淡的宣佈。

  缺錢二人組馬上叫了起來,輪流開罵好不熱鬧。

  「你說什麼?!我有一大堆帳單要付,夏威夷那邊的房子也需要整修,你故意不給我們錢是什麼意思?」佐原美智子氣得七竅生煙,差點中風。

  「還有我的賭債怎麼辦?拉斯維加斯那邊的酒店也在催我付錢,我還想拿這筆錢翻身呢!你說沒錢就沒錢,叫我和你母親怎麼過活?」屈延沾也很著急。沒錢他如何養得起情婦?

  「靠自己的手生活!」

  喻姍宏亮的聲音尖銳的插入他們的嘶吼,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呆呆的聽她訓話。

  「你們既不缺手也不缺腳,不會去工作啊?只要肯工作一定餓不死,這個簡單的道理你們也不懂嗎?」喻姍生平最恨的就是他們這些有錢又不事生產的大爺,更何況他們壓搾的對象還是自己的兒子。

  「你……你這個——」

  「閉嘴!」豁出去的喻姍惡狠狠的打斷佐原美智子的咆哮,決心訓人到底。「你還配當人家的母親嗎?生了孩子就跑不說,還把自己的孩子當貨品賣,現在竟然還敢來跟之臣要錢,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一想到樹屋裡貼著的相片她就心疼,那些相片的背景中從來沒有他父母的影子,足見佐原之臣是多麼孤獨的長大。

  「還有你!」猛烈的炮火轉為攻擊閃躲不及的屈延沾,轟得他灰頭土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請你把你那張臉撕下來,因為你根本不配擁有跟之臣同樣的臉孔。

  你雖然跟他長得很像,內在卻差了十萬八千裡!他是我的……我的……」她支吾了半天,就是找不出一個適當的形容詞。

  「反正你撕下來就對了!」說完這句話她拔腿就跑,迫切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佐原之臣一定覺得她很莫名其妙,沒她的事還如此激動。

  喻姍一溜煙的不見人,留下目瞪口呆的要錢夫婦和瞭然於心的佐原之臣對瞪。

  「這就是你選的好女孩!」佐原美智子如夢初醒的破口大罵,不甘受此侮辱。

  「我告訴你,我絕不承認這個媳婦!」她跩跩的宣佈,整張濃妝臉扭成一塊兒。

  「我沒要你承認。」佐原之臣笑笑的戳破她的春秋大夢,目光冷得像冰。「比起你們,喻姍更像我的家人。她關心我、維護我,懂得我的努力,不像你們只會拿我和大哥換錢。」在安排這場戲之前,或許他曾私心盼望過結局能有所不同,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自私了一輩子的人怎麼可能因一次會面而改變他們自私的習慣?

  是他奢求了。

  「那是因為……因為……」面對突來的指責,佐原美智子傻眼了,而她那和她一樣自私的老公正準備開溜。

  「拿去,這是最後一次。」佐原之臣拿出老早準備好的支票交給父母,心平氣和的開口。「就像喻姍說的,只要肯工作一定餓不死。你們這一生都過得太順遂了,從不瞭解親手賺錢的辛苦。」說得難聽點就是米蟲。「這些錢大概還夠付你那件貂皮大衣,至於夏威夷的房子就勉強湊合著住,等你們自己賺了錢再說。」

  他的話成功地引起了注意,佐原美智子打開支票一看,差點被票面上的金額氣倒。這跟她一貫拿到的金額足足差了一半。

  「這些錢只夠拿來塞牙縫!我要打電話給爸爸。」她拿起行動電話就要撥號,佐原之臣冷冷的聲音卻阻止了她。

  「你撥了也沒用,我早通知過你,會計換人了!爺爺不會理這檔事。你若喜歡吃閉門羹的話儘管打,但支票上的金額是不會更改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兒子笑得越陰森,就代表他越認真。佐原美智子知道自己被打敗了,她雖然跟這個兒子沒什麼接觸,但也知道他是個難纏的人物,更何況他手中還握有她父親的支持。

  「你不能這樣對我們,我們是你的父母!」她做最後的掙扎,抬出親情那一套,遺憾的是她的兒子根本不甩她。

  「我能,而且你們沒有做父母的資格。等你們哪一天想重新做人再回來這個島上找我,到時我一定會張開雙臂歡迎你們,恭喜你們終於找回遺失許久的良心。」

  佐原之臣尖銳的回諷,逐漸失去耐心。

  佐原美智子無法再待下去了,她就算有再厚的臉皮也禁不起佐原之臣這種磨法。

  「誰會回來這個爛小島找你?我和你父親就算餓死了也不會回來求你!」她邊吼邊拖著腦袋一片空白的屈延沾離開主屋,一路拭汗奔回他們的遊艇,忿忿的發動引擎,咒天罵地急著離開這個破地方。

  「一路順風,當心機械故障。」佐原之臣在他們的身後揮揮手,算是感謝他們的熱情演出。

  愚蠢的人自有適合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很忙,沒空理會那對小丑般的父母,他要親手創造自己的人生。

