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152|回覆: 8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天下本物霸唱]活見鬼-雨夜妖譚[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7-24 13:13: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引子 暴雨

阿豪神秘失蹤了三天,回來後,我和臭魚問他去哪兒了,他死活不說。我們猜他肯定沒幹好事,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沒打,回來以後,見我們就笑嘻嘻的。跟泡了哪個小明星或者撿張彩票中了五百萬似的。我跟臭魚背後嘀咕,都覺得有必要弄清阿豪失蹤之謎。
  過了一星期,公司做了筆大買賣,賺了不少錢,臭魚提出要用公司的錢腐敗一回,我立刻說好。阿豪也是那種三天不腐敗腳丫子就癢的主兒,他沒想到我跟臭魚在算計他,所以照舊樂呵呵地跟我們去了。
  我跟臭魚使勁灌阿豪酒,沒到下半夜,他就撐不住了。後來去按摩,臭魚使眼色讓小姑娘閃一邊去,他跟我一左一右,把阿豪兩只胳膊架起來,使勁往上擰。
  阿豪殺豬樣叫喚,按摩小姐站在邊上“嗤嗤”笑,說沒見過你們這麼大年紀的男人,還跟小屁孩似的,那麼愛鬧。
  臭魚和我是同鄉,他本名于勝兵,長得黑頭黑腦粗手大腳,活脫脫似是黑魚精轉世,所以我們都稱其為臭魚;阿豪是廣東人,為人精明能說會道,他的名字很有粵派特點——“賴丘豪”。我們三個人在兩年前合夥開了一家小規模的藥材公司,兄弟齊心,再加上天時地利和不錯的經商人脈,生意做得很火。
  我們三個臭味相投,別看談生意時西裝筆挺,個個都跟文化人似的,其實都特別愛鬧騰,這回我跟臭魚要弄清阿豪失蹤那幾天幹了啥事,所以下手決不容情。
  “你小子要再不招,今晚就廢了你。”臭魚咬牙切齒地叫。
  “都是有身份的人,別動粗行嗎?”阿豪咬緊牙關,剛開始還想撐過去,後來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大聲叫我的名字,說,“啥時候上美人計,我都等半天了。”
  從桑拿院出來,我們上了車,直奔阿豪家而去。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獵人,阿豪終于坦白,他失蹤那三天,去了一個地方。這是廢話,三天時間,他肯定不會窩在家裏,究竟去了哪兒,他說讓我們看樣東西再說。我們問什麼東西這麼神秘,他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那會兒已經下半夜了,街面上一個人都沒有。車子開得快,沒有半小時,就到了阿豪家。阿豪到臥室去,很快出來,手裏捧著一個木盒子,還沒打開就讓臭魚一把搶了過去,阿豪叫:“你這粗人小心點,摔了我要你的命!”
  臭魚不搭理他,打開盒子,看到裏頭有塊紅布,裹著一個物件。
  我把那物件小心地抓起來,迎著燈看。是件青銅器,肯定沒錯兒,上面綠色的銅鏽斑斑駁駁,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形狀看著有點像大號的酒杯,上面是個容器,下面有個托兒,邊上有個把手。細看,上面碗狀容器的邊緣,還有五個猙獰的面孔。
  臭魚說:“你從哪兒撿了這破爛?”
  阿豪得意地笑:“這破爛擱市場上,起碼值五百萬,我找人碼過價了。”
  我跟臭魚不是沒見過錢的人,五百萬,還是讓我們心跳了一下。
  臭魚酸溜溜地說:“就這破爛玩意兒值五百萬,那我們老家那夜壺不是要賣一千萬?別跟我們扯鳥蛋了。”
  臭魚一把搶過那青銅物件,作勢就要往地上摔。那邊的阿豪嘴裏罵一句,身子直撲過來,伸手去接。臭魚當然不會真摔,但阿豪卻真緊張了。臭魚嘻嘻一笑,說:“這破爛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瞧你那副德性,強奸你未來老婆,你都不會這麼緊張。”
  阿豪說:“老婆被奸了可以換一個,這寶貝兒要摔了,就沒地兒再找了。”
  阿豪告訴我們,這青銅物件是盞燈,有3000多年的曆史,是秦朝的古物。關于這盞燈,還有一段典故。
  話說秦皇統一六國,成就不可一世的功業,他希望自己的江山能夠千世萬代地傳下去。但不幸的是,他的王朝只傳到了秦二世胡亥手裏,便斷送了。胡亥在秦始皇的眾多兒子裏面,並不是最出色的,屬于那種典型的紈 子弟,飛揚跋扈,任意胡為。秦始皇也根本沒瞧上他,把長子扶蘇立為太子,為了磨礪扶蘇,派他和蒙恬一塊戍守北面的邊境。
  後來胡亥當上了秦二世,得歸功于一個叫趙高的閹人。秦始皇最後一次東巡,胡亥與趙高都隨行。始皇病死在途中,趙高說服了當時的宰相李斯,共同篡改了秦始皇立扶蘇為帝的遺詔,把個浪蕩公子哥胡亥推上了帝位。
  胡亥即位後,在鹹陽殺死了自己的十二位兄弟,又在杜郵,將六個兄弟和十個姐妹碾死,刑場慘不忍睹。兄弟姐妹尚且如此,朝中不聽話的文武大臣,當然也無法幸免。
  阿豪手裏的這盞燈,便跟當時的一位大將軍蒙恬有關。
  話說蒙恬跟太子扶蘇鎮守邊境,胡亥趙高篡改詔書後,首先想到的,就是要除去太子扶蘇。他們假傳詔書,逼得太子扶蘇自盡,將大將軍蒙恬投入陽周的監獄裏。胡亥有段時間不想殺死蒙恬,但趙高說當年始皇帝本來想立胡亥為太子,就是這個蒙恬從中作梗,才讓始皇改立扶蘇。胡亥大怒,當即決定賜死蒙恬。使者帶了毒酒和詔書去了陽周監獄,逼蒙恬自盡。蒙恬不肯,大叫要見胡亥,當面請他收回成命。但使者哪有這權力,一個勁讓他趕快喝了毒酒。蒙恬眼見生還無望,長歎一聲,接過毒酒,說了自己死前唯一的要求,那就是死時不要有人在場,而且,他要點亮一盞從家鄉帶來的油燈。
  蒙恬一生征戰沙場,當然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不想讓人看著自己死去,算是保留最後的尊嚴。在當時,人們都有死後靈魂返祖的信仰,點亮那盞家鄉帶來的燈,當然有為魂靈指路的迷信思想了。所以,那使者想了想,就同意了。
  “你們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阿豪說到這裏,忽然賣了個關子。
  秦二世那段曆史,中學曆史課上都講過,大將軍蒙恬死在陽周的監獄裏,書上都寫著,所以我對阿豪的關子,嗤之以鼻。倒是臭魚,上學時候天天翹課泡妞調戲女老師,那點曆史知識,撒泡尿的工夫就還給老師了。
  “蒙恬沒死還是跑了?”臭魚說,“這種事不稀奇,出名的人都不容易死,跟電影上一樣,借屍還魂,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其實人早溜了。李自成,徐達都這樣。”
  阿豪一拍大腿,說沒錯,還是臭魚聰明,說著還沖我翻白眼。
  “蒙恬還真沒死。那使者出去過了一會兒,算一下時間,蒙恬要喝了毒酒,差不多該翹辮子了,就帶人進去准備收屍。可誰知道進門一看,蒙恬沒了。要知道那是監獄,蒙恬又是重犯,那會兒雖然沒有電網警犬,可也是戒備森嚴。剛才蒙恬還戴著大鐐在裏頭,就算他這一會兒工夫肋生雙翅,他也飛不出去啊?”
  “就是就是,蒙恬哪去了?”臭魚來了興趣。
  阿豪得意地笑,小心地接過臭魚手中的青銅燈,一只手輕輕摸了兩下,跟摸漂亮女人一樣,眼裏露出特別爽的神情。
  他說:“蒙恬究竟哪去了,呆會兒再跟你們說。”
  臭魚罵:“我日你大爺,你想憋死老子。”
  我皺著眉頭假裝思索,說:“你別說蒙恬在大牢裏點亮的,就是你手上這盞燈。”
  阿豪在那兒罛著臉奸笑:“沒錯兒,就是這盞,所以我說這寶貝兒拿出去,起碼值五百萬,還是咱們國內市場的價,要拿到國際市場上去,五千萬也沒准的事兒。”
  我跟臭魚啞了半天,臭魚才罵一句:“日死你大爺,有五千萬,今晚殺人越貨也值了。”
  我也說:“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今晚你小子要不交代這玩意兒哪裏弄來的,我們哥倆加個班,把你毀屍滅跡算了。”
  “至于嘛兄弟。”阿豪往後退,“瞧你們沒出息那小樣,五千萬就能讓你們手足相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臭魚罵:“我媽沒生你這根蔥,生了也早按尿盆裏溺死了。”
  阿豪退到牆角,我跟臭魚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阿豪把青銅燈抱在懷裏,嘴裏嚷:“你們別鬧,想揍我機會多了,你們等我把這寶貝放好再動手。”
  我跟臭魚哪給他這機會,臭魚上前抱住他,我把那青銅燈搶了過來。
  “你還是招了吧,打盹躲不了死,人都掉井裏去了,就靠耳朵掛著,你能掛得住嗎?”我面目猙獰地說。
  阿豪無奈,說:“算你們狠,我招了還不行嗎?”
  臭魚放了手,阿豪眼睛盯著我手上的燈,歎口氣,作出副很無奈的樣子,終于跟我們坦白,這寶貝兒,他是從一個開藥鋪的老頭那兒買來的。
  阿豪還說,他只花了三千塊錢,那老頭就賣給他了。
  我說:“這老頭要麼缺心眼,要麼就讓你忽悠傻了。”
  阿豪得意地笑:“跟你們說,老頭手上還有一堆寶貝兒,我估摸著,每一件拿出來,都價值連城。”
  臭魚一巴掌扇過去:“你也傻了,就沒想到替我們哥倆一人也弄一件!”
  阿豪委屈地道:“我咋沒想到,我還想到把那一堆寶貝兒都整回來,可是人家老頭不賣,我當時打劫的心都有,可又怕自己打不過那老頭。”
  我說:“我們仨加一塊兒能打過老頭嗎?”
  阿豪嚴肅地點點頭:“我們仨能打倆老頭。”
  我說:“那我就放心了。收拾家夥,我們走吧。”
  阿豪愣一下,問:“去哪兒?”
  臭魚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打劫老頭!”
  阿豪在車上跟我們說,老頭的藥鋪,在三百裏外的一個荒郊野外,方圓好幾裏地,連戶人家都沒有,正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我們在車上發著狠,說見到老頭,一定要痛下殺手,還設想了好幾套毀屍滅跡的方案來。
  這些方案都是我們說著玩的,別說殺人越貨,就是打劫,我們都沒那膽兒。
  這是阿豪坦白交代的第二天下午,我們開著車去那老頭的藥鋪。昨天晚上,我們其實哪兒都沒去,就在阿豪的家裏睡了一夜。醒過來時已經快中午了,吃了飯各自回去收拾一下,再集合就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阿豪說時間有點晚,臭魚說晚了屁,三百公裏開車去,也就三個多小時,天黑前肯定能老頭那裏,半夜就能帶著一車寶貝滿載而歸。
  車子上了路,馳出去沒多一會兒,忽然天降暴雨。
  別說暴雨,就算下刀子,也阻擋不了我們發財的熱情。我們的車子在雨中疾馳。
  到了滬甯段高速公路時,因為暴雨路被封了。我們不得不開車繞道而行。說來也怪了,三月中旬竟然下這麼大的雨,天色將晚,四周都被雨霧遮蓋,能見度越來越低。但我們根本管不了這麼多,不住催促阿豪把車開得再快點。
  阿豪悶頭開車,半天沒說話。車子拐個彎,馳上一條泥濘的土路時,他忽然向我和臭魚兩顆火熱的心,兜頭澆了盆冷水:“你們別高興得太早,那老頭怪得很,手上的寶貝兒雖然多,但他一般不賣。”
  臭魚道:“一般不賣什麼意思?我們往他屋裏一站,他一瞅我們都不是一般人,肯定就賣了。”
  阿豪道:“別臭美了,就你這德行,老頭肯定不搭理你。”
  我正色道:“那要怎麼樣,老頭才肯賣他的寶貝?”
  阿豪沉默了一下,這才道:“說了你們別不信,老頭有一怪僻,就是喜歡聽人講故事,但凡有人要買他的寶貝兒,他總得讓人先講一段。”
  臭魚笑:“忽悠人的事兒我們擅長,不就說故事嗎,我一肚子全是黃段子,給他說上一夜也沒問題,老頭聽完,肯定不用喝彙仁腎寶了。”
  阿豪道:“別打岔,老頭要聽的可是恐怖故事,越恐怖越好,最後他要是聽滿意了,一高興,丟三千兩千下來,那些寶貝兒就能由著你挑一件。”
  我說:“沒問題,嚇唬人的事兒我行,以前上學那會兒,我沒事就對著女同學講鬼故事,每回都能把人嚇我懷裏去。不過好多年沒操練了,現在女的你不嚇她,她都主動往你懷裏鑽,弄得我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阿豪點頭道:“你這回就把那老頭當女同學,肯定成。”
  臭魚滿臉焦急:“那我講什麼啊,我肚裏除了黃段子,沒別的故事了。兄弟一場,你們可不能不講義氣,在這危急關頭丟下我。”他臉沖著我,雙手抱拳沖我作揖,“求求你,把我當回你女同學,先嚇我一回吧。”
  我嘁一聲,道:“有你這麼醜的女同學嗎?往我懷裏鑽一回,我得膩歪一輩子。”
  那邊的阿豪哈哈笑,道:“臭魚你施點粉黛就是如花,沒准老頭對你一見傾心,留你當藥鋪老板娘,我們哥倆也沾光。”
  臭魚罵:“我日你倆大爺,你們倆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要買不到寶貝兒,你們一定也買不成,買到我也得把它們砸了。”
  我跟阿豪一起笑,過一會兒,臭魚想起一檔子事來,對阿豪說:“你上回買那盞燈時,跟老頭講了什麼恐怖故事?跟我們講講,算是當個範文吧。”
  我也說:“沒錯,阿豪你就先跟我們說說,讓我們也學習學習。”
  阿豪扭捏了一會兒,可能是雨中趕路挺無聊的,所以他清清嗓子,開始跟我們講他上回在藥鋪裏說的那恐怖故事。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3 您發表的小說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3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7-24 13:1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鬼盜燈

我有個表妹,在一家外企上班,收入高,人長得又漂亮,到哪兒都招男人眼球。偏偏我這表妹,根本不把終身大事放在心上。那些圍著她轉、大獻殷情的男人,無不興高采烈地來,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傷透了心。後來表妹年齡漸漸大了,她對男人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這可就有點讓家裏人著急了。家裏人沒事老勸她,有合適的就談一個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誰都免不了俗的事情。我這表妹,把家裏人的話當耳旁風,仍然成天樂呵呵地做她的單身貴族。
  為了這表妹的事,姨媽沒少跟我訴苦,我聽了心裏其實挺高興的,總覺得那麼優秀的一個美人兒,跟了誰,都是讓人撿了便宜。
  後來有一天,接到姨媽電話,她興奮地說表妹終于有了男朋友。
  我心裏納悶,不知道誰走了狗屎運,能贏得表妹的芳心。
  我問姨媽表妹的男朋友是什麼人,問之前,我想現在的小姑娘都挺現實的,表妹找這位,要不家財萬貫是個財主家少爺,就是才高八鬥的學問人。我最希望對方是個小白臉兒,仗著三寸不爛之舌,哄騙了表妹,這樣,我這當表哥的就有機會揭穿那小子的醜陋嘴臉,在表妹面前,展示一下表哥的英雄氣概了。
  姨媽的話出乎我意料,他說,那男的是個演員。
  “明星?”我脫口而出,“那些明星個個花裏胡哨的,表妹不會上當受騙吧?”
