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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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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誘情惑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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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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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00:33: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多虧谷仲臣手裏那柄尚方寶劍發揮效用,附近各府縣官員為免頂上烏紗帽掉了個莫名其妙,紛紛慷慨解囊大力支持援救災民的活動。米糧、藥材、衣物……如潮水般持續湧入,促使災區的重建工作進行得越行順利。

  敖寒在一座臨時搭起的蓬子裏舉行義診,每看完一個病人,她的眼就下意識尋找那位好心大人的身影。而在這同時,同處一個蓬子裏處理賑濟公事的谷仲臣總會從繁忙的公務中抬頭,對她徐緩一笑。然而,她俏臉抹著兩點紅暈,又繼續看起下一個病人。

  那一天,他雖說想要她一句承諾,但他並沒有強制,以致讓她把吐露實情的日子一延再延。

  答案說不出口是一回事,事實上,她的心卻早早迷失在他織就的情網中,漸漸不可自拔了。

  愛一個人有這麼容易嗎?就好像要遺忘一個人那樣簡單?她的心剔除掉「谷仲臣」,重新填進了「陳任忪」?

  兩條人影在腦海裏晃過,驀地合而為一--她悄臉煞白,重重地倒吸了口涼氣,怎麼「陳任忪」的形象會扣上「谷仲臣」的臉?難道……她將他們搞混了,所以才會對「陳任忪」錯起情悖!

  「幹什麼?又搖頭又點頭的。」工作告一段落,谷仲臣甩手擺頭來到她身側。「是不是我剛才笑得不夠燦爛啊?那重新補過好了。」他彎起唇角,咧出一嘴白牙,那笑有些兒淘氣、有些兒壞、但更多的是討喜。

  敖寒渾身一顫。記憶中小仲臣的臉孔又自動疊了上去,一俊秀、一粗獷,分明兩樣類型,卻無端端合成了一氣。她緊抿著唇,雙手顫抖撫上他的臉。「為什麼……這麼像?明明不一樣的啊!」

  「寒兒!你在說什麼?」谷仲臣捉住她擱在他臉頰上的手。「什麼東西像不像?」

  她水盈的秋眸裏澱積著無數迷惘與詫然。「我……對不起……」

  望著那慘白的愁容,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為什麼說對不起?你又想逃開我嗎?」這是第幾次了?在他以為好不容易終於碰觸到她的心時,她又將他狠狠推開,逕自躲回心裏那具龜殼裏!

  早知道她的心思這麼善變,他也不必費如此大的力氣改變外表重新追求她,直接拉她進洞房不是省事多了-

  她搖頭,臉頰又浮現了熟悉的濕意。

  從前她很少哭的,因為被教導女人要守禮;她也鮮少大喜大怒,只因她向來認命又認分。可在認識他之後,她掉的淚水比過去二十八年累積起來還要多更多;她扯直了喉嚨罵人;在官道上與他擁吻……他令她破除了無數她原該恪守不違的戒條,她為他而改變了!

  她明白這是動心的前兆,只是作夢也想不到促使她動心的原因竟是因為他的氣質有幾分肖似她戀戀難忘的--小仲臣。

  因為她總是想著要回到過去那與谷仲臣兩小無猜的童年歲月裏,所以一旦遇到氣質有些類似「小仲臣」的「陳任忪」後,她搞混了,錯把懷念當愛情,這對他是何其的不公啊?他一直那麼用心待她!

  「不許哭--」他勃然大怒吼了聲。「你以為哭就能解決一切嗎?」他大力扳住她的肩,不知是要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敖寒咬住唇,極力忍住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雙肩在他的掌握中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心疼地將她用力擁進懷裏。「要我把心剖開來送到你面前,你才肯為我而堅持嗎?」

  「如果……」她怯然的低語在他懷裏悶悶響起。「我的心中除了你……還另外住了 一人……你……你也願意嗎?」

  「你還有其他男人?」不會吧?谷仲臣嚇得下巴差點脫出原位。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原以為她這一生就只有他了?到底是哪個混蛋男人又突然冒出來搶走了她的心?「是不是歡介?該死!他小你十四歲耶!」
  她愕然瞪大眼。「關歡介什麼事?」

  「你心裏住的男人難道不是他?」她身邊的男人除了他、歡介,還有誰?吳修……可惡!死王八,竟敢調戲朋友妻?他絕對不放過他的。

  「歡介是我義弟兼徒弟,你想到哪里去了?」面對他,她總是很難冷靜。

  「不是歡介、不是我,那就只剩吳修嘍!」真的是這個死王八!谷仲臣心裏的怒火霎時冒了十丈高。  「我去砍了他的頭,看他還敢不敢跟我搶你?」

  「笨蛋!」為了他,她又發火了。「我為什麼非喜歡吳修不可?」

  「都不是?」他呆住了。她身邊的男人也就這麼幾個啊!還會有誰令她念念難忘?

  「本來就不是。」她慍惱地撇開頭。

  「那到底是誰?」他想破了腦袋也尋不出第四者了。

  「他……」她的視線轉向遙遠的南方,在偌大的杏林裏有一座「百草堂」,那裏養出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男人。

  「寒兒?」以為她又要推卻去,他焦急地在她身旁打轉。

  敖寒長歎口氣。「我的丈夫--谷仲臣。」

  他先是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整個人像吃了炸藥似地跳起來,暴吼:「又拿這藉口來搪塞我?」

  「不是搪塞!」她回吼了句。「是真的,我……和仲臣,我們……」

  發現她是真的困在過去走不出來,他心痛地發現原來自己傷她那麼深!

  「我相信你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可不管好壞,那都已經過去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她搖搖頭。「問題是,它沒有過去。」

  「什麼?」他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難不成他易容改裝的事泄底了,她此刻是在跟他興師問罪?

  「我……忘不了我的丈夫……」想起谷仲臣,她的心就揪結成一團。「我們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一直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寒兒!」將她悲慟的神情盡收眼底,他不禁唾罵起過去無情無義的自己。

  「我出身不好,是谷家的童養媳……在相公日漸成長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根本很難配得起他,可是我喜歡他啊!我一直約略瞭解我進穀家是為了當他的媳婦兒,可他不知道,他當我像姊姊,所以我……我也就拿他像弟弟般疼愛,我以為那些事等長大後自然就會明瞭,但結果卻不然!我……其實那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故意不去點明他的盲點,我想多些時間學習,學當一個配得起他的夫人,可是……我還是失敗了……」這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說出心底的想法,無法用言語表白的痛,她說得結結巴巴。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否則他也不會逃婚十年了,就算……他無法拋棄闖蕩江湖的夢想,也會與她說清楚,不致傷她這麼深。

  她搖頭,紛亂的淚雨濕了滿頰。「不可以說,我不能失了禮教……我已經沒有良好出身了,又怎能言行失當,毀了谷家的名聲?」

  「是誰告訴你與相公訴愛是失禮的言行?」他要把那個人抓起來打一頓,害他們夫妻吃了這麼多苦。

  「書上都這麼寫,女誡、女四書……都有。」做新婦的前一日,婆婆還送了她好幾本呢!

  「你信那個?」早知道他就燒了家裏的書房,省得教壞她。

  「娘說那是每個閨女都該遵守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娘,真是可惡!

  「我告訴你,夫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體貼尊重、互敬互愛,其他的都是狗屁,你一句話也不要信。」

  「可是……男人不都愛聽話的女人嗎?」她不懂,他的言行舉止總是狂妄而悖離禮教,這樣真的對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只會聽話的女人對我來說太無味了,我才不愛。」像現在的她,有情有愛、有血有淚才可愛!

  「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不聽話?」

  「你還賞了我兩巴掌,叫我至今回味無窮。」

  這個人怎麼……好奇怪似!她擰起眉,卻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谷仲臣一手抱著她,一手來回撫著她柔嫩的粉頰。「寒兒,也許你覺得我很奇怪,可我就是這樣,行事只求無愧於心、日子要過得自在快樂。其他,我什麼都不管。」

  她嬌軀虛軟地倚進他懷裏,他的胸膛又寬又厚,令她只想沈沈醉去,不願再醒。

  「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也很了不起。」

  「呵!」他低笑。「既然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那就嫁給我吧!我保證給你幸福。」

  「就算我忘不了……我過去的相公也沒關係?」谷仲臣這三個字早融入她的骨血了,她只怕終此一生都要惦著他到死了!

  「沒關係。」谷仲臣、「陳任忪」還不都是「他」,有何關係?

  「就算我會對你動心,是因為你有幾分肖似我印象中的『小仲臣』……也沒關係?」就怕沒有一個男人會有如此好修養,能夠容忍別人對他的愛是「愛屋及烏」。

  「啊!」這問題倒真讓他呆住了。

  「你……介意?」她小心翼翼地退離他一大步,怕他會說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真相。

  「不是。」他搖頭、又點頭。〔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什麼叫我有幾分肖似『小仲臣』?」

  她為難地低下頭。「就是……看著你,我總不自覺想起仲臣,把你們兩個人疊在一起,所以……」

  原來如此!他輕籲口氣。或許是自己一些習慣動作招惹起她的回憶才會造成這等結果吧?說來說去,這全是他的錯,怪她不得。

  「我不介意,你想他也好、念他也罷,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兩者都是一樣的。」

  「一樣?」這可令她迷糊了,明明不同的人怎會一樣?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打啞謎。當然他不可能改變外表一輩子,總得跟她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得另尋好時機才行。〔你的答案呢?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她羞怯地輕頷首;是沒想過再婚,可他真的好好,好到她忍不住陷溺、倚靠上了他。

  第二回的婚姻經過了慎思、兩情相悅,應該會幸福吧?她想,心底還是存著一份說不出的惶然,不過既已應允,就不容她再退卻了,現在她只能努力,努力讓自己幸福!

  「寒姊姊。」過了午時,還不見敖寒去用餐,歡介拎著食籠來到義診帳篷,怕她又 忙得忘了去吃飯。

  「歡介。」帳篷前,吳修攔住了他。「又有一批新藥材運到了,你要不要去清點一下?」

  「等一會兒吧,我先給寒姊姊送完飯再說。」敖寒的身子可不大壯,禁不起幾餐餓的。

  「對喔!都過午時了。」吳修摸摸扁下去的肚子,他都忙忘了。

  「你也還沒吃?」歡介斜睨他一眼。

  「忙過頭了。」自從來這裏之後,他就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剛開始是糧食不夠,後來則是太忙了。

  「寒姊姊這樣,你也是。」歡介送他一記白眼。「一起來吧!我有多留一些飯菜。」

  「歡介!」吳修感動得吸吸鼻子。「你真是太好了!嗚嗚嗚……不像那個死沒良心的谷仲臣,就會奴役我。」

  「少噁心了!」歡介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要不是看在寒姊姊最近很開心的分上,你們兩個要這種把戲,我早就照三餐在你們的飯菜裏下巴豆了。」

  說來說去全是為了敖寒,吳修掀開簾子的一角,?一眼忙碌中的女神醫。她很漂亮嗎?他瞧她頂多是中等之姿,清秀有餘、美豔不足,怎能迷得老的為她瘋狂、小的為她癡癲?真搞不懂她的魅力何在?

