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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倪匡] 木蘭花系列52 生死碧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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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簡介】
  木蘭花和安妮在一間古玩店中觀看時,一名老人拿了清宮第一珍品翡翠船來轉讓,古玩店
經理和木蘭花她們凝神觀看,那老人卻心臟病猝發死亡。
  因為翡翠船價值不菲,高翔把它放在自己辦公室的保險箱中,然後通過傳媒發放消息,希
望尋得老者的家人。到了第四天,一個中年人出現,告訴高翔他是老者的房東,已欠房租近一
年。高翔在老者房中找到一顆上佳瑪瑙雕成的圖章,刻著「李昭華印」四個字。
  高翔返回辦公室,竟發現翡翠船失竊!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3} 273-24141-157-4067[4]-15.8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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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9:5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整理,木蘭花被炸毀的住所,已可以說恢復舊觀了,但是屋中的很多陳
設,都是木蘭花,穆秀珍和安妮好幾年來,化了不少精神收集來的,毀去了一大半,自然沒有
那麼容易添置好,所以連日來,木蘭花都帶著安妮,留連市場,在找尋可供陳設的藝術品。
  木蘭花的學識,十分廣博,她不但對現代的知識,有相當的修養,就是對古代的藝術精品
。知識也極其豐富,好幾家規模極大的古董店,有時都要專門來請教木蘭花,對某一件古物的
來歷,請其鑑定,而木蘭花的鑑定,也能被整個古董行業接受,所以,那幾家古董店,看到木
蘭花光臨,都無任歡迎。
  那天下午,木蘭花和安妮,在一家古玩店中,化了半小時,選購了一件精美的碟子,可是
當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卻忽然下起大雨來。
  夏天,總是晴雨難料的,雨下得極大,木蘭花暫時無法去離,古董店的經理趕忙道:「蘭花
小姐,反正雨大,我們最近收進了幾件東西,請你來看看!」
  木蘭花本身,對於古代的藝術品,也有極高的興趣,是以她立時答應了下來,和安妮一起
進了經理室,那位經理鄭而重之地打開了保險箱,取出一隻錦緞盒子來,在那盒子中,放著一
對碗。
  那對碗,明明是瓷器的,可是卻薄得近乎透明,質地簡直比玉還潤,拿在手裏,輕得像是
沒有份量一樣,碗上是兩隻五彩的蝴蝶。
  木蘭花拿著碗,輕輕地扣了一下,讚嘆道:「這對碗,毫無疑問,是雍正五彩中的精品,安
妮你看,中國人在幾百年之前,已經能製造出那麼精美的藝術品來了!」
  木蘭花一面說,一面將碗遞給了安妮,安妮接了過來,小心地撫摸著,不斷發出讚美聲來
,就在這時,外面店堂中,突然起了一陣喧鬧聲。
  從那一陣聲響聽來,好像是有兩個人在爭吵,一個的聲音很蒼老,另一個則是店員的聲音
,正在大聲道:「我們經理有事,不能見客!」
  那蒼老的聲音道:「不行,我一定要見你們經理!」
  店員又道:「你有什麼事,找我也是一樣!」
  那蒼老的聲耆像是發了怒,大聲道:「你不配看我帶來的東西,叫你們的經理出來見我。」
  隨著那聲音的叱喝,還傳來了一陣「砰砰」聲響。
  經理皺了皺眉,道:「我出去看看。」
  木蘭花笑道:「你是應該出去看看,好像打起來了!」
  經理站了起來,打開了經理室的門,木蘭花和安妮兩人,也一起向外看去。
  只見外面的雨,仍然下得十分大,店堂中有一個老者,正在發脾氣。
  那老者的衣著,古老得已經不容易看到了,他穿著一件白綢的長衫,他一定是冒著雨來的
,是以他的一件長衫,都濕透了。
  不但他的長衫濕了,而且他光禿的頭頂上,也全是水珠,他至少有七十歲以上了,可是火
氣還大得很,他右手手臂,挾著一隻擅木的盒子,左手拿著一根拐杖,正「砰砰」地敲在櫃上
,店員正在勸他:「老先生,別打壞了櫃裏的東西!」
  可是,那老者卻大聲道:「打壞什麼,都由我來賠!」
  經理就在那時候,走了出去,說道:「這位老先生––」
  那老者陡地轉過了身來,大喝道:「你是什麼人?」
  當那老者轉過身來時,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都看到了他的正面,只見他連眉毛也白了,貌
相十分威嚴,眼神炯炯,一副怒容。
  經理笑道:「我是這裏的經理。」
  那老者道:「好,我正要找你。」
  經理有點啼笑皆非,說道:「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那老者指著他手臂挾著的那檀木盒子,道:「我有一件東西,想託你們寶號轉賣出去,我讓
你抽一成佣金,你就一生吃著不盡了!」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都互望了一眼。
  她們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心中卻在想,這老頭子好大的口氣,那檀木盒子之中,放的又
是什麼東西,他敢那樣誇口?
  經理也呆了一呆,他總算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是以他又滿臉堆起了笑,道:「好的,老先生
,那麼,請進來,讓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那老者也不客氣,揮著拐杖,就跟在經理的後面,走進了經理室,他一走進來,看到了木
蘭花和安妮兩人,就呆了一呆。
  他瞪著經理,大聲道:「這兩個女娃子是什麼人?」
  安妮伸了伸舌頭,木蘭花不知有多久未曾被人家稱為「女娃子」了,她只覺得好笑,經理
忙道:「這位是木蘭花小姐。」
  那老者這才向木蘭花望了一眼,他好像也聽說過木蘭花的名字,是以居然「哦」地一聲。
  經理道:「我和蘭花小姐,正在欣賞著一對稀世奇珍––」
  經理好端端地說著,其實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對之處,可是那老者卻又忽然發起怒來,大聲
喝道:「什麼稀世奇珍品,在那裏?」
  那經理指著放在茶几上的那對瓷碗,說道:「這––」
  可是,他才講了一個字,那老者突然揚起了手中的拐杖來,竟向那一對瓷碗,疾砍了下去
,木蘭花就坐在那對瓷碗的前面,可是,那老者的動作,實在來得太突兀了,木蘭花的反應再
快,也難以來得及補救,她陡地一伸手,想將錦盒拉近自己的身邊。
  可是,卻已經慢了一步,剎那之間,那老者手中的拐杖,已然疾砸而下「乒乓」一聲,那
一對精美的瓷碗,已經被砸得粉碎!
  木蘭花和安妮,突然站了起來,經理也嚇呆了,只有那老者,在砸碎了那一對瓷碗之後,
面上卻還有洋洋得意的神采。
  經理在呆了一呆之後,立時一轉身,抓起了電話來,木蘭花忙道:「經理,你作什麼?」
  經理的聲音中,帶著哭音,道:「我報警,這對瓷碗,我是三萬美金買入的,已有人客肯出
四萬五子美金向我買,我要報警」
  他一面講,一面已在撥著號碼。
  可是那老者卻「呵呵」笑了起來,道:「不必緊張,我會賠給你,你的眼界也太淺了,這樣
兩隻碗,也說是稀世奇珍!」
  木蘭花向經理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放下電話來,然後,她向那老者道:「老先生,那麼,
照你的說法,什麼才是稀世奇珍呢?」
  那老者坐了下來,他臉上那種洋洋得意的神色更甚,他放下手杖,將那隻檀木盒子,用雙
手捧著,鄭而重之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經理仍然站在電話邊,他神色蒼白,哭喪著臉,木蘭花要他不要打電話,雖然他已將電話
筒放下,可是手仍然按在上面。
  那老者抬起頭來,像是在演講一樣,指著那檀木盒子,在那一剎間,不但他的雙眼之中,
射出異樣的神彩來,就是他光亮的頂門上,也泛起了一層光,由此可知,他的心中,實在是極
其興奮。他道:「聽說過清宮秘藏的翡翠船麼?那才是稀世奇珍呀!」
  那老者這句話一出口,木蘭花和經理兩人,不由自主,一起吸了一口氣,但是安妮卻只是
睜大了眼,不知那老者的話是什麼意思。
  自然,安妮不明白,是當然的事,因為她並不是對中國古物有著深刻認識的人,但是,那
經理和木蘭花兩人,就不同了!
  作為一間規模巨大的古玩經理,自然對於古物有充份的認識,而木蘭花對於古玩,更有著
專家的水準,他們自然是明白的。
  他們在那剎間,也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那老者的說話,清宮秘藏的翡翠船,那
才是真正的稀世奇珍,相形之下,那一對看來極其精美的雍正五彩瓷碗,實在是不算得什麼了!
  關於那艘清宮寶藏的翡翠船,有很多傳說,比較可靠的傳說之一,是說那是一整塊翡翠雕
成的,開始時,並不是皇帝的收藏,而是乾隆年間,最得乾隆皇帝寵信的太監,和坤所藏的,
後來和坤被嘉慶皇帝殺了,抄沒他的家產,這艘翡翠船,也就入了清宮。
  據說,當翡翠船送到嘉慶手中的時候,嘉慶曾將宮中所藏的相類的雕刻品拿出來與之比較
,沒有一樣東西,可以及得上它的。
  自此以後,那翡翠船便被當作清宮之中的第一珍品,等閒人絕看不到,一代代傳了下來,
到了慈禧太后那一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慈禧太后倉皇出走,聽說還是帶了那隻翡翠船一
起走的,但是據傳說,那隻翡翠船就在那時失落了!
  自此之後,就傳說紛紜。
  有的說,翡翠船已被慈禧太后失手跌破,只剩下了一些碎片了,有的說,慈禧太后根本沒
有將之帶出宮,被八國聯軍搶走了,也有的說,珍妃在被逼投井之前,知道那是慈禧太后最心
愛的物事,是以先偷了出來,抱著它一起跳進了井中!
  那種傳說,無非是增加了那隻翡翠船的神秘性,但是事實上,見過這隻翡翠船的人,根本
極少,據說「又是據說」,只有袁世凱在出賣了維新黨之後,慈禧太后為了表示對他的信任,
曾賞他一觀,宮中的太監爭相傳說,有幾個也曾偷窺過一眼。
  根據北平城中古董商人的說法,這艘翡翠船,高八寸,長一尺二寸,是一整塊通體碧綠的
翡翠所雕成的,二十個一等一的玉工,雕了足足十七年才完成,船上共有五十一個人,個個栩
栩如生,雕工之精美,簡直是鬼斧神工!
  一件那樣的珍品,自然稱之為「稀世奇珍」,絕不算是過份了」
  當那老者講了那幾句話之後,經理室中,登時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聽得那經理,用
一種十分異樣的聲音道:「你––這盒中,就是那隻翡翠船!」
  那老者「嘿嘿」笑著,道:「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面慢慢地移開了那隻檀木盒子的盒蓋,經理不由自主,向前走去,木蘭花也全神貫注
,望著那隻盒子。
  盒蓋才被移開了兩三吋,便有一股碧熒熒的寶光,射了出來。木蘭花和經理,都不由自主
,屏住了氣息,那老者的手指,也在微微發著抖。
  等到盒蓋移開了二三吋許時,已經可以看到那晶瑩無瑕,通體碧綠的碧玉了。首先看到的
,是船頭上所雕成的一隻龍頭。
  那碧玉的色彩,實在是只有在夢幻中才有的,那樣地綠,綠得當人逼視著它的時候,甚至
眼睛也感到有點刺痛!
  這時,連安妮和木蘭花,經理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因為那實在太驚人了,尤其當盒
蓋又漸漸移開,他們終於可以清楚地看到盒中,放在銀色緞子上的整艘碧玉船時,他們更是連
氣也喘不過來,那一定正是傳說中的翡翠船!
  雖然他們幾個人,都未曾看到過傳說中的清宮秘藏翡翠船,但是他們還是立即可以肯定這
一點,因為世界上實在沒有什麼比他們眼前的那艘船更精美的了!
  那是一艘龍船,有著兩層船艙,每一層船艙,都是鏤空的,可以看到船艙中的那種陳設,
和各種各樣的人物,每一件東西,每一個人,都是那樣地精美,那樣地靈活,那樣地動人,注
視得久了,彷彿自己也像是置身在船中一樣!
  而更難得的是,那樣大的一塊翠玉,卻是如此完整,從船頭到船尾,玉色卻是那樣地晶瑩
,那樣地碧綠,那樣地攝人心魄!
  安妮首先叫了出來,她叫道:「蘭花姐,這––是真的麼?我的意思是,世界上真會有那麼
美麗的東西麼?那簡直不可能!」
  經理的手在發著抖,他伸出手來,顫抖的手指,在那艘翡翠船上,輕輕摸了一下,又立時
縮了回去,同時卻長嘆了一聲。
  也沒有人知道他那一下長嘆是什麼意思,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只是
感到自己必需嘆氣,連木蘭花也有那樣的感覺。
  木蘭花、安妮和那經理三人,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眼光,才離開了那艘翡翠船,向那
老者望去,因為那樣精美的藝術品,實在是太具吸引了!
  可是,就在他們抬頭向那老者望去之際,他們三人,卻都吃了一驚!
  只見那老者的身子,歪在沙發上,頭靠在一邊,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還睜大了眼,
眼珠在遲緩地轉動著,他的手,緊抓著沙發的扶手,而他面上的肌肉,則在不規則地跳動著,
木蘭花的反應最快,她立時一伸手,輕輕抓住了那老者的脈門,同時叫道:「快,快打電話召醫
生來,快!」
  那經理嚇得慌了,站了起來,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才好,還是安妮,連忙來到了電話前
,撥動著電話,木蘭花將那老者的身子扶正。
  經理直到此際,才迸出了一句來,道:「他,怎麼了?」
  木蘭花道:「心臟猝發!」
  這時,那老者的眼睛,已幾乎停止轉動了,自他的喉間,發出一陣格格的聲音來,但是,
卻根本聽不出那些聲音代表著什麼
  看那老者的情形,像是竭力要說什麼,而他已幾乎停滯的眼珠,卻轉到了那艘翡翠船上,
木蘭花忙蓋好了盒蓋,道:「別擔心,那是你的,醫生快來了!」
  安妮放下了電話,向前走來,道:「醫生說,三分鐘內,就可以趕到!」
  木蘭花的手,在那老者的胸前搓揉著,希望可以對那老者有所幫助,可是,那老者的情形
,卻越來越差,他的臉皮,也漸漸成了黃色!
  木蘭花站了起來,搖著頭,道:「不行了!」
  經理駭然道:「他––他會死在這裏?」
  木蘭花又向那老者看了一眼,然後道:「照我看來,他已經死了!」
  經理不斷地搓著手,就在這時,醫生提著藥箱,匆匆地走了進來,立時解開那老者胸前的
衣服,用聽筒聽著那老者心臟的跳動。
  過了半分鐘,醫生抬起來,道:「我想應該先通知警方,這人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已
經死了,他的家人呢?」
  經理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安妮已經去打電話通知警方,經理和木蘭花互望著,在那幾分鐘之中,他們經歷之事,實
在太以驚心動魄了,先是在那檀木盒子中,看到了稀世珍品,接著,那老者竟突然死去了!
  不到十分鐘,救護車和警車同時到達,跟救護車而來的醫生,也立時判斷了那老者的死亡
,木蘭花則向一位警官敘述著事情的經過。
  大約是別的警官的通知,所以高翔也趕來了,這本來是一件小事,一個老年人,因為心臟
病猝發而死亡,是很普通的事。
  但是,由於那老者曾帶了那樣價值連城的翡翠船一起來的,所以事情,就變得不尋常了,
太蘭花又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然後,拉開盒蓋子,讓高翔和那兩個警官,看那艘翡翠船,
高翔和那兩個警官,也看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高翔在那老者的身上搜了搜,可是卻找不出任何足以證明那老者身份的東西來,在老者的
身邊,只有少得可憐的一點零錢。
  高翔指揮著警員和救傷人員,將那老者的屍體移了出去,然後,他拿起了那檀木盒子,經
理忙道:「高主任,蘭花小姐可以證明,那位老先生,生前是要託我將這艘翡翠船出賣的,讓我
抽一成佣金的。」
  高翔道:「可是他現在卻死了,我們要找到他的家人,將這翡翠船交給他的家人,再由他家
人決定是不是再將之出賣?」
  經理嘆了一聲,他絕沒有法子駁高翔的話,雖然他的心中,一百二十萬分地不喜歡。他搓
著手,道:「只好這樣辦了!」
  木蘭花沉聲道:「高翔,這件事,在未曾將這艘翡翠船交給死者的家人之前,最好保守秘密
,雖然說東西藏在警局,但一樣靠不住的!」
  高翔立時點了點頭,同意了木蘭花的話,他剛才看過那翡翠船,別說它的精美雕刻,就算
將它敲碎了,一小塊一小塊零售,它的價值,也是無法估計的!
  古玩店經理聽得木蘭花那麼說,忙道:「我這裏的保險箱,設備十分好,而且,日夜都有人
看守,不如交存在我這裏吧!」
  高翔笑了起來,道:「經理,你這種保險箱,在著名的珠寶大盜看來,簡直像是小孩子的玩
具一樣兒戲!」
  經理不服氣道:「我們從來也沒有失竊過!」
  高翔道:「那只不過是因為你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引得那些著名的大盜來向你下手!」
  經理瞪著眼,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因為那位老者突然的死亡,受損失最大的,可以說就是那古玩店的經理了,因為如果那老
者,不死的話,古玩店經理可以得到一成佣金。
  這隻碧玉船的價值,簡直是無法估計的,但是有一點卻可以肯定,那便是那老者所說過的
話是對的,他曾說,雖然只是一成佣金,也是可以供他吃著不盡了!
  可是現在,他卻什麼也沒有得到,反倒給那老者一揚杖打碎了一對價值四萬五千美金的精
美瓷碗,難怪要愁眉苦臉了!
  木蘭花在離去的時候,安慰經理道:「你放心,死者的家人,如果也決定出售它的話,那麼
,我一定勸他們來找你!
  經理聽得木蘭花那樣說,才多少有了點笑容。
  木蘭花和安妮,跟著高翔,一起到了警局,在高翔的辦公室中,方局長和其餘幾個高級警
官,都一起欣賞著那隻翡翠船。
  然後,高翔將檀木盒子鎖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中,方局長也同意了木蘭花的建議,在未曾
找到老者的家人前,將這件事保守秘密。
  那時候,所有的人,連木蘭花在內,都以為要找尋那老者的家人,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在三天之後,卻顯得事情有點不尋常了!
  第一天,警方通過報紙、電臺,將消息傳出去,說是有一個老者,年齡大約是七十三歲到
七十八歲之間,因心臟病猝發,而死在古玩店中。
  但是第一天,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第二天,警方發出了那老者的照片,分別在報紙和電視臺上公佈,再敦促死者的家人,和
警方聯絡,可是第二天,仍然沒有結果。
  第三天,死者的照片,仍然在報章和電視上出現,照說,一定會有人到警局來聯絡的了,
而且,警方還特別說明,有什麼重要的事。
  可是第三天一樣沒有人來!
  高翔在第三天的晚上,回到了家中,木蘭花第一句話就問他:「找到那老者的家人了?」
  高翔皺起了眉,道:「奇怪得很,一直沒有人來,那老者總不見得沒有家人的吧?」
  木蘭花想了一想,道:「那老人的脾氣不很好,可能沒有家人,但是,一定有人認職他的,
不妨請見過他的人,到警方來提供有關他的資料。」
  高翔點頭答應著,所以,第四天,警方的通告,凡是認識那個暴斃老者的人,都請和警方
合作,到警局來,和警方聯絡。
  第四天的廣告,有了結果。中午時分,一個中年人,叫一個警官帶領著,走進了高翔的辦
公室,他,看來是普通的職員,很拘束,見了高翔深深地一鞠躬。
  高翔忙道:「請坐,先生,你認識那個老者?」
  也許是高翔和藹的態度的影響,那中年人的態度,自然得多了,他道:「是的,主住,那位
老先生,他是我的房客!」
  高翔「哦」地一聲,道:「他只是一個人?」
  「是的,只有一個人,他脾氣很不好,已欠了我將近一年房租,唉,我每次向他提起,他
總咆哮著,說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有錢,這位老先生的學問很好,他已租了我的房間好幾年了
,所以我也不忍與他計較。」
  「他叫什麼名字?」高翔問。
  「不知道,真的」那中年人像是怕高翔不相信,是以急忙補充著「他不肯告訴我姓名,他
只對我說,他姓李,木子李。」
  高翔道:「先生你呢?」
  「我叫杜亭,是百貨公司的售貨員,其實我自己有三個孩子,也住得很擠,可是收入少,
沒有辦法,只好租一間房間給人家,他來的時候,倒很闊綽,一下就給了一年的房租。」
  高翔又道:「前幾天,你有沒有看到警方的通告?」
  「看到的」杜亭回答「但警方找尋他的家人,我不是他的家人,所以沒有來。」
  高翔道:「杜先生,謝謝你的幫忙,現在,還要請你帶我們去看看他的房間。」
  杜亭現出為難的神色來,吶吶地道:「這––違––」
  高翔道:「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可是你的僱主不許你請假,警方可以代你打電話給你的僱
主,賠償你僱主的損失的!」
  杜亭忙道:「不是,不是!」
  他又支吾了片刻,才說道:「好,我帶你們去吧!」
  高翔道:「就是我一個人跟你去就行了!」
  他帶著杜亭,離開了他的辦公室,登上了一輛警車,來到了杜亭的住所門前,杜亭所住的
,是一幢大廈中的一個單位。
  這一類的大廈,可以稱之為「鴿子籠大廈」,它們的結構,全是一樣的,一條長走廊,兩
旁便是一個一個的居住單位。
  杜亭住在九樓,在狹小的電梯中,昇到了九摟,然後又經過了黑暗的走廊,杜亭按鈴,一
個雙手全是肥皂泡的中年婦人來開門。
  杜亭道:「高主任,這是我太太!」
  杜太太點著頭,高翔看到,有三個小孩,最大的不過十一、二歲,正在吃飯,那個居住單
位,總共只有兩間房間,另外二個小小的空間,就兼負有走廊,飯廳和客廳的三重任務了。
  杜亭帶著高翔,來到了一扇房門之前,道:「李先生就是住在這裏的!」
  高翔在一打開門時,就略怔了一怔,以他的經驗而論,一眼就可以看出,那間陳設簡單的
房間,曾經被人搜索過!