  姨媽對那小子也不了解,所以心裏也沒底。我問那人都演過什麼電影,姨媽說他不演電影。我說演員哪有不演電影的,莫非是演話劇的?姨媽歎口氣,說他是變魔術的。
  原來表妹找的男朋友是個魔術師。
  魔術,雖然有些年沒看了,但我們這歲數的人都不陌生,印象裏,小時候,常碰到些走街串巷的江湖藝人,挑個擔子,隨便找個地兒吆喝擺場子,變些三星歸洞、布袋裏面變雞蛋一類的小把式。現在的魔術跟那會兒大不一樣了,舞台搞得越來越奢華,魔術表演中還加入了更多的高科技元素,利用聲學與光影的效果,來忽悠觀眾的視覺。
  魔術都是假的,那些魔術師玩的都是些騙人的把戲。所以,雖然還沒見過這位未來的表妹夫,但我對他的印象並不好,總覺得他是用變魔術那種辦法,把表妹給騙到了手。
  那之後不久,我終于有機會見到這位魔術師。還是姨媽給我電話,說是表妹的男朋友明天晚上,要到市裏最大的劇場進行魔術專場演出,表妹拿回來一堆票,分給家裏的親戚朋友。姨媽還特別叮囑我一定要去,她特別在意我的看法。
  第二天,我去了大劇院,特意跟表妹坐在一塊兒。表妹說她跟魔術師的相識挺簡單的,倆人一塊兒在家餐廳吃飯,魔術師坐表妹對面,憑空變出一朵花來,遠遠地舉一下,示意要送給表妹。表妹搖搖頭,意思是嫌花太少。這種小事哪能難住魔術師,他手上的花搖了搖,立刻就變成了一大束,當時表妹還不知道他是魔術師,眼睛都看直了。
  “這種魔術專場表演,可不是哪個魔術師都有機會的,這就相當于歌星的演唱會,沒有實力和人氣,肯定不行。”表妹說,話裏透著自豪。
  我不說話了,心裏想原來魔術拿來泡妞這麼容易,等這位魔術師哪天成了我表妹夫,一定要跟他學幾招,專門留著泡妞用。
  演出開始,台上這位准表妹夫還真有一套,幾個節目下來,博得滿堂喝彩。他最精彩的表演,就是在一個空地上,可以把任何東西給變沒了,開始是些小東西,後來東西越來越大,他都照樣蒙上塊布吹口氣,那東西就沒了。魔術都是假的,他不可能真把東西變沒了,這背後都有設計好的機關。所以,後來表妹夫魔術師在台上請求一位觀眾上台,配合他表演時,我毫不猶豫舉起了手。
  跟表妹夫一塊兒站在台上,我才看清他原來長得還挺英俊,就是瘦,他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誰,所以還沖我使眼色,讓我放心。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我就是想近距離地接觸一下這位表妹夫,順便還想能猜破他魔術的機關,回去在表妹面前炫耀一下。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機會,魔術師讓我蹲在舞台中央,我依言做了,然後音樂起,忽然間,一塊黑布兜頭把我罩在裏面,那一瞬間,我覺得身子一顫,頭暈了一下,然後就聽到耳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眼睛左右看看,我已經不在台上了,表妹就坐在我邊上。
  我根本就沒鬧明白我是怎麼回到了座位上。
  我使勁拍巴掌,心裏對這位表妹夫已經佩服至極。拍完巴掌我心裏又有點嘀咕,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表妹嘴巴湊我耳邊,說:“厲害吧,趕明兒跟他好好學學,看上哪個美女,立刻就能變回家裏去,多好的事啊。”
  我不住點頭,深感表妹真是善解人意。
  接下來,表妹夫要表演另一項絕活,據說國內除了他,根本沒第二個人能做到。主持人在賣關子,我忍不住了,問表妹那絕活是什麼,表妹含笑不答,只指指台上,示意我耐心點。主持人終于說出了那絕活的名稱——穿牆術。
  我靠,穿牆術,不會是真的吧。我心裏熱血沸騰,這世上難道真有人能穿牆而過?如果有這本事,那是件多爽的事情啊。我心裏已經在虛構這樣一幅畫面,夜深人靜,我像個幽靈,在高樓大廈裏,進出自如,哪家銀行錢多去哪家,哪裏的美女漂亮我就往哪裏鑽……就算被警察抓住了也不怕,什麼深牢大獄也不管用,我照樣進出自如。
  “想什麼啦,哈啦子都流出來了。”表妹拿手捅我,我這才從意淫中回到現實。
  表演的是穿牆術,當然需要一面牆。牆由八名壯漢推上來,兩米高、一米寬、一米厚,牆下有四個極小的軸承。這面牆已經展現在觀眾的面前了,一米厚的牆很多人都沒見過,表妹夫要穿越的顯然就是這面極厚的牆。
  觀眾又開始興奮,甚至不待主持人發話,便有些自告奮勇的男女上台察看。
  牆自然是真實的,不可能有任何機關暗門,而且就算有暗門,舞台四周都是觀眾,魔術師也不可能瞞過這麼多雙眼睛。
  魔術師慢慢向那堵牆走去,場中立刻鴉雀無聲。我跟觀眾一道瞪大了眼睛,盯著台上,生怕眨眼的工夫,錯過了穿牆而過的一剎那。
  就算眼睛瞪得再大也沒用,魔術師逼近那堵牆的時候,還看得很清楚,但驀然間,他的身子就直直地進到了牆裏,轉瞬間,整個人都看不見了。
  要知道那堵牆有一米厚,如果是空心牆,裏頭藏個人根本不成問題。但偏偏那牆不是空心的,魔術師是硬生生走進了牆裏。
  掌聲雷動,我也興奮得手舞足蹈。這表妹夫能耐大了,我心裏已經在想抽機會一定要好好巴結他,不對,就算替他做牛做馬鋪床疊被也行,只要他能把這些絕活傳點兒給我。
  可是那一晚出了點狀況,讓我根本沒有機會巴結這位表妹夫。不對,不是一點兒狀況,是大狀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我這位表妹夫魔術師,走進那堵牆裏,竟是再也沒有出來。剛開始,台上奔出來一些人圍著那堵牆轉,我們以為都是節目設置好的環節,所以還在下面玩兒命地拍巴掌,後來有點不對勁了,大幕謝了下來,把那堵牆和工作人員都隔在了後面。我們都在下面等,掌聲平息了,大家開始嗡嗡嘀咕發生了什麼事。
  表妹首先憋不住了,“騰”地站起來,就往台上跑。我那會兒還丁點沒替表妹夫魔術師擔心,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挺好的見面方式,所以,也跟在表妹後面跑上台去。
  鑽到大幕裏面,我們傻眼了。那堵牆還在,邊上圍著一撥人,全都板著臉,如臨大敵。再看那邊,過來倆人,手裏拎著腦袋大的鐵錘。有個頭樣的男人回頭訓斥我們,讓我們台下等著,我不樂意了,魔術師是咱家裏的人,憑什麼不讓我們上來呀。
  “這是他女朋友,我是他表哥。”我大聲嚷嚷。
  那個頭兒可能也沒心思過問我們,所以擺擺手,那意思我們別影響他們工作。他們的工作就是讓那兩個拎錘的人開始砸牆,牆可夠結實的,一錘下去,只砸出一個窩來,握錘的人卻向我連退兩步。
  “這是咋了,好端端的牆,砸它幹嘛?”我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些不祥的感覺,低聲問邊上一個穿演出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魔術師的助手,這會兒眼裏含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跟我說:“出事了出事了,魔術師失蹤了。”
  我還沒說話,表妹已經“嚶”一聲,哭了起來,我趕忙過去抓住她胳膊,阻住她沖向那堵牆。這時候,我算是完全明白了,原來這位表妹夫表演穿牆術,成功了一半,整個人都走到了牆裏,但卻沒能出來。
  這事說出來肯定沒人信,有人能走到一堵實心牆裏,這本來就匪夷所思,更不可置信的是,進去的人卻出不來了。要換別人跟我講這事,我肯定得哈哈大笑,但那會兒,站在舞台上,抓著表妹的胳膊,我卻笑不出來,只覺得心裏隱隱生出些寒意。
  想想吧,把一個大活人,硬塞到一堵牆裏,會有什麼感覺?身體跟牆結合到一處,想動彈都動不了,多淒慘的事。表妹哭得跟淚人似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我也是神情黯然,心想這穿牆術還是不學為好,師傅都還沒修煉到家了,做他徒弟,肯定凶多吉少。
  那邊的牆終于被砸開了,裂成了好幾塊,上面的部分落到了地上。
  牆就是牆,裏頭根本就沒有人。
  現在,我知道我想錯了,魔術師根本不是被這牆困住,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我寬慰表妹,也許魔術師演出太累,提前回家了,就像他剛才大變活人一樣,黑布一罩,我就回座位上了。他要想把自己變回家,那還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呀。表妹聽著覺得有理,立刻掏出手機來打男朋友的電話,手機和家裏座機都沒人接,她立刻又開始抹眼淚。
  我跟她說:“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們在一塊兒,他有沒有跟你說過穿牆術的事,說沒說過萬一他出不來了,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
  表妹連連搖頭:“他要知道進去出不來,肯定就不往牆裏鑽了。”
  想想也對,但我還不死心,接著問:“他就丁點沒跟你透露這穿牆術的事?使勁想想,興許你們談情說愛的時候,他有提到過,哪怕就一點兒線索,這會兒說不定就能救他的命。”
  這下表妹顯然想起什麼來了,拉著我就往後台跑。
  “燈。”表妹說,“他表演的魔術,都跟一盞燈有關系。”
  我當時怔了一下,問:“什麼燈,燈跟魔術有啥關系?”
  表妹回答:“我也不明白,但他確實跟我說過,如果沒了那盞燈,他的那些魔術,一樣也表演不起來。那盞燈我還見過,他說,每次表演,他都把燈放在化妝間裏。”
  雖然覺得奇怪,但我卻毫不懷疑表妹的話,魔術師既然這樣跟她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奔到後台,問了兩個人,很快就到了表妹夫專用的化妝間外頭,推下門,鎖上了,我正有點犯難,表妹已經一腳踢過去,把門踹開。我沒想到愛情的魔力原來這麼大,它可以把一個淑女變成一個悍婦。
  進到化妝間裏,我跟表妹裏裏外外搜了三遍,除了天花板上正亮著的白熾燈,根本就沒發現再有別的什麼燈。表妹一臉焦急,不住地說:“出事了,出事了,燈沒了。”
  我當時有點懷疑是不是魔術師忽悠表妹,他的魔術根本就跟一盞燈沒啥關系。
  表妹看出了我的懷疑,她抹一把淚又拉著我出門。這回,她站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招呼我上去後,跟司機說了一個地址,車子疾馳而去。
  表妹帶我去的是魔術師的家。
  表妹說:“他跟我說過,燈一共有兩盞,一盞在家裏,一盞他帶到演出現場。演出時,兩盞燈都得亮著,滅了一盞都不行。現在,化妝間裏的燈沒了,不知道他家裏那盞還在不在。”
  魔術師的家挺大,至少得二百多平米,裝修得挺另類,金屬跟鏡子是最重要的裝飾材料,進去後,我一眼瞅過去,能看到自己好幾道影子。表妹直接往臥室去,因為她在臥室裏見過那盞燈。臥室的門關著,但一推就開了,屋裏面沒有開燈,厚厚的窗簾也都拉上了,裏面有種淡黃色的光暈彌散開來,影影綽綽的。雖然是白天,可還是有些破人。
  我還沒看清,表妹已經大聲叫:“你看你看,我說有燈吧。”
  順著表妹手指的方向,我已經看到臥室壁櫃上,果真放著一盞燈,乍一看,就是平常的煤油燈,再看一眼,便發現那燈具頗不尋常,上面有個圓形的小碟子樣的容器,裏面盛著燈油和燈芯,下面有個托兒,邊上有個把手……
  (阿豪說到這裏,我跟臭魚都叫了起來,難道故事裏魔術師的燈,就是他從藥鋪老頭那裏買來的?阿豪示意我們別著急,聽他把故事講完。)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7-24 13:13:37 |只看該作者
就在我跟表妹向著那油燈走去時,忽然間,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一陣風,身後的門“砰”地關上,我們驚懼地回了一下頭,這時候,那盞燈忽然滅了,屋裏一下變得漆黑。表妹尖叫一聲,一把抱住我。我雖然也嚇了一大跳,但卻並不驚慌,依著燈滅前的印象,手向牆上開關處摸去。摁了開關,沒一點反應,屋裏的燈像是壞了。打不開燈,我再想到的就是拉開臥室房門,這樣,就會有光線投進來。
  可是,當我手向門的方向摸過去,心忽然一沉,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門不見了。
  我開始以為摸錯了方向,可想想決不可能,我剛剛才從那扇門裏進來,再差的記性,也不會連門的方向都記錯吧。就在我驚疑不定之際,忽然覺得身子一顫,有些暈眩。這感覺我並不陌生,不久前,在那大劇院的舞台上,我曾有過類似的感覺。
  沒等我細想原委,漆黑的房間裏,忽然有了些光亮——不對,借著微光,我發現我跟表妹根本已經不在那房間裏了。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很空曠,有一道並不很強的光束,從很遠的地方投過來,只能讓我看到周圍依稀的影子。這裏應該是個曠野,不遠處,好像有些人在走動,但看不清楚。
  這驟來的變化,讓表妹嚇壞了,這丫頭長這麼大,啥時候見識過這些,就連自認見多識廣的我,腦袋大了好幾倍。幸好我挺聰明,一下就想到了魔術師表演的魔術。他可以用塊黑布把物體或者人蓋上,轉移地方,那麼我跟表妹現在經曆的事,不就跟魔術中的一樣嗎?難道這一切,都是魔術師表妹夫在開玩笑,故意設好了局,給我這個表哥來個下馬威?我甯願是這樣,只要他能再把我變回去。
  我把想法跟表妹說了,表妹點頭,不那麼怕了。她壯著膽子,大聲叫了幾遍魔術師的名字,卻沒有人回答她。
  這時候,好像有些霧飄過來,周圍的那些影子更模糊了。表妹拉著我的胳膊,我橫下一條心,咬牙跺腳豁出去了,向邊上一個人影走過去。
  我說:“大哥,麻煩問一聲,這是哪兒?”
  那影子慢慢轉過臉來,我嚇得腿肚子一哆嗦,表妹的尖叫差點震裂了我的耳膜。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鬼。
  沒錯,鬼跟電影電視上的差不多,臉色煞白,神情呆滯,嘴角還流著血。它們關節僵硬,因而動作緩慢。更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們身上有種腐屍的臭味,離他們稍微近點,就能感覺到寒氣逼人。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表妹已經轉身撒腿就跑。她一跑,我也呆不住了,顧不上和那位鬼先生說再見,扭頭跟在表妹屁股後頭跑下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鬼,後來我們終于跑不動了,彎腰在那兒喘粗氣。這地方太空曠了,我們跑了這麼久,居然連幢建築都沒看到,甚至連花草樹木都沒有。這是哪兒,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鬼?
  表妹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她哆嗦著說:“我們不會到了陰間吧?”
  “這裏不是陰間,但卻是通往陰間的路。”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
  我跟表妹下意識地回頭,看到我們身後,站著一個女人。不對,應該是女鬼,長長的頭發,煞白的面孔,冰冷的寒氣,這些都是鬼的標志。
  “你們不要怕,我雖然是鬼,但卻是個好鬼。”女鬼說。這時候,她慢慢從兜裏掏出一件東西來,遞到我們跟前,我們定睛看去,那正是魔術師臥室裏亮著的那盞燈,只是這會兒已經熄滅了。
  女鬼說:“我來告訴你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女鬼說話,我跟表妹哪敢不聽,而且,她既然能拿出那盞燈來,至少說明她跟魔術師的關系不一般,我們也想從她嘴裏,打聽到魔術師的下落。
  女鬼說:“你們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了,燈有兩盞,一盞魔術師帶在身邊,一盞留在家裏,他的那些魔術,其實都是真的,因為是我跟我的老公在幫助他,讓他做到那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女鬼的故事是這樣的,她跟老公當年,因為家裏人不同意他們的婚姻,曆經種種磨難之後,終于不堪忍受分別的痛苦,雙雙殉情而死,死後變成了孤魂野鬼,入不了鬼門關,只能在陽間飄蕩。居無定所,餐風露宿。後來,他們遇到了兩個老鬼,老鬼寄居在兩盞燈裏已經幾千年,厭倦了那個地方,便將居所讓給了他們,但卻要求它們,必須住滿百年方能離去。當年他們從另外兩個更老的老鬼手裏,接下這地方時,對方也是這樣要求的。從此,這兩個情鬼便寄居在兩盞燈裏,雖然地方小了點,但起碼算是有了個家。這樣,燈的主人,便成了他們的主人。
  魔術師機緣巧合,從一個盜墓賊那裏得到了這兩盞燈,無意中窺探到了燈內兩個野鬼的秘密,便讓它們幫助他,來創造駭世驚俗的魔術。這兩盞燈原是秦朝時的古物,本身就帶有某種力量,再加上這兩個鬼的鬼氣,所以,魔術師才能施展五鬼搬運大法和穿牆之術。說穿了,這些在冥界都是些小伎倆,但凡死了超過兩年的鬼都會使。但這力量要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也不是件容易事,每次,都必須兩盞燈同時點燃,燈內的兩鬼同時發力,才能讓他具有這種法力。
  表妹不解地問:“既然這樣,那麼這次表演,他為什麼會進到牆裏後出不來了?”