  「喂,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神聖的問題?」

  歡介挑了挑眉。這個大變態腦子裏會裝著神聖的問題?「說來聽聽。」

  「你為什麼喜歡敖寒?你們……」他搔搔頭傻笑。〔聽說她今年二十八了耶!」

  「你要說我們年紀差很多就直說。」歡介朝他翻翻白眼,視線再度轉向正忙著為疫區病人做義診的敖寒。她的年紀是不小了、也不漂亮,但卻有一股特殊的寧馨氣質,足以撫慰每一顆受過傷的心。

  這或許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受過傷吧?所以她對待心懷傷痛的人總是特別「體貼」,不蓄意挖掘別人的傷口,也不以過多的熱情逼迫對方接受;她只是像一股春風,緩緩地、靜靜地,吹拂過每一處傷,將它們包圍起來,直至痊愈。

  「寒姊姊是不同的,全天下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善良、慈悲、又固執……也許在別人眼裏她構不上美女的標準,但在我心裏,她永遠是最好的。」

  吳修瞥眼瞧見歡介柔得像要滴出水來的側臉,心臟立刻咚咚咚地狂奔不已。

  「我覺得你比她更好。」舉袖擦拭滴下來的口水,吳修為他的癡情著迷,也為他注定失戀心疼。

  「像你這種只看外表的人能懂什麼?」歡介輕啐一口。吳修的好「色」差不多已傳遍全疫區了,現在他一上街,家有美麗閨女的無不關門閉戶,就怕小姐會被他拐走了。

  〔看外表有什麼不好?」哦,賞漂亮的花就叫雅事,賞漂亮的人便成了缺德!這是哪門子狗屁不通的道理?
  歡介懶得聽他強辯,掀開簾子進了帳篷。

  「寒姊姊,我給你送午餐來了。」

  「哦,歡介,你來得正好。」敖寒站起來朝他招招手。「我這裏有些……」話才說了一半,她突然整個人軟軟地往後栽了下去。

  「寒姊姊--」歡介丟下食籠,便想跑過去接她。

  谷仲臣卻比他快了一步,在敖寒倒下前將她樓進了懷裏。

  「寒兒,你怎麼了?」他的手才一碰觸她的肌膚,血色就自他臉上褪盡。「寒兒!」

  「寒姊姊!」歡介跑近他們的身邊。「寒姊姊,你別嚇我,你張開眼睛啊!寒姊姊……」摸一把她火紅的頰,天哪!居然會燙手?「寒姊姊、寒姊姊……」他快瘋了,敖寒居然無端端倒下,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修看他們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一顆心也倏地跳上喉頭。

  「你們兩個冷靜一點啊!她是不是病了?病了就要趕快去請大夫。」

  谷仲臣強拉回不小心迷了路的理智。「我先送她回去,你們去請大夫。」

  「不要!」歡介哭著搖頭。「我不要離開寒姊姊身邊,我不要……」

  吳修看他哭得可憐,忙道:「我去請大夫,你們兩個送她回去休息吧!」說著,他一溜煙跑出了帳篷。

  加入義診行列的大夫來來去去,就沒人瞧得出敖寒所患何病?

  吳修本來還想往外多請幾位大夫來,但這裏還屬疫區,隔離解令未下前,人員是管進不管出,因此不論他們出了多高的診療費,愛惜生命的大夫還是不願輕易涉險。

  一群人只能束手無策望著已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二夜的敖寒。

  「寒姊姊,寒姊姊……」歡介哭得嗓子都啞了,無法接受,敖寒居然會病人膏盲的事實。

  「歡介,別哭了。」吳修伸手拍拍歡介的背,瞧他已經哭了一日夜,再哭下去,他怕這回得辦兩件喪事,而不是一件了。

  「寒姊姊如果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嗚……」歡介搖搖頭,抽泣著。

  「閉嘴!」谷仲臣突然大喝一聲。「誰說她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他眼眶中滿紅絲,心頭塞滿悔恨。

  出生「百草堂」,傳繼神醫之名的本應是他,奈何他自小就對醫術沒有興趣,父親幫人看病時,他就跑出雲玩;此刻才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如果……如果當年他肯用一點心就好了,刀子不致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躺在床上受苦。

  「寒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痛楚啃齧著谷仲臣的心,憤怒的一拳在地上擊出一個賀形窟窿;他恨不能替她受苦。

  吳修看帳篷裏,唯二有接觸過醫道的兩個人都驚慌了,只放著病人在床上等死也不是辦法,遂提議道:「那個……仲臣啊!新送來的援助藥材裏有支不錯的老山參,你想我們先拿它來吊著嫂子的命,然後再慢慢找大夫給她治病如何?」

  「有這種藥嗎?」谷仲臣眼睛一亮。「放在哪里?」

  「我把它拿來了。」吳修自懷裏抽出一個錦盒。

  谷仲臣打開盒子,一陣淡雅的參氣隨之飄揚了出來,紅色絲布上躺了支紋路鮮明的老形老參,目測大概有百年了吧。

  歡介湊過去望了老山參一眼。「這是難得一見的長白老山參,吊病危之人的陽氣極具功效。」

  「那就趕快切了給嫂子服下啊!」吳修說道。

  「給我。」歡介拿過錦盒,取出懷中的小刀,俐落地將一條掌大的山參切成薄片。

  谷仲臣立刻取了一片放進敖寒舌下,心裏不斷祈禱,只願這山參有效,能救回心上人一命。

  未料山參才入口,床上的敖寒立刻痛苦地呻吟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谷仲臣焦急地轉頭問歡介。〔那參不會有假吧?」

  歡介搖搖頭,原就蒼白的臉愈加青綠得慘不忍睹。「我不知道,這真的是難得一見的長白老山參啊!我不會看錯的。」他還拿出銀針測試一下山參,針頭並未變黑,表示參中無毒,可為什麼敖寒一服下參藥就變得如此痛苦?

  「呃……啊!」床上的敖寒慘嚎一聲,突然嘔出一大口鮮血。

  「寒姊姊--」歡介掩口驚呼,怎麼也沒想到一片參竟會引得敖寒的病情急速加劇。

  谷仲臣當機立斷跳上床去,扶起敖寒,雙手抵住她的背心穴,真氣不斷地傳輸過她體內。

  時間如流水,不間斷地逝去。盞茶過後,谷仲鉅額上浮起一滴滴冷汗,他嘴唇也由原來的紅潤褪變成淒慘的青紫。但敖寒嘔血的情形並未改善,甚且,她的五官漸漸滲出血絲。

  「仲臣、仲臣,停止吧!你這樣不僅救不了她,可能連你都要性命不保啊!」吳修真怕他耗盡全身的功力,弄到走火入魔而亡的地步。

  「走開!」谷仲臣不理會他的警告,反而將敖寒轉了個身,雙手緊貼她的乳根穴,加緊催逼體內真氣,以直接保護她心脈的做法,意欲保住她的命。

  想不到他的努力卻讓她張口噴出了一道血箭,原來還留有三分力的身子也軟軟地癱了下來。

  「寒兒!」怕她這一倒會摔傷,他來不及收功就伸直手臂將她授進懷裏。

  「寒姊姊!」歡介身子重重搖晃一下,未料一片參竟會害了敖寒的命,一時間,絕望、無助兩相交逼下,他取出了懷中的小刀。「寒姊姊,你死了,我也不要活啦,黃泉路我陪你一道走……」說著,他竟將鋒刃轉向了胸口。

  「歡介!」沒想到這少年如此偏激,吳修被他嚇得心臟差點停擺。

  啪!谷仲臣卻搶過來,伸手一巴掌甩得他飛撞上牆,小刀也跟著脫手,身子軟軟倒在地上。

  「你就只會學娘兒們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敖寒收你幹什麼?你好歹也跟她學了六年醫術,你到底都學了些什麼?」

  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如果連自己人都不抱希望,敖寒就真的沒救了。谷仲臣不願放棄希望,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肯認輸。

  「寒兒!」施力過多,就連谷仲臣結實的身軀也顯得虛弱,但他還是拖著顛跛的腳步回到床鋪旁,大掌心疼地撫著她憔悴的臉蛋。「你一定要振作,我還沒跟你道歉,還沒跟你賠禮呢!你怎麼能死?寒兒、寒兒……我要重新娶你為妻,你這一輩子都是我谷仲臣的妻子,求求你,千萬別死……」

  「歡介。」吳修走過去扶起他。〔別怪仲臣,他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歡介搖搖頭,嘴角挂著一條血漬,臉頰又痛又辣,谷仲臣那一掌真的使盡了全力。

  「好痛!」撫著傷處,他抽泣了聲。

  「我去拿些冷水給你敷一敷,待會兒就不痛了。」瞧他五官都被打變形了,吳修還真覺得不舍;雖然歡介是該打,他太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了。

  「不必了。」歡介深吸口氣抬起頭。「讓它腫著吧,我要讓它提醒我,自己是多麼地懦弱,差點放棄了寒姊姊的性命。」

  「歡介?」吳修覺得奇怪,這少年怎麼挨了一巴掌後,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子?「你還好嗎?」

  「我很好。」歡介走近床側。「可以讓我為寒姊姊把一下脈嗎?」

  谷仲臣抬頭,目光筆直地探索他的眼,直到確定他心裏的絕望已為堅毅所取代後,才放心地抽出敖寒的手,任他診著。

  歡介閉上眼睛,專心診查敖寒的脈象;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師傅的指導下,獨當一面,心裏的緊張不可言喻。診脈的手指抖個不停,越詳查,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怎麼樣?」谷仲臣焦急地問了聲。

  歡介搖頭,離開床鋪,負著雙手在帳篷裏踱著方步。

  吳修不敢打擾他思考,連呼吸都極力壓抑到最低。

  歡介走了幾圈,又回去診敖寒的脈,如此來回數遍,就在谷仲臣的耐力將被耗盡,想把他抓起來打一頓時,他低喊了聲:「太奇怪了,寒姊姊明明體弱得昏迷不醒,但脈象卻為何如此興旺?」

  「興旺?什麼意思?」谷仲臣不解地開口問道。

  「就是脈很強的意思,可一般病危之人脈象都會隨之減弱,不會有興旺之象。」歡介解釋道。

  「她的脈還會強啊?」吳修?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敖寒,明明都病得剩一口氣啦!

  他懷疑歡介是不是診錯了?

  豈料歡介下一句話卻叫他們同時臉色大變。

  「體弱卻脈旺,我記得寒姊姊說過這種現象只有一個可能--患者並非害病,而是中蠱。」

  「中蠱?!」吳修鐵青著臉望了谷仲臣一眼,心中同時有著不好的預感。

  「概凡一切蠱毒皆忌補藥。」歡介伸出一指挖出敖寒口中尚未化盡的參片。「所以寒姊姊才會一服參片,病情立刻加劇。」

  「那該怎麼辦?」吳修搶口問了句。

  「我方才切寒姊姊的脈,肝脈特旺,宜用胡柴、槐花白、芷青蒿治之。我現在就去抓幾帖清涼之藥煎來給寒姊姊服用,只要退了那火,她很快就會好了。」說完,歡介轉身跑出了帳篷。

  谷仲臣朝吳修通了個眼色,咬牙說道:「去把烏依揪出來,寒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她陪葬。」他臉上那一片狠戾讓吳修機伶伶打個寒顫。

  「我知道了。」吳修邊罵,邊抓人去了。想不到烏依會跟上來,那個禍水,在京城時就常惹禍,到了這裏仍然死性不改,叫人恨不得揍她兩拳,最好讓她三天下不了地。

  「寒兒。」帳篷裏,谷仲臣抱著敖寒,烏依會發狠下蠱一定是為了他;追根究底都是他未能妥善處理那些紅顏禍水,才會累得她受苦。他是這整樁事件中的罪魁禍首。「你若有事,黃泉路上我必伴你同行。」現在才發現她的重要性,他的心早已為她所占滿,失去她,他也了無生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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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8-3 00:34:4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服下歡介煎的藥後,敖寒嘔血的情形終於止了,青白的俏臉也漸漸恢復了血色,證明歡介診斷無誤,敖寒確是中蠱,而非患病。

  這一點讓谷仲臣氣得將疫區整個翻過來一遍。蠱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人身上去,除非有下蠱者在!而他所認識的人當中,有這樣惡劣脾性的只有一個烏依,那女人簡直像是在毒物裏出生、用酸醋泡大的母夜叉。