  高翔回過頭來,當他看到杜亭閃縮的樣子時,他更完全明白了,他走進了房間,看到杜亭
跟了進來,他才壓低了聲音道:「杜先生,雖然你的房客欠了你的房租,但是你私自搜撿他的房
間,也是非法的!」
  杜亭現出極是驚惶的神色來,結結巴巴地道:「高主任,我知道他已經死了,想找一找,看
看他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留下來––」
  高翔泠笑道:「你找到了什麼?」
  杜亭哭喪著臉,道:「什麼也沒有找到!」
  高翔又瞪了他一眼,實在,他也沒有什麼可做的了,因為房間中的東西,簡單到了一眼就
可以完全看到,一隻漆皮箱子,箱蓋還打開著,高翔向箱中看了一看,除了幾件長衫外,什麼
也沒有。
  但是高翔還是仔細搜尋了一遍,他只找到了一顆圖章,杜亭顯然不識貨了,那顆圖章,是
上佳的瑪瑙雕成的,高翔認出,圖章上刻著「李昭華印」四個字。
  可是,那對於弄清李昭華是什麼人,卻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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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高翔在半小時之後,離開了杜亭的住所,回到了辦公室中,他除了知道死者叫李昭華之外
,沒有任何其它的收穫了!
  他坐在辦公桌之前,手支著頭,想了片刻,他想打電話告訴木蘭花,自己見了杜亭之後,
並沒有什麼多大的收穫,可是他的手剛放在電話聽筒上,就聽到了穆秀珍的聲音,在他的辦公
室之外,響了起來。不論在什麼地方,穆秀珍的聲音,都是最大的。
  她在問人:「高翔在麼?」
  可是,她根本沒有得到別人的回答,因為她一面在問人,一面已經衝了進來「砰」地一聲
,推開了門,手叉著腰,道:「高翔,你好!」
  這一聲「高翔你好」,誰都聽得出,並不是在問候,而是在責備,高翔笑著,攤了攤手,
道:「秀珍,我自問沒有什麼得罪你啊!」
  穆秀珍也笑了起來,道:「讓我看看!」
  高翔莫名其妙,道:「看什麼?」
  「當然是那隻翡翠船!」穆秀珍道:「我和蘭花姐通過電話,她告訴了我這件事,快讓我見
識見識這件稀世奇珍!」
  高翔笑著站了起來,道:「自然可以,可是你別粗手粗腳,弄壞了它,那可不得了!」
  穆秀珍「呸」地一聲,道:「你當我是小孩子麼?」
  高翔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來到了那隻保險箱面前,轉動著號碼盤,打開了保險箱,
穆秀珍已急不及待地趕過來,道:「在哪裏?」
  她一面說,一面還伸手將高翔推開了一步!
  高翔搖著頭,微笑著道:「就在那隻檀木盒子中!」
  穆秀珍一伸手,就將檀木盒子,自保險箱中,取了出來,當她一取到了那隻檀木盒子之際
,她的臉上,便現出了一種十分奇怪的神情來。
  由於她臉上神情的變化,來得如此突然,是以高翔也不禁為之一呆,而穆秀珍立時又現出
憤怒的神色來,道:「高翔,你好小氣!」
  高翔忙道:「什麼意思?」
  穆秀珍卻並不回答高翔的問題,只是聯珠炮也似地道:「給我看看,又不會看壞的,不給我
看,也就算了,有什麼大不了!」
  高翔有點啼笑皆非,他道:「你小心拿好了盒子,你只要打開盒蓋,就可以看到那隻翡翠船
了,你脾氣怎麼忽然古怪起來了?」
  穆秀珍卻重重地將那隻檀木盒子,放在桌上,當她那麼用力「拍」地一聲,將檀木盒子放
在桌上之際,高翔嚇了老大一跳,忙道:「小心!」
  穆秀珍大聲道:「小心什麼,我敢打賭,那盒子之中,空無一物!」
  高翔嚇了一大跳,道:「別開玩笑!」
  高翔那一句話才出口,穆秀珍已然「刷」地一下,將盒蓋扭了開來,道:「你看!」
  高翔不必穆秀珍叫他看,他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因為這時候,他就站在桌前,而那隻
盒子,就放在桌子之上!
  剎那之間,高翔的雙眼睜得老大,他張大了口,臉色變得十分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實在說不出住何話來,因為盒子是空的!
  當高翔看到那隻盒子是空的之際,他只感到了一陣目眩,一時之間,他實在不能相信,自
己眼前所見的,會是事實!
  那隻翡翠船是在這隻檀木盒子之中,那是毫無疑問的事,他將那盒子自珠寶公司中帶回來
,親手放進那隻保險箱之中!
  在放進保險箱之前,他曾打開盒子來看過,那隻翡翠船是在盒子之中,追溯到那麼遠,實
在是多餘的,那隻保險箱,高翔用來儲存重要的文件,他一天之中,至少開個十次八次,也幾
乎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要抽開盒蓋來,看看那隻翡翠船!
  因為那隻翡翠船,是絕世的藝術品,而絕世的藝術品,是有著無比的藝術魅力的,高翔還
記得,在杜亭來到他辦公室之前,他還曾看過一眼,那隻翡翠船還在,可是現在,盒子中卻是
空的,那隻稀世珍品,價值無法估計的翡翠舶不見了!
  高翔的雙手按在桌上,他不但臉色蒼白,而且,在他的額角之上,已經有大顆的汗珠,滲
了出來,高翔絕不是受不起打擊的人,但是現在這個打擊,卻實在太大了!不但是因為那翡翠
船價值連城,而是由於那翡翠船被竊的地點!
  在他,警方特別工作組主任的辦公室中,鎖在保險箱中的一件稀世奇珍失竊了,這件事如
果傳了出去,旁人會怎麼想?
  旁人一定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有什麼竊賊,敢膽大包天,闖進警局來,在特別工作
室主任的辦公室保險箱中偷東西?
  那麼,旁人一定也會聯想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這隻翡翠船,一定是高翔監守自盜了!
只怕不但是旁人,連方局長也會那樣想!
  穆秀珍在一旁,看到了高翔的這種情形,她也不禁吃了一驚,道:「高翔,怎麼了?」
  高翔按在桌上的雙手,十指漸漸握緊,他要很用力,才能自他的口中,講出一句話來,他
道:「那––翡翠船不見了!」
  穆秀珍怔了一怔,道:「那怎麼可能?」
  高翔並沒有回答穆秀珍的問題,他的腦中,已經問了自己不知多少次!「那怎麼可能」,
可是他卻也想不出這理由。
  穆秀珍望了高翔半晌,忽然又像是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你還是不願意讓我看,高翔
,給我看看,又有什麼關係!」
  高翔又感到了一陣昏眩,連穆秀珍也根本想不到那隻翡翠船會不見,而以為是他收了起來
!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向前走出了幾步,坐在沙發上,他虛弱得好像大病了一場,連他的聲
音,也是有氣無力地,他道:「快打電話給蘭花!」
  穆秀珍瞪大了雙眼,還是以極其奇怪的神色望著他。
  高翔陡地叫了起來,道:「快打電話,它不見了!」
  穆秀珍這才嚇了老大一跳,立時拿起了電話筒來。
  ***
  木蘭花在二十分鐘之後,趕到了高翔的辦公室中。
  那時候,高翔仍然坐在沙發上,雙手按住了頭,穆秀珍則在不斷地走來走去,方局長站著
,緊皺著眉,一句話也不說。
  木蘭花一進來,各人都抬頭,向她望來。
  穆秀珍壓低了聲音,道:「蘭花姐,你來了真好,那隻翡翠船不見了,高翔說,在不到兩小
時之前,他還可以肯定那是在保險箱中的!」
  木蘭花已在電話中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她才那麼快就趕了來,她並不說什麼,只是向那隻
空盒子看了看,又向保險箱看了一眼。
  那是一隻很普通的保險箱,因為保險箱既然是安故在警局特別工作室主任的辦公室中的,
自然不必要加上什麼特殊的設計了。
  那也就是說,一個普通的竊賊,就可以弄開這具保險箱,自然,先決的條件是要他敢走進
警局來,要他能進入這辦公室!
  木蘭花深地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一般的調查工作,已經展開了?」
  方局長搖頭道:「還沒有。我們在等你來。」
  木蘭花轉向高翔,道:「你得先將經過情形說一說!」
  高翔的神情,已鎮定了許多,但是他的臉色,看來依然很蒼白,他道:「我曾經離開辦公室
一小時左右,自然是在那一小時之內失竊的。」
  「你離開是為了什麼?」木蘭花問。
  一個叫杜亭的人,看到了報紙,說死在珠實公司的那人叫李昭華,是他的房客,我和他一
起離去,去看李昭華的房間。
  木蘭花迅速地來到了窗子之前,向窗子看了一下,窗是緊閉著的,而且絕沒有被人撬開過
的跡象,她道:「那很簡單,問一問辦公室外的人,在你離開之後,有什麼人這過你的辦公室,
就可以有頭緒了!」
  這實在是一個最簡單的步驟,可以說是稍具偵探頭腦的人,都應該想得到,先從這一步驟
來著手偵查的。可是高翔,方局長和穆秀珍三人,不是木蘭花提起,竟未曾想到這一點,那是
他們一看到那艘翡翠船失竊,所受的震驚實在太大的原故!
  木蘭花一說,高翔立時按下了對講機掣,道:「你們全進來!」
  在高翔的辦公室外,除了他的秘書之外,還有三個警官的辦公桌,高翔這時,要他們全進
來,自然是恐怕其中有一兩人也離開過崗位之故。
  木蘭花則立時取過了檀木盒子,閤上蓋,將盒子仍然放進了保險箱中,並且將保險箱也關
好,三個男警官和一個女警官,也在這時,走了進來。
  這時,任何人一走進高翔的辦公室,都可以感到一種很緊張,嚴重的氣氛,那四位警官,
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也立即感到了這一點。
  高翔緩慢而又清楚地道:「我和那個自稱是死者房客的人,一起離開辦公室,當時,你們四
個人全在外面,是不是?」
  四人一起點頭,道:「是。」
  高翔又道:「我離開了大約一小時又回來,是麼?」
  四人互望了一眼,道:「是的。」
  高翔道:「在我離開的時候,可有人進過我的辦公室?你們得好好想一想!」
  那四人的臉上,都現出十分驚訝的神色來,道:「沒有人進來,我們一直在你辦公室外面,
沒有人曾經離開過。」
  高翔不禁苦笑了一下,這樣的回答,根本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因為即使是高級警官,也
絕不會胡亂到他辦公室中來的。
  但是高翔還是再問道:「你們可以肯定?」
  四人一起道:「絕對肯定!」
  高翔只好苦澀地笑了起來,向方局長和木蘭花望去,道:「沒有人進來過。」
  方局長的眉心打著結,道:「你們絕對肯定,在高主任離開的那一段時間中,沒有任何人進
過他的辦公室?記住,這一點很重要!」
  那三個男警官道:「沒有!」
  那位女警官也道:「沒有。」
  她在講了那句話之後,頓了一頓,又道:「高主任自己,當然不算。」
  那三位男警官,一起笑了起來道:「這真是多此一問。」
  那位女警官紅了紅臉,像是很不好意思。
  可是在剎那間,方局長、木蘭花、高翔和穆秀珍四人,都已一起怔了怔,方局長忙道:「殷
警官,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殷警官就是那位女警官,她的臉更紅了,她以為她自己剛才說了一句十分愚蠢的話,所以
這時,要受到方局長的責備了。
  她漲紅了臉,道:「我––是說,高主任回來過!」
  殷警官這句話一出口,木蘭花,高翔,方局長和穆秀珍四人,又是一震,高翔忙道:「我不
明白,殷警官,你指的是什麼時候?」
  這時,殷警官也已知道,不是因為自己說錯話了,這事之中一定還有什麼隱情,是以她臉
上的的紅雲,也漸漸消退了。
  她道:「高主任和杜亭一起離開,但是立即又折了回來,進了辦公室,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
,才又匆匆離去的。」
  高翔怒斥道:「胡說!我什麼時候去了又折回來過?」
  殷警官給高翔那突如其來的一下反喝,嚇了一大跳,她連忙為自己辯護,道:「他們三位也
看見的,不是我一個人胡說!」
  方局長等人,忙又向那三位警官望去。
  那三位警官一起點著頭,其中一位道:「殷警官說得不錯啊,高主任離去不久,就回來了,
他一面走,一面還用手帕掩住了口在咳嗽!」
  方局長望向高翔,高翔又驚又怒,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木蘭花沉聲道:「你們肯
定,那是高主任,不是別人?」
  四位警官聽得木蘭花那樣一問,都不禁呆了一呆,一個道:「高主任才和杜亭出去,又咳嗽
著回來,而且,他是用鑰匙開門的。」
  木蘭花又進一步追問道:「你們剛才說,他咳嗽的時候,用手帕掩著口,那就是說,事實上
,你們並未曾看清他的臉?」
  那四位警官呆了一呆,一個道:「他剛離去,而且除了他之外,也不會有人––對了,他在
走的時候,還在我身後,站了一回,拿了一張文件走,一面看,一面走著出去的!」
  方局長忙道:「蘭花,你的意思是––」
  木蘭花打斷了方局長的話,道:「我的意思是,方局長,你立即下令,派人去逮捕那個杜亭
!」
  高翔大聲道:「我去!」
  木蘭花搖頭道:「我想不必你去,我們還要留在這裏,商量一下,因為如果我的估計不錯,
那個杜亭,早已遠走高飛了!」
  高翔道:「不會吧,他還有妻子兒女!」
  「高翔」木蘭花瞪了他一眼,道:「你中計了!」
  那四個警官,仍然怔怔地站著,方局長道:「你們可以出去了,別提起剛才的事!」
  那四位警官齊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四人才一走出去,穆秀珍便急不及待地問道:「蘭花姐,你說高翔中計了,那是怎麼一回事
?」
  方局長則已在對講機之前,他向高翔問明了杜亭的地址,立時下令,派人去找杜亭,木蘭
花則只是在踱來踱去,穆秀珍連連追問。
  穆秀珍問到了第七遍,木蘭花才嘆了一聲,道:「秀珍,你太心急了,等到證明了那個杜亭
,是不是還在的時候,就可以證明我的推論了!」
  穆秀珍嘆了一聲,坐了下來。
  辦公室中很靜,沒有人講話,十分鐘之後,無線電話響了起來,高翔立時按下了掣。
  只聽一位警官道:「局長,主任,那層樓中,一個人也沒有!」
  高翔忙道:「你們留著別走,向左右的居住單位,查詢這家人的來龍去脈!」
  「是!」那警官答應著。
  高翔轉過身來,穆秀珍立時道:「蘭花姐,你好說了!」
  木蘭花緩緩地道:「秀珍,你怎麼還不明白,這是一個設計得高明之極的騙局,騙局的第一
步,就是杜亭前來,自認是死者的房東!」
  方局長,高翔和穆秀珍都望著木蘭花。
  他們二人,也都猜到了事情的經過情形,但是他們還是願意聽木蘭花的詳細分析,因為他
們知道木蘭花的推斷能力遠在他們之上。
  木蘭花又道:「杜亭一到,高翔自然會跟著他離去的,我的假設是,另外有一個人,早已化
裝成高翔的模樣,混在警局中了。現代的化裝技巧,可以將一個人的面型完全改造過來,這一
點,相信我已不必再作任何詳細的解釋了。」
  「可是」穆秀珍插口道:「化裝得再好,門口有四個人,也會給識穿的啊!」
  方局長道:「除非他準備冒險。」
  木蘭花道:「這個假冒高翔的人,其實不必冒任何險,因為高翔才出去,門口四個人是全看
到的,忽然又有人走向辦公室來,裝束和高翔一樣,面貌相似,又大聲咳嗽著,他們四人又各
有各的工作,在他們四人的下意識中,就一定以為那是高翔本人!」
  高翔道:「那麼在離去的時候呢?」
  「離去的時候更方便了,在你辦公室的這段時間中,他已得了手,剛才不是有一個警官說
,你在離去的時候,還在他背後,站了一回麼?」
  「是啊。他太大膽了!」高翔說。
  「不」木蘭花道:「那是必需的,我相信那位警官的辦公桌,一定最接近你的辦公室的門口
,四個人全背對著他,他站在那警官的背後,那警官可以為他的上司在察看他工作的情形,自
然不會轉過頭來,所以,他其實一點危險也沒有。」
  高翔,方局長和穆秀珍三人,聽了木蘭花的解釋,不禁大是嘆服。
  木蘭花又道:「這人站了一會,等那警官處理好了一疊文件,他就連文件夾拿走,一面著,
一面向外走去,這時,文件夾遞住了他的臉,人家更不會疑心,他就可以安然離去了,我的推
論,在杜亭已然『全家失蹤』之後,我想離事實已不遠了!」
  高翔想起杜亭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想起他自己承認搜查過李昭華住居時的那種惶恐的情
形,他不禁苦澀地笑了起來。
  他是完全上當了!
  木蘭花望著高翔,柔聲道:「高翔,你不必難過,這個設計騙局的人,絕對是一個了不起均
人物,他的設計,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任何人都要上當,這個人,對人的心理,有極其深刻的
研究,而且,膽大,心細,說實話,我很佩服。」
  方局長苦笑了一下,道:「蘭花,照現在的情形看來,那死者根本不是住在那地方了!」
  「當然不是」木蘭花回答「而且,死者也決計不會是叫李昭華,這一切,全是為了要引高
翔離開,而捏造出來的!」
  高翔沉聲道:「他們還不夠高明,高明的話,杜亭不至於逃走,而應該說,我在和他離開,
走到警局門口,真的曾回來過,那麼,再加上門口四個人的證供,我就成為監守自盜的嫌疑了
。」
  木蘭花搖頭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杜亭如果不走,自然可以陷害你,但是,他的『家庭
』,經得起調查麼?而且,他們的目的,是在於盜寶,並不在於害人,那麼,他們東西既然已
經到了手,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留下來害人?」
  方局長道:「蘭花,你的分析十分有理,可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這隻翡翠船在警方手中,
可以說是一個高度的秘密,根本沒有人知道的!」
  高翔忙道:「那珠寶公司的經理知道。」
  木蘭花搖頭道:「我可保證那經理的為人。」
  方局長望著木蘭花,木蘭花徐徐地道:「我猜想,死者擁有那隻翡翠船,在他生前,一定還
有人知道,死者死了,那個人可以設想到翡翠船已落在警方的手中,他只要稍為做一番調查工
夫,就可以知道死者死的時候,高翔也在場,警方將翡翠船保管在高翔的辦公室中,他也未必
能肯定,可是他可以來試一試!」
  高翔苦笑著,道:「那樣說來,我們是一無線索了?」
  木蘭花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句話,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穆秀珍道:「我們得趕快採取行動了,這翡翠船要是運出了本市,就難以再追回來了!」
  木蘭花仍然不出聲,高翔和方局長兩人,自然也知道穆秀珍的話是對的,他們應該快點採
取行動了,可是現在,那隻翡翠船,像是泥牛入海一樣,他們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如何能採
取什麼行動?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我們現在,空著急也不是辦法,搶到手的人想要出手、也沒有那麼
容易,除非那人將翡翠船支解,一小塊一小塊出售!」
  她講到這裏,難過地搖了搖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世界上最精美的一件藝術品
,便從此消失,不再存在了–」
  高翔道:「自然竊賊會將它剖開來,總不見得,那竊賊是為了欣賞藝術品,才來下手的,蘭
花,我始終認為那經理很有問題。」
  木蘭花又沉默了片刻,道:「高翔,你的心中,其實並不是認定那經理有問題,而是你想到
他是你能追尋的唯一線索!」
  高翔苦笑著,木蘭花的話,實在是說中了他的心事,木蘭花又道:「還有一件事很奇怪,你
們不知道是不是曾留意到的?」
  方局員,高翔和穆秀珍三人,異口同聲道:「什麼事?」
  木蘭花道:「任何人,是不可能脫離他人而單獨生活的,可是為什麼警方通過了報紙,電視
,要找認識死者的人,卻一無結果?」
  方局長等三人,想了一想,穆秀珍道:「可能,死者平日深居簡出,日常生活又簡單,本來
就沒有什麼與他接觸的人。」
  「一個也沒有?」木蘭花問。
  「自然不會一個人也沒有!」穆秀珍道:「可是––那個設計來偷東西的人,至少是認識死
者的了,可能只有他一個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木蘭花道:「一個人活在這個社會中,可能只有極少數的人認識的,
但是決不會只有一個人。」
  穆秀珍嘆了一聲,道:「蘭花姐,現在來討論這個問題,有什麼用?」
  木蘭花一字一頓地道:「我卻認為大有用處,我們既然已經肯定,一定有人認識死者,現在
我提出來的問題是,這些認識死者的人到那裏去了?」
  高翔忙道:「蘭花,你的意思是––」
  木蘭花道:「我的意思是,下手偷翡翠船的人,如果不是肯定知道根本沒有人到警局來接頭
,他就不可能行使他的計劃!」
  方局長搖頭道:「我仍然不明白。」
  木蘭花卻忽然講起了一件,聽來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事來,她道:「高翔,你叫人去查一查,
這幾天之中,有什麼離奇斃命的案子!」
  高翔一怔,道:「什麼意思?」
  木蘭花道:「你叫人查一查。」
  高翔又望了木蘭花一眼,木蘭花又道:「記得,那些死者的身份,也得弄清楚,我想,我們
破案的關鍵,就在這裏了!」
  方局長尖聲道:「蘭花,你是說,那下手偷東西的人,在事先已將和死者有關係的人,全都
殺死了,他才開始實行他的計劃的?」木蘭花沒有開口,但是卻點了點頭。
  高翔立時離開了他的辦公室,方局長搓著手,道:「太可怕了,真太可怕了!」
  木蘭花道:「設計這件竊案的人,從竊案的過程中,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心思慣密,冷
靜得近乎可怕的人,死者接近的人,可能不會多,他要一一下手除了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
唉,現在的人,為了小小的錢財,也可以造成命案,那隻翡翠船的價值如此驚人,犯罪份子自
然更可以為了它下手殺人了,等到高翔拿了名單來之後,我們或者可以找出一個頭緒來的。」
  方局長不作聲,坐了下來,穆秀珍不時打開門來,看看高翔可曾進來,高翔去了十來分鐘
,拿著一張紙,急急地走了回來。
  他將那張紙,往桌上一放,道:「你們來看,自從警方登報,要認識死者的人到警局來接洽
之後,到今天,一共有二十四個人,是死於非命的!」穆秀珍一怔,道,:「有那麼多?」
  木蘭花道:「自然不會每一個人,都和本案有關,我們要找出這些人之間有沒有共同之點來
。」
  高翔立時道:「有七個人是有相同之點的!」
  他指著那張紙,方局長和穆秀珍二人,也一起湊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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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9:5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那張紙上,有著二十四個人的名單,其中有七個人的名字上,已經加上一個紅圈,高翔
指著的第一個人,簡單的資料如下。
  林阿彩 女,五十二歲,女傭,在馬路中心,被汽車撞至重傷,送院途中,不治身亡,生
前受僱於文義路十七號當女傭。
  第二個人是司機,也是受僱於文義路十七號,這個司機叫陳阿根,駕駛一輛著名的賓特利
房車,可是這輛房車,卻莫名其妙地衝出了公路旁的欄杆,跌下了百呎深的懸崖,自然,車毀
人亡!