  正在氣頭上的喻姍也弄不清自己哪來的勇氣踏入這片充滿毒花、毒蛇和鱷魚的雨林,她甚至踢走了幾隻煩人的蟾蜍爬上高聳的樹屋,然後坐下來生悶氣。

  佐原之臣一定很生氣,他好心幫她引見他父母卻被她搞砸了;有誰能容忍自己的母親被人家說成一個不要臉的人?可是她真的很生氣,氣他們滿不講理的口氣和咄咄逼人的態度,好似他們之間存在的只有金錢,親情都可以閃一邊涼快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這裡。」佐原忍者又一次無聲無息的出現,這一次她又沒被嚇到,鎮靜的功夫越練越好。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滿臉疑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暗暗裝了攝影器材之類的東西。

  「因為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跑到這裡來。」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很有默契,聽得她一陣臉紅。

  「伯父和伯母走了嗎?」她心虛的低下頭,從眼瞼下瞄到他逐漸靠近的影子,乃至於和她並肩而坐。

  「走了,現在應該坐在遊艇之中。」他微笑,靜待她把垂至地板的頭抬高。

  「你……會不會生氣?」她一次發出一個問題,頭也跟著抬高一吋。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反問,發現她大有進步,頭又抬高了一吋。

  「因為我罵你母親……不要臉,又要你父親把臉撕下來。我想你一定很生氣。」她好不容易抬高的臉又因羞愧而垂下。這次佐原之臣適時接住她的下巴,溫柔的抬高她的臉與他相對。

  「我一點也不生氣,相反的還非常高興。你不因他們對你的評語惱怒,反而我打抱不平,我真的很感動。」一般人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維護自己,她卻相反。

  「本來就是他們不對!」喻姍忽略他的感動,直接跳到正義層面開罵。「光看你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花了多少心力,我就覺得他們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猜他們這一生從未工作賺過錢!」真是太不公平了,她工作得半死賺的錢還不夠繳房租。

  「你猜對了,他們確實未曾工作過。」她的智商大有長進哦。

  「所以說嘛,他們有什麼資格向你要錢?他們才是人家的父母呢!」她越想越嘔,也越顯激動。

  佐原之臣不禁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他真幸運,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見她,一個百分百忠實的女孩。

  「恐怕他們對於『父母』的定義沒有多少概念。基本上他們兩個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也不願意長大。」

  「你真辛苦。」難怪他這麼早熟。有那種雙親,不趕快長大也不行。

  「也許吧。」佐原之臣感傷的回答,為他的下一步鋪路。「仔細想想,他們其實也滿悲哀的。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得我的父母猶如被折斷翅膀的玩賞鳥,不能飛行更無法覓食,只能四處乞求尋找願意供給他們奢華生活的人。」還是靠自己的雙手比較踏實。

  「你說的有理。但我還是覺得他們很過分,你這麼辛苦的工作賺錢,他們還來壓搾你!」一想起那兩張猙獰的面孔,她的火氣一下子又升上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有時一年會出現好幾回,我都快沒辦法應付了。」

  真正沒辦法應付的是他爺爺,以前他從不管這檔事的。不過就像他說的,會計換人了,他們想拿錢就得工作,最起碼也得賣力演出幫他拐到老婆。

  「你好可憐!」喻姍情不自禁的摟住佐原之臣的肩膀,主動提供安慰。

  「所以我才需要像你這麼富有正義感又充滿愛心的女孩來解救我。」這就是他需要的機會——充分利用她的同情心。

  「嫁給我吧,喻姍。」他開始動用苦肉計,三十六計中最有用的一招。「你也看到了,我的父母是多麼不講理的人,只有你才能提醒他們的良知。難道你沒發現,剛才他們都被你的一席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嗎?」其實是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她真有他說的這麼偉大?剛剛她話說完就跑,無暇注意到他們的表情,或許她真的很厲害也不一定。

  「可是……可是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平民,配不上像你這樣的現代貴族。」直到這一刻她才敢承認自己的自卑。從頭到尾她就怕這件事。

  佐原之臣聞言笑了笑,早明白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同時非常高興她終於肯坦然面對。

  「美智子皇後也是平民,但她照樣贏得日本百姓的愛戴。」佐原之臣提出最有力的證據,提醒她出身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顆善良的心。

  「我又不是美智子皇後。」她哪能跟人家比啊,美智子皇後的氣質好得不得了。

  「我也不是裕仁天皇。」他擁緊她,擁緊他心中的皇後,一步步邁向勝利之路。

  (裕仁及美智子乃日本現任之天皇和皇後,年號平成。)「我母親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她出身高貴,念貴族學校,甚至還和美智子皇後同名,但是她的行為卻和未受過教育的潑婦無異。出身和教育顯然在她身上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他說的有理呀,他父母的教養真教人不敢苟同。

  「因為她沒有一顆像你一樣善良的心,也不懂忠誠的美德。」佐原之臣稍稍放開她看進她的眼睛,細長的眼中寫滿了保證,也趕走了喻姍心中的疑慮。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他並不意外地看見她搖頭。「因為你對朋友忠心。只要被你認定應該保護的對象,你必定毫不猶豫的站出來,就算是替人挨子彈也不在乎。」他爺爺就是最好的例子。

  聽至此,喻姍覺得非常感動。雖然他把她說得跟小狗似的,但她喜歡他的說法。

  她知道她還算善良,對朋友也是百分之百忠心,但她從不知道這也能算是優點,她只是憑本能做事罷了。

  「現在我需要你的保護,你是最適合我的對象,也是最適合扭轉我父母觀念的人。相信我,唯有你才能和我攜手走完人生路。」他快速的做個總結,趁著她還陷入感動的時候使出最後一擊——

  「嫁給我吧,喻姍。」他抱著她輕喃。「別讓我孤獨的死去。」他故意這麼說,以激起她無限的同情心和罪惡感。

  「我……」她該答應他嗎?她真的已做好心理準備,將自己的餘生交給他嗎?

