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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隨著李虹雁回到李府,李虹雁把事情經過從頭至尾轉述給她的兄長聽。
「大哥,就是這兩位出手搭救,這位是祝火公子,這位是柳紅袖姑娘。兩位,這位是我大哥李濤然。」
李濤然抱拳作揖。「感激兩位救了舍妹,請兩位待在捨下讓我們好生款待。」
柳紅袖原想婉拒,因為她清楚祝火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要是再自作主張,只怕後果很難收拾,但出乎意料地,祝火竟然允諾。
「也好,我們趕路有些勞累,就讓李兄招待了。」祝火此言一出,柳紅袖有些錯愕。
「敢問……兩位元是何關係呢?」李虹雁大膽的問。
李濤然臉色嚴肅道:「虹雁,不可無禮!」其實他也想知道這兩位元恩人的關係。
「我問得很有禮貌哪!要不待會兒給錯房,壞了姑娘的貞潔,誰賠得起哪!公子,你說是吧?」暗示性頗重的一雙秋水,頻頻送波。
不管是适才較含蓄做作,或是回到這裏顯露本性的李虹雁都令祝火反感,不過他依然捺著性子說:「我們是表兄妹。」
這下,柳紅袖真的傻眼楞在一旁。
祝火究竟是哪根筋不對了?還是他已經氣炸了?
「是吧,『表妹』?」
祝火的臉色笑中帶怒,柳紅袖只敢說是,不敢搖頭。
這魔,性情仍舊不好捉摸。
不過該問清楚的怎能不問,於是趁著深夜,柳紅袖偷偷跑進祝火的房間。
沒想到剛進門,就讓人抱滿懷,害她差點放聲大叫,幸好祝火先行摀住她的口。
「原來你這麼迫不及待想上我的床啊?袖兒。」祝火雙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撫摸,氣得柳紅袖賞他一個肘子。
「放手,你這色魔。」她拚命扭動。
祝火依言放開她,坐回床上。「說我色?就不知是誰半夜偷偷跑進我的房裏擾人清夢了?」
「我……」柳紅袖一時啞口。
「是不是想來問我為何想留下?」他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
柳紅袖點頭。
「因為這裏有讓我感興趣的東西。」他笑得很陰。
「什麼啊?」柳紅袖沒來由打個顫。
「告訴你就沒意思了。」他哼聲。
「不說就不說。那總可以告訴我為何要說你是我表哥吧?」見到轉變後李虹雁那副欣喜的模樣,她才知道自己好似把祝火推入火坑了,心有不甘,更有些酸酸的感覺,祝火可是她的未婚夫呢。
祝火挑起她的下顎。「嫉妒嗎?」
柳紅袖紅了臉,別開。「……誰嫉妒了?」還是最氣他最愛這樣耍弄自己。
祝火揚笑。「就喜歡你這性子。不說出我們的關係,是想讓你看清真正的人性。」
「我是人,難道還不懂人性嗎?」她反駁。
「你懂的有我多嗎?我活了也近八百年了,看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懶得再回憶,祝火改而轉口,「總之,我會待在這裏幾天。」
柳紅袖好奇地問:「這府裏究竟有什麼值得你留下的東西?」
祝火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上床,親了她一口後,「天機不可洩漏。」
「無聊!」她低喊,作勢想下床,卻讓他霸著不放。「我要回去睡了。」
「這床大,兩個人剛剛好。」他曖昧地笑,意有所指。
「我才……」
沒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祝火封了她的唇,春宵一刻,誰也不許打擾他們。
☆☆☆
怎知,春宵沒一刻,柳紅袖便狼狽地逃回自己的房內。
清早,遇見神清氣爽的祝火,立即給他一個難看的臉色。
睡得好又安穩,祝火興致大好。「怎麼著?臉色如此難看,床不夠軟嗎?」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昨晚……」
祝火輕咳兩聲,柳紅袖會意立刻住嘴。
人未到,濃濃的香氣先撲鼻,喜愛清淨的柳紅袖不著痕跡地躲至祝火身後,她覺得祝火身上清新的氣味還比較好聞。
休息一天,恢復了精神,李虹雁搖扇而來,蓮步款款。「祝 公子、柳姑娘,早!沒想到兩位如此早起。我是特地來邀請兩位入飯廳用早膳。」
「我們兄妹倆晚點再去。」祝火回道,卻看也不看她,負在身後的手逕自握著柳紅袖的手把玩著,柳紅袖想躲,也躲不了,只好陪著笑臉。
李虹雁見祝火不瞧自己今天的豔麗妝點,一肚子火卻也不敢怒,無聲瞪著她認為礙事的柳紅袖一眼後,輕撩衣襬離去。
「祝火,你玩什麼把戲?明知那位李姑娘對你有意思……」害她遭怨恚
「是啊,那你還故意將我推向狼群,是想讓我屍骨無存嗎?」
一使力,柳紅袖整個人又坐上祝火的腿。
柳紅袖羞紅著臉說:「你別老是這麼不正經!是你自己要將我們兩個的關係說成表兄妹,既然這姑娘對你有意思,我可不想平白無故遭人忌恨。」
「瞧你說得酸溜溜,還不承認嫉妒了?」
「誰要嫉妒你,你有什麼值得讓我嫉妒?」她翹著嘴,面對祝火的頻頻調侃,滿心不甘願。
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粉頰。「就憑我這得天獨厚的容貌,哪一個姑娘不是見了就愛上?」其實對於自己這張臉,他是愈瞧愈滿意,尤其這還是袖兒親自幫他上墨的得意之作呢!