  第三、四、五三個,是一家人,兩夫妻和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這一家三口,在郊外的一處
地方被人發現屍首,這一家的住址不詳,但是,從男死者的身上,找到半張卡片上有文義路十
七號的地址。以上址去了解的結果,證明男死者曾在上址當過管家。
  而第六位死者,是一個花匠,他的職業是流動性的,專替高尚住宅區的花園洋房,打理花
卉,他的活動範圍,正在文義路一帶。
  第七位死者,是一位餐室送外賣的伙計,和那花匠一樣,是被車撞死的,看來,那位外賣
的伙計,好像和文義路十七號,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工作的那家餐室,卻是文義路的,那
麼,他就有可能,也到過文義路十七號,更有可能是因此致死的!
  木蘭花的假定是,那持有翡翠船的老者,平日生活十分神秘,輕易絕不露面,是以認識他
的人,本來就是少之又少的。
  及至他心臟病猝發,死在珠寶店中,警方要找尋他,某一個人,不想人家去認出他的身份
來,所以就將能認出他身份來的人,全殺死了!
  那死的,就是上述的七個人。
  如果木蘭花的假定不錯,那麼,死在珠寶公司的那個老者,生前是應該住在文義路十七號
的。
  這的確是一項極其重大的發現!
  ***
  黃昏時分、一雙男女,手挽著手,慢慢地沿著文義路的樹蔭,向前走來。文義路的兩旁,
全是有二三十年樹齡的大樹。
  這條路是早年開闢的,是以路兩旁的房屋,大都也已經十分殘舊了,只不過雖然殘舊,但
是每一幢房子,卻還保持著一定的氣派。
  那一雙男女,看來和普通的情侶,並沒有分別,但是他們卻絕不是普通人,他們是高翔和
木蘭花。他們也不是來散步的,他們正在為一件錯綜複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什麼頭緒的案子
在傷腦筋!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在漫步之際,他們的心中,也將整件事,都略為歸納了一下。
  先是有一個神秘的老者,持著價值連城的稀世奇珍出現,接著,他便死去,他的身份還未
曾弄明白,卻又有人在暗中安排,以極其巧妙的手法,將那隻碧玉船,在高翔的辦公室中偷走
了,他們面對的對手,一定是一個聰明絕頂,心狠手辣的人!因為為了得到那艘翡翠船,他至
少已殺了七個全然無辜的人!
  木蘭花和高翔漸漸接近文義路十七號,那是一幢兩層的房子,有個很大的花園,將房子包
圍在高和深的樹木之中,看來十分神秘。
  木蘭花和高翔,都經過化裝,他們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然後,在不遠處的一排長凳上,
坐了下來,高翔沉聲道:「我們如何開始?」
  木蘭花低聲道:「我們不要打草驚蛇,我們的對手,可能以為我們絕不可能知道死者的身份
,也不會找到這裏來,那對我們十分有利,等天黑了再說。」
  高翔點著頭,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在文義路上漫步的情侶相當多,木蘭花和高翔,又
向前走著,他們來到了那幢屋子的後面。
  抬頭向那幢屋子看去,屋中一片漆黑,像是根本沒有人居住一樣,但是當天也黑下來的時
候,木蘭花和高翔,都看到花園外大門的門柱上,兩盞燈亮著,可知屋中是有人的。
  他們緊貼著圍墻站著,一直聽不到圍墻內有什麼動靜,而天色更黑了,木蘭花和高翔互望
了一眼,點了點頭,木蘭花。一揚手「嗤」地一聲,自她手中,一個圓筒形的物事中,已彈出
了一根極細的鋼絲來,在那鋼絲的一端,有一個小小的爪。
  木蘭花手才一揮起,那爪便「拍」地一聲,搭在墻頭上,木蘭花又按下一個掣,鋼絲收縮
,將木蘭花整個人,吊了上去。
  不到十秒鐘,木蘭花已上了墻頭,她在墻頭伏了下來,將手中那隻可以幫助人輕而易舉姿
上高墻的器具,向下拋了下去。
  而在半分鐘後,高翔也到了墻頭。
  他們兩人一起伏在墻頭上,向花園中望去。
  花園中植著很多樹木,是以在黑暗中看來,也顯得格外陰森,幾乎一點光也沒有。木蘭花
和高翔兩人,是有備而來的,自然不會被黑暗難倒,他們各自取出了一副紅外線眼鏡戴上。
  在他們的眼前,立時現出了一片暗紅色。
  花園中的樹木雖然多,但並不雜亂,種植得很有章法,顯得屋主人絕不是暴發戶,而是對
園林有一定研究的人物。
  在園子近屋子的那一角,是一個很大的水池,水池上有一座小小的木橋,在水池旁,有幾
塊五六呎高,奇形怪狀的大石,有人工製造的小瀑布,水從那幾塊大石上流下來,發出淙淙聲
,而除了那淙淙的流水聲之外,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觀察了三五分鐘,輕輕地自圍墻上跳了下來。當他們還在墻上的時候
,早已觀察好了途徑,是以一從墻上跳下,他們就迅速地奔過一條兩面全是灌木的小徑,來到
了屋子旁邊。
  他們在屋邊略停了一停,又貼著墻,移出了幾步,來到了一扇窗子下,高翔伸手向窗子推
了推,窗子鎖著,高翔用手上的一枚鑽石戒指,將玻璃劃出了一個圓圈,輕輕敲下了玻璃,伸
手進去,打開了窗子,他們兩人,立時跳了進去。
  房子內更黑暗,但是他們靠著紅外線眼鏡的幫助,卻也可以看清屋中的情形,那是一間舊
式的書房,佈置得很華麗。
  就在窗子旁,是一長列古董架,陳列著各種各樣的古董,一邊的墻上,掛著一幅人像,一
看到那幅人像,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便互望了一眼。
  那是一幅炭末畫,畫中的人,正是死在珠寶公司經理室中的那個老者,那也就是說,他們
已經找對了地方,那老者生前,是住在這裏的!
  這裏的一切,和死者的身份,也是吻合的,因為死者既然藏有清宮之寶,那麼,他的生活
,自然不會太潦倒,只租一間房間住的!
  當高翔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心中不禁暗嘆了一聲,他還是太容易上當了,不然,是可
以當場揭穿騙局的,那麼,碧玉船或許就不至於失去了!
  他們四面看了一下,高翔低聲道:「這裏好像沒有人!」
  木蘭花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又伸手到眼前,看了片刻,道:「屋子中一定有人,如果不
是有人打掃,屋中怎會一點塵埃也沒有?」
  高翔道:「那麼––」
  他本來是想說,那麼,他們就應該將屋中的人找出來才是,可是,他才講了兩個字,便突
然住了口,因為就在那時,有一種遲緩的、輕微的腳步聲,正從書房外傅了過來。那腳步聲很
低,如果不是屋中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可能根本聽不出來。
  木蘭花忙向高翔打了一個手勢,兩人一起來到了門邊,木蘭花輕輕旋動著門柄,將門打開
了一道縫,兩人一起向外看去。
  書房外,是一個很寬敞的客廳,客廳的一端,是通向二樓的樓梯,這時,正有一個傴僂的
人影,從樓梯的一角轉出來,慢慢向樓梯走來。
  那人來到了樓梯口,高翔和木蘭花已經可以看到,他是一個滿面皺紋的老者,那老者至少
有七十歲了,他的行動極其遲緩,來到了樓梯口之後,停了一停,伸出手來,摸索著。
  當他摸到了樓梯的扶手之後,他才按著扶手,慢慢向上走著。在那樣古老的屋子中,在靜
得一點聲音也沒有的情形下,又是在黑暗之中,突然看到了這樣幽靈似地一個人物,木蘭花和
高翔兩人,雖然不致於害怕,但是,也不免有一種異樣的詭異之感!
  那人的動作,真是慢得可以,他慢慢地一級一級向樓梯上走著,彷彿時間對他來說,全然
不是什麼問題,他不知有多少時間,可供消磨一樣。
  木蘭花慢慢拉開了門,她和高翔兩人,一起向外走去,木蘭花走在前面,高翔在後跟著,
也們的行動,也十分小心和遲緩。
  可是,高翔究竟不是習慣於如此慢動作的人,他在走出了幾步之後,伸手扶住了身旁的一
隻架子,當他伸手去扶那架子之際,他也未曾看到架子上是什麼,他的手才一扶了上去,架子
搖了一搖,高翔連忙縮回手來,但是,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就在高翔的身邊,發出了
一下極其難聽的怪叫聲來。
  即使是木蘭花,突然之間聽到了那一下怪叫聲,也不禁陡地嚇了一跳,高翔在剎那間,更
是身子發僵,不知應如何才好。
  隨著那一下怪叫聲,便是一陣「撲撲撲」的聲響,木蘭花在那時,已經定過神來,伸手一
拉高翔,高翔後退了一步、
  他們兩人,這才看清,那桌子上,是一隻很大的鳥籠,鳥籠上罩著布,從剛才那一下怪叫
聲,和現在的撲翅聲聽來,籠中養的,可能是一隻鸚鵡。
  這時,鳥籠中又發出了幾下叫聲,在樓梯上的那老者,也站住了身子,轉過身來。木蘭花
和高翔兩人,根本連躲起來的機會也沒有。
  他們只好站著。
  而當那老者轉過身來之後,只聽得他用蒼老的聲音叱道:「小安子,別出聲!」
  那鸚鵡還是不斷在籠中撲著,叫著,那老者已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這時候,木蘭花和高翔
兩人,就站在鳥籠旁不遠處。
  當那老者自摟梯上走下來之際,他和木蘭花、高翔,相距也只不過七八尺,屋子中雖然黑
暗,但是,有兩個人站著,那老者也無論如何應該發現的了!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也早已準備那老者向自己喝問是什麼人了。
  然而,那老者下了樓梯,向前走來時,卻像是完全未曾看到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他一面向
前走著,一面道:「小安子,別吵!」
  「小安子」聽來像是那鸚鵡的名字,而當那老者來到了鸚鵡籠的時候,伸手在籠上拍了拍
,鸚鵡突然又叫了一聲:「老爺回來了!」
  那鸚鵡顯然是受過訓練的,講起話來,十分清楚,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都可以聽得很清楚
。那老者也陡地一呆,又轉過身來。
  這時,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離那老者少只不過四五呎,那老者轉過身來時,又昂起了臉,
是以,他們兩人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老者的雙眼之中,有著一重濃厚的灰白色的膜。他的眼
珠,看來只是兩團淡淡的影子,他根本是個瞎子!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互望了一眼,兩人立時屏住了氣息,只見那老者側著頭,道:「誰?誰
在這裏?老爺,你回來了麼?」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仍然不出聲。
  偷進文義路十七號來,竟會遇到那樣的情形,那是他們事先絕想不到的,這時,他們除了
屏住氣息之外,也想不出有什麼別的應付方法來。
  那老者在問了兩聲之後,又側著頭,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唉,人全上哪裏去了?
一個一個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瞎老頭子!」
  他一面說著,一面又緩慢地向樓梯上走去。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互望了一眼,木蘭花向門口指了指,高翔立時會意,兩人又悄悄退進
了書房中,從窗口攀了出去。
  他們爬出了圍墻,來到了大門,木蘭花伸手披鈴,他們都聽到鈴聲在屋內響著,過了好久
,才看到那老者,急急地向外走來。
  那老者的手中,握著一根竹杖,左點、右點,急急地走來,一面口中還在道:「來了!來了
!老爺,是你回來了麼?」
  等那老者來到了鐵門口,高翔才道:「請你開門,我們是警局來的––」
  那老者呆了一呆,道:「甚麼?警局來的?有什麼事?」
  「這屋子裏還有什麼人?」高翔問「你是瞎子?」
  那老者點著頭,道:「我從二十歲起,眼睛就看不到東西了,我在這裏,住了五十多年了!」
  木蘭花道:「如果你不願意開門––」
  那老者現出十分抱歉的神色來,道:「請不要怪我,只有我一個人在,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
人,我自然不能隨便開門。」
  木蘭花說道:「不要緊,但是我們要問你幾句話。」
  那老者點頭道:「可以的。」
  木蘭花道:「你們老爺,你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那老者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他姓玉,叫玉商。」
  高翔皺著眉,道:「姓什麼?」
  「姓玉」老者回答「他是旗人,是七貝勒的後代,後來,滿清倒了,沒有了皇上,也沒有
貝勒了,他也離了京。」
  高翔和木蘭花互望了一眼,死在珠寶公司的那老者,原來是一個滿清的貴族,那就難怪他
擁有清宮的珍藏了!
  高翔忙又說道:「你們老爺已經死了!」
  那老者一聽,發出了「啊」地一聲,他雙手握住了鐵門上的鐵枝,身子在不由自主地發著
抖,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只是發著抖。
  過了好一會,他才顫聲道:「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對頭了,老爺那一天出去之後,一直沒
有回來,後來,阿彩也不見了,阿根也開著車子走了,花匠也不來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木蘭花問道:「你的主人平時和什麼人來往多些?」
  那老僕顫聲道:「老爺是一個怪人,他很少出門,幾乎什麼人也不來往,他至多在花園中走
一走,大部份時間,只是玩古董。」
  「你是什麼時候起跟他的?」
  「我從小就跟著老爺,很早了,我們家祖傳,是老爺家的僕人。」老僕哭了起來,淚水順
著他的臉上皺紋淌下來,看來十分淒涼。
  木蘭花再問道:「他一個親人也沒有?」
  那老僕搖著頭,道:「沒有。」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他們在找到了文義路十七號的地址之際,滿
以為已找到了一線重要的線索。
  他們也以為憑藉那一絲線索,找出那隻碧玉船,究竟是落在什麼人的手中。可是現在看來
,眼前仍然是一團漆黑!
  高翔已經幾乎轉身要走了,但是木蘭花還在問道:「你想想,你們老爺,難道一個外人也未
曾接觸過?想出一個來也好的!」
  那老僕側頭想著,道:「有,一家飯店的一個伙計,老爺喜歡吃他們的蟹肉麵,是他送來的
,老爺有時,也和他說幾句話。」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苦笑著。
  因為,那個送外賣的伙計,早就死了!
  高翔道:「這裏曾經有一個管家,是不是?」
  老僕道:「管家?噢,是的,那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總有十年八年了,後來,老爺發現管
家盜賣了他一件古董,他就將管家趕走了,以後,屋子裏一切事情,就全由我來打理了。」
  木蘭花道:「你眼睛看不見東西,方便麼?」
  老僕凄然地笑著,道:「當然不如亮眼人方便,但是我在屋中,已住了五十多年,每一個角
落,我都已經摸熟了啊!」
  木蘭花道:「你再想一想,你老爺還曾和什麼人有過接觸?」
  老僕皺著眉,欷歔著,過了半晌,他才道:「他曾和一個姓秦的人,打過幾次電話,那姓秦
的人叫––叫秦聯發,是一個什麼師!」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陡地一呆,秦聯發,這名字他們絕不陌生,而且,老僕雖然語音不詳,
未曾說出那秦聯發的身份來,但是他們兩人,都可以知道,那秦聯發,是本市一個著名的律師。
  既然玉老爺曾和秦律師通過電話,那麼,至少可以說不是全沒有線索了!
  木蘭花道:「謝謝你,噢,還有,你本身可有什麼親人沒有?」
  老朧點頭道:「有,我有一個姪子!」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大感興趣,道:「哦,他在什麼地方?」
  老僕道:「他在外地經商,好像是經營加拿大的木材生意,生意做得很大,他一直要接我出
去享福,但是我不願離開老爺。」
  「你的姪子叫什麼名字?」
  「他叫葉安。」老僕回答。
  「他見過玉商老爺?」
  「很小的時候見過,那時他只有六七歲,後來就一直未曾見過了,兩位,玉老爺是怎麼死
的?那天他走的時候,還是高高興興的啊!」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他是心臟病發作死的,葉老先生,我再問你一伴事,你可知道,玉
老爺的古董之中,有一件最值錢的,是一隻碧玉雕成的船?」
  老僕苦笑,搖著頭,道:「我不知道,老爺的古董很多,而我眼瞎了,什麼也看不到,當然
不知道有些什麼古董。」
  木蘭花道:「好,打擾你了,現在玉老爺死了,你有什麼打算?」
  老僕苦笑著,道:「我有什麼辦法,兩位可以不可以幫我找找我的姪子,我只知道他在加拿
大經商,連他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
  那老僕的神情,是如此孤苦無依,是以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心中也不禁惻然,高翔道:「好
的,反正有名有姓,可以找到他的。」
  老僕抹著淚,木然而立。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告辭離去。
  他們回到了警局,高翔立時吩咐了一個警官,用電話和秦大律師連絡,木蘭花則在辦公室
中,緊蹙雙眉,踱來踱去。
  不一會,警官來報告,說是秦大律師有應酬,要很晚才回來,已經通知了秦律師的家人,
一回來,立時和高主任聯絡。
  高翔揮了揮手,令警官走了出去,然後,他嘆了一口氣,道:「蘭花,我們以前,可曾遇到
過比這件事更紮手一點的案子過麼?」
  木蘭花抬起頭來,苦笑了一下,道:「可以說沒有。」
  高翔重重地一掌,擊在桌上,道:「其實,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線索了,對方是怎樣佈下騙
局,騙走碧玉船的經過,我們也知道了!」
  「是啊」木蘭花仍然踱著步「可是事情是什麼人做的,卻完全不著邊際,根據我們的推斷
應該是一個和玉老爺有長久的接觸,對他十分了解的人!」
  高翔道:「可是實際上並沒有一個那樣的人存在,有的話,只是那個瞎眼老僕,可是,他難
道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木蘭花的眉打著結,一聲不出。
  過了好一會,木蘭花才道:「我看事情要等到和秦律師聯絡之後,才有眉目,我們現在來瞎
猜,也沒有用處的。」
  高翔唉聲嘆氣,木蘭花自然知道他心頭的沉重,因為那隻碧玉船,是在他的辦公室中失去
的,而且,失竊的經過,還使高翔蒙受著最大的嫌疑!
  如果不追回那隻碧玉船來,就算憑著高翔過去在工作上的威信,方局長不說什麼,別的警
務人員也不說什麼,但是,這層嫌疑,卻是也難以洗刷得清的!
  在那樣的情形下,高翔這個「特別工作室主任」的職務,就算沒有人要他停頓,他自己幹
下去,也實在沒有味道的了。
  在高翔而言,在不在警界服務,都不成問題,問題就是他決不能在加此不明不白的情形下
,離開崗位!
  木蘭花不斷地踱著步,她覺得在這件事上,她遭遇到的是一片黑暗。
  自然,這一片黑暗,全是人為的,那是由於他們對手巧妙無比的安排,那種安排,幾乎是
無隙可擊的,是以才令得木蘭花一點頭緒也找不到。
  木蘭花也曾想過,是不是自己的推斷錯了呢,做這件事的人,可能根本和玉商老爺沒有關
係,但那顯然是沒有可能的。
  因為和玉商老爺沒有關係的人,斷然不會知道那艘翡翠船在,也不會知道玉老爺的地址,
而接連殺了七個曾見過玉老爺的人。
  一切全算計得那樣精密,這個人,一定是深知玉老爺的人!
  可是,根據那老僕的說法,卻又根本沒有這樣的樣的的一個人!
  木蘭花一想到這裏,心頭不禁陡地一動,她立時抬起頭來,說道:「高翔,你覺得那老僕,
靠得住麼?」
  高翔呆了一呆,道:「沒有懷疑他的理由。」
  木蘭花像是在自言自語,道:「可是,為什麼一定有一個和玉老爺很接近的人在,但是在那
老僕的口中,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高翔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蘭花,會不會這個人,就是秦律師?」
  木蘭花望定了高翔,這也是沒有可能的事,秦律師是如此知名的人物,難道他會知法犯法
?可是,可是,這已是最後的懷疑了!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高翔,一直到現在為止,我有被人牽著鼻子團團轉的感覺,我們一
點也摸不到事實的真相!」
  高翔報以苦笑,木蘭花的感覺,自然也就是他的感覺,現在,那隻翡翠船,如同石沉大海
一樣,一點線索也捉摸不到!
  而他們在做的事,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的!