  但若是錯過他,會不會就像母親所說,前方的石頭只會越來越小?聰明的人應該死抱住所遇見的第一顆石頭,尤其那顆石頭造形又十分特殊的話。

  毫無疑問的,佐原之臣就是她母親口中的「特殊之石」,錯過了他,或許她將悔恨一輩子,並對著其餘的沙粒發呆。

  答應他吧!她和自己內心的拔河也拔累了,更何況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有毅力的「我答應你。」她終於放棄掙扎,決定加入他的生活,幫他抵擋惡龍。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他確實需要她的協助。

  「你不會後悔的。」他放心的承諾,很高興終於拐到他的新娘。

  該動手封印了。先上車後補票這招雖然卑鄙點,但不可否認它的確是保證新娘不會跑掉的最好方式。誰知道她那顆小腦袋下一秒鐘又會擠進什麼變卦。

  「你又要吻我了嗎?」喻姍心跳加速的看著佐原之臣越壓越低的臉,感官變得異常靈敏。

  「你會覺得很噁心嗎?」他壞壞的說,用舌尖撥弄她的上唇。

  「不會。」她十分配合的打開櫻唇迎接他的撩撥。她好想念他的吻。

  「事先警告你,這次我不會中途罷手。」佐原之臣壓著她倒下熱情的吻她,將兩年來的思念傾倒一空,抱著她的兩手也開始不安分。

  喻姍笑著承受他的重量,帶笑的眼睛表明不反對。佐原之臣笑著搖頭,兩手俐落的解開她的襯衫,露出花瓣般的肌膚。

  「不知道伯母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說?」他低下頭,和喻姍鼻尖碰鼻尖,右手褪去她的短褲,俏皮的問。

  「她會說:喻姍,好好享受,但不要忘了保護自己。」她母親是個開明的人,最怕女兒不談戀愛反而不怕她失身。

  「我喜歡你媽媽。」聽見她的回答,佐原之臣揚起眉毛表示他的激賞;他已經迫不及待會見未來的丈母娘了。

  「她也會喜歡你。」她肯定的回答,兩人相視而笑。

  然後,兩人不再交談,有的只是深淺不一的呼吸,劃破這寂靜的午後。

  慾望的蝴蝶展翅輕輕飛翔,揮動著絢爛的色彩灑落於赤裸的身軀。伸出寬大的手掌,佐原之臣知道他已經掌握了未來。他一向能要到他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人或事。喻姍或許過於單純,或許不適合生存於詭譎多變的政治家族,但他有信心與她攜手共渡難關。至少在他因壓力而覺得苦悶時,她誠摯的身影永遠在他身後守候,用開朗活潑的笑容牽動他內心真正的感覺,不再只是一具用盡心機的木偶。

  慾望的蝴蝶展翅輕輕飛翔,揮動著絢爛的色彩灑落於赤裸的身軀。伸出纖纖的玉手,喻姍知道她已經找到停靠的港口。她一向迷迷糊糊的過日子,從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直到遇見佐原之臣。她或許不夠聰明,或許不適合生活在佐原大宅,但她可以學習。她有信心與他一起攜手共渡難關。在她困惑時,他的聰明睿智是她最大的依靠,在她因失敗而沮喪時,他富含技巧的安慰能夠幫她重建信心。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是屬於他的,注定要在他懷裡當一隻翩翩的蝴蝶,飛入他伸展的懷抱中。

  她投入他寬廣的胸膛,汲取他男性的氣息,佐原之臣收攏雙臂將她緊緊包圍,歡迎她加入他的人生。他深深吻進她的唇內,將她蟄伏已久的慾望悍然拉出,用最激烈的吸吮吸走她殘存的意志,邀她和他共闖慾望的叢林。

  喻姍也深深的回吻他,表示願意跟隨。佐原之臣順著她的頸側一路吮吻而下,為他倆的慾望開路。喻姍原本封閉的道路在他的攻城掠地中逐漸打開,開始懂得如何隨自己的慾望而飛。

  沉下俊秀的臉龐,佐原之臣將自己埋入喻姍的豐滿中。在他的碰觸下,喻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貫穿她赤裸的身軀,如觸電般的酥麻感環繞於她的乳頭,每一個細胞都挺立得像是需要灌溉的風信子,等待佐原之臣最溫柔的呵護。

  「深呼吸,喻姍。」他在她的耳邊輕喃,這句話立刻像魔法般打開她禁忌的心結,開放她的神經。

  她笑著響應,伸展四肢歡迎他的侵入。她伸出雙臂抱緊他,在張開腿的同時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

  「海上……有船擱淺。」是她看錯了嗎?「好像是一艘白色的遊艇,上面還有人拚命揮手。」海上漂流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們到底是打哪來的倒霉鬼?