  女鬼回答說:“因為有人偷走了那盞燈。”
  偷走魔術師放在化妝間裏那盞燈的,是他的一個得力助手。那助手跟隨魔術師多年,深知他的那些神通法力,都是來自這盞燈,籌劃多時,終于在今晚下手,潛進化妝間,盜走了那盞燈。而他將燈熄滅的時候,恰好是魔術師進入那堵牆的時候,燈滅,他便失去了法力,因而,他便陷到了兩個空間的夾層裏,走不出來了。
  女鬼說:“要想救出魔術師,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回那盞燈。”
  女鬼這樣說,當然也有另外一層意思。魔術師的助手盜走了那盞燈,也帶走了她的死鬼老公,當初,他們鬼夫妻答應那對老鬼,在沒有找到新的住戶之前,是不能擅自離開兩盞燈的。所以,這女鬼才會帶我跟表妹來到通往陰間的路上,告知我們一切,並希望我們能夠尋回被盜的那盞燈,救出魔術師,同時,也能讓他們夫妻團圓。
  知道了真相,我們沒有理由不去找回那盞燈。我說:“你還是快點送我們回去吧,回去我們就找警察,讓他們通緝魔術師的助手。抓到他,就找到燈了。”
  女鬼搖頭,一臉寒霜:“別說你們人,就連我們鬼都不相信警察,現在有幾個警察真正為老百姓辦事?所以這事,還得你們自己去辦。”
  我同意女鬼的話,但有點為難:“偷燈的人現在不定在哪兒逍遙快活了,我哪兒找他去。就算找到了,他再讓燈裏的男鬼——也就是你老公,給我來個乾坤大挪移,不定把我挪哪兒去,到時,我可想哭都來不及。”
  表妹拉著我的手,哭喪著臉:“表哥,你就做點犧牲吧。”
  女生外相這話一點沒錯,我從小就看著這表妹長大,從她流鼻涕穿開襠褲起,就天天陪著她玩。現在,她剛交了個男人,就打算犧牲我這表哥了。
  我還在猶豫,那女鬼說話了:“這位大哥你放心……”
  我說:“誰是你大哥,你都死多少年了,是你大哥那我不變鬼也早成骨灰了。”
  女鬼臉露尷尬神色,半天才說:“要找盜燈的人很容易,我那死鬼老公不管在哪兒,我都能感應到。只要你答應幫這個忙,我現在就能帶你去找魔術師的助手。有我在,你還怕我那死鬼老公對付你嗎?現在不光是你們陽間流行‘妻管嚴’,在我們陰間,也一樣。”
  我想想,也確實是這理,有死鬼老婆在,還怕死鬼老公嗎?至于那個魔術師的助手,我倒不放在心上。別看我文質彬彬跟文化人似的,還戴副金絲邊的眼鏡,可實際上我打小就跟家邊一位武林高手練過功夫,到現在還保持聞雞起舞的好習慣。
  我說:“好吧,那我們就去抓那個賊,把燈給找回來。”
  表妹眼淚還沒幹,就笑了,梨花帶雨,楚楚動人。我歎了口氣,這麼好的姑娘如果不是我表妹,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現在,只能便宜那個魔術師了,而且,我還得為她將來的幸福,去抓那個盜燈的賊。
  言歸正傳。我跟表妹准備停當,女鬼施法,又是身子一顫,腦袋一暈,我們又換地方了。我仔細四處打量,發現身處荒郊野外,一條泥濘的土路彎彎曲曲地向遠處伸展。路邊有幾間平房,裏頭亮著燈。
  我走到門邊,看到門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慈濟堂老號藥鋪”。鬼知道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開藥鋪,能有生意嗎?我雖然狐疑不定,但想想女鬼帶我到這裏來,必定有它的用意。當下,整整衣服,慢慢上前敲門。
  門開了,一個老頭站在門邊,陰森森地問我:“看病還是抓藥?”
  (阿豪故事說到這裏,我們又不得不打斷一下。臭魚說:“那個藥鋪不是你買寶貝的地方嗎,怎麼到故事裏去了?”
  我也說:“你不是跟表妹一塊兒去抓賊嗎,你進到那藥鋪裏,你表妹哪去了?”
  阿豪笑笑搖頭,一臉神秘:“你們想聽故事就別這兒瞎起哄,這些問題到最後,肯定都有交代。為什麼把藥鋪老頭拉故事裏來,不就為嚇唬他嗎?半截子入土的老家夥,聽啥故事不好,非得聽恐怖故事,就算嚇不死他,也得惡心他一回。”
  聽了阿豪的話,我們立刻閉嘴,等著聽故事結尾。)
  藥鋪老板我看病還是抓藥,我搖搖頭說來找人。老頭說他這裏沒別人,我肯定是找錯地方了。我笑笑說沒錯,如果這裏沒別人,那我找的就是他。
  老頭想關門,晚了,我一腳踏進去,看到堂屋是間大藥房,層層疊疊盡是藥櫃。我一眼就看到一盞油燈擺在櫃台上,燈芯還亮著,發出昏黃的光線。
  那燈當然就是魔術師被盜的那一盞。但是,魔術師不會找一個老頭當助手,那麼,這盞燈為什麼會到了老頭這裏?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魔術師的助手盜走那盞燈之後,逃到了這裏。他煞費苦心偷來的燈,肯定不會拱手送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現在已經凶多吉少,很可能已經是個死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面前的老頭就是凶手。他把店開在荒郊野外,這本來就不正常。
  想通了這一節,我沖著老頭呵呵笑,可能是我笑得太詭異了,老頭有點發毛。他問我笑什麼,我說,我要謝謝他。
  老頭更加狐疑,說:“我又不認識你,你謝我什麼?”
  我說:“我謝你幫我把那個偷燈的人給殺了,這樣,省了我多少事。”
  老頭說:“什麼偷燈的人,你找錯地方了。”
  我不願跟個老家夥鬥智鬥勇,敗了面上無關,勝了,也勝之不武。于是,我就從魔術師失蹤開始,一路說下來。老頭聽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特別是當我說到燈裏藏著一個鬼時,他更是面無人色。
  我說:“你只要把燈交給我,就沒你什麼事了,燈裏的鬼也不會把你變棺材裏。”
  老頭沉默半天,忽然搖頭道:“你說的這些,我一點都不信。你編了這麼個故事,只是想來騙我的燈。你說女鬼把你們變到這裏來,那麼你的表妹呢?還有,如果真有什麼男鬼女鬼,你讓他們出來讓我瞧瞧。”
  我歎口氣,說:“你這麼大歲數,怎麼就這麼不識時務呢?”
  但是,為了打消老頭的疑慮,我還是說:“你要見我表妹有點不容易,你得跟我出去見她。她是個害羞的姑娘,膽還特別小,她知道了你這裏是個黑店,哪還敢進來?”
  老頭怔一下,做個讓我先走的手勢。我笑笑,前頭引路,帶著老頭就出了門。門外就是曠野,不遠處有堆草特別茂盛。我帶著老頭走到離草邊兩米多遠的地方就不動了。
  “表妹就在那堆草裏頭,你自己過去看吧。”我說。
  老頭常年獨居這荒郊野外,膽子自然比常人要大。他稍一猶豫,便大步走了過去。站在草叢邊上,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回身走了回來。我當然知道他在草叢裏看到了什麼,那是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和一截白生生的胳膊。
  老頭微微喘著粗氣,瞪著我道:“那就是你表妹?你殺了她?”
  我笑道:“沒錯,那就是我漂亮的表妹,你知道嗎,這麼些年,我對這表妹有多好,可是,現在她卻為了一個男人,不惜要犧牲我來換取她的幸福,這樣的表妹,我留著她還有什麼用?美好的東西,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她。”
  老頭陰森森地笑:“不要說謊了,你殺她,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我還是笑:“沒錯,你是個狡猾的老家夥。殺死她,我就得到了那盞燈,如果我再從你這裏得到另外一盞,那我就擁有了魔術師的那些法力,穿牆術可以讓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看到好東西,我會把它們都變回家去。到那時,我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我還會在乎這樣一個表妹?”
  老頭點頭:“這倒是實話,可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你怎麼才能讓我相信,燈裏真有兩個死鬼?”
  我笑了笑,藥鋪老頭的這番話,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阿豪的故事講到這裏,忽然不吱聲了。
  我跟臭魚等了一會兒,還是臭魚先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阿豪笑嘻嘻地說:“後來那個老頭就把那盞燈賣給我了。”
  臭魚叫:“可你的故事還沒講完了,老頭會那麼傻?”
  阿豪說:“事實上,我講上面那些故事的時候,老頭始終坐在我對面,沒有跟我出門,當然也沒有我表妹的屍體。只不過,當故事裏的藥鋪老頭提出最後的問題時,真正的藥鋪老頭也很關心那個問題。而且,我還看出來,他對我這故事非常投入,一對老眼死死地盯著我,等我說出下文。”
  我說:“沒錯,換了我肯定也著急。”
  臭魚一巴掌拍阿豪的腦袋上:“別賣關子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阿豪嘻嘻笑:“要知道,我到那藥鋪是個晚上,外頭也下著雨,加上藥鋪裏的光線很弱,那環境特別適合講恐怖故事。老頭眼巴巴盯著我看,我什麼話都沒說,但黑乎乎的房間裏,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叫聲——”
  “你個死老鬼,再不把燈交出來,現在我就拖你去十八層地獄!”
  這一嗓子,尖得有點出奇,尾音還拖得老長,一聽就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再加上聲音突然冒出來,老頭沒思想准備,雖然沒被嚇得暈過去,但身子卻不禁一哆嗦,剎那間,一張老臉都變得煞白。
  阿豪說:“老頭嚇得不輕,那聲音過後,他就乖乖把那盞燈賣給了我。”
  我跟臭魚籲了口氣,雖然知道了故事的結尾,但對最後的女聲都有些疑惑。不待我們問,阿豪自己先交代了:“其實,去那藥鋪之前,我就知道怪老頭喜歡聽人講恐怖故事,所以,我是有備而去。去之前,就找人錄了那嗓子尖叫。講故事的時候,我的手一直伸在褲兜裏,火候到的時候,我只按了下播放鍵,那聲音就傳出來了。”
  臭魚呆了一下,搖頭罵道:“我日你大爺,這丫使這招,怎麼沒把老頭嚇死。”
  阿豪哈哈笑:“你也知道我的性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啥時候打過沒把握的仗。”
  我問:“那麼說,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漂亮表妹,更沒有什麼魔術師表妹夫了?那兩盞燈的故事,全都是你編出來唬弄老頭的?”
  阿豪得意地點頭:“沒錯,你真以為這世上有什麼穿牆術?等你死了變成鬼還差不多。不過,那盞燈確實有名堂,我以前看過一本文物雜志上有專門介紹它的文章。你們還記得燈的杯壁上有五個小人頭嗎?那是五個鬼,所以,這燈的名字就叫五鬼夜行燈。”
  我不解:“好好一盞燈,幹嘛叫這麼詭異的名字?”
  阿豪道:“你還記得我一開始跟你們提到的大將軍蒙恬嗎?”
  經他這一提醒,我跟臭魚都叫了起來。昨晚我們剛看到那盞燈時,阿豪跟我們說起過這燈的典故,但後來一打岔,我們就把這事忘了。
  臭魚叫:“快跟我們說說,大將軍蒙恬哪去了,他不會也讓這什麼五鬼夜行燈給變沒了吧?”
  阿豪一拍大腿:“沒錯,野史記載,秦二世胡亥派去的使者回到牢裏,大將軍蒙恬竟然憑空消失了。那監牢除了一道門,根本沒別的出路,而門外,有重兵把守,別說一個人,就算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臭魚本來只是順嘴一說,沒想到真給他料中,一時間,他跟我都有些呆了。
  阿豪繼續說:“蒙恬失了蹤,那使者沒法回朝向胡亥交代,左思右想,便花錢買通了陽周監牢裏的上下人等,只說蒙恬喝了毒酒,已經毒發身亡。使者自回朝交差。蒙恬的死訊傳開,一時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為他扼腕歎息。”
  臭魚道:“難道真是那燈將他變沒了?”
  阿豪搖頭苦笑:“野史裏記載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也許只有蒙恬他老人家親自來,才能回答這個問題了。但是,後人猜測,蒙恬當時逃過那一劫,肯定跟這盞燈有莫大的關系。”
  我嘴裏念叨著:“五鬼夜行燈,這名字透著耳熟。”
  臭魚忽然道:“我想起來了,以前看《封神榜》,裏頭有種法術叫做‘五鬼搬運大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將東西變到這兒,再變到那兒。”
  我一拍腦門:“我想的就是這個,五鬼搬運大法。”
  阿豪哈哈笑:“你們倆腦袋瓜子進水了,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也信。我買那盞燈,就因為它是秦朝的古物,值錢,沒別的原因。它要真有那麼大法力,我們還去找藥鋪老頭幹嘛,直接把自己變銀行去,每人搬一屋子人民幣回來,那多省事。”
  我跟臭魚相視無語,但心裏,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車子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我們還沒明白過來,車子忽然停下了。
  阿豪說:“到了。”
  我跟臭魚腦袋趕快貼窗玻璃上去,外頭黑漆漆的,好像我們停在了曠野的中央。土路左前方,有淡淡的幾點燈光,依稀可辨是幾間平房。
  不用問,這裏,自然就是阿豪曾經來過的那家藥鋪了。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7-24 13: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慈濟堂老號藥鋪

冒雨下車,三兩步躥到屋簷下,果然見到門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就是阿豪跟我們說起過的“慈濟堂老號藥鋪”幾個字。
  阿豪上前敲門。
  沒多一會兒,門開了,傳說中的藥鋪老頭露出頭來,邊上還跟著一個幼童。老頭掌著一盞帶燈罩的煤油燈,上下打量了我們半天,才退到一邊,讓我們進去。
  老頭老眼昏花,一時間竟然沒有認出阿豪來。阿豪沖我們使個眼色,我們都閉了嘴,讓阿豪忽悠這老頭。阿豪說是天色已晚,天降暴雨,我們的車又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出了故障,所以想在藥鋪裏借宿一晚。
  老者請我們進了客廳,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今天這鬼天氣實屬罕見。既然你們到了這裏,也是有緣。若不嫌棄,就在此間將就一夜。只是我這裏只有我爺孫二人居住,沒有多余的客房和床鋪,三位只能在客廳裏面過夜。”
  我搶先文縐縐地道:“能有間房子遮風蔽雨,不用挨淋受凍,我等已經非常慶幸了,哪裏還敢奢求被褥鋪蓋。”阿豪也道:“這樣就足夠了,我們也不睡覺,在屋裏坐上一宿就好,只求燒一壺開水解渴。”
  老頭面無表情地說聲稍等,便攜了幼童出了廳門,想必是去後院燒水。
  借這空檔,阿豪告訴我們,老頭姓陳,那個幼童是他的孫子。我們剛才要說來買古董,老頭連門都未必肯讓我們進。呆會兒,他再回來,我們可以道明來意,反正水都燒開了,總得讓我們把茶喝完再走吧。
  我跟臭魚一齊誇獎他老奸巨滑。
  視線所及,前面有一大間是藥房,層層疊疊盡是藥櫃。客廳在藥店後面,面積不大,但是擺設裝飾頗為清雅別致,我們三人坐在客廳的紅木靠椅上喝茶聊天,臭魚說起前兩天看來的新聞,美軍的阿帕契武裝直升機在伊拉克被農民用步槍打了下來,大贊人民戰爭的厲害之處。
  阿豪頗不以為然,說道:“一架阿帕契的火力,相當于第三世界國家整整一個反坦克旅團,但是這種高精尖的設備,有一絲一毫的操作保養失誤就會釀成重大事故,倒也不見得是伊拉克民兵有多厲害,只是瞎貓撞上死老鼠而已。”
  我們就此問題展開了熱烈討論,後來扯來扯去也沒分出個高下。
  這時候響起腳步聲,陳姓老頭拎了壺水進來。
  “我這荒野陋居,也沒什麼東西來款待幾位,倒是自家飲用的一些茶葉,還算不錯。今晚就拿出來算是招待幾位客人了。”陳姓老者說。
  我們三個趕忙站起來客氣一番。
  老者為我們沖茶,我們三個背後使眼色。阿豪先請老頭在邊上落座,然後,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道明了來意。
  阿豪說:“陳老不認識我了,數天前,我曾有幸來此拜訪過您,並且,有幸從您這裏買走了一樣東西。”
  老頭聞言一怔,渾濁的眼睛盯著阿豪半天,臉色旋即陰沉下來。
  老頭說:“東西你已經買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阿豪涎著臉笑:“其實能買走您一樣藏品,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可是,我這兩位朋友見了那盞五鬼夜行燈後,非要讓我帶他們來拜訪您。我跟他們說,您是世外高人,一般的凡夫俗子,豈是想見就能見的。誰知我越這樣說,他們倆對您老就越是崇敬,後來盛情難卻,我便只能硬著頭皮,帶他們倆來見您。”
  我跟臭魚不住點頭,滿臉誠惶誠恐,心裏把老頭想成劉德華。
  俗話說,抬手不打笑臉人,陳姓老者縱算一肚子氣,但也不能用冷屁股貼我們的笑臉蛋。他臉色舒緩了一下,但語氣仍然透著冷峻:“別以為我歲數大人也糊塗了,你們安的什麼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們三個一起露出諂媚的笑,我還作羞澀狀。
  阿豪說:“您老慧眼,我們肚裏這點花花腸子,哪能瞞得過您老人家。您這樣的世外高人,早就視富貴如糞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再怎麼進化也不能免俗。所以,您老看在我們冒著這麼大雨,長途跋涉好幾百裏路的份上,就把您那些寶貝兒,隨便讓我們挑兩件吧。”
  老頭無語,卻用淩厲的眼神逐個掃視我們三個。老頭的樣子太怪了,根本就不像是現代社會裏的人,穿著半長不短的藍布袍,頭發老長,後面用根小木棍紮起來,乍一看有點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電影裏的落魄道士。也許這老頭本來就是道士,道士分兩種,一種可以結婚生孩子,所以有孫子也不稀奇。
  這會兒,在他淩厲眼神的逼視下,我心跳加快,忽然有種想逃的欲望。
  也許,我們跟著阿豪到這鬼地方來,實在是個錯誤的決定。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大凡那種為了追求外財而煞費苦心的人,大多不得善終。這道理天下人沒有不知道的,但偏偏當外財擺在面前,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那種誘惑。我們三個當然就是受不得誘惑的人,而且,如今坐在陳姓老頭對面,已經如在弦之箭,根本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老頭過了半晌,才輕哼一聲,對阿豪道:“既然你已經來過我這裏,規矩當不用我再多說。我這裏古物不少,大多是祖上傳下來的,雖然我不知道它們的身價,但看你們這些人,如撲火之蝶往我這裏湧,我就猜到它們必定價值不菲。錢財對我這老頭來說真是身外之物,如果你們要,給你們也無妨。但是,我有個規矩,來此買我古物的人,必須給我講一個恐怖故事,講得好了,我便賣一件古物于你,講得不好,對不起,哪裏來回哪裏去,就算你再求我,也沒有用。”
  我忍不住插嘴道:“故事好壞是否有一個評判的標准?”