  從前還在京城的時候,她就曾用這種手法害死過一個對谷仲臣有意思的姑娘,所以這一回她會找到這裏,並且對敖寒下蠱,他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只恨自己警覺性不夠,拖累敖寒受了苦。

  「怎麼樣,還找不到人?」更讓谷仲臣感到對不起敖寒的是,明明已派出所有人馬明查暗訪了三日,還是找不著害她的罪魁禍首。

  「有消息了。」吳修翻閱著一篇篇調查報告。「等我去確定過再告訴你。」

  「我跟你一起去。」手端湯藥的歡介正掀開帳簾走進來。「那個女人敢下蠱害寒姊姊,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為寒姊姊報仇。

  「這……」吳修為難地望向谷仲臣。「烏依好歹是皇上賞賜的人,隨便動用私刑,不好吧?」

  谷仲臣接過歡介手中還冒著白煙的湯藥,用湯匙輕攪著,徐徐吹涼菜湯,溫柔的神情像似三月初暖的春風。

  待藥湯稍涼後,他扶起仍昏睡在床的敖寒,她的身子本就不強健,這一折騰又更加纖細了不少,白白的小臉不及巴掌大,那對黛色的柳眉已輕蹙了三天,緊閉的眼簾下,染著兩圈明顯青色的痕跡……在在都顯示了她飽受蠱毒侵害之苦。

  他柔和的眼眸突地一黯,五官結上一層冰霜。「我不動用私刑,這是聖意,皇上的旨意。」他解下腰間的尚方寶劍扔給歡介。「你就用這把劍去割下她的頭為你的寒姊姊報仇吧!」那聲音寒冽得像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歡介接過劍,冷冷一笑。「我不會客氣的。」說著,他拔出了劍,森寒的劍光映在他很酷的臉上,直似地獄的修羅重現人間。

  吳修忍不住倒退一大步,他毫不懷疑,烏依一現身,腦袋絕對會與身體分家;歡介是不可能對她手下留情的。

  可是真正讓他心底冷意直冒的卻是谷仲臣與歡介對這件事的反應。他們兩個簡直愛敖寒入了骨,別說為了她殺人,若有必要,他想他們兩人連造反這等事兒都敢因為她而做;這樣激狂的感情,怎不叫人膽戰心驚?

  「喂,你發什麼呆?」歡介拍拍吳修的背「不是要去確認消息嗎?還不快走?」

  他恨不能立刻除去烏依那顆毒瘤,以保敖寒永遠康泰。

  「你們真的……」話到嘴邊,吳修看到他兩人眼中那抹不容人反駁的狠戾,就曉得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算了,走吧!」就當是烏依命不好,誰叫她以前也常害人呢!報應——

  吳修與歡介離開後,谷仲臣捧著那碗藥湯,一匙一匙喂進敖寒嘴裏。喂完了藥,他擰來一條溼巾,擦拭她唇邊的藥漬,並且潔凈著她的身軀。

  「我知道你愛乾凈,即便是出門在外,也必每日入浴,可是你現在沒辦法自己洗,不過沒關係,有我在,我會每天幫你抹身的。」擦完了她的右手、換左手;他一邊幫她擦著身子,一邊不停對她訴說著情衷。

  尤其每當他擦拭到她腳上的傷痕時,那皮肉翻飛的三寸長傷口,總猙獰著對他吐露出昔日被狼牙撕裂出的痛楚,一遍又一遍,也將她的痛傳進了他的心。

  「我真是對不起你。」俯下頭,他來回親吻著那傷處,舌頭一舔觸到凹凸不平的肌膚,他的心就緊緊一揪。「從前我沒能好好保護你,害你受這麼大的傷害,此後再也不會了,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會保得你平安無恙。」

  敖寒在迷迷茫茫中感覺到很多人在身邊來來去去,聽到許許多多奇怪的聲響。其中最叫人難忘的就是「陳任忪」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告白了。

  第一次被人像這樣當寶似地珍視,她雖然在病痛中,心頭卻暖烘烘的,甚至有種莫名的想法——人生得遇如此有情人,她就算當下死了,也了無遺憾了。

  不過有些事她覺得很奇怪,她好像聽見誰提起了「烏依」這名字。烏依不是跟谷仲臣在「百草堂」裏雙宿雙棲嗎?怎麼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還有,「陳任忪」總說過去沒能好好照顧她,害她受傷……呃,一想起這事兒,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失控。他總愛親吻她腳上的傷痕,弄得她癢呼呼,怪難受的,但卻又……總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覺。

  她不懂,他為什麼說她的傷是他的錯?這傷是為了救歡介而得來的啊!根本與他無關,甚至她受傷時,他還不知在哪裏呢?又怎能怪他沒保護好她?這說法實在太矛盾了。

  睜開酸澀的眼皮,敖寒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卻依稀猜得出有幾天光景,這也可以從她全身僵硬的骨頭推斷出來。

  一抹微光叫她好不容易張開的眼又吃痛地閉了起來,直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她才稍微適應了些。目光才轉,便被床邊趴睡的人影勾住了所有注意力——是「陳任忪」,在她昏迷這段時間裏,他果然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心頭的感動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多情與體貼把她一顆冰心徹底融化成水了。

  顫抖的纖指不自禁撫上他疲累的臉,從那青白的顏色中,可以輕易看出他為她所付出的無限心意。

  「唉!你如此待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你這番情深義重呢?」她從來就不是會將熱情激狂表現出來的人。她有情,卻深潛,所以外人都當她冷沈,她也明白自己的缺點,但本性如此,又能怎麼辦?

  從前她以為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心愛的人便能了解她一片癡心,但是,與谷仲臣一場婚約證明她失敗了,「愛」一旦說不出口,便只能藏在心底當秘密了。

  對於「陳任忪」,她不願再重蹈覆轍,她想改變,不想再讓這幸福自手中逝去了,可她該如何做才好呢?

  「唉!」再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下床來,盡量放輕動作免得驚擾到他。

  敖寒走到放置衣服的包袱處翻找出一件披風,回到他身邊,她輕撥開覆在他背上的發,想將披風蓋在他身上,以防他著涼。倏地,某樣物件映入她眼眸,披風硬生生自她指間落下塵地。

  那是一塊紅色蝶形胎記!

  本來,人身上有胎記是件很普通的事,但大部分的胎記都是青色的,傃紅者就少見了,尤其又長在耳後,恍似翩舞蝴蝶的胎記,應該很少有吧!

  「陳任忪」有,巧合的是谷仲臣也有,兩個長在同一個地方、同樣形狀的胎記,這純粹是巧合嗎?還是……另有隱情?

  捂住到口的驚呼,她全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不願相信心中所猜,她愈加仔細檢查起他耳畔、脖頸間的肌膚。
  「嗚……」她的牙齒將下唇咬出了鮮血,最可悲的事實在她眼前出現。

  「陳任忪」頸項與臉部的膚質並不相同,顯示了他臉上挂著一只人皮面具。他是由另一個人易容改裝而成的,而這個人自然是----谷仲臣無疑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改裝成另一個人來戲弄她、戲弄她這個他所拋棄掉的糟糠之妻……純粹是耍弄嗎?水霧迅速充盈上眼眶,她的牙齒深深陷入唇瓣裏。

  他傷得她還不夠深嗎?明明已經不要了,卻為何要追來?想再一次傷害她?就算他們之間沒有愛,好歹也有過十年的姊弟之情,他怎能殘忍得這麼徹底?

  顛顛倒倒地跑出了帳篷,敖寒在疫區中盲目奔走著,心底才剛升起的幸福又在剎那間被摧毀殆盡。

  「仲臣,我不想恨你的,我愛你啊!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非叫我恨你不可……」

  令吳修與歡介驚訝的是,他們找到的烏依已經是個一腳踏進鬼門關的殘病女子。披頭散發、一身的惡瘡,這樣的她哪還有半點苗疆第一美女的風範?

  「烏依,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憐香惜玉的心情又在吳修心底悄然孳長。
  聞言,那躺在地上、渾身惡臭叫人不敢接近的女人抬起單眼,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為什麼?哈哈哈……你敢問我為什麼?」她痛苦地拖行著身子爬近他身邊。「是你,還有那個無情無義的谷仲臣,都是你們害我的,是你們把我害成這樣的——」她瘋也似地又哭又喊。

  「我害你的?」吳修指著自己的鼻子,這條罪他受得可冤了。

  「對,都是你們害我的!」如果她還有力氣一定活生生吃了他們的肉、啃光他們的骨。

  「烏依姑娘,你這話說得也太過分了吧?我們連碰都沒碰你一下,又怎麼害你了?」吳修自認避她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去害她?

  烏依恨恨地瞪著他。她一個苗疆姑娘,遠渡關山前來中原,對於這裏的一切本就不熟悉,愛上了谷仲臣,蒙皇上恩典將她賞賜給了他,還以為就此終生有靠了。

  誰知郎心似鐵,無論她如何表白,他始終不屑一顧,還拋棄她遠走高飛。為了他,她跋山涉水,不辭辛苦地追著他幾乎跑遍了半個中原。

  這對一個姑娘家的身體來說本就是一大負擔,尤其追著他這段時間,她食不安穩、睡不安寢,漸漸地,身體就出了毛病。

  最後,循著吳修這條線索追到的地方又是黃河疫區。才追到這裏的那一晚,她就病倒了,身上發出一顆顆毒瘡,漸漸蝕空了她的身體。

  而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吳修和歡介的談話,發現谷仲臣竟易容成「陳任忪」與敖寒相依相偎!在她為了他幾乎連命都丟了的這一刻,他不僅未念到她半分,還抱著其他女人溫存,這叫她怎麼甘心?就算要死,她也要拖一個墊背的,因此她拚盡最後一絲體力,對敖寒下了蠱。

  「我過分嗎?哈哈哈……隨你怎麼說都無所謂,反正我就要死了,而你們寶貝的那位女神醫也要跟著我一起走……」

  「烏依姑娘!」看她愛成這副又瘋、又落魄的模樣,吳修真是百感交集。

  「你對她說那麼多幹麼?不管她是好、是病,她敢對寒姊姊下蠱就該死!」歡介厭惡地瞇細了一雙美麗的眼。

  他的同情心可以用在天下人身」,唯獨對於想傷害敖寒的人  ,就算將那人千刀萬剮了,也不能泄他心中萬分之一的怨恨。

  「算了吧,歡介,反正她都要死了,你又何苦……」吳修想為烏依求情。

  「還沒死透之前,誰曉得她還會不會耍花樣?」歡介啐他一口,緩緩拔出了手中的寶劍。

  「住手!」隨著一陣沙啞的嗓音響起,蠱毒已解,但身子仍虛弱的敖寒緩步走進對峙的三人之中。「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把病人扶進診療室裏!」

  「寒姊姊!」 啷一聲,歡介手中的寶劍落了地。「你怎麼起來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待會兒的血腥場面他不想讓她看見。

  敖寒其實已經在一旁待了很久,吳修、烏依與歡介之間的對話她也全聽見了,只是她不懂:谷仲臣不是喜歡烏依才娶她的嗎?怎又會拋下她千裏迢迢追逐自己而來?

  而聽烏依的口氣,似乎追谷仲臣追得很苦,因此才會把怒氣牽連到她身上,對她下蠱。這麼說來,烏依也堪破了谷仲臣的偽裝嘍?

  加之於吳修和歡介毫不顯驚訝的反應,他們兩個對這出戲碼八成都了然於心,卻沒有一個人肯對她說破,讓她被谷仲臣耍得團團轉。

  吳修是谷仲臣的好友,他站在他那邊,這一點她可以理解。那歡介呢?他們情同手足,他何以忍心騙她?