「那也要感謝我這個偉大的畫師,要不然你的長相,哼哼……我看不是土匪就是強盜那一夥的。」
祝火在她臉上偷得一吻。「是啊,我真感謝你了!」
「祝火!」柳紅袖摀著臉,依然不習慣祝火動不動就占她便宜。
「怎樣?」祝火故意表現自己一派清閒的神情,卻又無法掩飾心底的眉飛色舞。
「你……別以為老是吃定我!」她氣呼呼。
祝火輕點她的鼻尖,囂張地說:「就是吃定妳!」
「好歹我對你有恩。要不是我,你的身體打哪來?」她也不是愛舊事重提,只是祝火的氣焰令她難消。
「卷靈軸已燒,你奈我何?」
柳紅袖氣得拳頭握緊,想賞他一拳,但祝火不閃躲,她也不忍心打在她最愛的那張臉上。
即使心有不甘,也得忍下。
「咱們梁子結大了。」瞧他那副痞痞的模樣,她笑裏帶氣。
「是,結大了,等結束這裏的事後,我再讓你算帳吧!」祝火清楚她不愛自己這般逗她,會令她不知所措,所以明明嫉妒也不願承認,老說些口是心非的話,但也別怪他哪,他就是喜歡看袖兒局促不安的樣子。
柳紅袖望著他,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氣,因為祝火最後總會退讓,但哪有人欺負完畢後才憐惜地摸摸對方的頭問說疼不疼,她又不生來讓他欺負。
「要提早離開也行,不過在這之前能否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幫我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她的好奇心又竄起了。
「一個類似鏡子的東西。」
柳紅袖聽得清楚卻弄不明白。「一個類似鏡子的東西?」
「嗯,它面呈銀色,光可鑒人。」
「那就是鏡子了。」柳紅袖聽祝火的描述,馬上就認定是鏡子。
「可是它卻映不出人像。」
柳紅袖皺了眉。「真矛盾?光可鑒人,卻又映不出人像,到底是不是鏡子啊?」
「所以就跟你說了它是一個類似鏡子的東西。罷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找到,你還是乖乖跟在我身旁。」
「我會幫你找到的!」她堅決地表示。
「我等著看了。走吧,用膳了。」祝火牽著她的手筆直往飯廳走去。
「可是你不能用你的法術找出來嗎?」她認定祝火是萬能,所以深感疑惑。
祝火唇瓣淺淺勾笑。「我非神,沒有那麼高深莫測的法力。不過藏在鏡子裏的『東西』應該比我強吧,我只能感應到加諸這府上的好運,卻探不出對方身在何處。」
「所以必須仰賴我了?」她眼睛盛滿得意。
「是了,娘子可要幫為夫這個忙呢!」
一時沒察覺祝火的用詞不當,柳紅袖微微一笑。「放心,我會幫你。」
「真多謝了。」
☆☆☆
為了找尋「不像鏡子的鏡子」,柳紅袖決定先把李府內外摸個清楚再來尋物,比較容易,畢竟她可不是祝火。不過既然也有祝火找不著的東西,就不要讓她先找到,否則她定會努力嘲笑他。
可惜,三刻鍾過去,她也才走過李府一半。
此時,她很慶倖當時年紀小又得隨時逃命,所以纏上的小腳被奶娘解除,早習慣長時間走路,一點也不以為意。
當她見到聳立在遠處湖泊中的一棟典雅的紅樓時,心中頓時產生莫大好奇,便順口問了經過身邊的婢女。
「請問那是什麼樓?」
婢女轉頭一望,臉色立刻沉了。「那個……那個是『淨水榭樓』,少爺吩咐過不准任何人進入靠近,請見諒!」
柳紅袖頓時心生疑惑。
樓高三層的淨水榭樓,外表典雅,還設在湖泊中央,比起李府其他地方都來得隱密,甚至除了船外,還沒有路可通往,究竟裏面有何古怪?