  他們在辦公室中,反覆地討論著,可是卻仍然沒有一點頭緒,直到凌晨兩時,秦律師的電
話來了,高翔忙道:「秦律師,請你到警局來一次!」
  「什麼事情?」秦聯發的聲音,透著不願意「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請你一定要來,這是一件極重大的案子,我派警車來接你,很可能,還要到你的事務所
去,請你和警方保持合作!」
  秦聯發無可奈何地道:「好吧!」
  高翔派出了警車,半小時後,神態十分疲倦的秦聯發,走進了高翔的辦公室,秦聯發是認
識木蘭花的,他和木蘭花打了一個招呼。
  高翔立時問道:「秦律師,在你的熟人中,有個人叫玉商,玉石的玉,商業的商,這是一個
古怪的名字,你想得起麼?」
  秦聯發皺著眉,在想著。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在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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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秦聯發想了一兩分鐘,才道:「是,好像有這樣一個人,他曾委託我立過一張遺囑。」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齊聲道:「你見過他?」
  秦聯發卻搖著頭,道:「沒有,他是在電話內和我聯絡過的。」
  木蘭花皺了皺眉,道:「這好像不很對吧,一般來說,一個人的遺囑,如果沒有他親筆的簽
名,是不能成立的,你怎麼能夠不見當事人的面?」
  秦大律師卻笑了一下,道:「是的,一般來說,很少當事人不和律師見面就訂遺囑的例子,
但是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每一個人也都有他不同的想法,我自然不能勉強任何人,玉先生
的遺囑,是經過他自己簽字的,那是我準備好了文件之後,由他派人拿去,看了之後表示滿意
,簽了字又交回給我的。」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互望了一眼,木蘭花道:「秦律師,你可記得,到你這裏來取文件的是
什麼人?」
  「是玉先生的、一個管家,和一個女傭。」秦聯發突然又笑了起來「妙得很,那位管家,
竟然是一個瞎子,真是怪得可以。」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秦聯發說的那個管家,他們是已經見過了的,並且
曾和他談過話,秦聯發現在又那樣說,那麼這個管家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有假的了。
  高翔停了半晌,才道:「現在需要知道這份遺囑的內容,是不是可以!」
  秦大律師皺起了雙眉,道:「高主任,你的要求很令我為難,如果我的當事人沒有死,我是
無權公開他所立下的遺囑的。」
  高翔連忙說道:「秦律師,你的當事人已經死了!」
  秦聯發「啊」地一聲,道:「是麼?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的管家為什麼不通知我?」
  高翔道:「他的管家也是最近才知道玉商的死訊,我想他一定會和你聯絡的,我只提出一個
小小的要求,在公開遺囑的時候,讓我們到場。」
  秦聯發點一點頭,道:「沒有問題,我會通知你的。」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再問下去的了,他們送秦大律師離去,自己也驅車
回家,一路上,他們都一言不發。
  他們的心頭都很沉重,因為直到如今為止,這件事他們還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們只知道那是一件深謀遠慮,周詳之極的罪案,周詳得簡直是無懈可擊的,可是,主持
這件罪案的究竟是什麼人,他們卻絕無線索!
  那罪案的主持人,不但連續謀殺了七個人,而且,還設計了極其巧妙的騙局,騙走了那價
值連城的碧玉船,而木蘭花和高翔,連日來幾乎已全力以赴,卻仍是茫然沒有頭緒。
  汽車在黑暗的公路上疾馳,就這件案子而言,他們兩人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
  秦聯發律師事務所打來的電話,是由安妮聽的,安妮叫醒了還在睡鄉中的木蘭花和高翔,
高翔拿過電話來,只講了幾句話,就忙著準備出門。
  安妮望著高翔和木蘭花,她的心中十分納罕,她幾次想要發問,可是看到木蘭花和高翔那
極匆忙的樣子,她卻沒有問出口。
  但是,木蘭花和高翔是很少那麼勿忙的,所以安妮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甚。木蘭花也早已
看出了安妮的心事,是以她在將出門的時候,伸手在安妮的肩頭上拍了拍,道:「安妮,我們要
到秦聯發律師事務所去,你心中的疑問,等我們回來之後,和你詳細解說!」
  安妮咬著手指,點了點頭。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在二十分鐘之後,到達了秦聯發律師事務所,秦律師將他們兩人迎了進
去,道:「我已經派人去請那位瞎子管家來了,遺囑上說明,在立遺囑人死了之後,要在他的家
人前開讀遺囑,他的所謂家人,其實就是受他僱傭的幾個僕人!」
  秦律師講到這裏,揚了揚眉,道:「可是現在,經過調查,玉商生前所僱用的僕人,竟全都
死了,只有那姓葉的管家還在!」
  高翔和木蘭花都不出聲,他們早已知道了這一點,也知道秦律師口中,那「姓葉的管家」
就是他們昨天見過的那位盲老僕。
  他坐了下來,秦律師又處理了一些公務,過了不多久,兩個律師事務所的職員,扶著那個
盲老僕,走了進來,那盲老僕摸索著,在一個職員的帶領下,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昂
起了頭,秦律師打開了一隻很大的保險箱,取出了一隻文件袋來,他打開了文件來,清了清喉
嚨,道:「葉先生,你的主人玉商先生死了,現在,讓我來開讀他的遺囑。」
  盲老僕喃喃地道:「老爺死得太突然了!」
  秦律師打開了一隻牛皮紙的信封,取出了一份文件來,看了一看,緩緩地道:「我,玉商,
立此遺囑,我的財產,就是我居住的屋子,和屋中的一切,在我死後,這一切給曾服侍我的人
均分,他們是林阿彩,陳阿根,葉山三人。朱文勤曾當我的管家,雖然他因為犯過失而被開除
,仍可以得到一萬元現金的餽贈。我特別歡喜金吉,他是餐室的伙計,他可以獲贈現金十萬元
,如果我遺產繼承人在我死後,已然去世,他所得的一份,將由其他繼承人均分,直到最後一
人。立遺囑人玉商。」
  秦律師讀到這裏,略頓了一頓。
  高翔緊蹙著眉,而木蘭花的臉上,則現出了一種十分怪異的神色來。
  盲老僕的神情,顯得十分激動,他仍在喃喃地道:「老爺對我們太好了,老爺對我們實在是
太好了!」
  秦律師咳嗽了一聲,叫道:「葉山!」
  盲老僕站了起來,道:「在!」
  秦律師道:「經過我們的調查,玉商的其他遺產繼承人都已死亡,所以實際上,你是他唯一
遺產承繼人了,恭喜你獲得遺產,葉山先生!」
  盲老僕葉山揚起手來,他的手在微徵發著抖,他的口唇在顫動著,看他的樣子,像是一時
之間,他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也就在這時候。木蘭花突然握著高翔的手,兩人一起站了起來,木蘭花向秦律師作了一個
手勢,示意他們兩人要告別了,但不必驚動葉山。
  秦律師點了點頭,木蘭花和高翔,悄悄地退了出去,他們一直不開口,駕車回到家中,安
妮驚駭地道:「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
  木蘭花在歸途中,眉心一直在打著結,可是這時候,她卻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道:「我是
怕妳心急啊,來,安妮,我將這件奇事,從頭到尾,講給妳聽!」
  高翔望了木蘭花一眼,他心中在想,著木蘭花在歸途中的神情,分明仍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何以她此際竟然有興緻,去替安妮講述事情的始末了呢?
  但是高翔卻並沒有出聲,他知道木蘭花既然決定了要做什麼,是誰也阻止不來的。
  他們在客廳中坐了下來,木蘭花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從玉商猝然病發,死在珠寶
公司的經理室處,一直講到杜亭造訪高翔,高翔中計,價值連城的翡翠船被騙,以及他們發現
了玉商的身份,再講到秦律師開讀遺囑的經過。
  這其間的許多經過,有的安妮是已經知道了的,但有很多情彩,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是以
地聽得十分出神,不斷地咬著指甲。
  講完之後,木蘭花微微嘆了一聲道:「安妮,這件事,到現在為止,我和高翔兩人,一點頭
緒也沒有,妳有什麼意見?」
  聽到木蘭花問她意見,安妮的臉立時紅了起來,那是因為她被信任而興奮,她畢竟已不是
一個孩子了,她喜歡被別人信任。
  她也不再咬手指,她想了一想,道:「照那樣的情形看來,受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一個唯
一繼承人葉山!」
  木蘭花微笑道:「理由呢?」
  安妮道:「理由之一,那張遺囑,是秦律師根據玉商抄好了之後,由葉山帶回去簽字,又送
回律師事務所的,他就有可能知道遺囑的內容。」
  高翔張了張口,像是想說什麼,但是木蘭花立時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打斷安妮
的話。安妮又道:「理由之二,現在遺囑的繼承人全死了,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得到最大的益處。
理由之三,設計騙局,謀害人命的人,一定要深知玉商的生活情形,和他日常接觸的人,那樣
的人,只有葉山一個!」
  木蘭花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道:「你分析得很有理由,可是妳彷彿忘記了一件事,葉山是一
個瞎子,一個瞎子能做那麼多事?」
  安妮呆了一呆,眨著眼,對於木蘭花的這一點懸疑,她也無法解釋,過了好一會,她才道
:「葉山可以利用別人來進行,在那個騙局之中,至少有三個人合作,可知葉山一定是有同黨的
。」
  高翔搶著道:「安妮所分析很有道理,在一聽到了玉商遺囑的內容之後,我也有相同的看法
。」
  木蘭花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道:「我想這件事,已經有了一線陽光了,我們可以肯定
說,如果葉山不是這件罪案的主持人,那麼,他日間必遭殺害,兩者必居其一!」
  高翔和安妮一起吃驚道:「這––第二個結論,是根據什麼得來的?」
  木蘭花的語調十分緩慢,她道:「葉山如果不是罪案的主持人,那麼他憑空得了偌大的遺產
,罪案的主持人又有什麼好處,自然再想在他的手中,得回遺產來,所以一定要殺死他!」
  安妮忙道:「蘭花姐,你別忘了那隻翡翠船,罪案的主持人,已得到了那艘翡翠船,他何必
還去看中那幢房子?」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對,所有的犯罪者,都是貪得無厭的,而如果有一個心中知足的犯
罪者,罪案也就一定棘手得多,如果罪案的主持人,目的只在於那艘翡翠船,肯放棄其他的東
西,那麼,我們可能永遠也不能破獲這件案件了!」
  木蘭花的話,令得高翔的心頭,十分凝重。
  那艘翡翠船在他辦公室中失竊,而且失竊時的情形又如此異特,憑著他過去在工作上的威
信,在一個短時期內,自然是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但如果案子一直拖下去,或者正如木蘭花所說的那樣,真的不能破獲的話,那麼,就難免
傳播出去,蜚短流長,說他的不是了!
  所以,高翔在聽了木蘭花的話後,不禁長嘆了一聲。
  木蘭花望著高翔,道:「不管怎樣,葉山總是最值得我們注意的目標,你得多派人,日夜不
停,監視葉山的一舉一動,如果有人要害他,也可以保護他!」
  高翔點了點頭,也站了起來,道:「好的,我到警局去部署一切,蘭花,你––」
  木蘭花搖頭道:「我不想出去了!」
  高翔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轉身向外走了出去,當他駕車離去的時候,安妮道:「蘭花姐,
高翔哥好像有點心神不安?」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是的,因為這件事如果不解決,對他的名望,有很大的影響,安妮
,除了葉山以外,你看有什麼人有嫌疑?」
  安妮似乎不假思索,立即道:「珠寶公司的經理。」
  木蘭花呆了一呆,道:「安妮,你怎麼會懷疑那珠寶公司的經理?」
  安妮有點慚愧地笑了一笑,道:「那––那只不過是我的假設。」
  木蘭花立時鼓勵她,道:「把你的假設都說出來。」
  安妮道:「玉商不和外人接觸,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古董,一個收集古玩的人,總是想知道
他所收集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價值的。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是不是有可能和珠寶公司的人常聯
絡呢?」
  木蘭花陡地站了起來,大聲道:「你說得對,安妮,我忽略了這一點。走,我和你一起到本
市各大珠寶古玩店去問一問,或者可以找出一點眉目來,我可以肯定,玉商猝斃的那家珠寶公
司的經理,沒有問題,因為我深知他的為人,但是玉商也可能去過別家珠寶公司,或是古玩店
的,快走!」
  木蘭花拉著安妮的手,步出了客廳。
  一整天,木蘭花和安妮,在本市有名望的,大規模的珠寶公司中進出著。這些珠寶,古玩
公司的主持人,都認得大名鼎鼎的黑俠木蘭花。所以,木蘭花拜訪,也得到他們充份地合作。
  可是一直到晚上八時,她們回家時,她們這一天的忙碌,算是白忙了,沒有一個人認識玉
商,只有一家古玩商店,說他們曾買進過一串朝珠,是四十人顆第一流的珍珠串成的,根據形
容,出賣者可能就是玉商,但那已是好幾年之前的事了!
  那串朝珠的價值,自然不菲。出售者堅持要全部現鈔,那也有可能是玉商要來維持他生活
的。這一次,玉商要出售翡翠船,更有可能是他出售朝珠的錢,已經用完了的原故。
  當她們回到家中的時候,高翔也回來了。
  高翔一看到木蘭花和安妮,就道:「我已派人去監視葉山的行動,在律師事務所,葉山已打
了電報,給他在加拿大經商的姪子葉安,叫葉安即到本市來。」
  木蘭花揚了揚眉,問道:「那個葉安的情形怎樣?」
  「我已調查到了,葉安在加拿大,並不是如葉山說,是經營木材的。他只不過在加拿大北
部的一個伐木場附近,開設一家小商店!」
  木蘭花呆了一呆,道:「他是葉山的唯一親人,那麼如果葉山有了什麼三長兩短,那麼,玉
商的遺產,就是他的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想到這一點,可是他一直在加拿大!而且如果他回來之後,
葉山就死了,那麼,他自然受嫌最大了!」
  木蘭花不出聲,就在這時,高翔身邊的一具無線電對講機,突然發出了「嘟嘟」的聲昔,
高翔拉長了天線,道:「有什麼情況?」
  通訊儀傳出一個很沉著的聲音,道:「高主任,葉山回來之後不久,就有兩個人走進了那屋
子,他們還沒有出來,已逗留了五分鐘。」
  高翔陡地一呆,忙問道:「是兩個什麼樣子的人?」
  「樣子很普通,他們按了門鈴,我看到葉山走出來,是葉山開門讓他們進去的。看來是葉
山的熟人!」
  木蘭花立即道:「我是木蘭花,你有沒有弄錯,葉山是瞎子,他怎知這按門鈴的是什麼人?
那兩個人有沒有和葉山交談?」
  「沒有,絕對沒有,我看得很清楚。」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互望了一眼,兩人同時道:「繼續監視,我們立即就來。」
  高翔「拍」地按下了天線,木蘭花和安妮,已經到了門口,高翔急步追了上去,三人一起
上了車。木蘭花駕著車,以最高遠度向前駛去。
  車子到了文義路玉商的住宅門前停了下來。一個探員從墻角處奔了過來,高翔才一打開車
門,那探員就道:「那兩個人還沒有出來!」
  高翔點了點頭,他到鐵門前按鈴,等了半分鐘,房子內一點動靜也沒有。高翔和木蘭花兩
人,一起爬過了鐵門,跳造了花園。
  高翔在鐵門前停了停,道:「吩咐在場的弟兄,將整所屋子包圍!」
  他話才一說完,便和木蘭花兩人,一起奔進了屋子。高翔才一推開大廳的門,就看到一個
人,背對著門,坐在一張安樂椅上。
  高翔大聲叫道:「葉山!」
  那人依然坐著,一動也不動。木蘭花已迅速地轉到了那人的身前,當她來到那人的身前之
際,木蘭花不禁陡地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個死人!
  那不但是一個死人,而且那人正是葉山!
  木蘭花伸手按了按葉山的肌肉,肉還是軟的,看來像是才死去不久。
  這時,高翔也已轉到了死者的面前,高翔只是望了已死的葉山一眼,立時便用無線電對講
機下達命令,十分鐘後,大隊警員進了屋子。
  當安妮跟警員一起進屋子時,看到了葉山的屍體,她也不禁吸了一口氣,道:「蘭花姐,你
料得真準,他果然被人殺死了!」
  高翔一面下達命令,搜整幢屋子,一面將他派來的六個探員召來,六個探員之中,監視正
門的一個,看到有兩個人進來,而監視後門的一個,則看到有兩個倒垃圾的工人自屋中離去,
他並沒有查問。
  一問到了這一點,高翔的心已涼了半截。
  因為那證明兩個兇手,在殺了葉山之後,已經走了。糟糕的是,在正門的那個探員和後門
的那個,都沒有看清兩個人的面貌。
  法醫也來了,證實死者是被窒息而死的,死亡的時間,在半小時之前,那兩個人就是殺害
葉山的兇手,那是毫無疑問的事了!
  在屋子中足足忙了一小時,自然沒有什麼結果。意外的發現,只是玉商生前,古玩珍品,
蒐藏之豐富,貫在是令人吃驚。那簡直是一間小型的博物館。這批珍品的價值之高,更是難以
估計。
  運走了葉山的屍體,派了幾個警員,駐守在屋子中。這件怪案,已經有八個人斃命了。兇
手公然在警員面前出入,甚至化裝成為高翔,這入警局,而發展至現在,仍然一點線索也沒有。
  他們懷疑葉山是罪案的主持人,但現在葉山既然死了,自然他不會是罪案的主持人。然則
,那又是什麼人呢?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當警員陸續撤離之後,木蘭花、高翔和安妮,就在玉商的屋子大廳中,坐了下來,高翔嘆
了一聲,道:「蘭花,事情實在太神秘了!」
  木蘭花也嘆了一聲,那實在是極其少見的事,可是這時,木蘭花不但嘆著氣,而且還苦笑
著,道:「我得承認,這個人的智力,在我們之上。」
  安妮咬著手指,木蘭花在說「這個人」,可是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他們一無所知。他們
只知道幕後有這樣的一個人在操縱一切!
  木蘭花說完了這一句話,站了起來,來回踱著步,高翔抬頭望著木蘭花,過了半晌,他才
脫道:「葉山死了,這裏的一切,自然都是歸葉安所有的了!」
  安妮道:「葉安是不能當作嫌疑份子的,因為他本人在加拿大!」
  木蘭花忽然停了下來,道:「你可知道葉安什麼時候到本市來?」
  望著大廳頂上垂下來的水晶燈,燈光很明亮。高翔覺得有點目弦。他閉上眼睛一會,道:「
秦律師已和葉安取得了聯絡,他說立即動身來。」
  木蘭花像是在自言自語,道:「一個人如果遠在加拿大,而又能在這裏指揮一樁那樣十全十
美的罪案,那是不可思議的事。」
  高翔搖頭道:「那簡直不可能!」
  木蘭花仍像是在自己問自己,道:「但是,除了是他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從葉山的死亡,得
到好處?為什麼還要謀殺葉山?」
  高翔緩緩地道:「只有一個可能,葉山生前,有事情瞞著我們,我們不知道,而又有人不想
葉山洩露秘密,所以要將他殺死!」
  木蘭花的雙眉蹙得更緊,她道:「來,我們再到葉山的房間中,去好好搜一搜!」
  高翔和安妮一起站了起來,他們來到了葉山的房間中,葉山是瞎子,他房間中,只有天花
板上,有一盞沒有燈罩的燈。而且看來也有很久沒有用了。他們著亮了燈,仔細地打量著葉山
的房間。
  葉山的房間,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在床下,有著兩口箱子
,那張桌子根本沒有抽屜。
  高翔俯身,將兩那兩口箱子拉了出來,箱子中是一些舊衣服,有七兩金子,和一紮銀元,
一共是五十枚,這自然是葉山的財產。
  高翔和安妮抖開了每一件衣服,搜索著,木蘭花則在仔細搜查著那兩隻箱子。她在箱蓋的
袋子中,找到了一隻信封。
  那信封中,有一張發了黃的照片。高翔和安妮,一起湊過來看,照片看得出,是在這幢房
子的花園中拍的。照片上,是葉山和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
  那小孩子的旁邊,好像還有一個人,但是並不是在照片之內。因為那小孩子的手打橫伸著
。可以看得出,他還握著那個人的手。
  那個在照片上看不見的人,可能也是一個小孩子,因為他的手不大,而照片上的那小孩子
,正轉頭在向旁邊望著,臉上的神情像是很焦切。
  自然,這是一張失敗的照片。木蘭花皺著眉,視線固定在那張照片上,足足有十多分鐘之
久,才抬起頭來,高翔道:「那個孩子,自然是葉山的姪子了!」
  木蘭花點頭道:「我想是。可是你可注意到,另外還有一個孩子。那孩子好像正想奔過來,
一起和兩人拍照,但是沒有拍到他!」
  「是啊!」安妮說「那是為了什麼?」
  木蘭花沉緩地道:「這個問題,倒很容易解釋,自然是他們利用照相機上的自拍掣拍這張相
片的,以前的照相機沒有那麼進步,葉山是瞎子,不會擺弄相機,就由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擺弄
,可是那孩子的時間沒有算準。當他弄好了照相機,奔到兩個人的身邊時,照相機已經拍下了
這張照片!」
  木蘭花的解釋,正是合情合理的,高翔和安妮兩人,都點著頭。
  木蘭花吁了一口氣,道:「我在整件案子中,始終覺得應該有一個人,是在這屋子中,熟悉
玉商的一切的。但是卻一直找不到有這樣的一個人,現在總算找到了他,就是未曾攝進鏡頭的
那個孩子––現在,自然也長大成人了,就是他!」
  高翔苦笑道:「他是誰啊?」
  木蘭花卻充滿了信心地道:「現在,我自然還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有這樣的一個人,是可以
肯定的事,那就容易得多了!」
  安妮道:「葉山自然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的!」
  「當然知道。」木蘭花說「可是他卻未曾向我們說,他隱瞞了那個人,卻也因之喪生,我
猜想,那人和葉山,一定有十分親密的關係。」
  高翔拍了一下桌子,道:「葉山可能有兩個姪子!」
  木蘭花抬起了頭道:「如果葉山有兩個姪子––」她講到這裏,便沒有再講下去。但是高翔
和安妮兩人,卻都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麼,因為真是葉山有兩個姪子的話,一個去了加拿大
,一個留在本市,但是留在本市的那個,正是罪案的主持人,那麼,去了加拿大的那個,回來
之後,一樣有生命危險!