  她向來冷沈,遇事也不會大吵大鬧,除了面對谷仲臣易容的「陳任忪」;他的調戲總能例外地勾起她所有負面的行為,引得她行為失控。

  因此,盡管此刻她心有千千結,依然不動聲色地裝作什麼都沒發現。

  「陳大人累壞了,正在篷裏休息,我不想打擾他,所以獨自出來走走。這位姑娘是打哪兒來的?你們既已發現她生病,怎麼不立刻送她去診治?」

  吳修與歡介面面相覷,想不到敖寒認不出烏依來。不過也難怪啦!非十分熟悉之人  ,誰能將昔日嬌美更勝春花的烏依、與眼下狼狽比乞丐還不如的病婦聯想在一起?

  「敖姑娘,她是……」吳修張口才想解釋。

  「我們不知道她是打哪來的。」歡介暗對他通過一抹眼色,搶白道:「我正想要盤問出她的來歷呢!」他想,敖寒既然沒認出烏依,那就乾脆瞞她到底吧!省得她知道了事實真相,又要難過。

  「人都病成這樣了,還盤問什麼?要問也得等治好她再問啊!」敖寒輕責道。「還是快扶她去診治吧!」

  「是!」歡介撿起地上的劍交給吳修,然後走過去扶起烏依。

  烏依雙瞳裏閃過一抹寒光。「你倒挺在意她的嘛!不過……」她冷笑,既然她已注定不幸了,那就絕不容許敖寒獨佔幸福。「我——呃!」豈料她嘴巴才張,喉嚨就像被制住似,發不出聲響來了。

  歡介兩指捻著一根銀針刺入她的啞穴。〔你以為我還會再給你機會傷害寒姊姊嗎?」接著,他將銀針整支插入她體內。「別作夢了,只要我想,起碼有一百種方法叫你死得連半根骨頭都不剩。你若聰明,最好放機靈點兒,少惹是非,寒姊姊若是掉了根頭發,我絕不會放過你。」

  烏依瞪大了眼,眸裏有憤怒、也有恐懼。歡介外表嬌傃如花,心態卻有些偏激,她毫不懷疑,自己若再碰敖寒一下,鐵定死無全屍。

  「你們還在那兒蘑菇些什麼?」敖寒催促了聲。她有預感,若想得知這一連串事件的真相,只有從烏依身上尋了。

  進了義診帳篷,敖寒就將歡介與吳修趕了出去。

  「寒姊姊,讓我留下來吧!我可以幫你的。」歡介可不放心讓敖寒與烏依獨處。

  「胡說!患者是位姑娘家,我要脫衣檢視她身上的瘡口,豈能讓你入內觀看?」敖寒將他推出了帳篷。「你們都去給我燒熱水,以便待會兒清洗那位姑娘的瘡口。」

  歡介與敖寒在一起也有六年了,自然了解她守禮之嚴,非一般人所能想像。她說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天皇老子來也沒情可講。他也只得認命離開義診帳篷。

  吳修卻擔心地頻頻回顧。「放烏依與敖姑娘單獨相處,萬一……」

  「我剛才警告過烏依了,她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不過為求保險,你還是去叫醒谷仲臣,我去燒開水。」這世上若說有誰能改變敖寒的,非谷仲臣莫屬了。

  「好,分頭行事。」吳修和歡介各分兩邊跑了開去。

  直到確定那兩人已走遠,敖寒再回到烏依身邊。

  烏依姑娘。」她輕喚了聲,惹得啞穴被制、口不能言的烏依瞪凸了眼。

  敖寒微嘆口氣,打開藥箱,取出一塊磁石在烏依的啞穴上滾了兩趟,她體內的銀針隨即被吸了出來。

  穴道一解,烏依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你早認出我了?」

  「我聽見了你們方才的對話。」敖寒邊答,邊自藥箱裏取出數瓶外敷與內服藥。

  「那你想怎麼樣?殺我嗎?」烏依恨懼地瞪著她,只恨自己此刻心有餘力不足,否則一定拖她去墊棺材底。

  「怎麼會?我好歹是個大夫,只會救人,不會殺人的。」敖寒又取出一把剪子,緩緩剪開了她身上的衣服。

  「你想做什麼?」就算苗疆姑娘天性豪爽開放,也不習慣在人前寬衣解帶啊!烏依掙扎地想躲開敖寒的手。

  「你身上的瘡口得治療才行。」敖寒面不改色地持續她的治療行為。

  「住手!我才不要你救。」叫最恨的仇人救她,這算什麼?

  「我是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當她的衣服卸盡,敖寒簡直不能想像,這姑娘是  怎麼忍受如此痛苦的?
  烏依身上的毒瘡,最小的都有拇指大,其中一個更腫如拳頭,而且俱已潰爛化膿,顯見病發已有一段時間。或許在她尋到「百草堂」時,身子就感到不適了,但她卻一句話也沒說,依舊每天笑臉迎人地追著谷仲臣跑,是怎樣的一股熱情迫使她為了愛連命都不要?

  敖寒著實不懂,她也喜歡谷仲臣,愛他入了骨血,可她從未想過將這股情意在他面前宣之於口,因為那樣太失禮了。

  可這種行為真的不對嗎?如果主動追求所愛真是錯誤的?為何此刻她見著烏依不僅未升起任何反感,反而由衷敬佩她的勇氣?每個人對於愛都有不同的見解與表現,烏依服膺的是勇往直前,歡介選擇一生默默地守護;那她呢?

  過去,她以為「愛」是無私的奉獻與等待,但在谷仲臣所易容的「陳任忪」的啟發,她漸漸興起了獨佔與爭取所愛的想法。

  可是他心裏又有什麼樣的意念?易容調戲發妻、與她追逐千裏,只是一場純粹的遊戲?抑或別有目的?

  她記起他曾經對她說過:只要是她心中所願,刀山火海,他都會去幫她達成;前提是她主動開口!

  他究竟想從她嘴裏聽到什麼?她疑惑著,依然尋不出答案。

  「快住手!」當敖寒的手碰觸到她身上破爛的膿瘡時,烏依吃痛地尖叫起來。「好痛!啊……」

  「膿血不擠出來,瘡口是不會痊愈的。」敖寒繼續用力擠壓著她大腿內側的膿瘡。

  「不要、不要……啊!好痛……住手……啊!」烏依的手用力推向敖寒。

  敖寒也才病愈,體力不足,一不小心被她推倒在地。

  此時,谷仲臣突然掀簾進來,目睹敖寒跌倒的模樣,以為烏依又想對敖寒不利,揚起拳頭便衝了過來。

  「寒兒----  」  

  「出去。」驀地,銀光一閃,敖寒懷中的銀針朝他射了過去。

  「啊!」下一瞬間,谷仲臣的膝蓋上即插了支閃閃發亮的銀針,痛得他身形一晃,差點雙膝落了地。「寒兒,你……」天哪!她真不愧女神醫之名,認穴奇準,插得他痛死了。

  「我不是說過,有女病患在的時候,這帳篷是男賓止步嗎?」她悄臉一凝,肅寒之氣自體內汨汨發散而出,在小小的帳篷裏迥旋呼嘯。

  烏依背脊竄過一股惡寒。原以為這女人是個沒個性、沒脾氣的無味家夥呢,想不到她是外柔內剛,磅薄的氣勢與對面的谷仲臣比起來簡直不遑多讓!這就是谷仲臣舍棄自己而鍾情於她的原因嗎?

  谷仲臣伸手拔下膝蓋上的銀針,酷戾的目光直射向烏依。「寒兒,她……」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對敖寒下蠱的,他怎能放心讓敖寒與她獨處?

  烏依雙瞳一黯。其實知不知道谷仲臣舍棄她的原因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她都要死了不是嗎?只是……為什麼?她那麼漂亮、又那麼愛他,為何他始終不屑一顧?她到底哪裏不好?

  「你還沒看夠嗎?出去!」敖寒身子一閃,擋住烏依裸露的嬌軀。

  「寒兒,你誤會了,我不是要看她,我……」谷仲臣急得跳腳。他要愛烏依,八百年前就愛了,會淪落到現在用偷看這一招嗎?

  敖寒當然知道他對烏依沒有企圖,從他那雙殺人也似的眼眸就能看出了;她充作阻  隔物的原因是為了不再叫烏依這癡情的苗疆姑娘再受他那無情的目光所傷害。雖然烏依對她下了蠱,但烏依自己也飽受病痛折磨!這樣也就夠了。她無意去記取仇恨,也不想做復仇那種愚行。

  「有話等我為這位姑娘診治完畢再說,現在你還是先出去吧!」

  「你還要救她?」谷仲臣快氣翻了。「你知不知道,她……」

  「出去!」不待他說完,敖寒冷斥一聲。「你再不出去休怪我不客氣了。」她手中捻著三根銀針。

  谷仲臣心中一寒。他的膝蓋還痛著呢,怎能不忌諱她手中的武器?

  「寒兒,咱們……有話好說……」

  敖寒冷眼一掃,一根根針出了手。

  「喝!」谷仲臣立刻往後一翻,雖然避開了銀針,但人也被逼出了帳篷。

  「誰都不準再進來,否則休怪我手下不留情。」敖寒說完,咻咻咻,三支銀針出了手,正好在帳簾前排成一個品字形。

  金陽輝映下,三支銀針隨風搖晃,閃爍出詭異的光彩。

  「看來寒姊姊真是發怒了。」手上端著熱水的歡介不住咋舌道。

  「我都不知道她原來有這一手好功夫。」摸著膝蓋,谷仲臣長嘆口氣,後知後覺的人就只好用身體去記取那種痛。

  只有吳修悶著聲音在偷笑。原先他一直很不看好敖寒的,她的樣貌太普通,怕無法長久吸引閱女無數的谷仲臣。

  誰知越與她相處,越發覺她的閃亮耀眼和與眾不同;天底下也只有這麼一位古怪、別扭、固執、卻又善良如菩薩的女神醫了。怪不得谷仲臣和歡介都要為她神魂顛倒!

  不過愛上那種女人注定要吃苦。吳修慶幸自己向來重視容貌勝於內在,所以他水遠也不會被那種怪女人吸引。換言之,他這一生都會快快樂樂,不會受罪。

  帳篷裏,敖寒趕走谷仲臣後,又像沒事人似地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烏依的患部上。

  「我一定得將那些膿血放出來,這瘡才會收口,你忍著點兒。」

  烏依揮開她的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既己認出我來,還會不知道外頭那個男人的真實身分嗎?你應當也發現了,是我對你下的蠱,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我是知道。」敖寒並不規避她的問題,直接點頭道。「但他的身分,和你對我做過什麼事都與我治病無關,救人是我身為大夫的天職。」

  對於敖寒的冷沈,烏依直忍不住發火。〔救人、救人!你滿口都是大夫的天職,你這個人就沒有自己的情緒、感覺嗎?」

  敖寒停下手中的動作,愕然地望向她。「這是你對我的感覺嗎?我像個沒感情的人?」莫非在以前的谷仲臣眼裏,她也是個沒感情的人?

  「你有感情嗎?」烏依憤然吼道。「對於害你的人,你也不氣;面對愛你的人,你還是滿腦子想著做大夫的天職;你沒有喜怒哀樂,像你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麼樂趣?」

  敖寒低下頭,沈思半晌。「可我無法氣你啊!你雖害我,但你勇於追愛,連命都不要的魄勢又令我十分地欽佩,這樣叫我怎麼氣你?」

  這回換烏依瞠目結舌了。

  敖寒趁著她發呆的時候,迅速處理她身上的瘡口;大部分都弄好了,只剩她腹部那拳頭大的膿瘡,她的手才稍微一碰,烏依就回過神發出一聲凄然的慘叫!