  老頭搖頭:“我又不是考官,只是個聽眾,哪裏來的評判標准?我聽得高興,那就是好。我聽得無趣,就算你再巧舌如簧,也是枉然。”
  這老頭也忒不講理了,故事好壞全都由他兩片嘴皮子碰。如果他不想賣寶貝給我們,只消說句不好,便能把我們全打發了。我跟臭魚苦著臉,都有些憤憤不平,但阿豪卻已經連連點頭,顯然他早就知道老頭的怪癖。
  老頭道:“快到半夜了,如果你們准備好現在就可以開始講了。”
  我們三個六只眼睛一齊眨巴了幾下,最後還是阿豪首先開口:“他們是我帶來的,還是由我拋磚引玉,先給您老人家講個故事吧。”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7-24 13: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無頭男屍

 阿豪的故事是這樣的——
  有一個家庭,父親早亡,只剩下母親王氏帶著十七八歲年紀的兒子。王氏靠給人縫縫洗洗賺些微薄的工錢供兒子讀書,雖然日子過得寒酸,但是母慈子孝,母親勤勞賢德,兒子用功讀書,倒也苦中有樂。
  王氏為了便于兒子進京趕考,便在京郊租了一所房子。裏外兩間,外帶一個小院。
  住了約有半月,這日夜裏天氣悶熱,母子二人坐在院子裏,王氏縫衣服,書生借著月光讀書。忽然從大門外沖一個男人,身穿大紅色的袍服,面上蒙一塊油布,進得門來,一言不發,搶過兒子正在讀的書本就沖進裏屋。
  母子倆大驚失色,以為有歹人搶劫,但是家貧如洗,哪有值得搶的東西?但是那紅袍人進了裏屋久久也不出來,只得硬著頭皮進屋觀看。
  但是屋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家裏只有裏外兩間小房,並無後門窗戶。王氏發現裏屋床下露出一角紅布,那人莫非躲在床下不成?
  書生抄起拴門栓用的木棍,和母親合力把床揭開,床下卻不見有人,露出的那一角紅布原來是埋在床底的地下。王氏用手一探埋有紅布的地面,發現僅有一層浮土,便命兒子把土刨開,看看那紅布究竟是何事物。
  書生只挖了片刻就挖出一個紅布包裹的大木箱子,箱子被一把銅鎖牢牢鎖住,無法開啟。書生年輕性急,用錘子把鎖砸開,箱子裏面金光閃閃,竟是滿滿一大箱金元寶。
  母親王氏大喜,認為這是上天可憐她母子二人孤苦,賜下這一大樁富貴來。只是這筆財太大太橫,母子二人都不免心驚肉跳。王氏生來迷信,便從箱中拿出一錠元寶,讓兒子去城裏買上一個豬頭,作為供品祭祀天地祖先。又把箱子按原樣埋回床下。
  如此折騰了一夜,此時天已將明,城門剛開,書生拿了金子,便去城裏買豬頭。到了城內馬屠戶的肉鋪,見剛好宰殺了一口大肥豬,血淋淋的豬頭掛在肉案鉤子上。兒子拿出金元寶交于馬屠戶說要買豬頭祭祖。
  馬屠戶見這麼一個穿著破舊的年輕書生拿出好大一錠元寶,覺得十分古怪。但是古代人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人縱然窮酸落迫,但是到哪裏仍然都被勞動階層高看一眼。馬屠戶雖然奇怪,但是並沒有認為他這錢來路不正。便把豬頭摘下來遞給他。
  書生出來得匆忙,並未帶東西包豬頭,血淋淋的不知如何下手。馬屠戶見他束手無策,覺得好笑,便拿了自家用的一塊油布把豬頭包上。書生謝過屠戶,抱了豬頭便往家裏趕。
  那京城重地,做公差的最多,有幾名公差起得早,要去衙門裏戍職,見一個窮秀才抱著一個血淋淋的油布包,神色慌張,急匆匆地在街上行走。
  公差眼毒,一看此人就有事。于是過去將他攔住,喝問:“這天剛蒙蒙亮,你這麼著急要去哪裏?”
  書生昨夜得了一大樁富貴,正自心驚,被公差一問,頓時驚得呆了,支支吾吾地說是趕早進城買個豬頭回家祭祖。
  公差見是如此老實年輕的讀書人,就想放他走路。書生正要離去,一個年老的公差突然說道:“你這包裹裏既然是豬頭,不妨打開來讓我等看看。”
  書生心想豬頭有什麼好看,你們既然要看,就打開給你們看好了,不想打開油布,卻哪裏有什麼豬頭,裏面包的是血肉模糊的一顆人頭。
  眾公差大怒,稍微有些大意,險些被這 騙過了。不由分說,將書生鎖了帶回府衙。
  京畿府尹得知情由,向書生取了口供。把賣肉的馬屠戶和王氏都抓來訊問。
  馬屠戶一口咬定,從未見過這個年輕書生,而且今日身體不適准備休市一日,不曾殺豬開張。
  又差人把書生家中床下埋的箱子取出來,裏面也沒有什麼金珠寶貝,上面滿滿地裝著很多燒給死人用的紙錢紙元寶,在箱子底下是一具身穿紅袍的無頭男屍,男屍手中緊握一本書,正是昨晚書生在院子裏讀的那本。
  經杵作勘驗,無頭男屍同書生所抱的人頭系同一人。死者口鼻中滿是黑血,應為中毒而死。
  府尹見此案蹊蹺異常,便反複驗證口供,察言觀色,發現那王氏母子並不似奸詐說謊之徒,反而馬屠戶看似神閑氣定,置身事外,卻隱隱顯得緊張焦急。
  府尹按口供述,盤問馬屠戶:“書生說用一錠金元寶向你買豬頭,你說早上剛開市,沒有散碎銀兩找錢。于是他便把金元寶留在你處,約定過兩日來取買豬頭剩余的銀兩。可有此事?”
  馬屠戶把頭連連搖頭:“絕無此事,自昨晚以來小人一直在家睡覺,小人老婆可以作證。”
  府尹命辦差官前去馬屠戶家裏仔細搜查,在其家肉鋪中搜出一錠金元寶。府尹再問,馬屠戶無言以對,只是搖頭,連呼:“冤枉。”
  當日辦差官又從王氏家不遠的河邊找到一柄屠刀,杵作檢驗死屍,確認人頭就是用此刀割下,經馬屠戶鄰裏辨認,確為馬屠戶所有。府尹命給馬屠戶施以酷刑,馬屠戶承受不住,只得招認:
  一月前,馬屠戶去城郊采購生豬,因為回來得晚了,城門關了進不了城,只得與一山西客商共同借宿于一處空宅之中。馬屠戶見財其意,便下毒謀害了山西客商,又用殺豬刀割下了山西客商的人頭,把死屍埋在屋裏床下,凶器與人頭扔在房後河中。他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冥冥中卻有天網恢恢。
  阿豪故事講完,陳姓老者穩當當坐那兒,眼睛微閉,似乎還在玩味阿豪故事中的情節。他不吱聲,阿豪便只能眼巴巴等著他說出判定的結果。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阿豪忍不住了,怯生生地問:“您老覺得怎麼樣,剛才那故事。”
  老頭睜開眼,神情呆板,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老頭對著我跟臭魚道:“你們倆覺得怎麼樣?”
  我跟臭魚面面相覷,這老頭既然問,我們肯定不能不說。其實我覺得阿豪這故事挺一般的,稍微看過一點古代探案小說的人,都能隨口說上一大堆來。而且,阿豪的這個故事讓我覺得怪怪的,他上回單獨前來,故事說得又長又有趣,但這回,簡直就像小學生交作業一般,敷衍了事。難道他這趟來,純粹是學雷鋒,替我和臭魚帶路,自己壓根就沒打算再從怪老頭那裏買點什麼?
  我還沒開口,臭魚先說了:“我覺得這故事挺有趣的,相當于死者自己想辦法報案,而且自己還給自己准備了多半箱子紙錢。以前看過京劇《烏盆記》,也是說謀財害命,受害者的屍體被碾碎做成了瓦盆,瓦盆中的冤魂求人帶他去找包公告狀。跟阿豪講的故事差不多。”
  我接過來說:“這個案子我好像以前也聽過,是在包公案的評書裏講的,和阿豪所說的大同小異,只不過是包公最後用陰陽枕審問了受害者的亡魂,才查得水落石出。其實這種公案故事多半是後人演繹出來的,為的是突出官員的英明,宣揚因果報應,好讓老百姓不辦壞事,也是政府愚民的一種手段,當不得真的。”
  阿豪轉頭問什麼是陰陽枕,我說:“傳說包龍圖日斷陽,夜斷陰。晚上睡覺枕在陰陽枕上,就可以到陰曹地府斷案了。如果真是這樣,能讓死人開口說話,這世上也就沒有懸案了。”
  阿豪說:“這種奇案還是有的,只是古代辦案技術手段落後,有些案件無法自圓其說。所以扯上些神鬼顯靈的事,以便服眾。在當時冤魂顯靈也是一種重要的呈堂證供。”
  臭魚說:“我聽老一輩的人講,凡是命案,不管過多少年,沒有破不了的。”
  阿豪總喜歡和臭魚開玩笑,他們倆人一向以互相貶低對方為樂趣,就算當著外人面也不例外。阿豪不屑地沖著臭魚道:“那倒也是屁話,我還是那個觀點,這些都是為了讓人們不要殺人,在道德上把人約束住了。不過從古到今也不知道發生了幾千萬起凶殺案,看來這些與人為善的價值觀對人類的影響不大。人性的原則在財色的誘惑面前是不堪一擊的。沒有結果的凶殺案多了,更有些惡人光明正大地亂殺無辜,也沒見他們有什麼報應。”
  臭魚問我的觀點,我說:“殺了人不一定有報應的,不過我很願意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世人如果沒有了道德觀念的束縛,連因果報應都不能相信,那這社會和地獄就沒什麼區別了,那就該人吃人了。”
  臭魚點頭說:“聽你們這麼講,我也突然想起以前曾經看過一件懸案的記載,懸案就是沒有結果的命案,這件公案在清代野史筆記中多有記載,看來絕對是確有其事,不然不會流傳這麼廣,這比阿豪那演繹小說裏出來的案件真實得多,我講給你們聽聽”
  我沒吱聲,阿豪沖他翻個白眼:“你著什麼急呀,你總得讓我知道我那故事過關沒有吧。”
  我們三個一齊再度盯著陳老頭。
  陳老頭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根本就沒在聽我們三個剛才說的那些話。這會兒他搖搖頭,歎口氣:“說這樣的故事,根本就是在唬弄我老頭子。”
  阿豪聽完立刻沮喪地向後仰坐到椅子上。
  臭魚身子往前傾了傾,臉上堆著笑沖陳老頭說:“現在輪到我講了吧?”
  陳老頭好像連話都懶得說了,只是擺擺手,示意臭魚開始講故事。
  臭魚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站了起來,開始講他的那個故事。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7-24 13:14: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古代疑案

臭魚講的故事——
  清朝的時候在山左縣有個婦人,不知其名姓。有一日從娘家回來,丈夫因為有事在身,便使其弟去接嫂子。
  婦人騎了一匹黑驢,弟步行在後。路過一處深山老林,婦人尿急,命弟牽驢,自己走到樹林裏去解手,沒走幾步,發現幾株老松樹和怪異嶙峋的岩石環繞著一處荒墳,很是僻靜。
  婦人憋不住了,就在墳邊小解,解後束衣,發現裏面穿的紅褲衩沒了,可是在解手時明明還在啊。
  婦人大驚,在周圍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阿豪聽了大笑:“清朝女人穿內褲嗎?”臭魚解釋說:“我也不知女人內衣在古代怎麼說,反正你們知道就行了,別太較真了。”我說:“古代人穿的那個好像叫肚兜。”阿豪臭魚都連連點頭稱是。)
  其弟在外邊催促,婦人無奈只得放棄尋找,幸好衣服很長,不至于露了廬山真面目。出了樹林騎上黑驢,匆匆而返。
  回到家後,私下裏把此事告訴她的丈夫,丈夫嚇得面如土色對她說:“這件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再對其他人講起。”
  婦人不敢再說,但是始終不解其中緣故。
  到了晚上熄燈睡覺,二人躺在床上,丈夫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鼾聲如雷。婦人想起白天的遭遇,非常害怕,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忽然聽到屋頂有物震響,聲音很大,好像是一塊大石落下。婦人害怕萬分,連忙呼喚丈夫起來查看,但是連喊帶推,丈夫始終一動不動。婦人點上燈燭觀看,發現一把鋒利如霜的刀插在其夫胸口,刀插得很深,拔都拔不出來。
  婦人大驚,嚎啕大哭。家裏人聞聲趕至,發現房間門窗關閉得完好無損,都懷疑是婦人謀害親夫。于是抓住婦人到官府告狀。
  官府訊問婦人,那婦人一時受驚過度,不能開口講話。直到第二天才略微鎮靜了一些。婦人便把在林中丟失內褲一事稟告官府。
  官府命令驗看那處荒墳,只見磊磊高塚,松樹儼然,沒有任何挖開過的跡象。
  把墓主招來質問,墓主說墳裏埋的是家中的一個小女兒,年僅十一,因患病不治而亡,埋在此處已經十五年了。家裏只是每年春秋時節派人來掃墓,其余的事則一概不知。
  官府告之墓主人案情經過,要求挖墳開棺查看。
  墓主堅決不肯,官府無奈,只得強行動手挖墳。
  幾名衙役杵作一起動手,把棺材挖了出來,打開一看,眾人無不愕然。
  那棺裏並沒有少女遺體,卻有個少年和尚,赤身裸體躺在其中,頭上正蓋著婦女遺失的紅色內褲。胸口上插了一柄鋒利匕首,血跡殷然如新。
  詳細走訪周圍的寺廟,都說沒有這個和尚,也無人報官有失蹤的少年僧人。
  案情重重疑難困苦,官府多次勘察無果,只能懸為疑案。
  我正聽得投入,沒想到就這麼沒頭沒腦地完了。
  阿豪心細,問臭魚:“你中間說,丈夫聽了他老婆講丟失紅褲衩的事之後非常害怕,晚上就被殺死了,會不會這個丈夫就是殺和尚的凶手?”