  「是你看錯了。」佐原之臣笑容可掬的移動右腳踢上門板,成功的遮去一切畫面。「讓我們忘了船的事。」他擁緊她繼續他們的纏綿,將他那對不上道的父母拋在腦後。

  喻姍果然如往常般被他說服。她夾緊他,在緊張中感受佐原之臣不熟悉的灼熱。

  「放輕鬆一點,喻姍。」他明白她腦中現在必定是亂成一團,拚命複習一切有關於男女性事的課程,才會硬得像殭屍。「你有最美麗的身體和最甜美的笑容。相信我,你的反應都是對的,但不要這麼緊張,只要跟隨我,跟隨你的心律動好嗎?」

  「嗯。」她點頭,熟悉的保證帶動她身體的知覺,在他的引領下翩翩起舞突破身體的疆界,在疼痛中展翅高飛。

  午後的陽光依然耀眼,樹屋裡的人兒無法停止愛戀的纏綿,大海也一如往常般寧靜。唯一能破壞這股恬靜氣息的只有漂浮在海上那一聲聲淒絕的尖叫。

  「救命啊!誰來救我們?!」困在船上的兩人喉嚨都喊破了,手臂也揮麻了,無奈老天不賞臉,就是沒有其它船隻經過搭救他們。

  三個小時後,佐原美智子及夫婿在南太平洋的海域中獲救,據說報案的男子有著極為悅耳的男中音,操著一口相當純正的關東日語。

  白色小艇被救難隊拖回,檢查的結果為「機械故障」,不幸應了佐原之臣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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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40: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你瘋了嗎?!」佐原浩二難得的吼叫出聲,不可思議的看著老婆。

  「事到如今我還不能瘋嗎?」佐原紀子越想越氣,恨不得殺了佐原和男那老鬼。

  他夠絕,逼得她走投無路,不得不出險招。「我們的公司無緣無故被查封了,原本說要幫我們的宮澤議員一下子翻臉不認人跑得比誰都快,現在連娘家都不承認有我這個女兒,更別提那些原本要支持我們的族人全陣前倒戈改投向佐原和男,這教我怎麼甘心!」她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風光的議員太太,現在這個夢想恐怕無法實現了,全怪佐原和男!

  「算了吧,紀子。」佐原浩二像洩了氣的氣球,再也填不起任何雄心壯志。他已經不敢奢望當議員,保平安最重要。「叔叔已經夠寬大為懷,我們不要再惹是生非。」依叔叔的脾氣,沒派人殺掉他們已經是阿彌陀佛。聽說他最近軟化不少,而這得歸功於那位代他挨子彈的台灣女孩。

  「這還叫寬大為懷?你有點志氣行不行?!」佐原紀子大吼,差點喊破她老公的耳膜。

  「我告訴你,教我吃這種悶虧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是完全走到無法可想的地步。唯今之計就是照我說的,咱們僱人潛到之臣的小島綁他回來當作威脅老鬼的工具。我就不信佐原和男會不顧他孫子的安危,他可是他的寶貝繼承人!」想起來就氣人,處心積慮了大半生結果竟換來遮遮掩掩的逃亡生涯,這教她怎麼甘心?

  「叔叔確實很看重之臣,但之臣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忘了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且我還聽說他的小島上到處都是機關陷阱,誰要是倒霉誤踏陷阱,只有被活捉的份。」紀子八成是氣瘋了才會想到自投羅網,他可不幹。

  「那也不過是聽說,有誰真正到過他的小島?再說之臣若是不幸有個萬一,你就是佐原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咱們就算沒法活捉他也不能留活口,我就不信我們雇的職業殺手擺平不了那小雜種!」佐原紀子陰狠的說,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第一順位繼承人?

  短短的七個字打散了佐原浩二原本畏懼的心。過去他和紀子像小狗一樣搖尾乞憐,巴望他那冷血的叔叔能施予些許同情心同意他們代表佐原家族競選,因此沒空留意這個迷人的位置。如果這次的暗殺行動順利,他就是佐原家族的繼承人,往後還怕競選不了議員,甩不掉紀子這悍婦嗎?

  「你說的對,我們一定得幹掉之臣,而且得親自動手!」佐原浩二突來的決心和陰森的表情反而重重嚇了佐原紀子一跳。她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他一向是極端懦弱聽話的男人。

  「我……我可沒說要親自動手,你想自個兒動手儘管去,我不奉陪。」她又不是瘋了。

  「由不得你!」吃了大力丸的佐原浩二一下子變成吃人老虎,邪惡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慄。

  「別忘了你現在跟我在同一條船上,我要是掉下去你也同樣翻不了身。

  你以為花錢就能了事?你忘了百貨公司的教訓?」這次他一定要親眼目睹一切順利進行!

  嗯,她老公這麼說也有理,上回就是太大意了才會導致目前的慘況;有些事不親自動手還真不行。

  「好吧,就聽你的。」反正情形也不可能比現在更糟。「殺手方面我已經打點好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這次非成功不可,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

  「當然是越快越好。」佐原浩二陰慘慘的口氣有如他們倆暗淡的前途,和帕茲島上的春意盎然恰呈強烈的對比。

  帕茲島上的確正泛著一片濃濃的春意。昏黃的燈光和著水流在喻姍的四周形成一個又一個漩渦,推得人都想睡了。她抱住身旁的巨人,在他的懷裡尋求支撐免得被身下的漩渦捲走。按摩浴雖舒服同時也很危險,隨便一個打盹都可能讓她跌跤,所以她一定得隨時攀緊她的巨人。她邊打呵欠邊為自己的黏人找借口,整個人像只無尾熊硬往佐原之臣的身上爬。