  「住手,快住手,求求你……」這回她連眼淚都流出來。

  敖寒苦惱地看著烏依淚痕滿布的小臉,這樣倨傲的姑娘卻舍下自尊求她,可見那已非常人所人忍受,她也不忍心再叫她受苦了,可膿血不出又不行。她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忽然靈光一閃,或許,可用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民她忘了痛。

  迅雷不及掩耳地,敖寒俯下頭,以嘴吸出她腹部膿瘡裏的膿血。

  再一次,烏依目瞪口呆,果然把痛楚都給忘了。她身上的瘡是連自己瞧了都覺得噁心的東西啊,敖寒卻……她為什麼能為一個病人做到如此地步?

  烏依著實迷惑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說她有情、卻無情;說她無情、更多情。

  她忍不住好奇:敖寒,人稱『女神醫』,認識她的人都讚揚她是慈悲善良的活菩薩,可她的真心呢?這平等對待每一位病人的大夫,心裏究竟藏了怎樣一番思緒?

  谷仲臣是否也是受到敖寒這樣令人費解的個性所吸引,所以才會捨棄自己,千方百計追尋探索敖寒的心?

  若果真是如此,那她要用什麼來跟敖寒拼?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情緒在烏依心裏翻騰洶湧。隱隱約約有一種覺悟,這一場仗她是敗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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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00:35: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谷仲臣直在帳篷外等到日落時分,才瞧見神情疲憊的敖寒顫巍巍地掀簾走了出來。

  「寒兒!」他快步上前扶住她虛軟的身子。「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怕死了烏依又加害於她。

  她倦極偎進他胸懷,長吁口氣。「我還好,只是有點兒累。」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彎腰,打橫兒抱起她。

  難得敖寒不以在外頭發生親密行為有失禮教的教條訓示他,她的手臂慵懶地勾上他的脖頸,雙眼疲累地閉起。

  谷仲臣一方面為她的溫馴竊喜不已,另一方面又深覺不安。守禮甚嚴的她怎可能不斥責他失態的舉止,反而安心地將自己交托給他?

  將她抱回了另一座休憩的帳篷,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倒在床鋪上。

  「我不想躺,坐一下就好。」她親昵地拍拍他的臂。

  谷仲臣立刻卷起棉被,置於她的背後,以便她坐臥得舒服。

  靠在綿軟的被上,敖寒滿足地勾起一抹笑弧。「謝謝你。」

  「我們之間棡搨n說謝嗎?」他下了床榻,走過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喝杯水,喘口氣吧!」

  敖寒睜開眼,接過水,對他綻出一朵柔若春水的笑花。「我說謝謝不是在跟你客套,是真心感激你的體貼。」

  「聽你的口氣好像已經了解我的心意似的?」他眨眨眼與她打趣道。

  她歪著頭,困惑地望向他。

  他心臟猛地一撞,為她似天真、又無邪的神情勾去了心魂,忍不住傾過身,輕吻她的紅唇。

  敖寒沒有閃避,甚至沒有合眼,只是睜大秋水也似的眸子仔細瞧著他。這舉止、這模樣兒,分明寫滿了愛,可為何他就是不肯告訴她實話呢?

  品味著她柔軟溼潤的芳唇,像飲進一杯美酒,沈醉的芬芳直由口唇竄進心坎裏;谷仲臣情不自禁地越吻越深入,舌頭挑開她的唇瓣,闖入她的唇腔中,化成一只採蜜的蜂,貪婪地啜飲著她口裏的津蜜。

  敖寒也不反抗,徐緩地配合他。當兩舌交觸時,她身子再也受不住激情煽動,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這副唇是「谷仲臣」的,那曾經小小的、在她懷中親親愛愛喊著她「姊姊」的小仲臣的。

  小時候她還幫他洗過身子呢!可現在,他一只手臂就可以將她整個摟抱起來,當她偎在他胸膛時,像是依在一面墻上,感覺堅實、又可靠;不同的是,墻沒有溫度,而他卻擁有滿腔滿懷的熱情與激愛。

  這樣的吻是奇怪、甜蜜、而且扭曲的,因為在吻他的同時,童年時他純真的表情總是不斷閃過她腦海,叫她對這次的吻既想陶醉、又不敢太投入。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兩片同樣的唇啊!為何在她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分,還當他是「陳任忪」時,她就能用對待男人的態度待他,而一旦角色換成谷仲臣……很難……

  糾結的情緒搧揚得這吻,變得又甜又澀。

  「不----」悶哼一聲,她用力推開他。

  「寒兒!」谷仲臣嚇了一大跳。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兩情相悅了呢,怎麼她又變了?「你怎麼了?」

  瞧著他,她心裏百味雜陳。莫非一直以來導致他們婚姻失敗的主因在她、而非因於他?是她拋棄不了童年時的相處形態,而他看出來了,所以他主動求去?

  谷仲臣捉住她遊移在他臉上的柔荑,深情的眸注視若她。「寒兒,你有話想跟我說是不?」

  她點頭、又搖頭。「我……你說你喜歡我是不?」

  他拉過她的手湊近唇下一吻。「我愛你。」

  「你以前從來不曾愛過其他女子嗎?不……我應該說……你有沒有成過親?也不對……我是想問……你是否有過妻子?」

  他兩道濃眉蹙成一座小山。怎麼有種感覺,她似乎勘破他的偽裝了?

  但是,這有可能嗎?以她耿直的個性是從不會懷疑人的,除非他自露馬腳、或有人告訴了她……烏依!對了,也許是那女人說的。

  可她知道真相後為何不吵不鬧?一般女人不都會來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嗎?

  偏偏她不凡得緊,叫他費盡心思也不曉得該如何捉住她的心。

  不過也正因她如此特殊,才能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不是嗎?他該慶幸的,在四歲那年,父母就為他訂下了這麼一個舉世無雙的寶貝。

  「寒兒,我這輩子還沒與任何女人拜過堂。」

  敖寒聞言目光一黯,聽他的語氣像似全盤否認掉過往兩小無猜的情誼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話又完全勾住她的注意力了。「但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誤。」他好笑地輕吻她微啟的唇,樂見兩朵紅雲在她雙頰渲染出奪目的傃光。「我曾經錯過一個女人,我以為我們並不相愛、也不適合,所以自作主張地放我們兩個自由。結果我錯了,我們其實很合適,在心裏也是彼此相愛的,只可惜當時我們都太年輕了,不懂得把『愛 說出口,以至於錯過了那段緣。所以這一回我發誓:心中有愛,我就要大聲說出來。寒兒,我愛你,你呢?」

  她大大的眼睛裏寫滿錯愕、驚喜、難以置信……萬種情緒,微啟的檀口只能發出微弱的哼聲,卻說不全一句完整的話。

  谷仲臣嘆了口氣。看來她的心還沒準備好,他該再多等一段時間嗎?

  敖寒的手又撫上了他的臉。好幾回,她都想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瞧清他的真面目,但又下不了手,她想等待他自己坦白。

  「我……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她又來回摸著他的臉。「雖然我還不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確實喜歡你。」

  「愛呢?你愛不愛我?」他渴望地問著。只待她一點頭,他臉上的面具就可以撕下了。

  「這一點得等我將事情全部想通後才能回答你。」

  他定定地瞧著她好一會兒,輕吁口氣。「好吧!我等你。」他擺擺手,離開了帳篷,剩下的時間就留給她獨思了。

  清晨,天才亮,谷仲臣就卸下了易容,神清氣爽地來到敖寒休憩的帳篷。

  離她說要思考他們之間的問題、請他給她時間的那日,已過了三天。這期間,她就只專心地顧著烏依身上的瘡,連見他一面都不曾。

  他受夠了!耐性宣告耗盡,決定恢復真面目來找她攤牌。

  「寒兒,你起來了嗎?」掀開帳簾,簡陋的床榻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哪有敖寒的身影?

  難道她這麼早就去給烏依換藥了?他腳步一轉,走向義診的帳篷。「寒兒!」照例,他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掀簾走了進去。

  「啊!」自睡夢中被驚醒的烏依,隨手抓過一個枕頭就朝他丟了過去。「你想幹什麼?」由於她身上的瘡口正在結疤之際,敖寒要她盡量穿得清涼,以免衣物磨破了新生的肌膚,會留下無可抹滅的痕跡。

  女孩子嘛!誰想在身上造幾個疤?當然是越小越好嘍!仗著敖寒下的禁令,沒人敢隨便靠近這座帳篷,她索性全裸入睡。前幾天也都好好的,誰料得到今兒個一大早谷仲臣會突然闖進來,嚇得她連找衣服遮身子的時間都沒有。

  谷仲臣也想不到她會這麼大膽裸睡,微顯尷尬地轉過身去。「我什麼也不想做,我只是來問你,寒兒呢?」

  「我怎麼知道?」烏依手忙腳亂地找著衣服。

  「你會不知道?」谷仲臣霍地又轉過身。「最近她每天都跟你泡在一起……呃!」一件肚兜罩上了他的臉。

  「轉過去!」烏依低吼一聲,找不到完整的衣物,她乾脆先捉條棉被裹住身子。「你又沒把她賣給我,我怎曉得她去了哪裏?」

  谷仲臣漠然取下臉上的肚兜,心急駭然的腳步一步步逼向她。〔少跟我耍花樣,整個疫區只有你跟她有過節,如今她失了蹤,你絕難逃幹係!」

  烏依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從前只覺谷仲臣偉岸不凡,是難得的好男兒,所以她很喜歡他;怎就沒發覺到,其實在他俊挺瀟灑的外表下,藏了副可怖到了極點的霸道、狂邪性子?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谷仲臣毫不留情地使勁攫住她的下巴。「要是你敢對我說謊,這一回就算天王老子來說情,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語畢,他用力推開她。

  烏依軟軟地跌回床榻上,身上的棉被滑了下來,露出玲瓏有致的少女嬌軀。

  谷仲臣卻連瞄都沒瞄一眼,轉身衝出了帳篷,他的心裏只有敖寒一人,其他女人就算脫光了在他面前裸舞,他也不屑一顧。

  一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了,烏依才重重吁出一口長氣,過去她是不是太小看谷仲臣了?那樣可怕的男子,她居然當他是好吃的軟柿子,還想與他廝守一生!幸虧她現在瞧清現實了,那種男人還是留給別人吧!她無福消受。

  不過……敖寒這女神醫倒有意思,她不美,卻有種叫人想要親近的吸引力。烏依抓著被子又躺回床上,不曉得敖寒還收不收徒弟?她挺想多與她相處些時候的。

  谷仲臣離開義診帳篷後,就直接找上了吳修和歡介,告訴他們敖寒失蹤的消息。三個男人幾乎將疫區翻過來一遍,才從一位半夜起床上茅廁的阿婆口裏得到一丁點兒有關敖寒的消息。

  據說昨夜有一名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的男人騎馬突破了封鎖網,進了疫區逢人就問敖寒的所在,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找到敖寒了,不過今晨敖寒的失蹤卻是不爭的事實。

  「難道是那個臉罩鐵面具的男人將寒姊姊給擄走了?」歡介臉色發白,凡事一牽扯上敖寒,他所有的理智就灰飛煙滅了。「那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要綁架寒姊姊?寒姊姊會不會有危險……」

  「歡介、歡介!」吳修用力一摟他抖頭不停的肩。「事情還沒有定論,你不要先自己嚇自己好嗎?」

  「可是寒姊姊……」歡介眼眶中藏著水霧。在好不容易才將敖寒從鬼門開拉回來後,又突然失去了她,叫他如何承受得了這連續兩次的打擊?

  谷仲臣沒時間理會他們的慌張,他來回踱著方步,搜索記憶中有關這附近可疑的人事物。

  本來烏依是一大疑點,但根據線索促使敖寒失蹤的主因在男性,因此他先排除了烏依這號嫌疑犯。而方圓百裏中,有哪一個人是符合線索裏所描述:身穿黑衣、臉罩鐵面具,有能力突破封鎖網,並且無聲無息帶走敖寒的?