  因為留在本市的那個,不將回來的殺死,他仍然沒有什麼好處。而木蘭花之所以不將下文
說出來的原故,是因為她想到這裏,又想到,那個罪案的主持人,實在是無法公然露面的。他
蒙受著最大的嫌疑,如他一露面,警方可以有七八條拘捕他的理由!
  這條路,看來又有點行不通了。
  木蘭花將照片,放回了信封,除了這張照片之外,他們沒有別的發現。但是,那至少已使
案一子,現出了一線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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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兩天後,葉安回到了本市,高翔,木蘭花和律師事務所的職員,在飛機場接到了葉安,就
一起駛車來到了秦聯發的律師事務所。
  進了律師事務所之後,秦大律師只用了半小時,便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葉
安,而葉安只是靜靜地聽著。在那半小時之內,木蘭花和高翔,都運用他們敏銳的觀察力,觀
察著葉安。
  葉安的樣子很老實,看來是一個正在辛勤工作,但仍然未曾得到成功的商人。葉安人不在
本市,他不是那幾件兇殺和騙案的直接參加者,那是可以肯定的事。但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
,他成了唯一的受益人,那麼就十分值得引起重視了!
  秦大律師將經過講完之後,又道:「葉先生,現在你已成了玉先生遺產的唯一繼承人,那房
子和屋內的東西,十分值錢,你成了大富翁了!」
  葉安聽了秦大律師的話之後,好像並不感到什麼特別的歡喜,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道:「真是想不到,玉先生竟死得那麼的突然,而我的叔父––」
  他講到這裏,難過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講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高翔望著他,道:「玉先生可以說死於自然,而你叔父的死,還十分離奇!」
  葉安又嘆了一聲,道:「是不是有什麼人,覬覦這筆龐大的遺產,是以才下毒手的呢?如果
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豈不是很危險?」
  秦律師插言道:「可以說是那樣!」
  葉安皺起了眉,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我看還是不住到那屋子去了,秦律師,我想
委託你進行一件事。」
  「可以的,什麼事?」秦聯發問。
  「我想請你,將那幢屋子中的財產,清點一下,替我盡快賣出去,就是便宜一點也不要緊
,我不想在這裏久留,我要回加拿大去!」
  木蘭花和高翔,一聽得葉安那樣說法,不禁陡地一呆,而葉安又在問道:「這屋子和屋中的
一切,我有權變賣的,是不是?」
  秦律師回答道:「是的,你完全有權變賣,我也可以代你辦這件事。」
  葉安回頭向高翔和木蘭花望來,道:「不知道兩位還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想
回到酒店中去休息了,可以麼?」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同時吸了一口氣。
  他們都覺得,他們這到了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了!
  他們也曾想到過,如果葉安是一切事件的幕後主使人,那麼他一來到本市,接過了遺產之
後,如果變要遺產那多少會有一點顧忌,他們再也未曾想到,葉安會公開在他們的面前,立即
就提出了變賣遺產的要求。
  這一來,葉安的嫌疑自然更來得大些,但是,他在所有事情發生的時候,人在加拿大,而
他變賣遺產,又有充份的理由,不論他的嫌疑多大,他可以帶著變賣財產所得的錢,回加拿大
去,而警方對他無可奈何!
  當葉安那樣問高翔的時候,高翔的心中,只好苦笑,但是他立即道:「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請問你,這個人是誰?」
  高翔一面說,一面已摸出了那張發了黃的相片來,葉安接過相片來,看了一看,道:「一個
是我叔叔,另一個就是我了!」
  高翔沉聲道:「我的意思,是指你望著的那個人!」
  葉安呆了一呆,像是不明白高翔那麼問,是什麼意思,他道:「我望著那人?」
  「是的,那人不在照片之內,但是可以看到他的一隻手,你看到麼?這個人能和你們一齊
拍照,雖然事隔多年,我想你應該仍然記得起的!」
  葉安雙眉蹙得十分緊,道:「這倒真考人了,這張照片拍的時候,我還很小,你看,不到十
歲,那個人––那個人––哦,我記起來了!」
  高翔忙問道:「是什麼人?」
  葉安笑道:「是鄰家的一個小孩子,時時和我在一起玩的,那天他剛好和我在一起玩,就拉
了他來一起拍照,反正我叔叔是瞎子,多了一個人,他也不知道,可是他卻又沒有被拍進去!」
  高翔聽得葉安那樣回答,不禁大失所望,他連忙向木蘭花望去,木蘭花卻像是頗有所得道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要不要我們送你到酒店去?」
  葉安有禮貌地道:「不用了!」
  木蘭花和高翔,向秦律師告別,和葉安一起離開了事務所,他們在門口分了手,高翔看著
葉安離去,他嘆了一聲,道:「一點收穫也沒有!」
  木蘭花望著街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呆了片刻,道:「不,有很大的收穫!」
  高翔道:「有什麼收穫?葉安要變賣一切,將錢帶走,也有他充足的理由,而且,他有權那
樣做,誰也不能阻止他的。」
  木蘭花道:「我不是指這一點而論,我所說的收穫,是我已可以肯定了一點,那就是葉安在
騙我們,他有事情瞞著我們!」
  高氮呆了一呆,道:「哪一方面?」
  木蘭花道:「他的謊話,其實是很容易戳穿的,他說照片外的另一個人,是鄰家的孩子,可
是照片卻是玉商的花園裏拍攝的,你想想,以玉商那種孤僻之極的人,怎會容許一個鄰家的孩
子,到他的花園中來玩?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高翔「啊」地一聲,道:「對啊,那你為什麼不當面點穿他?」
  「我何必當面點穿他?」木蘭花笑著「我當面說穿了,他又可以找出很多新的理由來搪塞
,不如讓他以為我們已被他騙過去了好。」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蘭花,你看那個神秘人物是什麼人?他和他叔叔,為什麼要隱瞞著
那人,不對別人提起?為什麼?」
  木蘭花搖著頭,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隱瞞,但是,我可以
肯定的是,這個神秘人物,一定是主角,所有事件的主角!」
  高翔恨恨地道:「葉安也太可惡了,他明明知道那人是什麼人,卻不肯對我們說。」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他不說,我們也可以查得出來,高翔,你去調查一下,葉安住在什
麼地方,派人日夜不停在暗中監視著他,截聽他打出去的一切電話,如果事情沒有他的份,那
神秘人物還會害他!」
  高翔點著頭,他也和木蘭花分了手。
  木蘭花先回到了家中,發現穆秀珍和安妮兩人,正在花園中修整草地,兩人都是滿頭大汗
,穆秀珍一看到木蘭花,就跳了過來,道:「蘭花姐,怎樣麼,那碧玉船,找回來沒有?」
  木蘭花嘆了一聲,道:「沒有,我想我已遇到了一宗設計得最完善,最無懈可擊,近乎十全
十美的犯罪案了,唉,簡直一點破綻也找不到!」
  安妮道:「今天,那個老僕的姪子葉安不是到了麼?他能提供什麼?」
  「他提供了一個謊話!」木蘭花將葉安所說的話,講了一遍。
  穆秀珍揮著手,道:「明知他在說謊,那還不好辦麼?將他扣起來慢慢審,自然會審出來的
。」
  木蘭花瞪了穆秀珍一眼,道:「你憑什麼將他扣起來?他簡直什麼也沒有幹,根本無法定他
的罪,而且,講他說了謊,那也只不過是我的推論!」
  穆秀珍生氣地瞪著眼,安妮咬著指甲。
  木蘭花沒有說什麼,也參加整理草地的行列。
  ***
  第二天,報上登出了「巨宅出售」的廣告,秦律師連夜整理了屋中值錢的東西,請專家估
值,就在巨宅中陳列出售。
  晚上,高翔從警局中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就道:「今天,全市的古董商,幾乎全集中在一起
了,玉商收藏品不但多,而且好,今天一天的交易額,已達到七十多萬元,看來後天更哄動,
估計連房子出售,葉安可以得到上千萬元!」
  木蘭花的反應,卻出奇地冷淡,她道:「那真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你派去監視葉安的人,有
什麼報告?」
  「有,可是沒有用!」高翔自口袋拿出了一份報告來「葉安幾乎沒有什麼活動,只是等著
收錢一樣,你看看!」
  他將一張紙遞給了木蘭花,木蘭花接過紙來,看了一遍,不禁皺了皺眉,真的,從那份報
告來著,葉安可以說什麼活動也沒有!
  報告上寫的是,葉安住在藍天酒店,一個最便宜的單人房間中,整晚沒有出去,只要求侍
者送晚餐到他房間去,和送去大量的報紙。
  今天一天,葉安只打了兩個電話,全是打給秦聯發大律師的,當他聽到古董出售很願利,
房子也有人在接頭的時候,他顯得很高興。
  下午,他出去走了一遭,到處逛逛,買了一點東西,然後理髮,理髮之後,回到了酒店之
中,沒有出來過,看情形已經睡了!
  高翔攤著手道:「你看,不是什麼都沒有?」
  木蘭花沉著聲,道:「繼續進行監視工作!」
  高翔想說,就算繼續監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用處的,可是他卻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晚上,高翔又將報告交給了木蘭花,當他又將報告交給木蘭花之際,他臉上的神情
,更有點無可奈何了。
  這二天,葉安大部份時間在酒店,和秦聯發通了兩個電話,外出吃了兩餐,逛了兩小時街
,看了一場電影,在看電影的時候,警員就在他後面,可以肯定沒有人和他接觸,在傍晚時分
,葉安到理髮店去洗頭,修面,然後回到酒店。
  木蘭花在看完那份報告之後,說的還是那一句話,道:「繼續監視。」
  高翔苦笑著,點了點頭。
  第三天的監視報告,幾乎是前兩天的翻版,葉安在本市,像是一個熟人也沒有,他只是一
個人逛街,看電影,在返回酒店之前,他到理髮店去洗頭,修面。
  當木蘭花看完第三天的報告表之後,高翔實在忍不住了,他道:「蘭花,我看算了,我們應
該放棄對葉安的監視了!」
  木蘭花的神情,極其訝異,道:「為什麼?」
  高翔道:「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木蘭花嘆了一口氣,道:「高翔,你怎麼了?這三天的監視,我們已有極大的線索,怎麼你
,反倒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高翔睜大了眼睛,他實在不明白木蘭花在說笑,還是在說什麼,他搖著頭,道:「我不明白
,蘭花,我們沒有發現葉安跟任何人有所接觸!」
  「是啊」木蘭花靜靜地回答「你說,那合理麼?」
  高翔陡地一呆,木蘭花又道:「葉安在這個城市長大的,雖然他離開了已有很多年,但是他
不可能一個人也不認識。現在,他是一筆龐大財產的繼承人,他已經是一個大富翁了,可是他
卻一個熟人也不去找,你說,這合乎人之常情麼?」
  高翔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任何人發了財,而且又是名正言順的財,總是希望能夠在昔日的朋友之前,好好炫耀一下
的,可是,葉安為什麼會例外呢?
  高翔自然知道答案的,只不過他以前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已,是以他立即道:「葉安知道
警方懷疑他,所以他故意不和所有的人來往。」
  木蘭花點著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高翔詫異地道:「一半?」
  「是的,事實上,他已經和他要接觸的人,有過多次接觸了!」
  「那不可能的!」高翔嚷叫了起來「除非和他接觸的人是秦聯發。不然,我派去的人是最
精明的,葉安如果和人接觸,一定瞞不過他們!」
  「叫你派去的人或者很精明,但是葉安用的方法,卻極其巧妙,你看看,他每天都上理髮
店去,這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麼?」
  高翔又是一呆,道:「或許他是一個特別愛潔的人!」
  木蘭花笑道:「一個在林區開設小商店的人,會有那樣的潔癖?」
  高翔道:「你的意思是,在理髮店中,有人在和他聯絡,而我們完全不知道?」
  「是的」木蘭花道:「而且,你派去的人,實在很粗心,你看,報告書上對於他去哪一家理
髮店,一點不提,如果他一連三天,去的都是一家理髮店,那麼,幾乎已可以肯定了!」
  「那是很容易查明白的!」高翔立即說。
  木蘭花微笑著。高翔又道:「查明了之後,我們將採什麼行動呢?」
  木蘭花笑道:「派多點人去理髮!」
  高翔又瞪大了眼睛,但是他明白,木蘭花那樣說,決不是在開玩笑!
  ***
  美如理髮店在今天的生意特別好,多了將近二十個顧客,全是高翔派去的,而他們到理髮
店去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將小型偷聽器,放在理髮椅下面。
  到了下午五時,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經過了化裝,在理髮店旁邊的小巷中,踱來踱去,他
們不斷調節著手中的收聽儀器,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每一位理髮椅上,顧客和理髮師的對
話。
  五點三十分,葉安走進了理髮店,高翔和木蘭花的神情,都不免緊張了起來,他們化了一
分鐘,就找到了葉安坐的那張椅子,聽到了葉安的聲音。
  葉安的聲音很大,道:「洗頭,照老樣子,吹風。」
  另一個聲音道:「是!」
  接著,又是另一個聲音道、「先生,請抽煙!」然後,又是劃火柴的聲音,接著,又是一
陣沉默,和洗搔頭皮的聲音。
  高翔低聲道:「我要不要進去看看?」
  木蘭花搖著頭,道:「先聽他們講些什麼。」
  高翔和木蘭花才互相交談了一句,就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我們還要等待多久?」
  葉安道:「快了,至多還有幾天工夫。」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聽了,精神陡地一振,這可以說是連日來,他們最興奮的一刻了,因為
自從玉商突然死去之後,他們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直到這時,才算見到了一絲光明!
  接著,又是那低沉的聲音,道:「你就好了,得了錢,可以回加拿大去享福,我就倒了霉,
不能離開這裏,還得提心吊膽!」
  葉安低聲地笑了起來,道:「你倒什麼霉?又沒有人知道你,根本沒有人知道有你這個人,
瞎老頭子還在,你倒有一分危險,現在他也死了,你怕什麼,有了錢,足夠你快活逍遙的了!」
  那低沉的聲聲音也笑了起來,這時候,木蘭花向高翔作了一個手勢,高翔推開了理髮店的
門,走了進去,他看到葉安坐在理髮椅上,一個身形看來,和葉安同樣大小的人,正在替他洗
頭。
  高翔一走進理髮店,幾乎就想拘捕葉安和那個人了,但是木蘭花緊跟著走了進來,卻拉了
拉高翔的衣袖,又將他拉了出去。
  理髮店中的人十分多,高翔和木蘭花在進來出去,並沒有惹起別人的注意,木蘭花看來,
也沒有做什麼,但事實上,她一走進理髮店時,便利用袖珍攝影機,拍了一張照片。
  當他們退出理髮店的時蜷候,高翔忙道:「蘭花,現在還不出手將他們拘捕?」
  木蘭花搖頭道:「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有掌握什麼充份的證據,反正他們絕不知道我們已
找到了這條線索,只管等有了充份證據時再下手好了!」
  高翔皺著眉,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充份的證據?」
  「我們先跟蹤那個和葉安聯絡的人,調查他的來歷,我相信他和葉安的關係,一定十分密
切,而且還有同黨,這一連串的罪案,一定是他幹出來的,別忘了我們還要得回那隻碧玉船!」
  高翔點著頭,他自然急於破獲那一連串的罪案,但是更急於找回那隻碧玉船來。
  這時,偷聽器中,又傳出了葉安和那人的對話來,葉安道:「我一來到本市,警方就有人和
我在一起,就算得了錢之後,你也得安份些,別牽累了我!」
  那人笑道:「放心,我不會累你的––先生,請過來洗頭!」
  接著,便是葉安離椅而起的聲音,木蘭花道:「行了,我們可以回去了,我已拍了一張照片
,將照片沖洗出來,我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
  高翔和木蘭花出了巷子,上了車,直駛向警局,半小時後,木蘭花攝得的照片,已被放大
到兩尺長,一尺寬,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理髮椅上的葉安,和正在替葉安洗頭的那理髮
師。
  那理髮師自然是整件連串案件中的主要人物,他看來約莫是三十來歲,容貌很普通,他的
笑容,給人以一種極度的虛偽之感,但是,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不明白何以他的笑容,竟像
是浮在臉上一樣。
  他的膚色很黝黑,如果他一直是一個理髮師的話,那麼他一定十分愛好運動。
  高翔下令,召來了幾個幹練的探員,一起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中,高翔指著那張相片,道:「
我要你們去追查這這個人的來龍去脈,不論他到什麼地方,你們都要跟蹤,弄清楚他在做什麼
,和他來往的人,也要一一紀錄下來,盡可能拍下照片來。」
  高翔沒有向那幾個探員說是為了什麼,但是從高翔嚴肅的神情,沉緩的語調聽來,那幾個
探員都可以知道,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案子。
  高翔一吩咐完畢,他們就齊聲答應。
  高翔又望了他們片刻,才道:「記得,絕不能讓他知道有人在監視著他!」
  那幾個探員一起走了出去
  高翔長長地吁了口氣,他們總算已在一片黑暗之中,見到了一絲光明,而既然有了那一絲
光明,那麼,離整件案子的水落石出,為期自然也不遠了!
  木蘭花也感到了連日緊張之後的輕鬆,他們已經結好了網,只等魚兒來自投羅網了!
  不多久,跟蹤葉安的探員,來了報告,報告書上記載的一切,仍然那麼平淡,看來像是什
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但高翔卻向木蘭花望了很久,他的眼光,表示著他對木蘭花的欽佩。
  在旁人看來,平淡得一點線索都沒有的報告書中,木蘭花卻找到了主要的破綻。
  葉安的安排,可以說是一點破綻也沒有的,但是犯罪份子卻不可能知道,有時候「一點破
綻也沒有」,本身就是一個大破綻!
  ***
  巨宅售出了,古董清了,總共的數值,超過一千萬,葉安已在秦聯發律師事務所簽了字,
拿到了這一大筆錢財。
  那是高翔命人開始跟蹤那理髮師第二天的事。
  而那一天跟蹤那個個理髮師,和調查理髮師的結果,卻並不是十分完滿,那理髮師是幾天
前才進入美如理髮店工作的,他的姓名是李根。
  李根當然不可能是真名字,可是他的真名字是什麼,卻查不出來,他工作很勤懇,平時不
怎麼愛講話,理髮店的老關,對他也很滿意。
  這個李根,以前是做什麼的,沒有人知道,而且,他也沒有什麼熟人,他一個人租了一間
小小的房間,同屋的住客,也說他是個好人––雖然他租下那間房間,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
  從這樣的情形看來,李根像是為了和葉安聯絡,才突然冒出來的!
  那天晚上,當高翔和木蘭花知道了葉安得了那筆巨款,已準備在明後天離開本市的時候,
高翔的心中,十分焦急,他在家中來回地踱來跛去,終於說道:「蘭花,要是讓葉安走了,就再
也找不回來了!」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可是我們也不能不讓他走」
  高翔苦笑道:「我們還是失敗了!」
  木蘭花卻答非所問,道:「真奇怪,這個––李根,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呢?葉安和他的
聯絡,是到了本布之後才開始的?」
  「當然不是」高翔憤然地說「葉安和李根,認識一定已很久了!」
  「那就是說」木蘭花頓了一頓「當葉安在加拿大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有聯繫了?」
  高翔道:「一定是的。」
  木蘭花霍地站了起來,道:「唔,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事,我們一直都想不到,葉安在加拿大
,他要和本市聯繫,自然得利用長途電話,葉安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鎮,長途電話的記錄,
是很容易查得出來的,我們就可以知道李根以前的住址和他的身份了!」
  高翔也不由自主地「啊」的叫了一聲,他立即說道:「我馬上去查,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有答
案的!」
  他一面說,一面已衝到了門口,木蘭花道:「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一起到了警局,立時和加拿大的警方,取得了聯繫。
  委託加拿大警方,代問葉安居住的那個小鎮,代詢葉安的長途電話記錄。
  一小時之後,加拿大方面的消息就來了,葉安在最近二十天中,曾和本市通了十四次長途
電話,這十四次長途電話,都是打給一個名叫「葉全」的人。
  葉全的電話號碼也由加拿大方面提供到了高翔的手上。
  足化一分鐘的時間,便從那電話號碼上,得到了葉全的地址,當高翔看到那個地址之際,
他不禁直跳了起來,面色變得極其難看。
  木蘭花倒吃了一驚,道:「怎麼樣?這個地址,令你想到了什麼?」
  高翔苦笑著,道:「令我想到了受騙!這就是那個自稱杜亭的傢伙,帶我去過的地方,那地
方,早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木蘭花來回踱著,半分鐘後,她拾起頭來,道:「高翔,葉全這個名字,使你聯想起什麼來
?」
  「聽來好像是葉安的兄弟?」
  「自然是葉安的兄弟!」木蘭花叫著「他就是在那張照片上,只見一個手的人,瞎老僕隱
瞞著這個人,葉安也隱瞞著這個人!走,我們去找葉安去!」
  高翔立時吩咐準備車子,十五分鐘之後,他們便已來到了藍天酒店,在十七樓的走廊上,
一個假扮侍者的探員,走過來向高翔行敬禮。
  高翔問道:「葉安在裏面?」
  那探員道:「是的,他才回來,在回來之前,他是在看電影,有人一直從電影院跟蹤他來到
這裏,他的習慣是一回來就睡覺。」
  高翔急忙向前走去,來到了葉安的居住那間房間之外,敲著門。
  他敲了許久,門內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木蘭花的眉心漸漸打結,十分鐘後,高翔召來了
酒店的負責人,打開了房門。
  他們看到了葉安,但是葉安已看不到他們了,因為,葉安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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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葉安的屍體,坐在沙發上,他的一隻手,還執著一份報紙,他看來很平靜的。在沙發旁的
小几上,放著一杯酒,已喝了一半。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幾乎一眼就可以著出,葉安是中了氰化毒物而致死的。他的雙唇發紫
,面色泛著紫塊,他的死,是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達成的!