  「除非你想再來一次,否則最好別坐在我身上。」佐原之臣在她耳邊輕喃威脅,輕囓她的裸肩,下半身蠢蠢欲動。

  「好。」她迷迷糊糊的回答,眼瞼重得快支撐不住,最後索性閉起來休息。

  「你說『好』是什麼意思?」他又好氣又好笑的輕打她的屁股,對她的迷糊莫可奈何。

  「就是好嘛。」她更往他的懷裡鑽,移動的同時開放的幽谷也跟著往前挪,不經意的摩擦佐原之臣身下的灼熱。

  他不禁呻吟起來;這小魔女!淨會拿她的純真折磨他。

  「你不累嗎?」他將她的腳撐得更開,親吻她的頸項,在她的耳際輕問。

  「有你的支撐就不會。」她笑著回答,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你是我的巨人嘛,你忘了嗎?」接著是甜蜜的吻,吻入他的唇際也吻出他強烈的慾望。

  他笑著接受她的讚美,低下頭吸吮她挺立的蓓蕾。她以呻吟響應他的熱情,雙腿自然的縮緊,包圍他的侵入。

  佐原之臣小心翼翼的推進,生怕會弄痛她。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的第一次,但性愛對喻姍來說是一種全然陌生的經驗,尤其是如此頻繁的次數。他箝緊她的腰,藉助水的推力讓跨坐在上面的喻姍能更輕鬆的與他契合,在水流的魔力中一起掉入充滿激情愛慾的漩渦。

  激情的種子隨著水流的推進散落在喻姍的幽谷之中,閉上眼的喻姍彷彿看見了星辰。隨著水波的韻律,她體內的熱度也越攀越高,眼前的星子也越來越亮,直到爆炸散落為一片一片。

  「謝謝你,巨人。」激情過後,喻姍送上熱情感激的吻,謝謝他的支撐。

  「不客氣,迷糊的公主。」他當之無愧的收下她的感謝,畢竟從頭到尾她的雙腿就不曾落地,一直像只無尾熊一樣死巴著他。

  「你想佐原爺爺和緇衣姑婆也曾像我們這樣幸福嗎?」呵欠連連的喻姍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也許有,也許沒有。」佐原之臣笑著回答,雙手輕撫她的裸背,要她振作點。

  「我希望他們也能有這個機會,但我不敢確定。」

  這真的很可惜呢!她問了半天才弄清楚,原來佐原爺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曾去過東北。那個時候的佐原爺爺是個年輕英挺的大帥哥,渡邊醫生則是日本皇軍的軍醫,兩人一起認識姑婆並同時愛上了她。後來佐原爺爺技高一籌贏得了緇衣姑婆的愛情,卻很不幸的敗給了戰火。據說戰後他還想辦法潛回大陸找了姑婆好幾次,直到確認她的死訊之後才黯然神傷回日本娶妻生子,盡他身為佐原家族繼承人的責任。

  「我在想,是不是能讓他們見面?畢竟他們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忘記過對方。」

  這真的很浪漫,也很難得。

  「這你不必操心。」對於喻姍的熱心,佐原之臣的回答是笑著挑眉,心裡早有了底。

  不必她操心?他的意思是——突然響起的警訊打斷了他倆的對話。佐原之臣連忙放開她快速離開浴池,隨手抓了一條大毛巾圍住下身,拿起擺在一旁的通訊器皺眉。

  「是霍克。」他看著劉宇剛發出的訊號,馬上知道絕對沒好事。這是他們警告彼此的信號,從來沒有使用過。

  「起來穿好衣服,我們有麻煩了。」他邊穿上衣服邊下令,一面思考各種可能。

  喻姍雖然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緊張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她跟著離開浴池匆匆穿上衣服,好奇的看著佐原之臣手中多出來的遙控器,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變出來的。

  「走,我們到控制室去。」他拉起她的手走向主屋的盡頭,按下遙控器其中一個開關,壁櫥的門倏地自動開啟,呈現出一個充滿屏幕、計算機、無線電和各種通訊器材的世界。

  喻姍的第一個反應是驚愕,再來是張大嘴巴,最後才是生氣。她被耍了!佐原之臣在小島的各個角落都安裝了攝影機,難怪她走到任何一個角落都難逃他的法眼。

  「你騙我!」她氣得猛捶他的肩,他卻大笑地攔下她不痛不癢的拳頭,順便偷吻她一下。

  「要算帳以後再說,目前沒空。」佐原之臣無暇理會她遲來的河東獅吼,逕自打開追蹤器追查劉宇剛的所在地。

  喻姍只能兀自跳腳,對著他忙碌的背影吹鬍子瞪眼。她敢發誓他一定也在佐原大宅安裝了同樣的配備,只有她這個傻子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霍克嗎?我是佐原。我收到你的訊號了,你現在什麼地方?」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便追到劉宇剛的訊號,發現他並不在台灣,極有可能在蘇俄。

  「莫斯科。」佐原之臣果然沒料錯,他的確就在蘇俄。

  「發生了什麼事?」佐原之臣觀察著屏幕上的動靜,眼光被海上的幾個小黑點吸引住。

  「有人侵入你的海域。」劉宇剛簡潔的解釋。「剛剛我的系統工程師才撥電話告訴我,他利用全球衛星定位通訊進入你的系統中找到破解的密碼,順便瞄了你計算機禸的資料幾眼,發現有人正侵入你的領域,可能再過幾分鐘便會登陸你的天堂。」