  臭魚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看過的幾本書上都沒有結果,不過婦人的丈夫聽了在墳邊丟失內褲的事之後確實嚇得面無人色,這是書上的原文,我記得很清楚,至于他為什麼不覺得奇怪或者憤怒,而偏偏是嚇得面如土色,這其中很值得推敲。”
  我趕緊“噓”了一聲,怕這二位推敲起來沒完沒了,耽誤了正事。
  臭魚立刻想到了講故事的目的是什麼,趕緊一把推開阿豪,可憐巴巴地瞪著陳老頭,等他的判決結果。
  陳老頭歎了口氣:“你這故事光有懸念,卻沒有答案,怎麼能讓我滿意?”
  臭魚急了,分辯道:“這世上的事,本來就有很多找不到答案。”
  陳老頭哼一聲道:“我讓你講故事,又沒讓你跟我說道理。你這故事,當真無趣得很。”
  臭魚張口結舌,我看到他眼珠子都氣得綠了。他的脾氣屬驢的,要照他平日的性格,肯定早就破口大罵了。陳老頭的做法也委實有點過分,故事聽完了,根本不加點評,只憑著自己的喜好來判定生死。要不是因為知道他藏了一大堆寶貝兒,只怕我這會兒,也要對他惡語相向了。
  但是,我還有一次機會,我當然不願意就此放過。
  我趕緊拉了臭魚一把,沖他使勁眨巴眼。臭魚一向聽我的話,所以,他寒著臉也縮回了身子。
  陳老頭連聽了兩個覺得無趣的故事,好像有些不耐煩了。他打個哈欠,指指我,說:“你自己覺得你的故事比他們倆的怎麼樣?如果都是那種道聽途說的貨色,不說也罷。”
  阿豪和臭魚臉上都有了慍色,我趕忙搶著道:“他倆說的故事,其實都是前奏,都是綠葉,用來陪襯我這紅花的。您老別著急,喝口茶養養神,慢慢聽我說故事。”
  老頭點點頭,道:“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7-24 13:15: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界龍公墓

 瞅老頭那副倚老賣老的醜惡嘴臉,我也有上去打他個鼻青臉腫的沖動。但我臉上還是帶著動人的笑容,開始講我的那個故事。
  在和臭魚阿豪合夥做生意之前,我在一家私企打工。公司的老總叫張濤,是山東清河人,他家祖上都是賣牛雜碎的,年紀比我大個兩三歲左右。他早先跟了同鄉的一位大哥在海南做房地產,後來海南房市崩盤,那位大哥去了緬甸開賭場,張濤卷了一部分錢自己到上海做生意。
  張濤喜歡和公司裏的員工稱兄道弟,不喜歡別人叫他張總而要稱其為“張哥”。
  說實在的我對這個人真沒什麼好感,覺得他的作風和經營策略都充滿了小農思想和實用主義。換句話說我覺得這個人不是做大事的人,很小氣,沒眼光,缺少必要的魄力和智商,經常拖欠員工的薪水。
  也不知道為什麼,張濤對我很器重,從沒拖欠過我的薪水,而且公司的一些重大決策都和我商量,我想總不會是因為我也姓張吧?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上班,中午的時候張濤神秘兮兮的找到我,說今天中午要請我到外邊吃海鮮。
  我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家夥肯定要找我有事,正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古人雲酒無好酒,宴無好宴。他這種小氣的人不會平白無故地請我吃海鮮,只是不知他找我想做什麼,我也不理會,且吃了他的再說。”
  張濤開車帶我去了浦東新區世紀大道上很奢侈的名豪魚翅城。
  我也不問他找我吃飯所為何事,埋頭只管吃喝。
  張濤給我滿上一杯酒說道:“老弟,咱們公司也就你是個人才,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你腦子好使,而且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向都守口如瓶,你很有前途啊。”
  我嘴裏塞了一大塊鮑魚,含含糊糊地答應了幾聲,心中盤算:“你把我抬得越高,越是要讓我給你當槍使,我是何等樣人,豈能被你這土老冒兒幾句好話一熏就暈菜。”
  張濤自己也喝了兩杯,邊喝邊說出一件事,我聽了幾句,心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原來張濤在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叫王雪菲,張濤看她的第一眼就死心踏地的愛上了她,豁出血本去追求了一年多,對方總算是答應了嫁給他。
  可是最近王雪菲和他之間的關系急轉直下,有時約會的時候竟然一句話不說,總是一個人出神發呆,對年底結婚的事也不再提起。
  張濤想她可能另有新歡了,不由得又急又妒。追問王雪菲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是不是和別的男人好上了?
  王雪菲連表情都沒有,只是抬起了頭似乎是在觀賞天邊的浮雲,對張濤的話聽而不聞。
  張濤對我講了這些就不再說話,連喝了幾杯悶酒。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把話接過來,然後就要我為他辦事。我才不會上當,我故意說:“張哥,不就是個女人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既然是那種不懂得男人價值的壞女人,就隨她去吧。憑你這麼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又有這麼慷慨輕財的器量。何愁找不到個好老婆?日後必有良緣,今日一時失意,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張濤可能有點喝多了,動了感情,眼淚汪汪的說:“老弟,哥哥就拿你當親兄弟一樣,不怕兄弟笑話,什麼事都不瞞你,我他娘的就認准了王雪菲了,沒她我不能活了。我想求兄弟你幫個忙,你下班之後,晚上悄悄地跟著王雪菲,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在跟哪個野男人私會,他娘了逼的,要是真這樣,我非插了那小子不可。”
  我心說這不是讓我當私人偵探嗎,這缺德事我可不能做,連忙推辭:“張哥,這事關重大,我又沒當過間諜,要是萬一辦砸了,那不是給您耽誤事嗎。”
  張濤從手包裏摸出厚厚的一大遝鈔票塞在我手裏:“現在世道艱難,開個公司實在不容易,每天晚上我都要出去和客戶應酬,根本抽不出時間,所以不得不跟老弟你張這個口,務必務必,千萬千萬,要答應幫幫我這個忙,你一定要找點確鑿的證據出來,事成之後,做哥哥另有一番酬謝。”
  我心中有兩個難處,其一,此時此刻這件差事是萬難推托,畢竟是在人家的公司裏打工,飯碗是張濤給的,他讓我做的事我不肯做的話,日後也不要在他的公司裏混了。
  其二,即便是接了這件差事,但是如果說什麼也調查不出來,在他眼裏我就是無能無用之人,也不要想升職加薪了。就算調查出一些情況,找到了他未婚妻跟別人偷情的證據,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他日後也不能容我繼續留在公司裏做事了。
  我答應幫他的忙也要被炒魷魚,不答應幫忙也是一樣的下場。還不如我現在就辭職了事,省得日後麻煩。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擺地攤。憑我的本事,還怕找不到工作麼?
  不過我看張濤這麼一個男人哭得兩眼通紅,而且一直以來,他為人雖然不好,但對我倒也確實不錯,我若不幫他這個忙,豈不是被別人看成無情無義之人?也罷,管他炒不炒我魷魚,就給他當回槍使吧。
  我頭腦一熱,就接受了張濤的委托。答應他一個月之內找到證據。于是我每天下班之後,就開車到西環一大道的鴻發家園王雪菲住處觀察她的動靜。
  這時我感覺自己真的成了臭名遠揚的狗仔隊了,為了搜集一些證據,我准備了望遠鏡,照相機,錄音機等裝備,還買了一張假身份證和一張假警察工作證以備不時之需。並找朋友換了一輛舊的白色富康,這種車非常普通,停在哪都不起眼。
  當我第一眼看到王雪菲的時候,我明白了張濤的感受,她比照片上更有魅力,確實是個讓男人牽腸掛肚甚至連魂都被勾走的女人。她身材雖高卻十分苗條,容貌極美,臉上畫的韓國魔幻妝,這種妝色彩很濃重,更襯托得膚色白膩滑嫩。
  張濤說她三十歲了,在我看來,她也只是二十一二歲的樣子,真是駐顏有術,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貴的美容產品。
  不過她的美顯得太與眾不同了,也許應該說是美得與世俗的社會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受人之托,我真不想和這個女人扯上任何一點關系,因為我有種直覺,這個女人是個有很多秘密的女人,而且是個很危險的女人。任何想接近她的男人都如同是撲火的飛蛾,有去無回。
  我觀察了一個星期,發現王雪菲每天晚上六點半前後,就從家裏出來。
  她有一輛經典款的全紅甲殼蟲,那是張濤給她買的,不過她卻一直沒有開過,每次出門都是步行,或者坐公交。我在後面跟蹤,看看她都去哪裏,逐漸發現了一些她生活上的規律。
  她每周一三五這三天,都要在晚上去黃樓鎮界龍賓館住上一晚。其余時間則是逛街買衣服,不與任何人交往說話,從沒見過她有什麼朋友或者熟人。
  我估計那賓館多半就是她和情人幽會的場所了。不過不曉得她為何要大老遠地跑到郊縣去,市裏有那麼多賓館酒店卻偏偏不去。
  難道是怕被張濤知道?只是訂了婚,又沒正式結婚,應該不是因為這個。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在花張濤的錢,擔心被發現私情斷了財路,看來這種可能性要大一些。
  另外還有一個發現,和王雪菲住在一起的有個十五六歲的弱智少年,整天穿得破破爛爛,拖著兩條青綠色的大鼻涕在外邊到處玩耍,深夜才回王雪菲家裏睡覺。
  我問過張濤,他說王雪菲沒有親戚,是個孤兒,也沒有任何兄弟姐妹。看來是她好心收養的流浪兒。
  我決定先從這個弱智身上著手,他和王雪菲整天住在一起,多多少少應該知道她的一些情況。
  這天傍晚六點我等王雪菲離開家之後,在樓下找到了蹲在地上玩屠殺螞蟻的弱智,我走過去蹲在他對面跟他一起把螞蟻一只只的用手指碾死。
  弱智見我和他一起玩,很是高興,抹了抹鼻涕對我傻笑。
  我見時機成熟了,就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他:“我是阿華,別人都叫劉德華,你叫什麼名字?”
  那弱智不知道我信口開河,以為我真的叫劉德華,不過他可能也不知道劉德華是誰,吸著鼻涕對我說道:“我小名好像叫寶石,別人都叫我傻寶石。”
  我跟他閑扯了幾句,傻寶石說話還比較有條理,我覺得他其實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白癡型智障,只是比起同齡人笨了一些,其智力應該屬于小學一二年級的水平。他這是人傻心不傻。
  我問道:“寶石,我看你跟一個漂亮姐姐一起住,她是你什麼人啊?”
  傻寶石只顧低著頭殺螞蟻,捏死十幾只之後才想起來回答我的問題:“哦哦,那是三姑,我沒家,在街上討飯吃,三姑看我可憐,就帶我回家。”
  我心中暗想王雪菲外表冷豔,想不到心地很好,看這流浪兒可憐就帶回家,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只是不知她為何自稱三姑?排行第三?還是有別的含義?
  我問傻寶石:“你三姑有男朋友嗎?”
  傻寶石聽不懂什麼是男朋友,我給解釋了半天,他還是不懂。
  我繼續問傻寶石:“三姑帶你回家做什麼?”
  “給我好吃的,晚上讓我和她一起睡在軟床上。”傻寶石靠過來小聲在我耳邊說:“三姑是神仙。”
  我心中覺得好笑,表面卻不動聲色,鄭重地表示對傻寶石的話十分贊同:“三姑長得這麼美,當然是仙女了。”
  傻寶石見我相信他的話,十分開心,接著說道:“她是神仙,怎麼會不美?每次月亮圓的時候,三姑就去樓頂脫光衣服飛到半空對著月亮跳舞。”
  我聽得頭皮發麻,心想:“這傻小子滿嘴跑火車,但是傻子是不說謊的,那是連傻子都知道的。他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呢?我在社會上闖蕩了這麼多年,他要是裝傻我不可能看不出來。”
  暮靄蒼茫之中,我看見傻寶石兩眼發直,傻呼呼的沒有任何狡詐神色,絕不是在說謊騙人。
  傻寶石看我不說話,就自言自語:“三姑不讓我說的,我給忘了,被三姑知道了我又要挨針紮了,很疼很疼的啊。”說完不停地揉自己的屁股。好像回想起來以前紮針的痛苦。
  我聽出他這段話裏隱藏了不少信息,就問道:“三姑會打針嗎?我倒不知道她曾經做過護士。”
  傻寶石可能是想起王雪菲說過不讓他跟別人講自己的事,否則就折磨他,很是害怕,搖搖頭不肯說。
  此事遠遠超出我的想象,現在若不問個明白,日後不知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我哄騙傻寶石:“寶石,你放心吧,你跟我說的話我絕對不跟別人講,咱們兩個人是好朋友,好朋友是要掏心窩子的,這叫肝膽相照,任何事都不可以對朋友隱瞞,否則以後沒人願意做你的朋友,也不會有人陪你玩了。”
  傻寶石有點動搖了,看來他很擔心沒人跟他一起玩。
  我繼續鞏固戰果:“我劉德華發誓,絕對不會把你跟我說的話泄露出去,否則就讓劉德華永遠沒有雞腿吃。你告訴我三姑怎麼給你打針,我就帶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傻寶石見我發誓發得誠懇,又聽到有肯德基吃,終于說了出來:“三姑肚子裏有根刺,紮到人疼得要死。”說著把褲子脫了,讓我看他的屁股。
  傻寶石的左邊屁股好像是被巨大無比的毒蟲所蟄,又紅又腫。
  我暗暗心驚,心想:“月圓的時候脫光了衣服去樓頂跳舞?肚子裏有根刺可以刺人?那是人類能做到的嗎?傻子的話實在難以理解。他所說的究竟是針還是刺?那針會不會是用來靜脈注射吸毒的?”
  我想不出結果,又盤問傻子詳情,傻子翻來覆去也只是這幾句對答,而且這家夥說話太沒水平,講了一大堆,基本全是廢話。看來他嘴裏確實沒什麼更有價值的情報了。
  既然答應了傻子吃肯德基,說話當然要算數的。如果對一個傻小孩都不能守信用,那幹脆不要做人了。
  于是我帶著傻寶石找了家肯德基讓他吃了個夠,並囑咐他今天的事絕對不要泄露出去一個字。否則我也把他說的話到處傳播,讓他屁股上再挨幾針。
  傻寶石最怕打針,滿口答應,並發誓說如果泄露出去,讓傻寶石一輩子沒有雞腿吃。
  我知道這個傻子嘴不嚴,稍微用點威逼利誘他就會說出去,不過我也不怕,讓王雪菲去找劉德華算賬好了,我是絕不認賬的。
  傻寶石的話真是雲山霧罩,我越想就越是不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果然還是要親眼看看才能明白。
  轉天正是星期三,我估計王雪菲慣例要去界龍賓館,便提前開車到界龍賓館等候,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拍到幾張她和情人幽會的照片。
  我到賓館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時間還早,我就在周圍轉了一圈,界龍賓館的規模相當大,大門前一條林蔭大道,古柏森森,清幽欲絕,整個主樓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築,經過半個世紀的風吹雨打,顯得有些殘舊。門面裝修的卻甚是奢華氣派,地面上鋪著猩猩紅的地毯,大大的霓紅燈字號隔著老遠就能看到。
  大門對面有一家賣酒釀丸子的小吃店,我進去吃了兩份,店主老夫婦十分熱情,招呼得很周到,我平時雖然不經常吃甜食,但是感覺這裏的酒釀丸子比城隍廟的要好吃許多。
  正想再吃一份,發現王雪菲到了,我連忙買完單跟上去,尾隨著她進了賓館。
  在賓館前台,服務員問我是不是要住店,我說我是去找個人,就問了王雪菲住幾號房,服務員查了一下,告訴我是三樓311。
  我沒乘電梯,從樓梯上了三樓,長長的走道中站著一個年輕的男服務生,見我過來,就主動過來詢問:“先生,您住幾號房間?”
  我看了他一眼,他左胸前別著個號碼牌311,我想這號碼真有意思,和王雪菲住的房間號一樣。我掏出假警察證件對他晃了晃,答道:“我是公安,查點事,你不要多問,也別多說。明白嗎?”
  服務生看都不看我的假警察證件,只是盯著我的臉,就像是見到什麼離奇的東西,看個沒完。
  我被他看得有點發毛:“看什麼?沒見過警察是怎麼著,跟你一樣,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
  服務生說:“表弟,你怎麼也來了?姨父和姨媽身體好嗎?”
  我被他氣樂了,心想:“我家的親戚屈指可數,哪裏有什麼表哥,再說這服務生年紀比我小了不少,怎麼能是表哥,真是亂認親戚。”
  311服務員又對我說:“表弟,你怎麼來這裏玩?就趕快走吧,這地方很亂的,不太好。”
  我想他可能是認錯人了,這小子既然認我做表弟,我正好將錯就錯利用這種關系打聽一下王雪菲的事情。便沒接他的話,反問道:“表哥,我跟你打聽個人,住311號的大美妞兒你見過嗎?她是不是經常來這過夜,她跟誰住一起?”