  高翔取出手帕,裹住了那杯酒,拿起酒杯來,放在鼻端一嗅,那是一杯薄荷酒。很香。但
是,在濃郁的香味中,另有一股淡淡的杏仁油的味道。自然,毒藥就是下在這杯酒中的。
  高翔放下了酒,立時撥電話報警。十分鐘之後,葉安的房間中,已經滿是探員。高翔也已
打開了房間中的酒櫃。櫃中有七八種酒。高翔命化驗官拿去化驗,那些酒中,是不是有毒。
  在發現葉安死了之後,木蘭花一直站在房間的一角,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動。她只是皺著
眉,在沉思著。等到高翔已將要做的事,大體安排好了之後,來到了木蘭花的面前。木蘭花才
苦笑了一下,道:「那是整件案中的第八個死者了!」
  高翔無話可說,只好苦笑!
  因為他們經過了這多天的摸索,從茫無頭緒,到有了線索。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事情是和
葉安有關的了。他們有信心,可以在葉安的身上,找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來。可是葉安卻死了!
  葉安一死,等於他們這些日子來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他們又要從頭摸索起。在那樣的情
形下,高翔還有什麼話可說?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其實,這是不可能的事!」
  高翔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他還不明白木蘭花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木蘭花立時補充道:「我
是說,葉安是不可能死的。」
  高翔更莫名其妙了。他道:「可是,葉安是死了啊!」
  木蘭花雙眉鎖得更緊。她道:「就是這個,我才想不通。你想想,根據我們所得的線索看來
,葉安分明是整件案予的主持人!」
  高翔猶豫了一下,道:「蘭花,這樣說,是不是武斷了一些?葉安人一直在加拿大!」
  木蘭花搖著頭,道:「絕不武斷,四次有案可查的長途電話,加上我們還不知道的通訊,已
經足夠明白事情是由葉安在加拿大設計指揮的。在本市的人,只不過是執行他的命令而已。」
  「他在本市的同黨是哪些人?」高翔問。
  木蘭花立即答道:「他的叔叔,他的兄弟,全是執行他計劃的人!」
  高翔苦笑道:「如果一切犯罪計劃,全是葉安設計的。那麼,現在計劃已全部告成,他正可
以回加拿大去享福了,為什麼反會死了呢?」
  木蘭花揚了揚眉道:「還是那句話。我想不通葉安是怎麼死的。他實在沒有死的理由,計劃
已經成功了,什麼人會來害他?」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我看是那個一直未曾露過面的神祕人物葉全。謀殺葉安的動機,則
是由於分贓不勻,兄弟鬩墻。」
  木蘭花沉吟了片刻,道:「也有可能。」
  高翔立時又道:「我們要傾全力去追捕葉全歸案!」
  木蘭花望著高翔,高翔又道:「我攝有葉全的照廾,動員全市警員的力量,去追捕葉全!我
想,不至於不成功的,找到了葉全後,案情也可以大白了!」
  木蘭花卻搖著頭,道:「我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那個理髮師,是葉全化裝的,應該是沒有
疑問的事了。我還可以肯定,穿了你高級警官的制服,在你被杜亭帶走之後,進入你的辦公室
,取走了那翡翠玉的人,也就是葉全,不是別人。」
  高翔的雙手握著拳,搖動著,以表示這時候,他心中的憤怒。
  而木蘭花的聲音卻很平靜。她又道:「所以,他在充當理髮師之後,一定也經過化裝。你拍
到的照片,只不過是化裝之後的葉全而已,有什麼用處?這時候,他的容貌早已改變了!」
  高翔無可奈何地道:「那麼,我們豈不是完全無從著手了麼?」
  木蘭花微笑著,道:「那倒也未必,至少,我們已知道葉全是怎樣的一個人了!他精於化裝
,是其一。他有著極其精密的犯罪頭腦,此其二。他以前可能真的做過理髮師,或者是化裝師
,此其三。他有一個他可以信任的人,那人就是杜亭。他能夠叫杜亭做那樣的事。自然也就表
示他們的關係非同平常!」
  木蘭花講到了這裏,略為頓了一頓,道:「我可以肯定,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安份守己,在
這以前,他一定曾犯過案子––」
  木蘭花分析到這裏,高翔的精神,又振奮了起來,他連忙道:「好,我立即去組織一個專案
小組,根據你的分析,在舊檔案中尋找有這幾個特點的人!」
  木蘭花點頭道:「這是一個笨辦法,但是卻非根據這個辦法來進行不可。」
  當他們兩人,在房間的一角,進行討論之際,葉安的屍體已被搬走了。方局長也聞訊趕了
來。高翔向方局長道:「這件案子,越來越複雜了。前後已有八個人喪了命,但我們一定盡力破
案的。」
  方局長也皺著眉,他道:「葉安死了,葉安新到手的巨額財產呢?」
  高翔向幾個探員望去,那幾個一起搖頭,道:「房中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
  高翔道:「那得和律師聯絡一下。」
  他立時和秦律師通了一個電話。秦律師的回答是,變賣屋宇和屋子中的一切所得,全部是
現款,存進了銀行的戶口之中。
  就在酒店的房間中,方局長又和銀行方面聯絡。化了很多曲折,才得到了銀行方面的回答
,總數是一千三百餘萬現款,在存入之後的次天,也就是今天下午,完全提了出來。戶口也結
束了。
  高翔的笑容,更加苦澀,一千三百多萬現款,全都提了出來,這一大筆現款,現在在什麼
地方?那決不是一筆小數目,而就算是最大面額大鈔的話,也得裝上滿滿一大皮箱!
  而更令得高翔啼笑皆非的是,他一直叫人在監視著葉安,葉安絕未曾到過銀行提款,郡是
可以肯定的事。葉安的房間中,在他死前,也未曾有人進來過,這也是可以肯定之事。
  從現在的情形看來,葉安自然是委託他人提走了那筆巨款的,但是他何以又會死在酒店的
房間中,這一切,實在是不太合情理,太不可思議了!
  方局長首先離去,高翔吩咐一個警官,帶著警員,留守在現場,他和木蘭花也離開了酒吉
,他們在酒店的門口分了手。
  高翔到了警局,立時組織人員,連夜工作,翻尋警局中存儲的一切舊檔案。木蘭花則回到
了家中,和安妮講述著葉安離奇死亡的情形。
  過了一小時,木蘭花和高翔,通了一個電話,問高翔:「可有什麼發現?」
  高翔回答是:「沒有,酒櫃中有九瓶酒,化驗的結果,只有那瓶薄荷酒中有毒,而葉安喝的
,又恰好是薄荷酒。由此可知,下毒的人,一定是和葉安極其接近的人。不然,他不會單在薄
荷酒中下毒!兇手是葉全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幾分。」
  木蘭花答應著,道:「高翔,我忽然有一個十分古怪的設想。這個設想,可能是不成立的,
但也不妨向這方面努力一下。」
  「什麼設想?」高翔問。
  木蘭花都並不回答,只是道:「暫時,我不想說出來,只不過要做的是,調查一下葉安的為
人,包括他在本市,和離開本市之後的情形。」
  高翔苦笑道:「他人也死了,還有什麼好調查的?」
  木蘭花道:「你不去親自做,讓一個得力人員去做,或許有點用處!」
  高翔有點無可奈何地答應著,又道:「今晚我要做夜工作,不回來了!」
  木蘭花幽幽地嘆了一聲。兩人都沉默了一會,高翔才道:「蘭花,等這件案子了結之後,我
想辭職了,我們實在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木蘭花又嘆了一聲,道:「等案子破了之後再說吧!」
  她放下了電話,又發了一回呆。
  她經歷過許許多多奇異的事,有的甚至要面對極其兇惡的敵人,極其惡毒的犯罪組緻,更
多的時候,要使用武力!
  但是在這件奇案中,直到現在為止,還一直都是智力的鬥爭。她連對方是什麼樣子的都未
曾見過,而在智力鬥爭中,她顯然處於劣勢。
  這時,木蘭花默默地坐著,檢討著她在整件事件中的得失,她覺得自己至少犯了一個大錯
誤,那就是未曾在發現葉安和理髮師聯絡之後,立即對付那理髮師。高翔曾提議要那樣做。但
是高翔的意見,卻是被她否定了的。
  如果當時立即就拘捕那理髮師(認定他是葉全),自然有足夠的證據去控告葉安,也不能
控告葉全,但至少事情的發展會和現在有所不同,葉安不會死,事情也不會那麼棘手!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她在想,高翔的話是對的,自己實在應該休息一下了。
  然而,無論如何,這件案子,她不能失敗,她一定要戰勝對方!
  安妮一直睜大著眼望著木蘭花。在木蘭花的神情上,她很能明白木蘭花的心情,因為自從
她和木蘭花在一起以來,她從來也未曾見過木蘭花為了一件事,化了那麼多的時間,而仍然茫
無頭緒,她更未曾見過木蘭花像這次那樣,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挫敗。
  安妮默默地走向木蘭花,木蘭花握住了她的手,她們什麼也不說,上了樓。
  時間已經不早了。上樓之後不久,她們就睡著了。
  ***
  第二天早上,木蘭花到了警局。
  高翔的辦公室中,添了一張長桌,四個警官正在檢查著堆積如山的案卷,高翔在木蘭花來
的時候,倒在沙發上沉睡。
  木蘭花走進了高翔的辦公室,先向那四個警官示意,別吵醒高翔,然後她才壓低了聲音,
道:「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四個警官一起搖著頭,共中一人道:「你要找死者葉安的資料,倒找到了。好傢伙,他是一
個十分出名的犯罪份子,曾經在亞洲最龐大的走私集團中,擔任極其重要的角色。但很少在本
市活動。他是在馬來亞犯罪後,被判入獄,逃獄離開的!」
  木蘭花忙道:「讓我看看他的檔案。」
  一個警官將一個文件夾,遞給了木蘭花。木蘭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打開文件夾,她
首先看到的,是一份參加「飛龍集團」的血誓書。
  木蘭花自然知道「飛龍集團」是亞洲最大的犯罪集團之一。這個犯罪組織因為內鬨,而無
法繼續存在,分裂成了許多小團體。那些小團體,也是赫赫有名。有「泰國鬥魚」之稱,窮兇
極惡的貝泰,就是其中之一員,葉安有著參加「飛龍集團」的血誓書,自然不是普通的犯罪份
子了。
  可是,再繼續看下去,他的犯罪記錄,卻並不多,他被捕入獄,是因為他向一家珠寶公司
行竊,當場被捕,這看來像是一個小偷的行為。
  所以,他實際上,只被判了半年徒刑。但他在監獄中的第二個月,就逃獄而去,下落不明。
  再看下去,是加拿大提供的消息,葉安在加拿大,曾涉嫌造假護照被捕過。後來由於證據
不足,被撤銷了控訴。
  他在加拿大,又有一次謀殺的嫌疑,但是由於他在堅強的不在現場的證明,所以也無罪釋
放,除此之外,他沒有什麼特別的記錄。
  比較值得注意的是,當他服刑期間,監獄官對他的評語,監獄官稱他是一個十分奇異的人
,他的性格,是完全不可捉摸的,監獄醫生的記錄則是,他可能患有極其嚴重的健忘症。
  木蘭花對監獄醫官的批示,注意了很久,她不明白那監獄官何以會作那樣的批評,因為一
個能設計出這樣完善的犯罪事件的人,實在不可能是一個健忘症患者的!然則,木蘭花又苦笑
了一下,現在發生的事實,不是更不可思議麼?葉安在他設計的罪案,已有了如此圓滿的結果
後,卻死掉了。
  木蘭花呆了好久,連高翔已然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她都未曾發覺,她心中在想,自己那
個奇特的設想,是不是真有可能?
  高翔一看到了木蘭花,忙道:「蘭花,你什麼時候來的?唉,我們找了一夜,什麼也沒有發
現,倒是葉安,有一份犯罪記錄!」
  木蘭花闔上了那本文件夾,道:「我已經看到了。」
  高翔又道:「我已經嚴令各機場,碼頭,公路,作嚴格的檢查,葉全一定無法帶著他那箱鈔
票和那隻碧玉船離開去的。」
  木蘭花淡然道:「如果我是葉全,一定不會離去,本市有過百萬人口,有著一切人間可以享
受到的物質享受,正是有錢人的天堂,葉全有了那樣的巨款,又不怕有人發現他,為什麼要離
開本市?」
  高翔聽得了木蘭花那樣說,他不禁又苦笑了起來。
  他何嘗不知道葉全如果聰明的話,決不會離開本市,但是他卻希望葉全會離開本市,因為
葉全要是不離開的話,要找到他的希望,可能性少極了!
  這時,另外兩個警官,又捧著大疊資料,走了進來,將已經查閱過的資料,送回檔案室去。
  一個警官也在這時,突然站了起來,興奮地說道:「高主任,這個人的資料,可能有些用處
,你看!」
  高翔兩步走到了那警官的身前,自那警官的手中,接過了一份資料來,那是一個吸毒犯的
記錄,那吸毒犯叫「杜三」。
  可是一看他的照片,高翔便認出他就是杜亭!
  木蘭花也來到了高翔的身邊,她立時問道:「這個人是杜亭?」
  高翔道:「是他!」
  木蘭花道:「看看他的地址!」
  高翔翻著那份記錄,苦笑著,道:「沒固定地址,他是一個無業遊民,等一等,有了,這裏
說有,他常在一個親戚家中留宿,那是他的姐姐,她住在––」
  高翔讀出了那個地址,木蘭花一聽,就知道那是本市最骯髒的一區,住的全是貧苦人家,
現在,杜亭還在那裏的可能性實在太少了!
  但不論有多少可能性,總得去找一次,找到了杜亭,等於找到了葉全!
  木蘭花立時道:「我去走一次,高翔,你繼續找資料,我看我們的辦法雖然蠢,但是卻十分
有效!」
  高翔點頭道:「小心!」
  木蘭花笑道:「到如今為止,我只感到這件罪案的主使人,是出奇地狡猾,但是卻還不覺得
他是什麼特別危險的人物!」
  高翔搖著頭,道:「蘭花,你別忘了,他已經殺了八個人之多!」
  木蘭花揚了揚眉,沒有說什麼,就離開了高翔的辦公室,她並不使用自己的車子,而是召
了一輛街車,那一區的街道,狹窄污穢,車子根本沒有法子駛進去,木蘭花下了車,向前走著。
  陽光對於貧窮的人,似乎也顯得特別吝嗇,陋巷中陰暗得可柏,這裏的溝渠,大多數是沒
有上蓋的,散發著觸鼻的臭氣。
  成群的兒童,就在那樣污穢的陋巷中嬉戲,彷彿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木蘭花看到
了那樣的情形,不禁嘆了一口氣。
  任何大都市之中,都難免有陰暗的一面,這一區或許就是本市的陰暗面了,木蘭花的心中
感到十分不舒服,但是她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究竟不是一個社會改革家,她對居住在這裏的
人,只好付出她個人的同情!
  木蘭花穿過了幾條陋巷,不斷抬頭看著剝落的門牌,然後,她停在一幢木樓之前。
  那幢木樓,本來是木板搭成的平房,可是在那本來已不十分穩固的頂上,又硬加了一個閣
樓上去,在門口,有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中年婦人,正在用力搓洗衣服,雙手沾滿了肥皂泡沫。
  木蘭花認清了那房子上紅漆漆著的號數,她停了一會,在她的身邊,已圍了不少好奇的兒
童,木蘭花彎下身來道:「大嬸,這裏有一位杜大姑?」
  那洗衣的中年婦人,抬起頭來,在她的臉上,現出十分奇特的神情來,打量了木蘭花好一
會,才道:「什麼事?我就是杜大姑。」
  木蘭花「哦」地一聲,蹲了下來,那樣,她和杜大姑談起話來,就容易得多了,她道:「大
姑,我要見你的兄弟,杜三。」
  杜大姑又望了木蘭花一回,也不出聲。只是在她的臉上,現出十分憤怒的神色來,她用力
搓著洗衣盆中的衣服,像是要將她心中的憤怒,全都發洩在洗衣的動作上。
  木蘭花等了很久,不見杜大姑回答,她又道:「杜三在什麼地方!你知道麼?我有很重要的
事要見他,請你告訴我!」
  杜大姑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大聲道:「別向我提起他,我不認識什麼杜三!」
  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道:「大姑,他是你的兄弟啊!」
  杜大姑捧著手,摔得她雙手上的肥皂泡四下飛揚,她又大聲道:「我沒有這樣的兄弟!」
  木蘭花嘆了一聲,柔聲道:「大姑,我知道,杜三不是好人,他做了很多壞事,甚至還吸毒
,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然他就不得了!」
  杜大姑臉上,憤怒的神情,漸漸變得驚訝,她道:「小姐,是他的什麼人?」
  木蘭花搖頭道:「我不是他的什麼人,我只是想他好,我想你雖然恨他,但也是一樣的,對
不對?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杜大姑長長地嘆了一聲,道:「小姐,我們兩姐弟,從小就沒有了父母,真是可憐––」
  杜大姑的眼圈紅了,她又訴了許多苦,木蘭花都耐心地聽著,不打斷她的話頭,杜大姑最
後道:「怎知道他那麼不長進,我們這裏的人家,已經夠窮的了,他連窮人的東西都偷,我––
我––」
  杜大姑說到這裏,嗚咽痛哭了起來。
  她哭了好一會,才道:「前天,他打發一個人來找我,說他發了財,要我跟那人去,和他一
起享福,小姐,你想想,像他那樣的人,會發財麼?他一定是不知道又在哪裏,作奸犯科,又
偷了一筆錢來,我將他派來的那個人趕走了!」
  木蘭花心情極其緊張,她忙道:「大姑,你記得他叫你到什麼地方去?」
  杜大姑皺著眉,道:「那人給我趕得逃了開去,我記得他一面罵我,一面還說,要是我想享
福,可以到大什麼島上的酒店去找杜三。」
  木蘭花忙道:「大富島。」
  杜大姑點頭道:「是的,大富島。」
  木蘭花站了起來,道:「謝謝你。」
  杜大姑望定了木蘭花,忽然道:「小姐,你是警局派來的,是不是?他犯了什麼案子?」
  木蘭花微笑著道:「大姑,杜三沒有做什麼,他也是上了人家的當,只要他肯合作,不會有
什麼事,或者就此可以改過重新做人,你放心好了!」
  杜大姑又低下頭去,繼續洗她的衣服,她的動作是單調的,沒有變化的,可是,誰知道她
這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
  木蘭花低低地嘆了一聲,向外走去。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迅速地轉著念。
  大富島是郊區海外的一個小島,島上的風景幽雅,還有幾道小小的瀑布,島上的居民不多
,但因為風景秀麗,倒是渡假遊覽的勝地。
  在大富島上,只有一家別墅式的酒店,設備極好,是豪富的居停所在。如果杜三在兩天之
前,還在那個酒店中,那麼他現在一定還在。
  他匿藏在那裏,也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那地方偏僻,不引人注意,但是卻可以有很好的享
受,正是一個罪犯逃避的好去處。
  木蘭花十分興奮,如果找到杜亭,那麼,再要在杜亭的身上,找到葉全,就不是什麼難事
了。
  木蘭花走出了幾條巷子,又截到了一輛街車,直來到海邊上,那時,正是中午時分,陽光
映得海水泛起一片光芒,連眼也睜不開來。
  木蘭花站在碼頭上,遠遠地可以看到大富島,也立時有駕駛著快艇的人,上來兜生意。木
蘭花上了一艘快艇,十分鐘之後,就登上了大富島。
  上了大富島,在林木蒼翠的環境中,就有一種十分清涼的感覺,木蘭花沿著一絛小路,向
前走著,不一會,就到了那家酒店。
  那家酒店,在外表上看來,是一幢很大的三層洋房,有著一個裝飾得很美麗的大花園,還
有幾雙情侶,在花園中漫步。
  木蘭花穿過了花園,走進酒店,管理員迎了上來,道:「小姐,要什麼?」
  木蘭花低聲道:「我找一個住客,他可能用假姓名登記,他約莫三十多歲,很瘦,看樣子好
像很狡猾,前天,他可能曾派伙計,到一處地方,去找過一個叫杜大姑的女人––」
  木蘭花才講到這裏,那管理員便道:「唉,那杜大姑好兇,將我打走了––」
  木蘭花道:「原來就是你,這個人在哪裏?」
  管理員道:「杜先生在二樓,小姐你是––」
  木蘭花揚了揚眉,道:「我是警方人員,這位杜先生有麻煩了,請你上去,帶我見他。」
  管理員吃了一驚,忙道:「是!是!」
  他轉身走上樓梯,木蘭花跟在他的後面,到了二樓,他們走在舖著厚厚地氈的走廊上,來
到了一扇門前,管理員敲著門。只聽得門內傳來了一個相當緊張的聲音,道:「什麼人?」
  管理員應聲道:「是我,是我,杜先生。」
  接著,便聽得拉開門拴的聲音,門打了開來,門一打開,木蘭花便用力一推,門內一個瘦
削的中年人,被突然推開的門,撞了一撞,幾乎跌倒,木蘭花已立即走了進去,杜三有點手足
無措,但是他還是一聲喝道:「你是什麼,你這女人,怎麼朝人家房間中亂闖?」
  木蘭花冷冷地盯著他,道:「杜三,我是木蘭花。」
  杜三瘦小的身子,陡地一震,他身子一歪,幾乎跌倒地在,他立時扶住了一張茶几,他在
發著抖,他急叫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木蘭花微笑著,道:「你不必那麼心急,你大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木蘭花向前走著,杜三向後退著,他退出了幾步,坐倒在椅子上。木蘭花回頭對管理員道
:「好了,沒有你的事情了。」
  木蘭花坐了一下,那時,她是轉過頭去的,也就在那一剎間,槍聲突然響了,槍聲來得那
麼突然,木蘭花立時伏倒在地,打了一個滾。
  她聽出槍聲是從陽臺傳來的,當她伏在地上打一個滾之際,她也看到陽臺之上,有人影閃
了一閃,她連忙跳了起來,衝向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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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木蘭花到了陽臺上,向四下看去,只見臨陽臺的大花園中,所有的人,也像是被槍聲所驚
,一起都抬頭向上面望了過來。
  而那陽臺,又是和左右兩個陽臺相連的,木蘭花大聲忙問道:「你們看到有人向哪裏走了?