  簡潔有力的聲音中這回多了幾分自豪,佐原之臣幾乎可以看見劉宇剛挑高眉頭的跩樣。

  「謝了,霍克。我欠你一個人情。」而他已經知道該怎麼還這個人情。

  「不客氣。」另一頭的劉宇剛不曉得正忙些什麼,線路有些嘈雜,引起佐原之臣的好奇。

  「有麻煩嗎?」看樣子霍克想收線了。

  「沒什麼,不過是將我不甘願出差的秘書硬塞進車子裡面罷了。」

  果然!喻姍的情報來得可真巧。佐原之臣不禁莞爾。

  「那我就不打擾了。小心你的『甜姊兒』有密室恐懼症,要好好照顧她。」他技巧高超的還了欠劉宇剛的人情。

  線路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五秒鐘後才傳回意味深長的低笑。「謝了,佐原。」

  「不必這麼客氣。」他先禮後兵。「因為我正打算高薪聘請你的系統工程師來我的公司上班。記得告訴他價碼隨他開,我一定照付。」話一說完他立即收線,根本不給劉宇剛反應的時間。

  「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好像聽到密室恐懼症這幾個字?」喻姍不解的詢問佐原之臣,不明白這跟他口中的麻煩有何關係。

  「是你聽錯了。我跟霍克正在討論有人侵入小島的事,哪來的時間討論醫學名詞。」佐原之臣仍舊用他最無邪的微笑打發過去,一雙眼不停的觀察屏幕,發現來人不少,至少有五個人以上。

  「有人侵入我們的島?!」喻姍這下傻了眼,也跟著衝向屏幕。

  藉由放大的屏幕,現在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出來人的數量及長相,並在其中看見令人吃驚的人物。

  「那是……」喻姍太驚訝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來。

  「浩二叔叔和紀子嬸嬸。」佐原之臣輕鬆的說,一點也不意外看見他們。

  「他們到這兒來做什麼?」喻姍氣憤難當的咆哮,恨不得給他們幾拳。就是他們害佐原爺爺倒下的!

  「殺我。」這不難推測。「他們大概被逼得走投無路,想一不做二不休的幹掉我,以便成為佐原家族的繼承人。」他驚訝的是浩二叔叔一直到了這把年紀才開竅。

  喻姍聞言,臉色變得跟十二月的飄雪沒兩樣。她才新婚——不不,是訂婚——不,也不對,是剛要訂婚就得奏起寡婦的哀歌,她才不要!

  「我出去解決他們,你乖乖的待在這裡不准出去。還有,機器上的按鈕不要亂碰,知道嗎?」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個兒設下的陷阱中。

  「不要!」她緊緊的扣住他不放,情願他躲一輩子也不願他出去冒險。闖入的殺手少說也有五、六個,他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來?

  「不要出去冒險,待在我身邊。」說她是小女人心態也好,反正她就是不要他出去送死。

  「講理點,喻姍。」佐原之臣捧起喻姍的臉深深看入她的眼底,將信心灌輸給她。「這裡是我的地盤,他們不可能在我的地方取得勝利。再說躲著也不是辦法,今天我若不給他們一點教訓,日後的麻煩會更多。我不想跟他們糾纏個沒完。」他閃閃發亮的眼眸就像一個無聊很久的孩子找到新玩具一般興奮,喻姍頓時明白了一件事:多說無益。

  「你不能死哦!」她的眼眶開始紅了。

  「我保證。」他微笑的幫她拭淚。

  「也不能受傷哦!」她的嘴嘟了起來。

  「你應該對我有信心。」他靠近她撫平她的憂心。

  「給我一個吻。」

  他很聽話的吻她,深深的、滿含保證。喻姍這才放開他,讓佐原之臣開始他的整人計劃。

  看著他充滿活力的背影,喻姍的心卻有如萬馬奔騰般緊張。她緊盯著屏幕上活動的人影,計算他們的數目。

  一、二、三……天哪,他們足足來了六個人,而且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右方的屏幕顯示,溫室裡藏了兩個人,正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試著搞清楚他們所在的地點;中間的屏幕則顯示已有兩個殺手闖入雨林,正往鱷魚的方向走去。另外兩個,也就是佐原之臣的叔叔嬸嬸,也跟著墜入雨林的深處摸不著頭緒,還很過分的侵入她和未來老公的愛巢——他們的樹屋。

  「可惡!」她不知不覺的落下重拳,為他們的小屋打抱不平,未料她的拳頭好死不死正落在那些按鈕上面,頓時屏幕中的景象大變,原本平靜的雨林突然降下大洪水,成噸的水量瞬間傾巢而出,迅速淹沒整個雨林。

  「糟了!」她手忙腳亂的慌成一團,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剛剛是按了哪一個按鈕才把雨林搞成這副德行。

  不管了,亂按就是!怎知她不按還好,越按越糟,不但沒能停止源源不斷的洪水,反而誤把柵欄打開,將裡頭的鱷魚群放了出來。

  「慘了!」她哀號著,確信佐原之臣一定會宰了她。慌亂之下她再憑記憶按下第三個按鈕,結果又正中溫室裡的養蜂室,把門打了開來。

  「完蛋了!」她索性摀住臉,假裝這一切從未發生。等她未來的老公回來,她就有苦頭吃了。

  喻姍正為自己的處境哀悼,根本沒空去理那些情況比她還慘的入侵者身穿勁裝的殺手對於眼前的雨林已經夠摸不著頭緒,突然又聽見一聲轟隆巨響。

  「搞什麼?」

  這句話才剛講完哩,以時速六十英哩前進的巨浪瞬間闖入了他們的視線,逼得他們做出本能反應——往前衝。

  「救命啊!」殺手二人組沒命的逃亡,他們身後的巨浪卻跑得比他們還快.將他倆捲入無情的浪潮中。

  「老大你看!那……那是鱷魚嗎?」好不容易才捉住一截樹幹的殺手二號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們身旁的美洲鱷發呆。