  311說:“見過的,她在這家賓館長期包了房,每星期都來三天,而且固定住在311,風雨無阻。她是你女朋友嗎?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那種女人你是養不起的。”
我假裝真誠無比地懇求:“我就喜歡她怎麼辦呢?感情這東西很怪,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表哥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這個忙,我要確定了她確實是另有情人,就死心了,以後絕不會再找她了。”
  311服務生見我說得真摯,只得歎了口氣,說道:“那好吧,誰讓咱倆是親戚,她房裏確實有不少男人進進出出,我不知道哪個是她的情人。你說我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我拿出個小型錄音機遞給311服務生:“你借機進去收拾房間,順便把這個東西打開,藏在房間裏,千萬別讓她發覺。”我又拿了兩百塊錢塞到他手裏:“不能讓表哥白忙活啊,明晚這個時候我來取,到時再給你兩百。”
  服務生跟我推辭了幾句,見我執意要給錢,只得收了,我便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我覺得今天的事實在是順利得異乎尋常,沒來由地冒出個表哥,真是又好笑又奇怪。只要那個服務生把錄音機打開藏好,那麼明天就能拿到王雪菲背著未婚夫偷情的證據了,這事總算是對張濤有個交代。
  但是我又有種預感,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能了結,自己已經被攪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難以自拔,越陷越深。
  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傻寶石的模樣,也不知是何緣故,只是隱隱感到十分不安。寶石雖然傻呼呼的,但是樸實真誠,我對他印象不壞,現在的時代是個越認真越熱血就越被看成是白癡的時代,社會上的人虛偽油滑,我倒喜歡傻寶石性格的真實不假。
  我決定去看看傻寶石,繞了一大段路到了王雪菲住的小區。平時這個時候傻寶石都在附近玩,今天我在小區裏轉了三四圈卻始終沒見到他的蹤影。
  我問了小區的一個保安,保安搖頭歎氣:“那個傻孩子真是可憐,今天早晨被一輛拉煤的卡車壓死了,人都壓扁了。”說完一邊指路邊的一個彎道:“你看,事故現場的血還沒幹。”
  我順著保安指的地方看去,雖然天黑,但是在路燈下一大片暗紅色的血跡清晰可見,從這麼大的一片血跡中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車禍的慘狀。
  我心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的死會不會是昨天我和他談話有關?
  想起傻寶石傻呵呵的笑容,心裏不由得發酸。這家夥可能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開始,就沒享受過真正的幸福,孤苦伶仃也不曉得他是怎麼生活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活到現在,最後卻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容貌俊美錦衣玉食,精神和物質都極其豐富,可以盡情地享受人生。也有很多人,就連生存所必須的物質資源都極度缺乏,如果說人類的命運是由性格決定的,那麼冥冥之中,人格的高低貴賤癡傻美醜又是由誰來安排的?究竟有沒有規則,如果有規則,這種規則是誰制定的?如果這些事都是預先安排好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我心裏很不好受,胸口如被刀剜。直覺得身上燥熱難耐,把西裝脫了,領帶扯掉,拎著衣服在街道上盲目地亂走。
  走出兩個路口,見前面是一家金碧輝煌的唐宋大酒樓,這時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多,正是吃飯的時間,酒樓門前停滿了各種高檔汽車,門前站了兩個穿旗袍的漂亮門迎接待食客,裏面人頭湧動交杯換盞,熱鬧非凡。
  我想起來自己從中午到現在只吃了兩份酒釀丸子,腹內十分饑餓。不過我一向對這些人多的高檔酒樓沒什麼興趣,只想去前面找家小館子胡亂吃點東西。
  忽然酒樓門前一陣騷動,酒樓的大堂經理拉著一個新疆小孩的耳朵把他從裏面拉了出來,那大堂經理連罵帶打:“小赤佬,跑來這種地方要飯,找死是不是?”
  左手揪著小孩的耳朵,右手一記耳光,打得新疆小孩鼻血長流。又罵道:“你這髒兮兮的樣子,給客人添惡心是不是?”說完一腳踹在小孩肚子上,把他踹到門外街上。
  我平生最恨仗勢欺人,持強淩弱。心想這小孩只是在裏面要飯,又沒偷東西,你趕他出來也就是了,何必下狠手打人。
  我過去把新疆小孩扶起來,把他領到路邊人少的地方,見他鼻血流個不止,我沒有手帕紙巾之類的東西,就把襯衣口袋撕下來幫他堵住鼻子止血。
  我上學的時候曾經去過幾次新疆,我問那孩子:“你會說漢語嗎?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點點頭,感激地看著我說:“我嘛,阿斯滿江嘛。”
  我笑著說:“我知道,新疆男孩的名字都要帶個江,這個‘江’就說明是有氣質的男子漢。你是不是餓了?”從兜裏拿出一百塊錢給他。
  阿斯滿江接過錢,從身上掏出一把短刀遞給我:“英吉沙小刀,送給你的嘛。”
  我知道這種英吉沙是新疆男子在出門遠行的時候,家裏長輩都要送他一把隨身短刀,表示預祝一路平安吉祥,就像是漢族的吉祥物一樣,從意義上來說是十分貴重的。
  我說:“這刀很貴重,我不能收,你好好留著吧。”
  阿斯滿江不肯,死活都要我收下,我推辭不掉,只能收了。阿斯滿江說他是跟家鄉的幾個大一些的小孩一起來內地的,他們都去偷東西,阿斯滿江的家裏世代都是阿訇,不肯做有失尊嚴的事,但是沒有錢,找不到活幹,只能到處流浪要飯。
  我見他可憐,又想起死掉的傻寶石和他年紀相仿,動了側隱之心,于是拿出錢包,裏面大約還有一千多現金,我只留下幾十塊零錢,剩下的都給了阿斯滿江:“這裏的生活不適合你,買火車票回家去吧,家裏的媽媽還等著你呢。”
  跟阿斯滿江分手之後,我站起來想走回去取車回家,卻發現酒樓的大堂經理在門前看著我直翻白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這家夥,多管閑事,而且給一個新疆小崽子那麼多錢,真是有病。”
  他要不對我翻白眼還好說,我一看他這種勢利小人的樣子不由自主的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想:“我正好要找地方吃飯,今天要不吃你個人仰馬翻,姓張的就不是站著撒尿的。”
  當下更不多想,邁步就進了酒樓。那大堂經理見我進來吃飯,馬上換了副面孔,陪著令人肉麻的笑容把我請進裏面。
  我挑了張空位坐下,服務員小妹很快就倒上茶來,把菜單遞給我,並介紹說:先生來的蠻是時候的,今天剛好有新鮮的龍蝦,咱們這的三吃龍蝦遠近聞名,南京蘇州都有很多客人慕名而來,還有三文魚……”
  我一擺手打斷她的廢話,也不看是不是喜歡吃,就指著菜單上最貴的菜點了七八個,又要了兩瓶好酒。大堂經理在旁邊看了,雖然覺得我舉動奇怪,一個人吃飯點這麼多菜,但是他看見我剛才給新疆小孩很多錢,出手大方,覺得我肯定是個有錢人,也就不去多問,自去招呼其他的食客。片刻之後佳肴美酒流水般地送了上來。
  我看了那大堂經理的舉動,覺得好笑:“你只看見我給那小孩一大把錢,卻不知道我錢包裏只剩下了五十多塊零錢。”
  不一會兒吃得酒足飯飽,覺得身後站著的服務員小妹十分礙事,就打個響指把她叫過來,吩咐她給我再加一份魚頭酸辣湯。
  服務員小妹也是沒什麼經驗的,沒看出來我肚子撐得溜圓,哪裏還喝得下湯。她轉身去取湯。我一瞥眼之間,只見周圍的人都各忙各的,沒人注意我,一口喝幹了杯中的剩酒,心中暗道:“張某去也”抬腿就往外跑,還沒等大堂經理和服務員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我已經穿過了一條馬路,到了十字路口攔了一輛出租,隨著出租車開動,路邊的街燈不停地向後掠過,心中充滿了活著穿越敵人火力封鎖線的喜悅。只是吃得太多,肚子有點鬧騰,心想下回跑路就不能吃這麼飽了,正想著,只覺肚裏翻江倒海,酒意上湧,趕緊把車窗搖開,哇哇哇地吐了一路。
  此後一夜無話,第二天晚上我下班之後,直接去了界龍賓館,我那表哥果然不負所托,事情辦得極其圓滿,把錄音機交還給我。
  回家的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把磁帶裝進車裏的音響中從頭播放,發現錄音效果不太理想。
  從磁帶中所錄的聲音聽來,昨天晚上在王雪菲的房間裏,的的確確還有一個男人,只是王雪菲的聲音十分清楚,那男人的聲音模模糊糊斷斷續續難以分辨究竟說了些什麼。
  我雖然不知道那男子說話的內容,但是根據王雪菲的話語推斷,前半段兩人一直在說話,就如同平常兩個人閑聊,都是談些瑣事,無關緊要,也無非就是晚上吃的什麼,新買了什麼衣服化妝品之類的事情。
  後半段兩人可能上了床,不時地傳出王雪菲放蕩的笑聲和呻吟,我正聽得骨頭發酥,錄音帶卻到頭了。
  我想憑這盒錄音作為證據,如果交給張濤,似乎欠缺了一點說服力。因為聲音質量實在太差,雖然像是有個男聲,但是每到他的聲音就似乎受到了信號幹擾,刺啦刺啦的模糊不清。
  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我有個好朋友叫劉永利,外號“抄子”,他在電視台做調音師,他那裏有很多專業的錄放設備,我去找他幫忙,看看能否把這盒錄音帶的雜音消除掉,把原音還原出來。
  提前打了個電話到抄子的單位,約了時間過去。
  抄子先聽了一遍磁帶,笑著說:“你又想敲詐哪個富婆啊?把人家開房偷情的聲音都給錄下來了,你也太缺德了。”
  我說:“我哪損得過你呀,你是專業人士,你要去了,就不錄音了,就該現場視頻直播了。那損招你又不是沒用過。”
  抄子嘴上跟我聊天,手中不停地忙活,把錄音轉到了電腦上,看了一會,突然不再說話。
  我問他怎麼了?
  抄子說:“這錄音很怪,你確定是在賓館的房間裏錄的嗎?那房子有多大面積?”
  我也沒進去過王雪菲開的311房,憑經驗說:“怎麼著也有二十平米吧,四星的賓館,雙人間不會太小。”
  抄子說:“那就奇怪了,我不跟你說得太專業了,我簡單地給你解釋一下,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聲音從人體中發出,肯定會在四周的牆壁上產生聲波的反射,聲波會一層一層逐漸地減弱,空間的大小決定了聲波反射量的長度。你這盒錄音帶中的錄音,從聲波的反射長度上看,錄音的空間只有一只手掌大小。”
  我說:“會不會是錄音機藏在什麼狹小的空間裏錄的?”
  抄子搖頭說:“絕對不會,如果是隔著東西錄音的話,那種情況聲波不是向外擴散,而且會有回聲。不過這個女人的聲音倒是正常的,應該是在一間十五平米以上的房間裏發出的。”
  我又推測:“男女兩人的聲音是不是後期合成的?”
  抄子說:“你開什麼玩笑,這兩人的聲音雖然不像是在一個空間裏發出的,但是這段錄音完全沒有任何合成加工過的跡象。如果中國有人能合成這麼無懈可擊的錄音,他早就被美國情報部門挖牆角挖走了。”
  畢竟隔行如隔山,抄子雖然已經盡力用最通俗的語言描述錄音的情況,我還是只聽懂了一小半。我幹脆就直接問他:“你能不能把這裏面男聲的幹擾過濾掉,還原本來的真實聲音?”
  抄子苦笑著說:“我也算是專家了,但是這活,別說是我,就是把全世界的專家都找來,也沒戲啊。”
  我感到很失望,看來前一段時間的工作都白做了。我又想起一件事:“抄子,如果讓你來解釋這段錄音為什麼會錄得這樣奇怪,你怎麼解釋?”
  抄子想了想,然後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如果讓我說,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個男人的聲音,來自另一個世界。”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7-24 13:16:08 |只看該作者
抄子的話沒有引起我足夠的重視,我認為他當時只是在開玩笑,事後我和他談起這件事,他說當時確實是隨便說說,因為沒有理論依據能解釋。
  為了進一步取得證據,我在周五晚上帶著照相機守候在界龍賓館大門前,從晚上七點一直等到九點連王雪菲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一段熟悉的手機和弦響起,看來是有人給我來電話了。我拿起手機瞄了一眼,張濤的號碼。
  我把車停在一棵大樹下邊,站在外邊接通了電話。
  張濤在電話中問我最近的調查工作進展如何?
  我說不是很順利,有不少預想以外的阻力。
  張濤說:“兄弟你別著急,這事確實不太容易做,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當哥哥的忘不了你的好處。”
  我一聽這話樂了,我說:“張哥,你看過《勇闖奪命島》那部電影嗎?”
  張濤說:“沒看過,怎麼了?”
  我說:“在電影裏肖恩•康納利有一句很棒的台詞:只有把事情搞砸了的人才會說我已經竭盡全力了。”
  張濤聽了也哈哈大笑:“真有意思,那成功的人該說什麼?”
  我說:“成功的人什麼都來不及說,因為他急著回家去操絕代佳人。”
  張濤樂得喘不上來氣,用濃重的山東口音連叫:“他娘了個逼的,絕了!他娘了個逼的……”他平時一激動就愛說這句。
  我安慰他說:“張哥,你不用擔心,我什麼時候把事辦砸過?上次跟你說了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張濤說:“哥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對了,他娘了個逼的,王雪菲那妮子,今天約我晚上十點去界龍賓館見面。你知道那賓館在哪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呢。”
  我說:“在郊縣呢,離市區有些遠,你開車一進黃樓鎮就能看見,最高的樓就是。以前我也沒來過,因為幫你調查你馬子的事才來了幾次。”
  我想起來最近所了解的一些不尋常的情況,想勸張濤暫時不要見王雪菲。
  還沒等把話說出去,身邊路燈的燈光突然變黑。
  好像是天空中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把我罩住了,耳中聽到呼呼風聲作響,如同是什麼會飛的龐大生物扇動翅膀鼓風,已經近在咫尺,馬上就會落到我的頭頂。
  我來不及抬頭去看,拉開車門就鑽了進去。把車門車窗全部鎖上。
  只聽得“ ”的一聲巨響,有一個巨大物體落在了我的車頂,不斷傳出“咯吱咯吱”的爪子撓動車頂的聲音,車身左右搖晃,那動物似乎是想要把我的車頂掀掉。
  我心中焦急,這車雖然是舊車,那也是找朋友借來了,被它把車頂揭掉了我怎麼回去向哥們兒交代。我趕緊發動汽車想開車逃跑。
  富康後面的兩個輪子已經被車頂的怪物提了起來,車輪打著空轉,半米也開不出去。
  我不知車頂究竟是什麼東西,一時間束手無策,想找人求援,在顛簸搖晃的車裏向四周看去,街上的路燈竟然全部熄滅了,一絲光亮也沒有。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車內的儀表盤,我趕緊把車燈全部打開,希望有人看到過來幫忙。
  大燈全開,仍然感覺周圍越來越黑,無盡的黑暗正在逐漸地蠶食車燈的光亮。
  我心膽俱寒,不過我倒不是怕死,只是在這裏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實在是不能接受。隨手在車內身上亂摸,想找些能打鬥的工具,打開車門出去跟它搏一下。
  突然在腰間摸到一把刀子,這才想起來是前天新疆小孩阿斯滿江送給我的英吉沙短刀。
  其實這種短刀的裝飾性遠遠高于實用性,但是此時有勝于無,刀雖短,卻是開過刃的。
  有刀在手,膽色為之一壯,打開車門跳了出去,周圍實在太黑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見車頂立著一團扇形的巨大黑影,我揮動短刀向它中間猛刺,在這萬分危急情況之下自身激發出來的潛能超乎想象,這一刀的速度和力量連我自己都吃驚。
  “噗”的一聲,手中感覺像是刺進一塊糟爛透了的木板。那團黑影吱吱怪叫,越飛越高,終于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剛才這一下用力過度,手腳發軟,全身虛脫,仰面朝天躺在車旁,周圍的燈光又逐漸亮了起來。
  我正想起身之時,走過來兩名警察,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警察問道:“這車是你的嗎?把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我莫名其妙地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警察讓我蹲在牆角,足足晾了我三個鍾頭,我困得連打哈欠。心想:“我這車是借來的,又不是偷來的,憑什麼抓我?”
  找帶我來的警察詢問為什麼抓我,那個警察低頭寫字對我不理睬。
  我心中生氣,對那警察說:“你既然不理我,我就走了。”拔腿就往外走。
  警察哪裏想得到我這麼大的膽子,說走就走。站起來一把又把我拉了回來,對我說:“這是派出所,沒事能把你帶來嗎?我不理你是讓你自己好好想想,為什麼事帶你來,你想明白了嗎?”
