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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貸款、菜錢、會錢,再加上小孩子的生活費,我們都巴望著你一個月的四萬六。你自己說,這怎麼夠?怎麼夠?還有啊!我幫你跟小孩子都買了保險了,一個月五千的那種,我自己的才買三千而已呀!你說這樣的的錢怎麼夠用?」 「現在我大哥說他要出國了,要把他那間海產店頂給我們,你又說不要,說什麼沒興趣沒能力,這個要什麼能力?賣賣東西跟你拉生意有什麼不一樣?你看啦,現在頂給別人了,人家生意就那麼好,你說你這樣算什麼?沒餓死人你不甘願嗎?」
長長的一段話鑽進了林斌的耳朵裡,那是今天早上離家前,林斌在玄關穿鞋時,老婆穿著睡衣,散亂著頭髮,紅著眼口沫橫飛說出來的話。 才提到錢的事情,今天下午,就又遭受到李總這樣頗具威脅性的恐嚇。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在發生時候總是這樣接二連三的,讓人措手不及。
當他窩囊的走出那貸款二十年的小籠子之後,很沮喪的工作到下午四點半,然後未來接下來還有的二十年,他又自願加班的六點半。
「究竟我在做什麼呀?」林斌有點茫然。他又看了李總一眼,這個空降的學術派精英還在大談他的新經濟學理論。從四十六樓到二十八樓,已經從經濟風暴說到了東南亞霾害對商業發展的影響。
林斌不能了解自己為了什麼,要在這裡聽一些跟他自己的職位毫不相關的話題,但是他仍然在等待,等待,等待李總將他真正要說的重點與結論說出來。
果然在二十二樓的時候,李總發現自己已經離題太遠,於是又扯回來:
「基於這一些外在因素對公司的影響,我們對這種情形也設計出了因應之道……」
電梯門忽然開了,是剛剛事務部裡面的那群年輕人,想來是他們搭其他電梯,到了二十二樓來呼朋喚友吧!林斌認出他們的笑聲,也更低下了頭去。
大夥看到電梯裡趾高氣昂的李總,紛紛彎腰行禮,恭請總經理先走。李總滿意的笑了,林斌在低頭中眼睛暗暗上望,發現李總連微笑時都要咬著牙根。痛恨這樣虛偽的禮儀,痛恨這樣官僚的作風,當然,更痛恨這種尷尬的被發現。
待電梯門關上時,林斌先開口了:
「這個…李總,我知道最近我部門裡面的表現真的是不大好,但是…這個…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我家裡面也是靠我一個人呀…」 李總揚起手來,打斷了他說得結結巴巴的討饒:
「林課長,我希望你了解,公司是大家的,怎麼能說是為了你一個人的家庭生計而影響到了所有員工的家庭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因為這一調到生產課,其他的額外支出還要增加很多…」林斌狠狠喘了口氣,這次是鼓足勇氣的反擊了。
李總哈哈一笑,拍了拍林斌的肩頭:
「公司當然有津貼給你呀!再說又不是以後就不調你回來了嘛!我們當然都知道業績下滑不是你故意的,是環境嘛,所以你放心啦!現在準備要接你位置的,也是我給董事會推薦的人才,剛剛從東京大學拿到了企管博士,他一定會將你的營業部管理的很好,你也不需要太擔心的。」
林斌當然不用擔心,他明白部裡面現下的職員們,每一個隨便都有大專大學甚至碩士的資格,平常就沒有什麼人要尊敬這位只有『資深』,沒有文憑的課長了,現在再換上個博士來接手,那麼他一旦下放到生產課,想要回來,簡直是八百年後的事情了。
更惡劣的,是這個空降部隊居然還是李總親手推薦的。李總呀!李總。你害得我好苦。林斌心裡說。努力奮鬥了二十年後,難道真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嗎?
他將公事包的提柄握得更緊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呀,林課長。」李總咬了下牙根,似乎是正在努力回收他方才對未來規劃與私人勢力培養的盤算的興奮。
林斌的眉頭皺得好緊。
「我知道你有很大的壓力,不過這是基於公司整體的考量啦!」李總拉了一下西裝的領子,對著電梯裡面的儀容整理鏡用手撥了撥頭髮。完全無視林斌那張幾乎失去心臟縮張功能後,將要窒息的臉。 「我真的很希望你有更傑出的表現,你應該知道,大家都是很重視你的,也很期望你能再拿出當初對公司貢獻那樣的能力呀!」李總說著。
林斌的雙耳已經失去了功能,他靜默著。
耳中雖然不斷傳進來李總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慰語,但是,隱隱約約中,他似乎開始覺得,這整件調職的事情,根本就是以李總為主謀者,由他在搞鬼了。
而心,一如電梯,沉鬱跌降。
林斌微掀雙眉,看著李總咬了牙根,迸出一句又一句,不知所云卻源源不絕的話。腦袋中也跟著閃動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今年過年,他捧著微薄的年終獎金,在東除西扣之後拿回家孝敬父母。老娘當著幾個兒女面前,數算著薄薄的鈔票,然後鄙然的歎了口氣,無語。 又想起這幾年來,和老婆在夜深人靜時,為了入不敷出的窘境大吵開罵…錢哪!
為什麼忽然想到這些?
電梯才下到十七樓而已。
他幾乎有點被日光燈曬昏了,連李總的樣子都有點模糊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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