  花園中的人,指著木蘭花的左首,喊道:「那邊!」
  木蘭花身子躍起,躍到了左首的陽臺上。
  陽臺相隔的距離,還不到半呎,木蘭花一躍便躍了過去,但是就在木蘭花一躍而過之際,
槍聲又響了,槍聲是從房間內傳出來的。
  木蘭花的反應極快,連忙伏地,打了一個滾,她聽到了槍彈和陽臺的水泥欄杆相碰的聲音
,還有幾片水泥屑,彈在她的臉上。
  木蘭花在陽臺中接連打著滾,滾到了陽臺的一角,就在她正準備抬起腳來,將門踢開來的
時候,她聽到了房間中「砰」地一下,房門被關上了的聲音。
  木蘭花立時撞開了玻璃門,進入了房間。
  當她進入房間之後,房間中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那房間的門鎖著,這時,走廊中也傳來了嘈雜的人聲,有好幾個人爭著在問道:「什麼事?
什麼事?」
  木蘭花用力撞著門,立時有人將門打開,開門的是管理員,神情驚徨失措,木蘭花推開了
他,又回到杜三的房間之中。
  射中杜三的那槍,正射中在致命的部位,等到木蘭花又回到杜三的房間中時,杜三已經死
了,管理員也跟了進來,神色緊張。
  木蘭花望著他,道:「你還不報警?」
  這時,房間門外已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木蘭花說了一句,又推開了那些人,來到了走廊中
,兇手是從走廊中逃走,他只有一個去路,就是沿樓梯奔下去,木蘭花也立時沿著樓梯,奔了
下去。
  當她來到底層的時候,她不禁躊躇了一下。
  因為那裏,共有兩條通路,一條通向前面的大門,直出花園,另一條通向後門。花園中有
很多人在,而且,那些人早已被第一下槍聲驚動,兇手不會蠢到走前門走的,那麼他一定是逃
向後門了。
  木蘭花只考慮了一兩秒鐘,她就奔向後門,穿過了一條很窄的走廊,後門有著很明顯地被
人撞開來的痕跡,出了後門,是一個林木蒼翠的小山坡。
  那小山坡中自然可以藏下不止一個人,但就算兇手是藏在那小山坡中的話,也不是木蘭花
一個人,可以將他找出來的。
  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讓兇手有機會離開大富島!
  只要兇手仍在大富島上,不論他藏匿得多麼好,都可以將他找出來的。木蘭花立時又回到
了酒店中,奔上了樓,再回到杜三的房間。
  那酒店的管理員還在結結巴巴地打電話報警,木蘭花接過了電話來,說道:「你們是駐大富
島的警崗?」
  那邊的回答是:「是的,發生了什麼事?」
  木蘭花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原來那管理員實在驚慌太甚,到現在還未曾將事情講得清楚!
  木蘭花忙道:「我是木蘭花,木蘭花,是的,發生了嚴重的謀殺案,請你們立即派出所有的
人,監視沿海的各碼頭,各沙灘,不准任何船隻離去,立時出動,是的,我會立即和高主任聯
絡,他會立即趕到的。」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吸了一口氣,再和高翔聯絡,高翔在聽了木蘭花用最簡單的話敘述了
發生的事情之僥,他立即道:「我立即搭直升機來。」
  木蘭花道:「請派水警輪封鎖大富島,並且增派直昇機作空中巡邏,我們絕不能讓兇手逃走
,這個兇手,至少已殺了八個人!」
  「我知道了!」高翔答應著。
  木蘭花放下電話,轉過身來。杜三的屍體仍然躺在房間的中央,他的死相,十分難看,木
閃花拉下了床單,將他的屍體蓋住。
  然後,木蘭花對聚集在門口看熱鬧的人,揮了揮手,道:「各位最好離開去,在酒店租有房
間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沒有租房間的,在酒店的餐廳集中,最好不要亂走,警方會盤問各
位的」
  那些人很合作,不必木蘭花再說第二遍,他們就一起散了開去。
  房間中只有木蘭花和管理員兩人,木蘭花向隔壁的房間指了一指,道:「那間房間是租給什
生麼人的,你詳細告訴我!」
  管理員苦笑著,道:「租給一位王先生,他才住了半天,他說是一個作家,喜歡這裏清靜,
來撰寫一篇小說的,誰知道他––」
  木蘭花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他是什麼樣子?」
  管理員道:「樣子很普通––半禿頭,背好像是有點駝,長臉,臉色很黑––」
  管理員還在講著,但是木蘭花卻未曾再用心聽下去。那位自稱作家的「王先生」,自然就
是殺害杜三的兇手,也可以說是這件奇案的主角。
  那麼,何以木蘭花竟會對管理員的敘述,不用心聽下去呢?那是案中最重要的關鍵啊!
  木蘭花並沒有用心聽下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管理員才說了幾句,木蘭花就聽出,管理
員所形容的那個人,分明是經過精密的化裝的。
  那也就是說,就算管理員拿得出那人的相片來,也是沒有作用的,因為未曾當場捉住他,
在這些時間中,他已有充份的可能,將他的容貌,作徹底的改變了。
  木蘭花這時在想的,是那兇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的心中,對那個兇手,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那兇手是一個極其聰明,極其狡猾,
足智多謀,將一切全安排得天衣無縫的犯罪份子,他還精於化裝。能夠隨時隨地,改變他的容
貌!
  兇手住在杜三的隔壁,只怕連杜三也不知道,兇手也可能早已有殺杜三滅口的打算,木蘭
花找到了杜三,只不過是促使他早點下手而已。
  如果不能在大富島上找到兇手––
  木蘭花想到了這一點,不禁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來,因為如果不能在大富島上,找到那兇手
的話,所有的線索就完全斷絕了!
  木蘭花默默地離開了杜三的房間,又來到了兇手曾停留過的房間中,她先呆立了一會,她
可以想得到,當她走向酒店的時候,兇手可能已經看到了她!兇手自然不會認不出她來的,整
件事,處處都是那兇手佔著先機,而自已落在下風!
  木蘭花定了定神,開始在房間中找尋那兇手留下來的東西,可是,房間中卻什麼也沒有,
那兇手什麼也沒有留下來。
  就在那時候,木蘭花聽到了直昇機的「軋軋」聲,木蘭花來到了陽臺上,她看到了好幾架
大型直昇機,正在天上盤旋著。
  那幾架直昇機,自然是高翔派來,監視大富島的海面。不讓船隻離去的。接著,便是一架
小型的直昇機,就在酒店前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那架小型直昇機才一停定,就看到高翔和兩個高級警官,一起自機艙中跳了出來。
  木蘭花立時向高翔揮著手,高翔也急步向前奔來。
  ***
  自第一下槍響,杜三中槍倒地,到現在,已經四小時了,數百名警員,在大富島,展開搜
索,駐大富島的警員負責人宣稱,他們在接到了木蘭花的電話之後,就立時出發,不讓任何船
隻離開,其間所化的時間,絕不超過十五分鐘。
  兇手如果要搭船離開的話,自大富島酒店,到最近的船隻停泊地點,也至少要這個時間,
所以,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兇手還在島上。
  那個管理員,在這四小時中,不斷地在認人,有很多人,原來就是大富島上的居民,也有
一百多個,是前來遊覽的,那管理員認來認去,也未曾認出那個自稱作家的人來。
  所有前來遊覽的人,登記了身份,住址之後,都可以自由離去,島周圍的船隻,也都有警
員上去搜索過,還有三百多名警員,正在島上進行搜索。
  天羅地網已經撒開,但是還未曾找到兇手。
  酒店的餐廳,成了高翔臨時的指揮部,許多記者趕到了大富島來,但是高翔什麼也不發表
,只是禮貌地請記者離去。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警員還沒有收隊,高翔一面抹著汗,一面喝著一個警員遞給他的飲
品,抬起頭來,向木蘭花苦笑了一下。
  木蘭花一直只是坐在一角,她幾乎對這好幾小時的搜索,一點也沒有發表意見,她也未曾
看到高翔向她望來。高翔抹著汗,來到了她的身前,木蘭花抬起頭來,道:「我看,我們又犯了
錯誤了。」
  高翔苦笑著,道:「你是說,兇手已改變了容貌,混在遊客之中,我們已將他放走了?」
  木蘭花搖頭道:「那倒不成問題,不是每一個人都登記了住址麼?我著兇手不會蠢到再落下
什麼線索在我們的手中。」
  高翔道:「那麼,他一定仍匿在島中!」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高翔,一個人,運用犯罪手段,得到了大量的現鈔,又擁
有一隻價值連城的翡翠船,他又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你想,他會對自己作什麼樣的安排?」
  高翔皺著眉,道:「這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木蘭花道:「是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但是聰明人的想法,卻和普通人不同,首先,他絕
不會離開本市,躲在本市,反倒是最安全的!」
  高翔點頭道:「是,可是––」
  木蘭花揮著手,打斷了高翔的話頭,又道:「還有一點,聰明人挑選助手,自然也十分嚴格
,他的助手是杜三,這一點已經可以肯定的了!」
  高翔訝地道:「是啊,誰也沒懷疑這一點。」
  木蘭花的聲調有點遲緩,她道:「杜三根本是一個毫無線索可尋的人,警方不容易找到杜三
,杜三自然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案,他是一個典型的犯罪份子,你想,像杜三那樣的一個人,在
有了錢之後,會想到他的姐姐,要他姐姐來享福?」
  高翔皺著眉,道:「按說沒有什麼可能。」
  「而且」木蘭花又道:「我們已詳細搜查過杜三的房間,可曾發現有什麼?」
  高翔又搖了搖頭,然後,他望著木蘭花,道:「你在懷疑什麼?」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心打著結,她道:「我在懷疑,我們自始至終,都在被人播弄
,兇手用極巧妙的安排,在播弄得我們團團轉!」
  高翔駭然道:「你的意思是––」
  木蘭花倏地抬起頭來,道:「是的,我的意思是,兇手是故意讓我們知道杜三的下落,將我
們引到大富島上來的!」
  高翔對木蘭花的推理能力,一向是信服的。木蘭花發表的意見,他也很少駁回去的,可是
這時,他聽得木蘭花那樣說,他也不禁搖了搖頭,道:「不會吧,兇手在這裏殺了杜三,可知他
定是在大富島上,他為什麼要將自己置於那麼危險的境地?」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道:「那我還不知道,我的腦筋很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但是我可以
肯定的一點,則是在我們看來,兇手的處境十分危險,但是兇手因為有了極其巧妙的安排,是
以在他來說,是一點危險也沒有的,他知道我們找不到他!」
  高翔遲疑著,道:「有這個可能麼?」
  木蘭花站了起來,道:「怎麼沒有,現在的情形,就是那樣,我們找不到他!」
  高翔呆了一呆,道:「現在搜索還在進行,大富島雖然不大,但是一個人藏在島上,要找到
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高翔還想向下說著,但是木蘭花卻已打斷了他的話頭,道:「我敢斷定,我們用現在那樣的
方法,是找不到兇手的,兇手如果殺了人,在島上逃亡,等候我們的捕捉,那麼,他就不能稱
是聰明人,而是大笨蛋了,而這一連串的謀奪財產,騙翡翠船,兇殺,卻只有一個絕頂聰明的
人,才能夠做得出來!」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那麼,照你說來,我們又失敗了?是不是立即收隊!」
  木蘭花雙眉一揚,道:「當然不,我們繼續搜查,好叫兇手並不知道我們已想透了他的奸計
,高翔,你去找酒店的管理員來。」
  高翔點了點頭,吩咐了身邊的一個警員,那警員走了出去,不一會,就帶著那管理員走進
了餐廳,木蘭花望著那管理員,管理員有點手足無措地站著,木蘭花道:「你說的那王先生,是
什麼時候來的?」
  管理員道:「今天一早。」
  「是你帶他進房間去的?」
  「是。」
  「酒店中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人?」
  管理員反問道:「小姐的意思是指住客,還是單指我們職工?」
  「我單指職工。」木蘭花說。
  「除了我之外,還有兩個女子」管理員說「和一個廚子,我們酒店的規模很小,不能僱用
太多人,我雖然是經理,但有時連雜工也要做的。」
  木蘭花道:「請那兩個女工和廚子來!」
  管理員走了出去,不到五分鐘,兩個女工和廚子就來了,三人的神色都很不安,那倒是普
通人在知道發生了兇殺案之後正常的反應。
  木蘭花問道:「你們之中,誰曾見過住在杜三隔壁的王先生?」
  一個中年女工道:「我。」
  「你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見到他的?」
  「我在走廊上打掃」那中年女工說「他打開門,叫我進去,說是那一壺熱水不夠熱,叫我
去換一壺來,我就換了給他。」
  「當你再次進房中去的時候,他在作什麼?」
  「他沒有作什麼,只是坐在陽臺上。」
  木蘭花雙眉蹙得更緊,高翔在一旁,從木蘭花的神情上,高翔看得出來,木蘭花並未曾得
到她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是木蘭花究竟要得到什麼答案,高翔也不知道。
  木蘭花呆了片刻,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們出去吧,我問完了!」
  管理員,兩個女工和廚子一起走了出去,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高翔問道:「蘭花,你想在他
們的口中,得到些什麼?」
  木蘭花道:「我想證明,根本沒有王先生這個人!」
  高翔吃了一驚,道:「什麼意思?」
  木蘭花道:「你還不明白麼,那兇手精於化裝,我想,他的化裝法,一定不是普通的化裝法
,而是一種新的方法,可以使他隨意改變容貌。他可能早已在酒店中,但是又扮成了另一個人
來開房間,等到殺了杜三之後,他根本不用逃走,只要改變容貌就可以了!」
  高翔道:「可是後門上有被撞開的痕跡。」
  「那是可以事先安排的啊!」木蘭花回答。
  高翔忙道:「那麼,我們調查的對象,應該集中在酒店原來的住客身上,我已全問過了,酒
店之中,一共有八個住客,兩個單身男人,還有三對夫婦。」
  木蘭花緊蹙著眉,道:「你不妨和他們談談,高翔,或許我的設想有錯誤,我設想了很多,
告訴你,我甚至在想,那個死在酒店中,中毒死的人,不是葉安!」
  高翔瞪大了眼睛,訝異地道:「蘭花,你在開玩笑?」
  木蘭花卻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並沒有再說什麼。
  高翔忙道:「蘭花,你或者太疲倦了,我指揮人在島上繼續搜索,你回家去休息一下吧,我
相信我們的網已漸漸拉緊,兇手走不掉了!」
  木蘭花打了一個呵欠,道:「或許我是太疲倦了,我腦中從來也沒有那麼混亂過,好吧,我
先回家去,借用一下你的直昇機!」
  「當然可以!」高翔說著,和木蘭花一起走了出去。
  天色已全黑了,但是在島上的幾個山頭上,還可以看到不斷的閃光,那是搜索隊伍所發出
的燈光,高翔扶著木蘭花上了直昇機,當直昇機起飛之後,高翔還在想著剛才木蘭花所說的話。
  而他一面想,一面搖著頭,自言自語地道:「死的不是葉安?那怎麼可能?蘭花一定是太疲
倦了,唉,人太疲倦了,是會胡思亂想的!」
  ***
  木蘭花回到了家中,安妮還在房間中看書。
  木蘭花的開門聲,使安妮迎了出來,安妮看到木蘭花那種愁眉不展的樣子,不禁吃了一驚
,道:「蘭花姐,又有了什麼變化?」
  木蘭花揮了揮手,道:「別來煩我,我腦中很亂,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才能理出一個頭
緒來,你管你去看書吧。」
  安妮咬了咬手指甲,她沒有說什麼,而木蘭花則已進了書房,將門關上。
  在書房中,木蘭花什麼也不做分只是坐著,想著。
  高翔以為木蘭花是太疲倦了,所以才胡思亂想的,但事買上,木蘭花並不是突如其來有那
種古怪的想法的,她是有根據的。
  的確,接二連三的失敗,會使人在精神上,感到極度的疲憊,但是木蘭花卻還不致於被這
種疲憊擊倒,她還保持著清醒,保持著信心和鎮定。
  木蘭花抽出了一張白紙來,她先寫了一個「一」字,然後,又寫下了「葉安是全案的主使
人」這一句話。隔了片刻,她才又寫下了另一句:為什麼案子的主持人在大功告成之後死了?
  她又過了好久,才再寫道:「死的不是葉安」,她立即又寫道:「死的不是葉安,那麼,是什
麼人?」
  寫到這裏,木蘭花故下了筆,停了好久,才又振筆疾書:「死的見葉全,葉安和葉全,是孿
生兄弟,面貌極其相似。」
  木蘭花的雙眉鎖得更緊,但是在她的臉上,卻已浮起了一股興奮的神色來。
  她深深地吸著氣,熄了燈,以便在黑暗中,更可以集中力量來思索。葉安是一個大犯罪份
子,葉全是一個小罪犯,他們兩兄弟在起初,自然是合謀的,上半部的種種罪案,全由葉全來
採取行動,然後,葉安堂而皇之地來到了本市。
  葉安自然知道警方對他,有一定的懷疑,但是他卻有恃無恐,因為他遠在加拿大。但是,
那種安全卻也是暫時的,因為警方很快就會發現他還有一個兄弟,所以他也一定要將葉全殺死。
  殺死葉全,有兩個好處。第一,葉全死了,犯罪所得,葉安可以一個人獨吞,第二,警方
不知死的是葉全,以為死的是葉安,那麼,自然不會再去追查葉安的下落,而著力於追查葉全
。事實上,葉全已經死了,追查當然也毫無結果。
  從葉安和葉全是雙生子這一點聯想開去,木蘭花更可以想到,在最後一兩天,在大酒店進
出的,根本已不是葉安,而是葉全了。
  葉安自然知道葉全嗜飲薄荷酒,那麼,在薄荷酒中下毒,等葉全喝了薄荷酒,毒發死去,
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那也就是為什麼死者死得那麼平靜的原故,因為葉全根本不知酒中有毒!
  當木蘭花想到這裏的時候,整件案子,似乎已露出一線曙光來了。
  但是問題卻在於:葉安現在哪裏?殺死杜三的,自然是葉安,那麼葉安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木蘭花的歸納思索,到了這裏,便無法再繼續下去,於是,她又量頭想起,她將所有的事
情的每一個細節,又重頭想一遍。
  她其實早己將所有的事,想過好幾遍了,若果不是一個有極度耐心的人,是不可能再將整
件事再從頭至尾細想一遍的。
  然而,木蘭花卻有這樣的耐心。
  她仔細地想著,突然之間,她霍然站了起來!
  她發覺自己和高翔,都忽略了其中的兩個人!
  那兩個人,一個是婦人,另一個是小孩子。
  高翔曾見過那婦人和那孩子,那是杜三帶高翔到他的「家中」去看時,有一個人(假定是
葉全)就冒充了高翔,進入高翔的辦公室,偷走了那隻翡翠船。
  他們一直只注意杜三的下落,而忽略了那婦人和孩子,因為那婦人和孩子,根本沒有做什
麼,看來是毫無份量的角色。
  但是當木蘭花一再細想之後,卻發現這婦人和孩子擔任著十分重要的角色。第一,屋子中
有婦人和孩子,高翔去了,看到了他們,即使對他們一點也不留意,也會深信杜三的確是一個
貧窮人家的家長。第二,這婦人和孩子,也一定和杜三,葉全,有著特殊的關係,尤其是那婦
人,一定可以說出了不少關於葉全的資料來!
  要找尋那個婦人,一定比找尋葉安要容易得多了!木蘭花一想到這裏,立時打電話到警局
,再由警局用無線電話,轉駁到大富島上,等到木蘭花聽到了高翔的聲音之後,她第一句話就
問道:「高翔,當杜三帶你到他家中去的時候,你看到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是不是?」
  高翔回答道:「是的。」
  「那婦人是什麼樣子的?」木蘭花問。
  高翔遲疑了一下,道:「那婦人,唉,蘭花,她的樣子太普通了,我當時也沒有注意她,我
實在想不起她是什麼樣子來了!」
  木蘭花道:「你必需想起她的樣子來!」
  高翔的聲音,仍然很遲疑,他所講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他道:「那個婦人––她來開門
的時候,是的,她的雙手很粗,她––的頭髮也花白了,她的樣子很普通,等一等,我記起來
了,她臉上的皺紋很多,看來像是一個勞苦的婦女––」
  木蘭花的心中陡地一動,道:「你,你可曾注意到她和杜三有若干相似之處麼?」
  「一點也不錯!」高翔興奮地叫著「我當時還曾想了一想,她不知道杜亭的姐姐,還是杜
亭的妻子!」
  木蘭花失聲道:「杜大姑!」
  「什麼?你說什麼?」
  木蘭花道:「我知道她是誰了。」
  高翔忙問道:「對整件案子有幫助麼?」
  「當然有」木蘭花說「高翔,這件案子設計之周詳,遠在我們的想像之上,它可能已經過
了好幾年,甚至十年以上的計劃了!」
  高翔奇怪道:「有這個可能?」
  「有的,現在我就去見杜大姑,我相信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我要幾個女警官協助,
請你和警局聯絡,我到警局去和她們接頭。」
  「好的。」高翔忙答應著。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走出了書房,當她在黑暗中走向花園的時候,她不禁苦笑,真的,誰
能想得到,住在那樣貧苦的地方,看了一臉老實相的杜大姑,也會是同謀,這真是想不到的事!
  那瞎眼老僕是同謀,已經是極其意外的事,但是杜大姑是同謀,更加意外!
  木蘭花駕車到警局,四個女警官已在候命,木蘭花忙帶著她們上了車,直駛向杜大姑的住
所,日間木蘭花曾來過一次,現在夜已深了。
  在黑夜中看來,那一區的陋巷,更是污穢和簡陋,甚至連路燈也沒有。木蘭花和四個女警
官,找到了杜大姑住的那個樓梯口,有兩個吸毒者,倉皇地自樓梯口,奔了出來,木蘭花上了
二樓,在一扇看來隨時可以倒下的門上,用力拍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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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4 19:56: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木蘭花拍了很久,才聽得裏面有人問道:「誰啊?」
  木蘭花道:「是我,我從大富島來。」
  木蘭花是在杜大姑的口中,才知道杜三在什麼地方的,木蘭花也早已懷疑,讓她知道杜三
在大富島,是兇手故意的安排,現在這一點懷疑,已經證實了!