  我知道他在詐說,瞪著眼說:“我真不知道,是你找我,又不是我找你,我哪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警察冷笑著說:“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嗎?給你個機會讓你自己說,我要是說出來,性質就不一樣了,我們的執法的政策你應該知道吧。”
  我撇著嘴說:“好像是首惡必辦,協從不問,改過自新無罪,反戈一擊有功。而且從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
  警察讓我給氣樂了:“你別跟我扯那些用不著的,坦白交代你自己的問題就行了。”
  我有點急了,對警察說道:“我真的沒有什麼問題啊,我紅燈停綠燈行,一貫的尊老愛幼遵紀守法,我最愛讀的一本書就是《雷鋒同志的故事》,遠近誰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啊。”
  警察一拍桌子:“你要是老實人社會上就沒壞人了。你在飯館裏吃飯喝酒,吃完不給錢撒丫子就跑,有你這麼學雷鋒的嗎?你自己說說這屬于什麼行為?”
  我這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心想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說我都忘了。
  我起初還怕警察是因為我偷窺跟蹤王雪菲,或者是購買偽造的假公安證件,攜帶管制刀具的事抓我。
  要是因為那三條,隨便哪一條都夠我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吃霸王餐的行為相對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頂多是罰款拘留之類的處罰。
  我嘻皮笑臉地跟警察解釋,我是看見他們欺負小孩,我見義勇為來著,我的行為雖然不太恰當,但是動機和出發點還是好的,希望政府處罰我的時候能考慮到這一點,從輕發落。
  警察說:“行了,法制社會,只重視行為造成的後果,動機只是參考因素。你簽個字吧。”
  我一看警察是給我開了張拘留十五天的刑票,後面備注上還寫著處以罰金,並責令改正。
  我也沒多看,就簽了字,跟警察說:“還有別的事嗎?沒有就趕緊把我送分局拘留所吧,現在還不到晚上十二點,我現在趕緊進去還能算是一天。”
  警察奇怪地說:“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你真想得開,倒一點都不在乎。”
  我斜著眼沒好氣地說:“我要是想不開你就不拘留我了是嗎?那我就想不開一個給你看看。”
  警察趕緊說:“可別,你還是想開點吧。”
  我說:“好像有個偉人說沒進過監獄的人就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看守所雖然比監獄差一個級別,我好歹也算是進去學習一回,蠻好的。”
  一個多小時之後警察用車把我送到了分局看守所,我對拘留罰款之類的毫不在乎,把心一橫,想都不去想了。
  但是在進看守所的一瞬間,我想起一件事來:“糟了,忘了告訴張濤別去見王雪菲了。”
  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天晚上的電話是我和張濤最後的一次通話。
  被拘留的這些日子裏,雖然吃了不少苦頭,卻也從社會的另一個特殊角度見識了一些平常的生活中無法想象到的真人真事。
  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每個監號各自形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小社會體系。監內的犯人,按照身份不同,依次排出地位等級。最大的頭頭便是號長,享有不少特權。
  我被關的所在是一樓甲三,整個監區是按照甲乙丙劃分,甲一是女號,與甲三中間隔這一間空置的甲二。
  甲三室是所謂的“小拘”。羈押的都是短期拘留的,人員結構複雜無比,有賭博的,有嫖娼的,有打架的,有賣盜版影碟的,有貼小廣告的,此外還有三四個殘疾聾啞人,這些啞巴清一色的是扒手。
  我和阿豪也是在甲三裏面認識的,他之所以被關拘留,是因為他參加朋友的婚禮,席上喝得多了,認不得回去的路,便去敲一個老太太的家門,那老太太嚇得不輕,不敢開門,阿豪就用手把那家的玻璃砸了,手上被碎玻璃割了不少口子,後來有路過的人打了110,他就被關進了拘留所。事後如果不是警察告訴他他的所作所為,他自己根本就完全的不知道做過什麼。
  有些情況是我沒進去前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的,首先一個沒想到的就是人太多。十幾平米的地方關了四十多人,睡覺的時候一層碼一層,足足摞上三層才睡得開。
  若是不幸被壓在最下面一層,那就不要想睡覺了,整夜都要提防別人的臭腳伸到自己的嘴裏來,為了不被活活憋死,隔幾分鍾就要把上面的人推開,呼吸幾口空氣。
  早上起來更是要命,四十余人合使一把牙刷刷牙,那牙刷上紅的黃的綠的五彩繽紛,讓人惡心得想吐。
  還有一個沒想到的是,裏面並不是整天吃窩窩頭白菜湯,只要你有錢,基本上想吃什麼就能買什麼。包子,紅燒肘子,面包夾火腿,雪糕等等應有盡有,香煙也有三五紅雲昆湖三種。
  但是如果沒錢的話,每天能吃的就只有窩窩頭,白菜湯。其實那種白菜湯可能連湯都算不上,把整棵的大白菜隨便切碎了,然後裝到水桶中,倒入開水,放一把鹽,撒上幾滴油,就算做成了。
  有個因為在大學校園裏對女學生亮電把的老流氓,他看了我的拘留刑票之後,對我說:“你這事不是拘留罰款那麼簡單,你最少得被勞動教養一年。”
  我聽後大吃一驚,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老流氓說:“我活了六十多歲,在監獄裏就呆了四十多年,你這刑票上寫的雖然簡單,其中卻大有文章,除了拘留罰款之外,最後這幾個字是:並責令改正。這就說明要判勞動教養。”
  我笑道:“你個死老頭別嚇我,判一年勞動教養不是小事,怎麼著也要開庭審理吧?警察怎麼什麼都沒跟我說就定下來了?”
  老流氓說:“你不懂法律啊,違法的是勞教,犯罪的是判刑。違法是人民內部矛盾,犯罪是敵我關系。勞教又叫做強勞,是強制的,根本不用審判開庭,而且也不會讓你緩期執行,所以有句話進來過的人都知道,那就是甯捕不勞。”
  聽他說得煞有其事,我不由得心下黯然。想到要勞教整整一年,也不免有些著急。
  老流氓幸災樂禍地說:“別著急了,反正才一年,也不是很長,我這次也是一年,咱倆正好做個伴。”
  我聽得大怒,抬手一個通天炮打掉了老流氓的兩顆門牙,周圍的人趕緊把我攔住,這時看守所的管教聽到騷動,過來查看。問明了事情原委,把我關到了單人禁閉室。
  我進了單人禁閉室後十分後悔,早知道打了人就能被關單人禁閉室,還不如早些找個人來打了,也不用在甲三室擠了這許多時日。
  那日晚上,我找看守所的管教借火點了煙,一個人在黑暗的牢房中坐著抽煙,忽然鐵欄杆外飄進一個人,他穿著賓館服務員的制服,胸前識別證上有四個數字:0311。
  我見界龍賓館的0311號服務員虛虛渺渺的身影飄進了禁閉室,一陣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當時將初春,正是春暖花開之時,卻覺得鬥室之中的空氣似乎可以滴水成冰,忍不住全身顫抖。
  看守所的禁閉室很深很窄,寬度不足一米,人在裏面橫向伸不開手臂。身處其內,壓抑難當,又見到如此詭異的情形,一陣陣的絕望沖向我大腦皮層之下的神經中樞。
  0311背對囚室的鐵門,把外邊走廊中本就昏暗的燈光完全遮蔽。我心想此番休矣,定是我讓我這亂認來的表哥去偷錄王雪菲偷情的聲音,被她發現,遭了毒手,他不敢去報複王雪菲,卻來找我索命。
  我想張口求救,由于全身肌肉過于緊張,雖然張大了口,但只有聲帶振動空氣的聲音,硬是擠不出半個字來。
  聽著自己喉嚨中發出的:“ …… …… ……”的怪異聲音,更加重了內心恐懼的情緒。
  我平時灑脫自如,生死之事也一向看得甚輕,從沒像現在這麼害怕。
  可能是由于第一次親眼見到鬼魂,顛覆了多年以來形成的唯物主義價值觀。所以心智身體皆廢,只有閉上雙眼等死。
  閉眼等了良久,卻不見那服務員的鬼魂上來殺我,此時我已經略微恢複了一些膽子,稍稍鎮定了下來。睜開眼睛去看,只見那服務員就在我面前站著,不過似乎並沒有想要加害于我的舉動。
  我想跟對方說些什麼,探明他的意圖,但是剛才太過緊張,現在心中仍是極為慌亂,一時不知該從何談起。
  還未等我想到要說什麼,0311就對我說道:“表弟,過幾日我就要走了,心裏最記掛的就是你,前兩次見你,都是來去匆匆,未及詳談,今天特意來和你告別!”
  我見他確實沒有歹意,就隨即鎮定了下來。心想絕對不能拆穿他認錯人這檔子事,不然他一怒之下,搞不好會對我做些什麼。
  0311看我不說話,以為我還在害怕,于是說道:“別怕,我雖然是鬼魂,卻不會害人,更加不會傷害自己的親人,咱們雖然是表兄弟,但是從小一起長大,比同胞兄弟關系還好,我只是想問問你這些年來過得好嗎?”
  我暗想對答之中千萬不可露了破綻,只能避實就虛盡量說些模棱兩可的廢話,于是隨口支應道:不算太好吧,到處打工嘛,吃得比豬少,幹得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很是有些辛苦。”
  我說這幾句話的同時,腦子飛快地運轉,心想在這種問答式的交談情況下,等著他來問我,實在太被動,不如搶了他話題的先機,反客為主。
  我不等0311對我前一句話做出反應,就繼續說道:“我說表哥,咱們兄弟多少年沒見了?我都記不太清楚了,你還記得嗎?”
  0311說道:“我當然記得了,自從1980年你去了那個地方之後,咱們就再沒見過,二十年都出頭了。”
  我見有了些眉目,再多套出些話來,就能理直氣壯地冒充這個鬼服務員的表弟了,便摸著自己的頭又問道:“表哥,我最近腦袋讓門給夾了一下,有點不太好使了。以前的事,我要是不細想還真想不起來。你還記得當初咱們為什麼分開這麼久嗎?我當時去了哪裏?”
  0311也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關切地說道:“你腦袋讓門夾了?那可不得了,一定要及時找醫生看看。如果留下什麼後遺症,很是麻煩。八零年的時候,你告訴我說你在一個小村子中發現了一座唐代古墓,你覺得很有學術研究價值,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做一份考查報告。可是你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咱們家裏人去那個村子找你,結果就連你去的村子都沒找到。”
  我心中暗想:“這個鬼果然是個笨鬼,算不清楚年頭,1980年的時候我才剛三歲,人販子給我塊糖都能把我給拐走賣了,更別說去考古了,古考我還差不多。現在有一點可以確定了,看來他確實是認錯人了,只不過我和他表弟長得外貌極為酷似,所以他才沒有察覺。”
  我擔心他再盤問我考古方面的事,就趕緊跟他說些不相幹的閑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忽然想起張濤來,便問0311有沒有在賓館裏見過張濤。
  0311服務員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哪個是張濤,不過關于那個女人的事我正想跟你說說。你如果再跟著她,早晚也要把命送在她的手裏。她的老窩就在我們那,平時我們受她的脅迫,敢怒不敢言,恰好昨天,她又帶回去一個男人,她吃了那個人之後,就全身被繭絲包住,動彈不得了,我們想動手除掉她,可是她身上包的繭硬如鋼鐵,我們用了各種辦法,都不奏效。于是把她裝在盒子裏埋在0311門前,她永遠都出不來了。不過你千萬不要去打開盒子去看啊。”
  我想起那天夜裏在賓館門前遇襲的事,難不成她是什麼蟲子成了精?欲待細問詳情,卻見0311慢慢隱入牆壁,消失不見了。
  我摸著那面牆壁發呆,只聽得“當當當”幾聲響亮,原來是看守所的管教用警棍敲打禁閉室的鐵門:“你,法治科提審。”
  我被拘留了十四天,就給放了出去,剛進去時的種種英雄氣概,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都被消磨得一點不剩。重新看到外邊的天空,才算正經地體會了自由的意義。
  我在洗浴中心泡了一通,晚上回家蒙頭就睡,這一場好睡,直睡了一天兩夜方才醒轉。
  早晨起床之後,到公司去看張濤,發現公司早已關門大吉了,員工人等也作鳥獸散,想找個人來問問情況都找不到。
  張濤的人品我雖然瞧不上,但是他對我實在是不錯,我決定到界龍賓館去看看有沒有他下落的線索,不管他是死是活,不看個明白,終究是不能安心。
  去黃樓鎮的路我在這一個月中熟得不能再熟了,此番驅車前往,自然是輕車熟路。
  但是我按平時的路徑兜了三個圈子,竟沒找到地方。心中暗暗奇怪,可能是因為往日都是夜裏來,這次白天來遠處的參照物不同,導致走錯了路。于是減慢車速在路邊緩緩行駛,仔細地看路邊建築。
  忽然發現前邊路口有家賣酒釀丸子的小吃店,自己曾經在吃霸王餐那天在這家店裏連吃了兩碗。界龍賓館正門前的林蔭道應該就在小店對面,可是放眼望去,只見沿途古柏森森,並沒有賓館主樓的蹤影。
  我把車停下,走進小吃店,要了一份酒釀丸子,店中招呼客人的,卻不是上次見的那對年老夫婦,而是一對中年夫妻,丸子的味道也比上次差得多了。
  我問店中的老板這裏對面的界龍賓館是不是拆了?
  中年老板一邊忙著手中的活計一邊答道:“這裏哪有什麼賓館?對面一直下去是浦東新區黃樓鎮界龍公墓。”
  我聞聽此言差點沒把口中正在吃的東西噴到對面食客的臉上,趕緊用手捂住,強行咽了下去。
  老板娘在旁邊接口道:“以前倒是個賓館,二十年前一場大火燒成了一片白地,連周圍的居民都燒死了不少,我們這個小店沒幸免,這店是我祖傳的家業,我父母也在那場火中喪了命。那真叫一個慘啊。”
  老板聽了老板娘的話,也回憶起往事,神色悲傷:“是啊,賓館裏一百多人和周圍的不少居民都給活活燒死了,後來想在原址上再建賓館,但是又擔心死的人太多,沒人敢來住,就把這塊地規劃成公墓了。”
  我心中冰涼,直如分開六片頂陽骨,一桶雪水澆下來。
  老板娘說她父母也死于那場火災,這家店別無其他主人,我那日晚上在這吃東西,難道那年老夫婦是火場亡魂?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老板,你這店晚上營業嗎?”
  老板答道:“下午一過三點就關門了,這邊人少,白天就是做些掃墓客人的生意,晚上可沒有人願意來這裏閑逛,呵呵,我晚上還賣給鬼吃不成?”