  「吳修,我記得疫區北面有座馬首山,裏頭有窩強盜,那個強盜頭頭外號叫『鐵面修羅 是不是?」

  吳修眼珠子一轉,隨即了解谷仲臣所指為何。〔你懷疑是『鐵面修羅 劫走敖姑娘的?」

  「符合線索裏所描述的條件,又有這本事的,方圓百裏內只有他。」傳言「鐵面修羅」武藝非凡,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物,不過他向來盜亦有道;雖然劫人錢財,但絕不妄傷無辜。所以谷仲臣就不懂了,他劫持敖寒所為何來?

  「『鐵面修羅 是誰?」歡介緊張地問道。

  「一個還算有俠義心的強盜。」吳修解釋完,復轉向谷仲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又沒有把握事情一定是他幹的,不能大張旗鼓地帶兵去圍剿。」

  谷仲臣沈思了半晌。「我自己去。」

  「等一下,我也要去。」歡介可沒耐性在這裏俊等,無論如何,救敖寒他一定要出一份力。

  「那我也去吧!多個人多份照應。」馬首山可不是好玩的,吳修不放心這兩個被情迷昏頭的男人去胡搞瞎闖。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谷仲臣還不打緊,少了歡介那張漂亮的臉蛋欣賞,往後他的人生會很寂寞的。

  谷仲臣想了想,救敖寒,多個人多分力也好。「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敖寒真沒想到,馬首山裏竟是一處如此美麗的人間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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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00:35:54 |只看該作者
  入了山谷後,花木扶疏的美景中四處分散著數幢竹屋,那些傳聞中可怕的強盜就住在這個幽雅的所在。在這裏,他們不喝酒、不吃肉、也不談血腥打殺,男人下田耕作、入山打獵;女人紡紗織布、灑掃做飯;幼童呼朋引伴、四處玩耍……分明一處世外桃源  ,半點不像強盜窩。

  尤其卸下面具的「鐵面修羅」馬明明,「他」竟是個她,活脫脫一名嬌俏美傃的大姑娘,江湖上怎會給她那麼一個可怕的稱號?

  「敖姑娘被嚇到了吧?」一名老婦坐臥在床上笑呵呵地望著她。這老婦就是敖寒被請來這裏的原因,她是馬明明的母親,已僵癱在床多年,無法行走。

  馬明明聽說名聞天下的「女神醫」來到疫區免費為病人做義診,因此便漏夜商請她來為母親診治,希望母親還有復原、重新行走的一天。

  敖寒敬佩她一番孝心,因此答應隨行,只是這裏的一切都太叫人驚訝,她才會忍不住失了神。

  「對不起!」

  「哈哈哈!如果你不吃驚,就要換我吃驚了。」馬夫人雖生病臥床多年,卻不減樂觀的天性,依然豪爽好相處。

  「娘!」馬明明低喊了聲。人家大夫在看病,她又在耍什麼寶嘛?

  「我說錯了嗎?分明是一個大姑娘,卻要扮成一副殺人魔王的樣子,我看你這輩子別想嫁得出去了。」馬夫人數落道。

  「我只是搶劫,從來沒殺過人!」馬明明辯道。「而且我戴面具也是不得已的,誰叫你要給我生一張毫無威脅力的臉,叫我頂著這張可笑的臉出去打劫,鬼才會怕我啦!」

  「哎哎哎!為娘的可給你生了張花容月貌,你還有什麼不滿?」

  「這張瞼拿去青樓買才值錢啦!去打劫、闖江湖……啐!」她輕哼一聲。真面目要泄了出去,她不被江湖上那些危險份子啃得不剩半根骨,她「馬明明」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馬姑娘戴面具原來是想嚇人?」一點閃光驀地竄過敖寒腦海,她想起易容改粧的谷仲臣。那他的改扮又是為了什麼?

  「是啊!」馬明明摸摸自己的真面目,嬌俏有餘卻威嚴不足,這是迫使她行走江湖不得不戴張鐵面具的主要原因。「咱們做人啊,有時單靠一張臉是不能成事的,尤其我做的這種無本買賣,不長得嚇人點兒,誰肯乖乖讓你搶?但是也不能只靠一張面具走遍江湖,還得隨機應變。就好比你嘍!用恐嚇那一招絕對是不管用。」她記起昨夜去商請敖寒上山一趟時,刀子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硬是寧死不屈,逼得她最後不得不盡泄底細才請得這女神醫入山。

  敖寒腦海裏轉著谷仲臣易容的「陳任忪」對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還有自己在得知他真面目前後的兩番不同反應。

  過去,在面對谷仲臣時,她有很多事情做不出來、該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對她亦然。這或許是因為他們在一起太久了,自幼一起長大雖然累積了無數情誼,卻也在他們之間造就了不少鴻溝。

  但當他們其中之一換了個身分後,以前存在的禁忌就全都消失了,他毫不保留、大膽示愛;同樣,她亦能以真性情、拿出心底最火熱的愛對他。

  是不是在一開始他就想到這個問題,所以才會易容改裝重新追求她呢?也許吧!不管真相為何,結果他是成功的。

  嘴角微勾,她眼中的迷惑盡散,柔柔的波光在裏頭蕩漾著,讓她自裏而外散發出迷人的成熟風採。

  「馬姑娘,為了感激你開啟我的疑竇,我一定會盡力讓夫人重新行走的。」

  「我開啟了你的疑竇?」馬明明疑問。但敖寒已經專心檢視起馬夫人的脈象,聽不見她說話了。她只得靜立在一旁等候敖寒診斷完畢,再與她談開心底的疑惑。

  敖寒切完馬夫人的脈,又觀起她的臉、眼、舌等諸位,最後,還細細檢查起她癱軟無力的雙腿。

  馬明明等了好久,忍不住打個呵欠。沒想到敖寒診病如此詳細,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還沒診完,害她好想去外頭搬張椅子進來坐,又怕她診完找不到她不好意思,只得繼續傻等下去。

  突然,門外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幹什麼?」馬明明走過去壓低聲音問道。

  「山下來了三個人說要找『女神醫 。」來人稟告道。

  「知不知道是什麼人?」

  「一個是『八府巡按 谷仲臣;一個是『金刀名捕 吳修;另一個自稱是『女神醫 的徒弟,名叫歡介。頭兒,三人中就有兩人是官,要打發他們走嗎?」自古官賊不兩立,沒道理放官兒進強盜窩嘛!

  馬明明低頭沈思片刻。「不,『女神醫 好歹是咱們的貴客,對於她的好友咱們不能失禮,我去會會他們。」說完,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又過了半晌,敖寒才算檢查完馬夫人的身體。

  「夫人,我請問你是不是腿足無力、不能起立,而口又健飯。如少忍饑餓,則頭回皆熱,有時還會咳嗽不已?」

  「對啊!」馬夫人嘆口氣。「我這病來得突然,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說是我年紀大了的關係,但我自覺身體還算強健,平時胃口也好,就不曉得為什麼站不起來?」

  「這是痿症。乃陽明胃火上升,衝於肺金,而肺金為火所逼,不能傳清肅之氣於下焦,故腎水爍乾;骨中髓少,所以無力起身。加之以胃火焚燒,故能食善饑,久則水盡髓乾而難治矣。」敖寒搖頭。「夫人,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馬夫人笑笑。「敖姑娘啊!我這把年紀也活夠了,你有什麼事直說無妨,我受得住的。」

  「夫人這病若初患一年內治,我當可保證你不留餘根、行走如飛,但你已臥床兩年餘,就算治好,腿部肌肉已痿,站立或短程行走是不成問題,至於久行,恕敖寒無能為力。」她很愧疚,才答應要還馬明明一名健康的母親,而今卻……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深感自己所學之不足。

  「哈哈哈!敖姑娘,能站老身已經很高興,你以為我這把年紀還有興趣學那些小夥子、小姑娘滿山亂跑?」馬夫人朝她眨眨眼。

  知道夫人是在逗她開心,敖寒噗哧一笑。「我知道了夫人,我保你能立如常人。」

  她起身,轉到案邊,落筆開了張藥方,正想交給馬明明讓她去買藥,哪知剛才一沒注意,現在想找人居然找不到了。「那個……馬姑娘……」

  「她出去很久了。」馬夫人仰頭又是一串大笑。這敖寒,外表冷凝沈靜、性子卻耿直純樸,專心做一件事就顧不到旁的,又容易將別人的話當真,真是有趣極了!

  「啊?」敖寒拿著藥方,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曉得該交付誰去買藥才好?

  〔給我吧!」馬夫人笑道。「等那丫頭回來,我再叫她照方去抓藥。」

  「喔!」敖寒聽話地將藥方遞了過去。「這湯藥一劑火滅,二劑火退,十劑而痿有起色,三十劑可痊愈;請夫人耐心服用。」

  「我服藥向來是有耐心啦!只是明明那丫頭,她從來沒那麼大耐心煎藥給我服。」馬夫人嘆道。

  「那……」敖寒把她的話當了真,煩惱片刻,便慨然應允。〔要不,待我治好了夫人再下山吧!」

  「我不準!」一聲怒吼如平地一聲雷般乍然爆開。

  敖寒愕然回頭。「仲臣!」他什麼時候恢復真面目了?而他身後還跟了……「吳修、歡介,你們怎麼全都來了?」

  「寒姊姊,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害我擔心死了。」歡介抱怨一聲,就想奔進她懷裏尋求安慰,卻叫谷仲臣一把拎住了領子。

  「我還沒死,你敢在我面前碰她,當心你的腦袋!」警告完歡介,谷仲臣一把將敖寒抓進懷裏。「你居然想躲我一個月?」

  「我沒想躲你啊!」敖寒指著病榻上的馬夫人。「我只是想治這位夫人的病。」

  「她有她女兒照料,要你多管閒事!」谷仲臣可不是耿直的敖寒,人家說就信,他狡猾似抓,一眼就看出馬夫人在尋敖寒開心,這讓他不悅到極點。「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你自己,你答應要給我的答案呢?」

  敖寒癡望著這張與她糾纏二十餘載、魂夢相依的俊顏,忍不住伸手來回撫著。「一直以來我都不懂,你為什麼用那種方式騙我?」

  谷仲臣皺皺眉。「原來你真曉得了!」可她卻不哭也不鬧,唉!這女人,想勾起她心中的火還真不容易。

  她輕頷首。「但在我看了馬姑娘的鐵面具之後,我終於了解,有時候人是需要兩張臉,分別去做不同的事。」

  聞言,他放下一顆久懸的心,因為她不僅懂得他的行事方針,同時也能體諒了。

  「我很抱歉,不過這是讓我們重新開始唯一的辦法。」

  「嗯!」她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我也該給你答案了。」

  他緊張地握住她的手,那大掌還微微顫抖著。

  敖寒微笑,路起腳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大嘴迅速咧開到耳後。「那好,我們立刻回去成親。」

  咦?」她楞了下。「那馬夫人……」

  〔等成完親後,我再陪你上來一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一把拉著她往外跑。

  敖寒只得以歉疚的眼神對馬首山諸人道聲抱歉,然後被谷件臣以最快的速度拖下山去。

  「喂,你想把寒姊姊拖去哪裏?」歡介追在他們身後。

  至於吳修,他依依不舍地望了馬明明一眼,想不到這「鐵面修羅」的真面目如此好看,真想多瞧幾眼,可是……再望一眼歡介的背影,還是歡介美一些。

  「歡介!等等我啊!」既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只好追較美的了。

  等不及回到疫區,谷仲臣就近找了家客棧,撒下大把銀兩,要人家幫他籌辦一場簡單隆重的婚禮。

  敖寒頗不自在地撥拔頭上的鳳冠,盡管這是她第二次戴了,這重量還是叫她承受不了。

  「真有必要重新舉行一次婚禮嗎?」其實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何必多此一舉?