  殺手一號也忍不住揉揉自己的眼睛,祈禱是自己眼花了。

  「是鱷魚。」他點點頭,覺得身旁的鱷魚好像在對他們微笑。他不禁扯開嗓門高喊:「救命啊!有鱷魚!」叫聲淒厲,直達雲霄。

  在樹屋前徘徊的佐原浩二夫婦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作夢地想不到佐原之臣的小島等於是熱帶雨林的縮影,蜿蜓小徑異常潮濕,搞得人快發瘋。

  「紀子,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佐原浩二不安的問。他好像聽到一聲巨響自遠處傳來,會不會是他太緊張的關係?

  「沒有呀!你不要窮緊張好嗎?」佐原紀子惡狠狠的回答,憎恨死這座詭異的小島。

  「是真的,我真的聽見——」眼前怪異的景象教佐原浩二不得不停下辯解。他困難的吞下口水,懷疑自己是在作夢。

  「紀子。」

  「幹嘛?」哼,沒事只會鬼叫,也不幫忙找出口。

  「紀子。」他又喊一次,這次聲音有明顯的顫抖。

  「幹嘛啦?!」她氣得回首。

  「有鱷魚。」

  有鱷魚?!

  佐原紀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兩隻巨大的生物難道就是她常穿的鱷魚皮靴的同類?它們來幫同伴報仇的嗎?

  「救命啊!」顧不得腳下穿著的昂貴皮靴,佐原紀子死命的往前方一棵小樹奔去。原本只是散散步就算了的鱷魚見狀也跟著狂奔起來,擺動著巨大的四肢追趕前方的小黑點。

  眼看著就要變成鱷魚的果腹之物,佐原紀子立刻發揮求生的本能一下子躍上光溜溜的樹幹死抱著不放,全身抖得跟什麼一樣。

  另一隻鱷魚見不得同伴有趣,也跟著追趕起愣在一旁的佐原浩二,將他追至一棵小樹,直到確定它再也爬上不去之後才悻悻然的守在樹底下不悅的低吼,嚇得佐原浩二差點尿褲子。

  另一方面在溫室內,小心翼翼躲避佐原之臣,以防他從背後襲擊的殺手三、四號十分明白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一個職業級的高手。佐原之臣不但頭腦好,拳腳功夫更是一流.且精通自由搏擊,是個可怕的對手。

  但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還有更可怕的對手正等著他們。他們不怕和佐原之臣面對面相沖,卻怕死了迎面而來的巨大蜂群。他們這一生中從沒看過這麼精釆的畫面,蜂擁而至的蜂群揮動著翅膀劃過天空,真個是很……壯觀。

  「救命啊!」

  「快逃啊!」

  被蜂群追著跑的兩人一路踉蹌倉皇而逃,跳上遊艇一去不再復返,滿室的蜜蜂也跟著投奔自由,追隨他倆的腳步而去,一路追咬著他們。

  面對這一切,佐原之臣真是無語問蒼天,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最後他決定應該嘉獎喻姍,托她的福,他不必親自動手,那些殺手便乖乖束手就擒。

  他走進控制室,罪魁禍首早已等著,直撲他的懷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先下手為強,發揮身為女性的優勢投入他的懷裡撒嬌。

  「無所謂,我不會怪你。」他先是苦笑,待瞥見雨林裡的慘況後不禁放聲大笑。

  「喻姍,你真是天才!」他抱住她又親又吻,恨不得把她融入體內。她真的很天才!

  桌面上有那麼多按鈕,她偏偏選了最有用的三顆,輕輕鬆鬆就擺平那些殺手和他的叔叔嬸嬸。

  「真的?」她根本不曉得他在說什麼,但很高興他沒有怪她。

  「真的!」他再次親吻她,傾倒滿肚子的愛意。他和喻姍都不是一見鍾情的人,卻在相處的過程中漸漸認識對方也瞭解自己。或許這比猛烈的火花更能長久吧。

  喻姍笑著接受他的親吻,在擁抱的當兒聽見直升機的聲音。

  「百分之百是我爺爺。霍克一定順道通知了他。」佐原之臣牽起喻姍走出主屋,迎接爺爺的到訪。

  「真的是佐原爺爺呢!」喻姍第一個反應是興奮,她已經好久沒看見他了。但一想到他可能會反對她和佐原之臣的婚事,臉色不禁又沉了下來,情緒開始不穩。

  她不想離開佐原之臣,她已經愛上他了。但萬一佐原爺爺反對呢?他會不會二話不說丟棄她,凡事以佐原家的前途為優先?