  我聽得後脖子直起雞皮疙瘩,一刻也不願在此多耽擱,馬上想要離開,上車之前,我忽然想到了在看守所禁閉室裏聽0311服務員說的把王雪菲關在盒子中埋在門前的事情。
  我心想若不看個明白,晚上肯定睡不著覺,把恐懼二字扔到了腦後。有時候真的是很痛恨自己的好奇心,明知不該去看,但是兩條腿不聽使喚,邁步走進了墓園。
  可能距清明節尚遠,園中一個掃墓的人也沒有,墳墓層層疊疊,排列得十分整齊,緩緩上升的山坡夾道中栽種了很多松柏類常青樹木,白天看來依然顯得格外清幽肅穆。
  我看墓碑上都有編號,很容易就找到了0311,墓碑上的照片正是我見過三次的賓館服務員。想必當年他就是死于那場大火。我們兩個雖然人鬼殊途,但是亂認了一場表兄弟,心中也著實對他有些好感,下次應該帶些鮮花清酒,在他墓前祭拜一下,也算對得起他了。
  細看周圍的環境,這裏多半便是賓館0311的門前了,他把盒子埋在哪裏了呢?腳下都是紅色長磚鋪地,正對著墓碑的一塊磚四邊有些碎土,我想這多半便是埋盒子的所在。
  用手輕輕一起磚頭,竟然不廢吹灰之力就揭了開來。下面是個體積不大的骨灰盒,棗紅色漆身,頂上是大理石的面,四周鑲嵌著銀制花紋裝飾。
  我把0311服務員告誡的不可打開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用手把盒子上面的銀栓解開,緩緩打開一條細縫,想看看王雪菲是怎麼被裝進這麼小的盒中。
  剛把盒蓋開啟,裏面就飛出一只像是飛蛾的東西,也就是指甲蓋大小,那蛾子雙翅迎風,每扇一下就變大一倍,我面前出現了一幅不可思議的情形。
  頃刻間,飛蛾已大如傘蓋,它身體黃一道黑一道,如同蜂蛹,雙翅像是蝴蝶,翅膀上面的花紋圖案好似花草雲霞,各色繽紛,燦爛無比。雖有工于畫者,也不能描其美。
  那似蝶似蜂的怪物翅膀變幻莫測,圖案剛剛還是山水花草,瞬間又幻化為工筆仕女圖,圖中美女雲鬢高挽,凝眉秀目,逼真得呼之欲出,其美攝人心魄。
  時而又化為宮闕重重,雲霧繚繞,亭台樓閣之上雕梁畫棟,其間有仙人若隱若現,令人眼花繚亂,心旌神搖。
  我被它翅膀上的花紋之美所震懾,忍不住想離近觀看,一時竟忘了此刻生死系于一線,想不起來要逃跑。
  怪翅扇動,有一股異香躥入我的鼻腔,我鼻中的鮮血就像自來水一樣流了下來。
  血流入口,舌間感到一陣鹹腥,全身一震,頓時清醒了過來。
  此時,我已與那怪物近在咫尺,來不及多想,用手捂住鼻子止血,轉身就向後跑。
  怪蝶刺刺怪叫,一展雙翅,隨後趕來。
  我聽得身後風聲,知道它離我極近。心神激蕩之下腎上腺素急速飆升,頭腦越發清醒,心想陸軍是絕對跑不過空軍的,若是筆直向前狂奔,便是再有一百條性命,今天也一並斷送在此了。
  于是轉身一閃,不跑直線,繞到賓館服務員墓碑和它兜起了圈子。
  怪蝶雖然一時奈何我不得,但是人力終究有其極限,如此繞下去,終究會力竭而止。
  而且鼻中血流如注,來不及采取應急措施止血,就算不累死,只需再流上兩分鍾鼻血,多半也是無幸。繞了幾圈之後,頭腦發暈,腳下就如同踩著棉花,馬上就會暈倒。
  墓園中清幽寂靜,絕無人蹤,只是偶爾有數聲鳥鳴從林間傳出。我向遠處的天空望了一眼,發現以前見慣了的藍天白雲竟然如此綺麗動人,心中對生命眷戀無比,今日實在是不想命喪于此。
  怪蝶追了幾圈,發起狂暴急躁的性子來,不再同我轉圈,騰空而起,淩空落到我的面前,雙翅鼓風,產生了兩股強大的氣流,阻住去路。
  我無法再跑,只得背靠墓碑坐在地下。
  只見怪物下體之中,“噌”的一聲探出一根略呈弧度的尖刺,日光照耀之下,尖刺發出金黃色的光澤,刺身上還有無數細如毛發的倒刺。
  我心中一寒,傻寶石說的果然不假,我太大意了。
  隨著呼嘯一聲,尖刺沖我直刺而來。我失血太多,難以支撐,但是死到臨頭,求生的本能把身體中最後剩余的幾分體力爆發了出來,左手猛按墓碑側面,右手撐地,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把整個身體向左甩出。
  那怪物來勢太猛,把體內的針尖全部插入了墓碑,想拔卻拔不出來了。急得它連連怪叫。
  我連忙撕下一塊衣服塞住鼻子,暗自慶幸,心想我這腦袋可不如石頭墓碑結實,被刺中了焉有命在。
  既然那怪物脫身不得,我可不能在此慢慢等你拔出刺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我回去就搬家到新疆去,你再想殺我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打定主意,轉身就逃,跑出五十多步,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那怪物有沒有脫身。
  沒想到那怪物已經一動不動,身體變得枯黃,我停住腳步仔細觀瞧,發現它竟然在蛻皮。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7-24 13:16:26 |只看該作者
我心中發起一股狠勁,心想如此良機,若不順手宰了它,縱然自己逃得性命,它也必然繼續為害一方。我此時怎麼能貪生怕死,只考慮個人安危。
  只是手中無有器械,卻又如之奈何?環視左右,發現路邊有幾塊山石,最小的一塊約有十七八斤的分量。我何不趁其蛻皮的機會將它砸個稀爛。以前打架經常用板磚拍人,這山岩雖然使著不順手,但也將就著能用。
  我抱起那塊石頭,走近怪物的所在,只見它就如同蟬蛻皮一樣,剛才還五顏六色的外皮枯黃焦萎,尾上的尖刺仍牢牢嵌入墓碑,腹中破了一個口子,裏面黏糊糊的軀體正在掙紮著往外鑽。
  我大笑一聲,舉起石頭就砸,怪物在枯皮裏面的軀體疼痛得抽搐扭曲,不斷有腥臭無比的墨綠色汁水冒出,也不知是它的血液還是什麼。
  我毫不手軟,既然動手了,就絕不留情,仔仔細細的從頭開始用大石頭一下一下地狠狠砸它。
  其實此刻我也是害怕已極,雖然一向認為自己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但是畢竟從來沒殺過這麼大的生物,以前頂多就是弄死幾只老鼠,蟑螂之類的小東西。
  只得一邊砸一邊說話給自己壯膽:“你還想吃我?吃了我的老板也就算了……我是什麼人?能讓你吃了?……我跟總理握過手……我跟總書記合過影……我……我我他媽的還是全國十大傑出青年呢我……我讓你追我……你看我不砸扁了你……”
  也不知砸了多久,手中的石頭終于碎成了若幹塊,虎口被震破了,全身都是自己的血和怪物的綠汁,衣服也被掛破了幾條口子,真是狼狽不堪。
  低頭看看怪物,基本上已經沒有形狀了,能砸到的地方全砸了兩遍以上。
  我坐在墓碑旁大口地喘著氣,也許是我命不該絕,最後竟然活了下來,雖然是慘勝,但總算是把這天殺的王雪菲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時我發現墓碑後面有一個類似蜂窩的三角形小土堆,用手一摸之下,原來那土堆是一種類似透明分泌物凝固之後形成的蠟狀物質,上面留有一個小小的洞穴,剛好可以讓一只飛蛾大小的昆蟲進出。
  看來這就是服務員亡靈所說的,王雪菲的老巢。
  我用手把它從中間扒開,那巢建得甚是堅固,連加了三次力,才掰成兩半。
  裏面的空間大約和骨灰盒差不多大小,陽光照耀之下,洞中的事物亮晶晶的耀眼生輝,竟然全是白金項鏈鑽石戒指之類的珠寶,足有上百件之多。
  掏出來兩樣拿到眼前細看,都是如假包換的真貨。估計都是那怪物生前害過的男人們給它買的。
  世人皆愛財,常言道人為財死。想不到這怪物也是個貪圖富貴的,真可謂是與時俱進,順應時代的潮流啊。
  我喜出望外,心想今天總算沒白忙活一趟,這些珠寶項鏈,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來,就算是這怪物賠償我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剛才雖是九死一生,也不枉我受了這一番驚嚇。
  在物質文明的刺激之下,手上的傷口似乎也不疼了,剛剛還因為失血過多感到頭昏眼花,現在也立刻變得精神煥發。
  我把裏面的財寶拿出來,用外衣包了個小包,拎在手中,對著賓館服務員的墓碑拜了兩拜,又回頭望了一眼地上怪物的殘骸。自言自語道:“良園雖好,卻不是久戀之所,灑家去也。”
  隨即步履蹣跚地離開了界龍公墓。
  後來我用這些珠寶變賣得來的錢作為資金,同阿豪臭魚一起做了藥材生意。
  一年之後無意中看到一條新聞,在本市黃樓鎮界龍公墓中,管理人員發現一個埋有大量屍體殘骸的洞穴,屍骸全部屬于成年男性,經鑒定,大部分為東亞人種,少數為歐洲人,據保守估計,屍體數量在兩百具以上。死因及時間等目前仍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我暗自吃驚,那怪物竟已害了這麼多人,想想也真後怕,就差那麼一丁點,否則自己現在也上新聞了。
  不過隨即又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為民除害,單槍匹馬地解決了這麼厲害的怪物,真可謂是蓋世無雙的豪傑身手,比起當年的那些大俠恐怕也不亞于此。
  可惜當時沒有目擊者和媒體現場直播,不然我名揚四海,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會被我的事跡感動,主動送上門來。
  唉,運氣不好啊,只能繼續默默無聞了。想到了莫斯科無名英雄紀念碑上的銘言來安慰自己: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功勳永垂不朽。
我的故事講完,屋裏鴉雀無聲。我轉頭看看,阿豪臭魚還有陳老頭,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被他們看得有些發毛,一巴掌先拍臭魚腦門上去:“看什麼看,中邪啦?”
  臭魚拍巴掌,阿豪也跟著拍,倆人一齊作仰慕狀。
  阿豪說:“你可真能編啊,是早就打好腹稿了,還是臨場發揮現謅的?”
  我裂著嘴笑道:“我這麼誠實的人能編假話嗎,那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曆。”
  臭魚嘁一聲,話裏已經帶上了調侃的味道:“你丫真殘忍,那麼一個會變大美女的蝴蝶就讓你給活活砸死了。”
  我說:“不給它拍扁了,我還留著她生崽子麼?我只恨天下沒有這麼大的蒼蠅拍,害得我很辛苦的一點一點地用石頭砸。”
  臭魚說:“你可真沒經濟頭腦,這要是活捉了,或者做成標本什麼的,拉到中東去,賣給哪個喜歡搞收藏的石油大亨王子之類的人物,咱們下半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我說:“你趕緊歇了吧,就屬你聰明。咱們要是倒賣這種怪物,搞不好被公安抓了,給咱們扣上個走私國家特級保護動物之類的罪名,咱下半輩子就真不愁吃喝了,在監獄裏面天天吃窩窩頭去吧。”
  臭魚說:“這樣的怪物怎麼能算是國家特級保護動物?我看比起國寶也差不多。比大熊貓值錢。”
  我說:“反正在中國,稀少的東西都值錢,咱們這就一樣東西多,也最不值錢,你知道是什麼嗎?”
  臭魚說:“我當然知道了,咱們中國就是人多。”
  我們三個平日在一塊兒耍嘴皮玩習慣了,到哪兒都改不了這毛病。那邊的陳老頭聽得很茫然,他忽然重重咳嗽一聲,暗示我們該輪到他說話了。
  我們三個住了嘴,忽然這時候,外面響起敲門聲。
  這麼晚了,外面雨又這麼大,除了我們,誰還會深夜趕路,而且停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陳老頭站起來,歎口氣,好像挺不高興又有人來打擾他。
  我們三個互相看了看,都對來人充滿了敵意。
  這時候來藥鋪的人,不用說,肯定抱著跟我們同樣的目的。陳老頭那些寶貝兒,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夠人吃喝一輩子還帶拐彎的。誰知道有這種好事,肯定都眼巴巴往這兒趕。天下甘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主兒多了去了。但這些家夥啥時候來不好,偏偏要跟我們撞車,也就是說,如果陳老頭今晚只願意賣一件寶貝兒,那麼,我們就有了些競爭對手。
  不一會兒,聽見外面有人說話,隔得遠,說什麼聽不太清,隨即腳步聲傳來。陳老頭走前頭,後面跟著兩個女人。
  見到女人,阿豪和臭魚就開始笑,我比他們倆笑得還燦爛。
  我們三個一齊歪頭沖她們揮手打招呼。
  倆女人,一大一小。大的二十七八歲,小的二十左右,穿著時髦,模樣兒也都長得挺俊,擱哪兒都能算得上美女。碰上美女,哥幾個當然也不會錯過機會,不過夜深人靜,大雨滂沱,荒郊野外,這幾個詞無論如何都沒法跟美女聯系在一塊兒。聯系上了,必有古怪。
  我心裏警覺,但看臭魚跟阿豪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又不甘示弱,生怕美女落他們倆手上,三個男人兩個美女,套句老話就叫做狼多肉少,不定最後淘汰了誰。
  倆美女倒也落落大方,上來跟我們打招呼。
  那邊陳老頭和善地給她們讓座,還親自上去給她們倒茶。女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這陳老頭年紀雖大,看來也是色心不死。陳老頭可能察覺到了我們的心思,冷冷地沖我們道一句:“人家只是到我這裏來避避雨,不像你們,是有所圖謀而來。”
  原來,陳老頭剛才開門時,就問明了兩個女人的來意,確定她們並不是沖著他的古物而來,自然要和顏悅色得多。
  倆美女坐下,臭魚嘻嘻笑著介紹了我們三個,她們倆也自報家門,她們是師範大學的師生,老師名叫藤明月,學生叫陸雅楠。
  我問藤明月:“我們抽煙,女士們不介意吧?”不等她回答,就掏出幾根煙來分給臭魚阿豪,然後遞給陳老一支,用打火機給陳老點上。
  陳老抽了兩口,突然把目光停在我的臉上。我心說:“這老頭,放著美女不看,看我幹什麼,是不是同性戀?”我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陳老,您盯著我看什麼?我長得不好麼?”
  陳老頭還是盯著我看,道:“我看你長得很像幾十年以前來過我們這個小村子的一個年輕人,想不到天下竟有這麼酷似的兩個人。”
  我笑著說:“天下這麼大,長得像的人還是有很多的。演國家領導人的那些特型演員不就是例子嗎。”
  陳老頭鼻孔眼裏往外噴口氣,頭轉向一邊,不看我了。
  那邊的藤明月這時從包裏取出一盒巧克力,大夥兒正好肚子都有點餓了,當即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
  臭魚三兩口把自己那份巧克力吃完,一看陸雅楠那份才剛吃了一小口,馬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妹子,巧克力可不是這麼吃的,你這吃法不對,我這當哥的不能視而不見,我來教教你吧。”
  陸雅楠笑著說道:“吃巧克力還有什麼方法麼?啊,我知道了,你是說和室內溫度有關對不對?我以前看雜志上介紹過。不過我可不是你妹妹,你長得這麼黑,咱們怎麼看都不像兄妹啊。”
  臭魚伸手把陸雅楠沒吃完的巧克力拿過來:“又不真的是親兄妹,咱這麼稱呼不是顯得我沒拿你當外人麼。我也不是說巧克力的吃法,我是指吃巧克力時的方式。我來示範給你看看。”
  說著話之間,臭魚把巧克力全部塞進了嘴裏,單手托腮做沉思狀說道:“一邊大口地嚼著香濃的巧克力,一邊思索一下未來人生的道路,這才是正確的生活方式啊。”
  這可真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臭魚的臉皮比城牆拐角都要厚上三尺。眾人大笑,雨夜之中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都煙消雲散了。
  這時,一直在那邊悶聲不響的陳老頭忽然沖著我道:“其實那怪物不是蝴蝶,我年輕時也見過一只。”
  我怔一下,立刻想到了自己剛才編的故事,便問那怪物要不是蝴蝶,會是什麼。
  陳老頭說道:“但凡人遭橫死之後,心中一股怨氣難消,這股氣無形無色,要多日方才散淨,如果恰遇多股怨氣凝聚,這股氣又聚于蟲巢附近,蟲蟻蝶蜂之屬吸收了這種怨氣就會變異成精,以陽氣足的成年男人為食,它們每吃一人,就要作繭蛻皮進化一次,每蛻一次皮,它身上的圖案花紋就更加美豔一層。”
  藤明月和陸雅楠不知道我們說什麼,坐她們邊上的臭魚簡單跟他們說了講恐怖故事的事,這倆美女對此頗有興趣,豎著耳朵聽我們說話。
  我問陳老頭這種怪物叫什麼名字。
  陳老說道:“此物名為喪哭,又名屍璧,在道教典籍中多有記載,並不足為奇,亂世之時尤多。”
  我對陳老頭說道:“喪哭?怪不得有人叫它三姑,原來是這麼個三姑。”
  阿豪從我講我的經曆開始就始終不發一言,仔細地聽著每一句話,這時冷不丁地問了陳老一句:“老伯,你們這個村裏有沒有什麼唐代古墓?”
  陳老頭聽了阿豪的問話,全身一震,臉上微微變色,說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在這村裏住了六十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有什麼唐代古墓。”
  我見陳老頭動怒,趕緊上前轉移話題。我說:“您老覺得我那故事怎麼樣?能過關嗎?”
  陳老頭臉色舒緩了些,眉頭皺起,有些猶豫不決:“你的故事聽來倒還算有趣,比他倆的強多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不過癮,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我氣得直翻白眼,這老家夥臉皮奇厚,居然能說出這等無賴的話。但偏偏他說什麼,我們都得聽著,除非真像來時說的那樣,把這老不死的掀翻在地,然後把這裏洗劫一空。
  這時一邊的藤明月道:“我都沒聽見你們剛才講的故事,現在再說一個吧。”
  我有些累了,心裏還有氣,就對她說我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大腦容量有限,只會講剛才那一個故事,其余的一概不會。
  陸雅楠一看就性格開朗,當即自告奮勇,說她給大家講一個。
  我們三個這會兒心裏都挺氣陳老頭的,有個小姑娘進來插科打諢,倒也覺得有趣。陳老頭喜歡聽故事,他當然也不會反對陸雅楠講故事。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5 09:5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