  !當然!」谷仲臣回答得理所當然。「上一回我沒穿到新郎倌的衣服,我一定要穿一遍。」原來他想再結一次婚的原因在這裏。

  敖寒低下頭。上回他豈止沒穿新郎服,他連堂都沒拜,她是跟一只公雞拜堂的。

  「寒兒,這個婚非結不可。」他萬分嚴肅地對她說道,然後牽起她的手,來到倉促設好的喜堂。

  吳修正站在一旁充當司儀官,而歡介則把紅花結在他們兩人身上,再各交給谷仲臣和敖寒一條彩帶。

  吳修嘴巴才開,正想喊禮時,只見谷仲臣把手一揮,搶白道:「我只要三鞠躬禮,把其他不必要的都給我省掉,知道嗎?」

  吳修瞪他一眼。「有本事你由自個兒來喊。」

  「你以為我不敢嗎?」谷仲臣低斥,說完,他真的自己喊起來了。「一拜天地。」

  躲在紅巾下的敖寒真是忍不住想笑,第一次見到有人新郎倌兼任司儀官的,不過她還是隨著他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谷仲臣自己喊完後,又敲皺眉。「高堂沒了,這項也省了吧!夫妻交拜。」

  敖寒拉拉他的衣袖。「朝南方『百草堂 的方向拜吧!當然是通知在天有靈的爹娘  。」

  娘子有令,谷仲臣豈敢不從?便也隨她拜了,然後才是夫妻交拜。

  接著,他以最興奮嘹亮的聲音高喊:「送入洞房——」說完,他迫不及待拉著她進了客棧裏的臨時新房。

  歡介是含著眼淚觀禮的。過了今天,敖寒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谷家婦了,唉!可惜這樣一個好姑娘,配谷仲臣真是太不值了。

  吳修不懷好意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你,你很難過,我的胸膛借你靠吧!」這一輩子,他就屬今天最大方了。

  歡介斜眼睨了他一記,撇嘴冷笑。〔你說谷大少今年幾歲?」

  「仲臣嘛!他今年二十六。」

  「而我才十四,也就是說,如無意外,他一定會比我早死。等他死了,寒姊姊不照樣是我的?」

  「那……敖寒的年紀不是更大了?」

  「是沒錯,不過寒姊姊天生少言寡欲,不似谷仲臣感情激烈,總是大喜又大怒,有違養生之道,加上我會全心全力保護、照顧寒姊姊。所以你盡可放心,就算谷仲臣在地獄裏轉上了十八圈,我的寒姊姊依然會健康平安。」

  吳修呆了。歡介的眼神是認真的,這少年確實有意等谷仲臣死後,再尋途徑得到敖寒,也許給他機會的話,他還會乘機殺人奪妻……哇哇哇!這大可怕了吧?目送歡介的背影離去,吳修不禁打個寒顫。

  不過……哈哈哈!這場三角關係卻也是越來越好玩,這下子他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們了。一來,有遊戲不玩,非吳修也;二來,有美人不看,更不是他的作風。谷仲臣、敖寒、歡介,這當中既有趣味十足的遊戲,又有位天仙也似的大美人,雙重吸引力,叫他怎麼舍得下喔?大概得跟他們一輩子了,他有這種覺悟!

  洞房外有一番風雨,洞房內當然也不可能平靜。

  從拜堂開始,敖寒就一直忍著笑,到如今……谷仲臣卸下兩人的衣物,兩人赤裸相對,那笑卻是再也忍不住地直泄出她的櫻唇。

  谷仲臣有些挫敗地凝望在他懷裏笑成掩口葫蘆的新娘。「寒兒,你這樣很傷我的自尊心耶!」

  枉費他這麼努力地吻她、親她、抱她,她不投入也就罷了,居然送他一串長笑,好像他做得多差似的,真缺德!

  「對不起!」她搖搖頭,瞄一眼他赤裸的身子,又開始笑。「呵呵呵……我忍不住……抱歉……」

  夫妻行周公之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底有什麼好笑呢?谷仲臣實在不懂。他俯下頭,一邊以舌尖挑逗她軟綿的耳垂,一邊呢喃問道:「娘子,如不介意,可以將你開心的事與你相公分享嗎?」

  她又瞥了他一眼,笑得更大聲。「我不是……哈哈哈……故意的……」

  「我知道!」他總算發現她是看見他的身子才笑的。這更離譜了!他自信身材一流,腰就是腰、臀就是臀,有什麼地方能惹她如此發笑。「但你繼續笑下去,我怕做到明天咱們也圓不了房,這樣會很麻煩的。」

  她點頭、又搖頭,再瞄一眼他的身子,這回可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深吸口氣,勉力積聚所剩無幾的耐性。「娘子,這樣吧!既然你已笑得說不出話來,那我提問題,你以點頭、搖頭來回答可以嗎?」

  她雙手搗住眼睛頷首,笑得快脫力不敢再亂看「發笑源」。

  谷仲臣臉色發白又轉青,這種反應,好像他的身體多醜似的,真過分!

  「娘子是看了我的身體才想笑?」

  她點頭,笑得臉都脹紅了。

  他用力合一下眼睛,感覺受傷的自尊心又更殘破了。

  「請問是因為我的身體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她搖頭,他的身體很好,只是……太奇怪了!

  還好她沒在他受創的傷口上再撤一把鹽。「那是我的身體很難看嘍?」

  她又搖頭。他的身材好斃了,簡直好得令人匪夷所思。

  什麼都不對?他忍不住氣悶。「難道是我身體上寫著『好笑 二字,娘子一見就想笑?」

  這一回她居然點頭了,而且笑得眼淚直流。

  谷仲臣的火氣終於爆發。「我的身體好笑?它哪一點不合你意了?」他拍拍自己厚實的胸膛,頗為自豪。「這樣的身材,我雖不敢誇稱它是天下第一,但我若稱第二,還沒人敢去搶那第一呢!」拐彎抹角的,他還不是自誇為天下第一?

  「我沒說……它不好……」她邊笑、邊結結巴巴。

  「那你還笑?」笑到他們只能脫光光相對看,如此洞房花燭夜,恐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它不是不好,呵……只是奇怪……」她只要一瞥見他的身體那笑意就怎麼也忍不住。

  「奇怪?」他濃眉鎖出了幾個死結。「你倒給我說清楚,我的身體哪一點好笑了?」

  她一雙俏眼從他的臉龐、胸膛、腰桿……直往下瞄到他胯下,視線就停住了。

  他瞪大眼,也往自個兒的胯下瞄。很正常啊!威風凜凜的,世間少有呢!

  「我記得上一回我見它的時候它不是這樣的!」她突發驚人之語。

  「上一回?」他的眼珠子隨著她的話語直往外凸。

  敖寒用力一頷首。「我幫你洗澡的時候。」

  「你幫我洗澡?」他的眼珠子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完全暴出眼眶了。

  「嗯!是在你四歲、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呢?」她煩惱地回憶著。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谷仲臣怒吼一聲,翻身將她壓下。「幾百年前的事了,它當然今非昔比啊!」

  「才二十幾年,你誇張了----唔!」

  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再聽她說下去,他絕對會氣死、提早去見如來。

  把她吻得氣喘吁吁、幾乎窒息之後,他自傲地揚起眉。「你很快就會了解到什麼叫『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了,更何況是二十幾年!」他拉下床罩,掩住床上無限的春光。「我會讓你把過去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凈,連自己姓啥名誰都記不得。」

  「可……」她忸怩著身子,在他的愛撫下,體內的欲火一點一滴被點燃。「如果忘不掉怎麼辦?」

  他突然想起那種可能性,往後要是每回行魚水之歡,她都會指著他大笑一遍「今非昔比」,不必等閻王收他,他就先自我了斷了。

  「你不會再有那種今昔交錯的困擾了。」

  「咦?」莫非他想洗掉她的記憶力?

  「以後你會有一個每天變換不同容貌的相公,你光記我的臉就夠忙了,保證你沒時間再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他自信易容術天下無雙,不信治不了她。

  這下敖寒可驚呆了!這豈非代表往後每一晚她都得跟不同容貌的男人共度春宵?那……會不會太離經叛道?
  「相公,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嗯?」他的聲音自她豐胸悶悶地傳出。

  「別每天改變容貌,一個月改變一次就好,行不行?」這樣就不算「離經叛道」了吧?

  到底算?還是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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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00:37:0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谷仲臣模著新整的臉皮子,又是一個月的開頭,可以抱著他的神醫娘子好好地溫存一番了,呵……想到就興奮。

  「寒兒,快出來,你瞧瞧我這回的模樣兒怎麼樣?」

  「相公!」敖寒打「百草堂」裏迎出來。「這回的粧扮好特別呢!」

  「是嗎?」他伸手撫上頰邊一道刀疤;因為三天前敖寒在市集上多瞧了位刀疤漢子兩眼,所以今朝他特地把自個兒的容貌給弄破相了,就盼她的注意力能多留在他身上幾分。「只要你喜歡,下回我可以再多弄兩條疤。」
  她秋水般的大眼眨巴、眨巴的。什麼時候她喜歡男人臉上有疤了,她自己都不曉得?

  「娘子啊!我……」瞧見她迷惑的純真神情他就心癢難耐,忍不住探出大掌摟住她的肩,噘起的唇對上她細白的脖頸----「哇!」什麼玩意兒,怎親得他一嘴冰涼?

  敖寒被他吼得耳朵差點聾掉。「相公!」

  「你身上那是……什麼玩意兒……啊!」谷仲臣指著從她衣領處探出頭的東西。「很可愛對不對?」她面不改色地抓出盤旋在衣內的蛇。

  「蛇……可愛?」他幾乎要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了。世上有幾個女人會覺得蛇可愛?偏偏他娘子是其中之一!不過……這紅傃傃的小蛇瞧起來挺眼熟的。「你哪兒抓來這蛇?」

  「烏依送我的。」她笑咪咪地答道。

  「烏依——」他下巴應聲落地。難怪覺得眼熟,是烏依最寶貝的苗疆特種毒蛇嘛!被咬到十死無生的。

  「谷大人,好久不見。」一張嬌美笑顏自敖寒背後採了出來,可不就是那苗疆第一美女,烏依。

  「你怎麼在這裏?」谷仲臣趕緊將敖寒抓進懷裏小心護著,他可沒忘記烏依曾經害過敖寒。

  「我好崇拜女神醫,所以決定拜寒姊做師父了。」烏依一臉傾慕地望著敖寒。

  「她現在是我師妹了。」歡介迎了出來,笑得可賊了。

  谷仲臣只把錯愕的視線對準敖寒。「你收她做徒弟?」

  「我發覺烏依對用藥很有天分喔!」敖寒笑得燦若春花。

  廢話嘛!烏依豈止會用藥,她還很擅長使蠱弄毒呢!谷仲臣驚吼:「我反對!你怎能將別有居心的人留在身邊?」

  「反對無效。」烏依對他咧咧嘴。「而且師父也收了我的束修了。」

  「束修?」谷仲臣望向懷裏的敖寒,她正不停點著頭,愛不釋手把玩著掌中傃紅小蛇;他腦門驀地一麻。「該不會這蛇就是束修吧?」

  敖寒頷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很特別的束修對不?」

  谷仲臣把眼狠狠往烏依與歡介方向一瞪,他們正不懷好意地對著他笑,而他的娘子……敖寒顯然天真地看不出她的相公被欺負了。

  他雙拳難敵四手,這一廂就暫時認栽,先撤退,找個地方重新教育敖寒一番後,回頭再與他們算帳。

  「寒兒,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對你說。」

  「什麼事?不能在這兒說嗎?我書館裏還有病人呢!」

  「對啊!咱們很忙的,沒空陪大少爺玩遊戲。」歡介口舌不饒人地諷刺道。

  眼看著老婆又要被拐走了,谷仲臣趕緊長臂一伸將敖寒禁錮在懷中。「你徒弟收假的嗎?給個機會讓他們練習、練習嘛!不然他們日後怎學得會獨當一面?」

  「這樣嗎?」敖寒的心意開始動搖。

  歡介怕敖寒被搶走,忙截口搶道:「不行啦,寒姊姊,你不能走,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烏依又才進門,連藥放在哪裏都不曉得,哪幫得了我?」

  「歡介說得有理。」敖寒又開始掙扎著要脫出谷仲臣的懷抱。

  「哎,不過要個幫手嘛!我隨時可以找一個給他。」谷仲臣笑得又陰又寒。「吳修,歡介找你快找死了,你還不快出來?」他運足功力高喊,整座「百草堂」都震動了。

  歡介臉色乍白。找那個牛皮糖給他當幫手,他不被纏死才怪!