  「拿出自信心來,喻姍。」看穿她的心思,佐原之臣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要她自信的面對人生。「在我眼裡,你是一株最美的風信子。玫瑰有玫瑰的美,百合有自然的芳香,風信子也有它可愛之處。你就像一株白色的風信子,誠摯、自然,是佐原家族最欠缺的花朵,也是我唯一想帶回家的花。」

  這次她聽懂了,淚水也跟著撲簌簌而下,再也停不住。

  「你逭渾小子又幹了什麼好事讓我未來的孫媳婦傷心?」剛跨出直升機的佐原和男眉頭糾成一團,雙眼冒火的瞪著佐原之臣。

  「我哪敢惹她啊!」他笑著摟緊喻姍的肩,讓她覺得挺不好意思的。「等一下她把鱷魚放出來咬我怎麼辦?」說完他又是一陣大笑,笑得喻姍的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佐原和男雖聽不懂孫子在打什麼啞謎,但看他們那麼快樂也跟著高興。上天終究沒有辜負他的癡心,讓他的孫子能與緇衣的後代擁有完美的結局。

  「浩二那混帳呢?」想起來他就有氣;都是他一時心軟饒了他,才讓他有機可乘。

  「還巴在雨林的樹上不敢下來。」佐原之臣簡單敘述一下經過,讓喻姍的頭垂得更低。

  「幹得好!喻姍,我以你為榮。」佐原和男拍拍喻姍的肩膀嘉獎她,喻姍這才敢抬起頭來見人。

  「佐原爺爺……」她好感動哦,佐原爺爺居然誇獎她呢。

  「還叫佐原爺爺!應該改口叫『爺爺』才對。」佐原和男更正她的稱呼,喻姍則是愣在一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你還需要學很多東西,比如茶道、書法和插花。還有舞蹈也必須學習,佐原家的媳婦——」

  「我學我學,我一定學!」喻姍不待他說完即衝進佐原和男的懷裡抱住他,掐得他差點無法呼吸。

  「我愛你,爺爺。」她在他懷裡哽咽的說,真心喜歡這個孤僻的老人。

  「傻孩子……」直到此刻,佐原和男精明的老眼才體會出平凡下的美麗。他萬萬想不到,這打台灣來的小護士居然能教會他以另一種不同的眼光看待人生。那是一種全然付出、真誠關懷和奮力向上的精神,且不含任何要求的稀有美德,也是身處於政治角力社會的佐原家族最欠缺的認知。

  一老一小再次哭成一團,佐原之臣仍舊帶著微笑看向遙遠的海平面,提早迎接下一個春天的來臨。

  風信子,幸福的使者。一種平凡卻也美麗的花朵,傳達著春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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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0:40:2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屈之介一進門即察覺苗頭不對,他那滿腦子幻想的老婆正露出前所未有的甜美笑容,萬分期待的看著他。

  「別想找我幫忙,我不出賣兄弟的。」他寧死不屈先聲奪人,結果織敏比他更厲害,早做好游擊戰的準備。

  「別這樣嘛,我這次的筆觸很淡喲,而且又很溫馨,絕對對得起之臣和喻姍。」

  她在他身旁坐下,很賢淑的幫他按摩,極盡諂媚之能事。

  「你改邪歸正啦?不怕讀者抗議?」畢竟他老婆被歸類為情慾派——當然他也有點功勞就是。

  「大魚大肉吃久了,偶爾也要來點清粥小菜嘛!」她再接再厲說服老公,軌怕他不幫忙。

  「是哦!」屈之介閉上眼享受她難得的賢淑,明白自己沒兩分鐘就會像往常一樣投降。

  「幫人家取書名嘛!」織敏的聲音簡直甜得可以膩死人。「之臣是你弟弟,你最瞭解他了,對不對?」

  「才怪。」那傢伙的心思誰也捉不準,打死他都想不到之臣居然會看上喻姍。

  根本不配嘛!

  「我們這一群死黨的故事都讓你寫光了,下一本書你打算寫誰?」說起來還真邪門,他們這一群親朋好友不是娶姊妹就是娶朋友的朋友,既單純又複雜,妙透了。

  「當然是劉宇剛和雨楠了,就剩下那一對還沒進入完結篇。不過我想也快了,劉宇剛已經開始行動了。」織敏得意的哼道,手已經開始發癢,恨不得早日提筆。

  「鹿死誰手還很難說。你忘了雨楠還有個男朋友?」屈之介可沒老婆那麼樂觀,越是平凡的男人死纏爛打的功夫越厲害。

  「我可是一點都不擔心。你忘了劉宇剛的外號嗎?」她絕對支持風度翩翩必要時可以狠毒的女性殺手,那種個性的男人寫起來才有看頭。

  「快、狠、準的霍克。我怎麼敢忘。」他苦澀的回答,很想跟劉宇剛交換他在織敏心中的位置。

  「快幫我想書名啦!」織敏嗔道;差點就讓老公混過去了。

  「Ok,ok。」事到如今只好出賣兄弟了。老婆大人的旨意他可不敢違背。

  「有鑒於喻姍日後一定會被之臣吃得死死的,所以我想了一個很貼切的書名,滿能印證他們之間這段愛情。」他越說越得意,開始考慮改行去寫愛情小說。

  「快說,少賣關子。」她已經準備好筆跟紙了。這本書若是賣不好,帳就算在他頭上。

  屈之介笑得十分愉快,瞬間覺得他不愧為之臣的好兄弟,幫他的愛情故事取了一個夠炫的書名。

  「請說。」織敏拚命的催促。

  「我的外號是惡魔島,之臣那小狐狸也不遑多讓壞得很……」他賊賊一笑,「我看書名就叫——東瀛惡魔傳,你看怎樣?」

  東瀛惡魔傳?

  他們一定會喜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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