  而木蘭花也知道,杜大姑一定不知道她到了大富島之後,杜三會死,兇手一定用什麼謊話
,騙信了杜大姑照他的話去做。
  所以,這時木蘭花才冒認自己是大富島來,只有那樣,杜大姑才會毫不懷疑地開門。
  果然,門立時打了開來,屋中亮著黯淡的燈光,而當杜大姑看到站在門外的是木蘭花和兩
個女警官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木蘭花望著杜大姑,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吧,我的確是從大富島來的,我在那裏耽了一
整天,已看到了你的兄弟!」
  杜大姑的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變得一片慘白,她的口唇在發著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木蘭花道:「而且、杜三死了!」
  當木蘭花講出了「杜三死了」這四個字之際,杜大姑的臉色,更白得像是塗上了一層粉一
樣,她掙扎了好一會,才道:「你––騙我。」
  木蘭花道:「那兩個警官,可以為我證明,而且等一會,你還必需到殮房去認屍,因為你是
杜三的親人!」
  杜大姑尖聲叫了起來道:「是誰殺了杜三?」
  木蘭花冷冷地道:「那應該問你,你和杜三曾經合謀做過一件事,欺騙警方的高主任,這件
事,不是杜三的主意,是誰的主意?」
  杜大姑的額上在冒著汗,當她聽得木蘭花那樣講的時候,她雙眼之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
,她道:「我––我是不是要坐監?」
  木蘭花立時說道:「那可要看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杜大姑哭了起來,她一面哭,一面道:「我––我實在沒有做什麼,我––只不過幫他在一
層樓中,帶著一個女孩,講了幾句話,他要我說的是,如果有一個警官和他一起來的話,就要
在警官面前,說是住在那層樓中的,並且還有一間房間,是租給一個老頭子的。」
  杜大姑斷斷續續地說著,木蘭花耐心地傾聽,並不打斷她的話頭,等到她停下來時,木蘭
花才道:「那是什麼人的主意?」
  杜大姑哭得更傷心了,她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貪他給我的那隻金戒指,就照
他所說的話去做了,我也不知道他那麼做,是想作什麼的。」
  木蘭花皺著肩,道:「那麼,他在大富島的事呢?」
  杜大姑漸漸止住了哭聲,但是仍然抽噎著,她道:「後來,他又將給了我的戒指騙了回去,
我在他再叫我到大富島去時,當然不去了,他從來也沒有給過我什麼好處,只給我添麻煩,我
––是不是要坐監?」
  木蘭花嘆了一聲,她實在沒有理由懷疑杜大姑的話,她之所以嘆息,是因為一條很重要的
線索,到這裏,又無法繼續下去!
  木蘭花先安慰了杜大姑一句,道:「你不必怕,只要你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是不會坐監
的,現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杜大姑抹了抹淚,抬起頭來,望著木蘭花。
  木藺花也懷著最後的希望,發出了她的問題,她道:「有一個人叫葉全,他經常和杜三來往
的,你可曾見過這個人?」
  杜大姑呆了一會,才搖了搖頭,道:「葉全?不,我沒有聽到過這個人。」
  木蘭花又嘆一聲,她已經不抱著什麼希望了,因為杜大姑看來什麼也不知道,她完全是被
杜三愚弄的,但是她還是問道:「叫你在那層樓中的時候,你未曾看到杜三和什麼人見過面?」
  杜大姑道:「我在那裏,住了一天––對了,有一個人,曾來找過杜三,我聽得杜三叫他做
葉先生的!」
  木蘭花喜出望外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告訴我,你一定要好好地想一下,然後告訴我
。」
  杜大姑道:「那個人一來,杜三就和他鬼鬼崇崇,進了房間,講了一回,那人就走了,那人
的樣子,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
  接著,杜大姑便形容起那個「葉先生」的樣子來,雖然她的形容很粗糙,但是木蘭花也已
經可以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葉安,或是葉全。
  葉安和葉全是雙生子,這一點可以說已得到證明了,因為葉安遠在加拿大,未必會和杜三
認識,和杜三合謀的是葉全。
  但從杜大姑口中形容出來,葉全的樣子,卻是和葉安一樣的,那麼,他們兩個人,豈不是
相貌相似的雙生子麼?
  證明了這一點,木蘭花進一步懷疑的,死在大酒店中的不是葉安,而是葉全,也更有根據
了,葉安不會在完美的犯罪已經成功之後死去。
  葉安是加拿大指揮整件犯罪案子的,罪案的前一半,由葉全和杜三實行,然後。葉安來到
了本市,實行罪案的下一半。
  而整件罪案的下一半,除了吞沒玉商的財產之外,還包括了殺死所有的同黨來滅口,葉全
被殺,杜三被殺,杜大姑只怕也要被殺––
  木蘭花眉心打著結,一層一層向下想著,當她想到杜大姑的要被殺之際,她的心中,陡地
一動,剎那之間,她覺得自己已經捕捉到一些什麼了,但是究竟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呢?木蘭花
還不能具體地說出來,照兇手行事的機密情形來看,杜大姑是一定也在被殺的名單之內的,但
是為什麼,杜大姑還未曾遇險呢?
  那是為了什麼?是兇手未及對杜大姑下手,還是兇手殺害杜大姑的計劃,有了變更?
  當木蘭花想到這裏的時候,突然之間,她的心中,陡地一亮,杜三壞到連給了杜大姑的金
戎指,都要討了回去,他自然不會叫杜大姑到大富島去享福,叫杜大姑到大富島去,決不是杜
三的主意,而是兇手的主意,兇手的目的是將杜大姑引到大富島去,可以將杜大姑和杜三,一
起殺死!
  但是杜大姑卻沒有到大富島去!
  因為杜大姑傷透了心,不肯再去和杜三見面,所以兇手的計劃,就有了變更,不能將他們
姐弟兩人,一起殺死,只好先殺了杜三再說了!
  當木蘭花想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她眉心的結,已漸漸鬆了開來,她的口角,也漸漸泛起了
一個微笑,因為所有的問題,她都已經想通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安慰了杜大姑幾句,就和兩個女警官,離開了杜大姑的住所,她知
道杜大姑是不會再有事的,因為她已知道兇手是什麼人了!
  她而且可以肯定,兇手今天晚上,一定仍在大富島上,以為他自己的犯罪設計,安排得天
衣無縫,萬無一失。自然,這樣絕減人性的兇手,還早是要殺害杜大姑的,但不是今晚。
  然而,過了今晚之後,他卻再也沒有能力行兇了!
  當木蘭花和那兩個女警官,走過陋巷的時候,她的心情,實在是說不出來的輕鬆,在經過
了多日來的茫無頭緒,多次來的失敗,不如多少絞盡腦汁的思索而毫無結果之後,忽然得到了
結論,她心情的愉快,是可想而知的,她到了警局,和在大富島的高翔通了無線電話。
  高翔在一聽到了木蘭花的聲音之後,他講話的聲調,是無精打采地,他道:「搜索還在進行
,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
  木蘭花壓低了聲音,道:「使用耳筒,我有極機密的話要對你說。」
  等了一會,木蘭花得到了高翔的回答:「說吧,現在你說的話,只有我一個人聽得到。」
  木蘭花道:「你可以停止搜索了,我也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也疲倦了,聽我的話,什麼也不
要想,好好地睡上一會。」
  高翔苦笑道:「我怎麼睡得著?」
  木蘭花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了誰是兇手呢?」
  高翔大喜道:「誰?」
  「現在我不能告訴你。」木蘭花說「但是兇手一定走不了,明天一早我就來,那時,我可
以演一齣好戲,給你看看。」
  高翔忙道:「哦,蘭花,別賣關子好不好!」
  木蘭花卻笑道:「不行,我要是講給你聽了,對整件案子,大為不利,再見!」
  高翔呆了片刻,聲音極其無可奈何,道:「明天見。」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離開了警局。
  ***
  木蘭花回到家中,安妮已經睡了。
  但是木蘭花在安妮的床前,看了一看,就知道安妮是在裝睡,她笑道:「安妮,起來,我已
經找到兇手是什麼人了!」
  木蘭花的話才一說完,安妮已經一骨碌地跳了起來,道:「兇手是什麼人?」
  木蘭花道:「這句話其實是多餘的,兇手自然是葉安,葉全和杜三三個人,不,還要加上那
瞎老僕,他們四人合謀的,但現在只剩下了葉安一個人!」
  安妮眨著眼,咬著手指,道:「不錯。」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整件案子的經過是那樣,葉安、葉全兩兄弟,從小就在玉商的家中
長大,但一則由於玉商的孤僻成性,二則,由於他眼見兩兄弟不長進,所以在他們的少年時代
,就給玉商趕了出去。」
  安妮點頭道:「可能是如此。」
  木蘭花十分有信心地道:「一定是如此!」
  安妮又道:「以後呢?」
  木蘭花道:「以後的情形是,葉安和葉全,在外面混得很不好,玉商雖然有錢,但絕對不肯
接濟他們,是以他們只好參加了犯罪份子的行列!」
  安妮點著頭。
  木蘭花又道:「那樣,一幌過了好多年,葉安到了加拿大,葉全還留在本市,在葉安未曾到
加拿大之前,他們兄弟學會了精妙的化裝技巧,他們一定也藉此行騙過許多次,只不過由於事
先他們都有精密的安排,所以才沒有被發覺而已。」
  安妮點著頭,她對木蘭花的敘述,找不出任何細小的破綻來。
  木蘭花又道:「葉安到了加拿大之後,也混得並不好,他居住的地方很冷僻,他的生活很單
調,幾乎沒有任何娛樂,我猜想,在那幾年之中,他唯一的娛樂,大約就是設計這件罪案!」
  木蘭花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才又道:「葉安可以說是本世紀的犯罪天才,他所設計出來
的罪案,幾乎是沒有破綻的!」
  安妮問道:「你已經知道了他的一切計劃?」
  「到現在為止。只是推測,但是明天你就有機會印證我的推測是不是對。葉安的第一步計
劃是要他的弟弟葉全,盡量不和外人接觸,只揀一個主要的助手來往,葉全顯然完全聽了他的
話,葉全所揀的那個助手,就是無業遊民杜三。」
  安妮聽得完全入了神。
  木蘭花又道:「然後,葉安就又和他的叔叔聯絡––這種聯絡,我相信是通過了葉全的,葉
安要他的叔叔,不論對什麼人,絕口不提有葉全其人。」
  「那樣有什麼作用呢?」安妮問。
  「作用太大了,那樣,當一連串的案子發生之後,警方根本找不到誰是兇手,兇手像是一
個既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我們就曾經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
  安妮點著頭,案子的經過情形,她是知道的。
  木蘭花笑道:「終於,機會來了,於是就成了第一個被害者。」
  「玉商!」安妮吃驚地叫道:「他不是死於心臟病猝發的麼?」
  「但現在我可以肯定,玉商也是被謀殺的,殺害他的是瞎老僕,自然由葉全授意和供給毒
藥,那一定是一種可以使心臟發生麻痺,使得毒發之後,和心臟病發作死亡無疑的毒藥,而他
們一直在等待著的機會,就是玉商的外出,瞎老僕在玉商外出之前,找機會下了毒,好令得玉
商,倒斃街頭!」
  「但是,玉商的外出,卻是去求售那價值連城的翡翠船的,這是一個意外,但葉安知道了
這一個意外之後,便又立即訂了計劃,這才有和玉商接觸過的人,一一遇害的事發生,兇手自
然是葉全和杜三兩人。」
  「慢一慢!」安妮說「你的說法不對了,玉商帶著價值連域的翡翠船去求售一事,根本沒
有人知道,只有珠寶公司和警方知道。」
  「不,瞎老僕在一間屋子中,他不能不和人說話,而瞎老僕是他唯一說話的對象,他的一
切,瞎老僕一定知道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他有一艘那樣的翡翠船!」
  安呢咬著指甲,她找出來的疑問,已經給木蘭花解釋得很清楚了!
  木蘭花笑了笑,道:「安妮,你的心思很慎密,我很高興,葉安命令葉全,將所有一切和玉
商接觸過的人全殺死,然後,葉全,杜三和杜大姑開始進行那個騙局,將翡翠船騙到了手!」
  「當偷了翡翠船之後,葉全就進行計劃的第三步,殺死了他的叔叔。」
  安妮吸了一口氣,道:「葉安真狠毒!」
  「狠毒的還在後頭呢,當瞎老僕死了之後,葉安就回本市來了,他以遺產的承繼人身份出
現,當一切事情發生之際,他遠在加拿大,當然是一點嫌疑也沒有的,真可以說再巧妙也沒有
了!」
  安妮嘆道:「的確是夠巧妙了!」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不,還不夠巧妙,葉安是聰明絕頂的人,他自然知道,在一連串死
亡之後,他是唯一的得益人,警方對他,不能不懷疑,於是,他實行了他第四步計劃,他使他
『自己』死亡!」
  安妮吸了一口氣。
  「當然他是不會叫自己真的死亡,他自己,只不過是利用巧妙的化裝術,隱藏了起來,換
句話說,他殺死了他的弟弟葉全,葉全和葉安是雙生子,面目相同,誰也分不出來,葉全一死
,警方以為葉安死了,自然不再追查,那就一了百了,他謀殺葉全的方法很巧妙,葉全一定曾
逼著他快快分贓,於是,他要葉全先假充他到大酒店去享受幾天,而他卻在葉全喜歡喝的薄荷
酒中,下了劇毒,毒死了葉全!」
  安妮嘆了一聲,道:「葉全雖然該死,但葉安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木蘭花繼續鈸述著,道:「到了這一地步,葉安的計劃,已經接近完成了,而且,他早替自
己找到了一個極妙的隱藏方式,憑著他巧妙的化裝術,他可以完全以另一個人的姿熊出現,生
活,過了幾年,到根本沒有人再記得這件事時。他就可以離開本市,逍遙法外了,但是,他都
還必需進行兩樁最後的謀殺!」
  「兩樁?」
  「是的,杜三和杜大姑。」
  安妮吸了口氣道:「他要一個活口也不留!」
  「是的,那就是他的計劃的周密之處,他要一個人也不留下,他先安排杜三,躲在大富島
酒店中,然後,又想使杜大姑也到大富島去,他要將杜氏姐弟,一起殺死在大富島!」
  安妮真是夠好耐心的了,她直到現在,才問了出來,道:「那麼,破綻在什麼地方呢,是什
麼使你知道了他隱藏的身份的呢?」
  木蘭花道:「整件案子的經過,你是全知道的了,現在,我再將我今晚和杜大姑的談話,對
你說一說!」
  木蘭花詳細地向安妮敘述起剛才和杜大姑談話的情形來,安妮也知道,木蘭花是要考驗她
的推理能力,是以她一面咬著手指,一面用心地聽著。
  木蘭花講完了之後,略停了一停,才道:「就那樣,我想到了誰是兇手,想到了葉安用什麼
身份巧妙地隱藏著,安妮,你只要好好想一想,也會明白的。」
  安妮不出聲,眉心打著結。木蘭花也不出聲,房間中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木蘭花望著安
妮,在看她臉上神情的變化,看她是不是有了頭緒。
  各位親愛的讀者,作者寫「女黑俠木蘭花故事」已經是五十二集,也是最後一集了。在撰
寫每一集故事之際,總竭力在推理上,安排合理的路線,絕不作情理之外,突然其來的安排「
生死碧玉」故事,更是安排得極其慎密,各位讀者,看到這裏,也不妨掩卷一想,葉安是以什
麼身份隱藏著,破綻實在是很明顯的。
  破綻真的是很明顯的,木蘭花知道,安妮已經想到了,因為,她看到安妮眉心的結,在漸
漸散了開來,而在她的口角上,浮起了一個笑容。
  ***
  上午九時,直昇機身映著朝陽,閃閃生光,飛到了大富島的上空,略一盤旋,便降落在大
富島酒店的空地之上。機才停下,高翔就從酒店的階上,走了下來,叫道:「蘭花!」
  木蘭花和安妮,從直昇機中走了下來,她們兩人,都是精神換發,和高翔憔悴的神情相比
,成了強烈的對照。
  高翔昨晚,自然睡得不好,因為他一晚都在苦苦思索著兇手究竟是以什麼機的身份隱藏著
,但是他卻未曾想得出來。
  當然,那並不是因為高翔的推理能力差,而是他不知道木蘭花再找杜大姑見面時的對話,
如果他知道了,他也一定想得出來的。
  一看到木蘭花和安妮下了直昇機,他忙迎了上去,又叫道:「蘭花,你––」
  木蘭花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你別心急,來,我們進去再說!」
  高翔陪著木蘭花和安妮,一起走進了酒店,酒店的管理員,在櫃抬後,打著呵欠,招呼了
木蘭花一聲,木蘭花微笑地和他點了點頭。
  木蘭花和高翔向餐廳走去,酒店的管理員跟了上來,道:「高主任,還要多久啊,你看,現
在我們簡直不能做生意了!」
  高翔望著木蘭花,木蘭花在笑道:「警方找不到人,自然會收隊的!」
  酒店管理員仍像是滿腹牢騷一樣,咕嚕著走了開去。警方仍然借酒店的餐廳作為臨時的指
揮所,高翔等三人走進了餐廳,木蘭花便道:「高翔,你命人守在餐廳口,不准任何人接近。」
  高翔照木蘭花的話吩咐了之後,著急地道:「兇手在哪裏?」
  木蘭花道:「那還得你動動腦筋,我先將昨天和杜大姑會面的一切經過告訴你。」
  高翔低嘆了一聲,道:「你說。」
  木蘭花又將那短短的會唔,說了一遍,高翔立時道:「兇手想在大富島,殺害杜大姑和杜三
,杜三並沒有叫他姐姐來!」
  木蘭花道:「當然,杜三連給了杜大姑的戒指都拿了回來,怎會叫杜大姑來享福。」
  高翔皺著眉道:「我早就料想過,杜三不會有那麼好心腸,可是,杜大姑的確是接到過杜三
的口信,叫他到大富島來的,帶這個口信的,是酒店的管理員––等一等,等一等!」
  高翔的語氣中,充滿了興奮,他的聲調也急促了許多,他道:「而那管理員,卻說是杜三叫
他去送口信的,蘭花,他就是––」
  木蘭花平靜地道:「照我們的推理,大富島酒店的管理員就是葉安,這個職位,以前可能是
葉全,他利用同樣的化裝,代替了葉全,現在,是證明我們的推理是不是正確的時候了!」
  高翔立時走到了門口,打開門來,揚聲叫了那管理員一聲,道:「請你進來我有幾句話要問
你,請你和我們合作!」
  那管理員一面向餐廳走了過來,一面道:「我知道的已經說了,還有什麼好講的!」
  高翔那臉上掛著真正的笑容,他心情的輕鬆,是可想而知的,當那管理員來到了他身邊的
時候,他伸手搭住了對方的肩頭,像是很親熱的樣子,然後,和他一起向前,走了過來。
  當他們一起來到了木蘭花身前時,高翔才道:「是的,你已經告訴了我們很多,但是,你還
沒有告訴我們,加拿大的風光如何!」
  這一句話,令得那管理員直跳了起來,而高翔也在那時,突然扭轉了他的手腕,那管理員
尖聲叫了起來,道:「你們幹什麼?」
  木蘭花早已一伸手,她的手按在對方的額上,高翔則抓住了管理員的雙手,於是,真相開
始揭露了,木蘭花在那管理員的臉上,慢慢地揭下了一層極薄的,肉色的,纖維性的面具來。
  而當那層面具被揭下來了之後,那個管理員就是他們熟悉的葉安,只不過他們所熟悉的葉
安,臉色從來未曾那麼蒼白過。高翔已取出了手銬,推葉安坐在一張椅子銬在一起。
  葉安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過了好久,他才喃喃地道:「你們沒有法子發現我的,你們實
在是沒有法子發現我的。」木蘭花冷冷地道:「可是我們發現你了!」
  葉安倏地抬起頭來,道:「好,我一切都承認了,但是首先請先告訴我,破綻在什麼地方?」
  「你不該假冒杜三的名義,叫杜大姑到大富島來。」高翔說「那是你的一個大錯誤!」
  「那有什麼錯?」葉安不服地道:「杜三有了錢,總要照顧一下他姐姐的。」
  「你想得不錯。」木蘭花說「但是你不知道一件事實,杜三在要他姐姐幫忙騙高翔的時候
,曾送了她一隻金戒指,後來,他又將那戎指,搶了回去,你想,杜大姑怎麼還肯來,而這樣
的人,又怎會照顧他的姐姐?」
  葉安的臉色是死灰色的,他發出極其苦澀的失容來,道:「那我怎麼知道,葉全怎麼找了一
個這樣下流的人,真該死。」
  木蘭花冷冷地道:「或許,是物以類聚吧!」葉安又低下頭,身子在發著抖。
  在酒店管理員的房間中,警方人員幾乎沒有費什麼工夫,就找到了那隻價值連城的碧玉船
,和大量的現鈔,那是葉安從銀行提出來的。
  葉安被解回警局,方局長也來了,親自參加對葉安的盤問,葉安將一切經過,詳詳細細地
說了出來,安妮只是望著木蘭花。因為葉安所說的一切經過,和她昨晚聽到木蘭花分析推理的
,幾乎完全一樣,那實在使得安妮對木蘭花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艘碧玉船,在幾天之後,送到博物院,作公開的陳列,自然,警衛森嚴,有著最完善的
防盜設備,穆秀珍也直到這時,才看到了那艘碧玉船,為了那艘碧玉船,以前是不是有人命賠
上,誰也不知道,但就在葉安的犯罪計劃下,就死了十一人––被判死刑的葉安在內!
  有人說,凡是奇珍異寶,總伴隨著十分不祥的險遇,或許也有點道理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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