  吳修打醫館裏跑出來,兩道濃眉皺得連成一氣。「吼什麼吼?你想把屋子吼垮是不是?」他手上還牽了個柔媚嬌傃的俏姑娘,是近日才泡上手的關中名妓----蘇浣浣。前一刻,他兩人還躲在床上打算玩一場巫山雲雨情的,誰知衣服尚來不及脫,就被谷仲臣的吼聲給震下床了,氣得他想拿出金刀與谷仲臣的尚方寶劍大戰三百回合。

  「可不是我故意找你麻煩,而是歡介正急著尋你。」以前谷仲臣很討厭吳修那種不論男女老少,只要長得漂亮就想調戲的壞習慣;不過他現在每天都求神拜佛,祈禱吳修早日神力大發,拐走歡介,省得那個小男孩一天到晚跟他搶敖寒。

  「我沒……」歡介急退一大步。

  吳修兩顆眼珠子在歡介與蘇浣浣間來回比較半晌;名妓的冶傃風情是很令人陶醉,但是,歡介的絕代美顏卻更養眼。很現實地,他推開了蘇浣浣,色迷迷地巴向歡介。

  「歡介,你有事只消叫下人過來吩咐一聲嘛!我是無時無刻不準備好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你離我遠一點兒——」歡介像嫌惡一只蟑螂似地拚命趕著吳修。

  「吳修!」名妓蘇浣浣為自己的魅力不及一個小男孩而氣得柳眉倒豎。

  「喂!吳修,人家又不喜歡你,你這樣死纏爛打不嫌難看嗎?」看在以後同屬一門的分上,烏依仗義上前為歡介解危。

  「你才少管閒事咧!」吳修不滿地尖著嗓子。「壤人姻緣會窮十代的,你聽過沒?」

  「誰跟你有姻緣了?」歡介快捉狂了。

  「唉呀,不小心用錯辭了嘛!何必計較這麼多?」吳修耍賴道。

  趁著那堆人吵得一團亂,谷仲臣挾持著敖寒避進了杏林裏。

  「相公,那邊……」敖寒掙扎著。哪放得下心把書館交給那群吵鬧的人兒?

  直到杏林深處,谷仲臣松開制住她的手臂,二話不說,旋即低下頭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又在外頭吻她了!敖寒滿面羞紅地在他身下忸怩著。這光天化日的,若叫人瞧見了,她還要不要做人呢?

  谷仲臣吻得不夠盡興,眼底的怒意越來越濃。

  你幹什麼?好不容易沒人來打擾,讓我吻一下會怎樣?」早知道就不回「百草堂」了,這裏醫務忙得昏天暗地,害他三天兩頭見不著她一回,體內的欲火憋得都快炸了。

  敖寒俏臉通紅,又羞又氣地急喘著。「就算……沒有人……你也不能在外頭吻我啊……這麼失禮的行為……太不知羞了……」

  咦?罵他不知羞?她越來越不怕他了喔!「我又沒想在這裏跟你行周公之禮,只吻一下,有啥兒好羞的?」成親已半載,她每天都能想出各式各樣不同的教條訓示他,簡直比他娘還古板!

  「周公之禮?」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周遭的杏花樹,再看看他……一幕幕旖旎春光自行演練過腦海,轟地一聲,她頭頂冒出陣陣白煙。

  「嘿嘿嘿……」谷仲臣賊笑個不停。「有人春心動了。」既然她也會有想望,那他當然就不會再客氣嘍!手下一個用力,敖寒被壓下了地。「如果,以地為鋪、以天為蓋的感覺還不錯吧?」

  「不要、不要,會弄臟衣裳啊!」她驚慌地在他身下扭動。

  「唔!」他只感到體內一股熱流竄上,下腹立刻脹得發痛。「不想弄臟衣裳嘛!那簡單。」把她拉起身,讓她靠著杏樹,將她的雙腿拉圈在腰上。「由我抱著你,這樣總沒問題了吧?」

  她硬生生倒袖口涼氣。「下流!」毫無預警的,一巴掌又甩了過去。

  「你又打我——」記不清這是成親以來第幾次了,她真比他爹娘還愛訓人。

  趁他分心怒吼之際,她急忙推開他,躲得遠遠的。「是你……不好,逕想做下流事兒……」

  夫妻敦倫哪裏下流了?」他額上青筋暴突。「而且不敦倫,你要我為谷家絕子絕孫嗎?」

  對喔!她還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女呢……既慚愧、又尷尬地,她低下頭,手盡攪著衣擺。「那……也不能在外頭啊!好失禮的。」

  「那你想怎麼樣?」他手插腰瞪著她。反正他就是要,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那……至少得有個屋頂……」她聲如蚊蚋。這樣像不像主動跟丈夫求歡?唉呀!她好丟臉。

  「想要屋頂嘛!這簡單。」他摟住她的腰,幾個縱掠,將她抱進了杏林裏特地搭來讓照顧林子的工人們休憩的蓬子。「瞧,有頂了,可以吧?」說著,他又想壓下她。

  敖寒紅著臉直拍他的手。「不行啦!天還這麼亮。」瞧這四周亮晃晃的,只一個蓬頂,連四面墻都沒有,萬一有人來了,豈不……等於是貼了個「歡迎參觀」的牌子嘛!

  「又不行?」他咬牙,感覺心頭的怒火已隱隱要戰勝下腹部的欲火。〔你可以一次把條件開足嗎?」若非「百草堂」裏閒雜人等太多,他豈會如此辛苦?真他奶奶的,不該回來的!

  「呃……要隱密一點兒、暗一點兒……」她雙手捂著臉。天哪!她沒臉見人了。

  「好!」愛上這般古板、害羞的娘子是他自找的,再難忍也得認了。「不過這是最後一回了,你再敢有意見……哼哼!」他就把她劫離「百草堂」,尋個無人的山谷隱居去,看她還怎麼顧著病人、忽略他。

  「不……不會了……」她整個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裏,任他抱著又把目的地轉向收藏杏仁的倉庫裏。

  位於杏林最北邊的倉庫,黑抹抹的,空氣中隱隱泛著杏仁的香味兒。

  谷仲臣將敖寒輕輕放在杏仁堆上,溫柔地吻上她纖細的脖頸。

  「嗯!」察覺到身下一顆顆凸出的杏仁刺激著敏感的背部,敖寒忍不住呻吟出甜溼的聲響,然後又著慌地咬住下唇。「相公、相公……」

  谷仲臣皺著大濃眉,自她胸懷處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她。「又有意見?」

  好可怕!她識相地趕緊搖頭。

  「很好,這才乖嘛!」他又趴下去,大掌沿著她的衣襟伸進她的中衣裏,隔著布料愛撫她胸前的蓓蕾。

  「啊……」好奇怪啊!敖寒眨眨泛淚的眼,身下的杏仁讓她的感覺變得像針一般敏銳。「相公、相公……等一下好不好?」

  聽她好像快哭了,谷仲臣再怎麼渴望也不忍她難過。「我的好寒兒,你到底怎麼了?」

  她抿著唇,歪歪頭,左思右想好一會兒,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酥麻、特異的感覺呢?啊——「這裏沒有床!」一定是這原因害她不自在。

  他朝天翻翻白眼。「幹麼非在床上不可?偶爾變換花樣也挺有情趣的不是嗎?」

  「可是……」她扭了扭身,太清楚他的情趣通常等於失禮。「這太驚世駭俗、離經叛道了。」

  「誰說的?」他又開始瞪眼了。

  「書上都這麼寫啊!」行周公之禮本來就該在夜晚、上了床;這是天理,不是嗎?

  「哪一本書?」他把牙齒磨得嘎嘎作響。

  「那個……」她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讀過這樣的內容。「很多書都有寫啊!」

  「該死!我燒了書房去。」他猛地跳起來就往外衝。

  「相公!」她嚇一跳,趕緊拉住他。「別別別,我不說就是,你別燒書房。」他真的會燒;半年前回家那一天,他就燒了她一箱子女誡、女四書……燒得她好心疼呢!

  「不再看那些沒營養的狗屁書?」他警告這。

  「再也不看了。」她舉起右手發誓。

  「寒兒,」他突然又放軟了語調,對著她粉嫩的嬌顏又親又吻。「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有。」她乖乖地點頭,任他親吻。「你每天都說一遍。」聽得她亂不好意思一把的,回想從前,公公、婆婆相敬如賓的樣子,與現在谷仲臣待她的形式……唉呀!越想越丟人。

  「那你呢?愛不愛我?」要引出他害羞娘子的情欲得費很大工夫的。

  「嗯!」她頷首,哪還有臉說話?

  「說大聲一點兒,我沒聽到。」他耍賴,逼著她一步又一步倒到杏仁堆上。

  「我……愛你嘛……」討厭,她的臉要著火啦!

  「哈哈哈……」他心滿意足地暢快一笑;眼角瞥見滿地的杏仁,腦海裏主意一轉,撿起一顆,放進嘴裏,然後解下她的衣衫,低下頭,噘嘴獲住她胸前的蓓蕾。

  他的舌就這樣纏著她胸前的紅花打轉,間或者,他口裏堅硬的杏仁就會刷過花心,時軟時硬,或舔或磨,弄得她嬌喘吁吁、放聲尖叫。「相公、相公……」

  「感覺如何啊?」他輕邪地挑眉。

  她咬著唇,渾身輕顫好一會兒,突然,爆出大笑。「呵呵呵……」

  好像一顆炮彈在他體內炸開。「你又想到什麼了?」她的回憶簡直無止無盡,總拿二十六歲的他與四歲時的他相比,真是要活生生氣死他!

  「有一回……呵……爹不準你吃糖葫蘆,可你好愛吃,那一次,你在吃的時候,不小心被爹抓到,你就把糖葫蘆吐出來,藏進我的衣襟,呵……」想起他小時候做過的糗事啊!那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現在,你又要把杏仁藏進來了嗎?」

  他的眉毛抖著、拳頭也抖著。「敖寒」天崩地裂的吼聲幾乎傳遍了整座「懷陽村」。

  而「百草堂」裏諸人,也各有不同的面貌——

  烏依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目瞪口呆。

  吳修對這種吼聲太習慣了,當然知道這代表何意。他笑得又邪又壞,更往歡介身上蹭去。

  至於歡介,他起腳踹了吳修一下,滿臉的得意。很有機會、太有機會了,只要谷仲臣繼續氣下去,保證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有機會接收敖寒了。

  「相公!」而倉庫裏,敖寒一臉無辜。「你快把我的耳朵喊聾了。」叫這麼大聲,也不怕嗓子啞掉。

  「你今天不要想走出這座倉庫了。」谷仲臣瞪著她。

  「為什麼?」她還一臉單純。

  「我會叫你累得連爬的力氣都沒有!」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張嘴堵住她的,並且用力壓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衝進她體內。

  「啊……」陣陣呻吟不停響起。從大天光到月上柳梢頭,這一日敖寒豈止沒機會直著走出倉庫,他們甚至連出倉庫都不曾……

  —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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