「為何不能進去?淨水榭樓裏面有什麼?」她再深問。
「裏面什麼也沒有,前些年有些繪聲繪影傳出,所以我便下令封了它,實在進去不得。請柳姑娘莫怪。」代為回答的是不知何時來到她倆身後的李濤然。
「少爺!」
「下去。」
婢女立即點頭離去。
「是嗎?那我也不該勉強了。」見來者是精明的李濤然,柳紅袖於是放棄再問,免得讓他心生疑竇。
李濤然順勢轉了話題。「不知柳姑娘還想逛何處,由我帶領吧。」
柳紅袖再多看淨水榭樓一眼後收回。她想看的,主人卻不答應呢!
「嗯,我看得差不多,也該回房……」
「怎麼才剛見著我,柳姑娘便露疲態呢?是不給李某面子嗎?」
李濤然的眼神有股陰沈,他是笑著,卻笑裏藏刀,教人不敢掉以輕心。
「哪的話。」她有禮應對。
「敢問柳姑娘可有嗜好?」第一次見到柳紅袖,便有了愛慕之心,要妹妹去纏著祝火,也是為了他自己。
「作畫。」
「那不知可否請柳姑娘隨我到書房,為我李府畫上一幅畫留念。」
「呃……」她實在不想為他畫,還是拒絕吧。
小橋另一頭,祝火翩翩走近柳紅袖,臉色不太好看。
「多謝李公子抬愛我家小妹,但她卻不巧扭傷了作畫的手正打算好好休息,所以我想她應該是不能幫你畫了,而且這情形恐怕短時間也好不了。妹子,疼嗎?」
說那麼多話也不咬到舌頭,柳紅袖真佩服他,也順便點頭回應。「對不起,李公子,我的手的確不太方便。」
李濤然嘴角不自然地抽動。「沒關係,復原比較要緊,作畫的事,改天吧!」
兩人臨走之前,祝火又回首冷言以對,「對了,忘記告訴李公子一項喜事,那就是我家妹子今年即將嫁作人婦,到時還請賞臉來觀禮哪!」
柳紅袖茫然地望著滔滔不絕的祝火。她要成婚了?怎麼自己都不知情?
語畢,祝火霸道地一手搭在柳紅袖肩上,宣示所有權。
看得李濤然不是滋味。「可否請問新郎是誰?」
「就是她表哥──我。我會發帖子給你的。」他神情狂妄。
這次,祝火帶著柳紅袖頭也不回地離開小橋。
李濤然則是氣憤不已。
☆☆☆
兩人回了房,祝火憤然地揮去案上的一切東西。
柳紅袖靜靜地一一撿起。
「你又氣什麼了?」
「那男人對你有企圖,你不會防著點嗎?他要帶你去哪,你就乖乖跟去?」一甩開已沒有利用價值的李虹雁,他連忙來找她。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祝火,我不再是四年前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了,別那麼保護我。」她輕歎,覺得祝火還是太保護她。
「哼!」
「再說你到之前,我便要回絕他了,我也不是傻子,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李濤然的眼神過於放肆,我也很不喜歡,若非為了你那個『不像鏡子的鏡子』,我又何必委屈?!」說到最後,柳紅袖伏在案上佯裝啜泣。
祝火明白自己又太躁進。
「我是擔心你,袖兒,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厭惡每個覬覦你的男人,恨不得把你藏起來。」
柳紅袖抬起頭,無奈極了。「那我該怎麼辦?我的手如此巧,竟把你畫得俊俏,豈不是要將每個偷看你的女子挖出雙眼?祝火,你要信任我,我不會離開你,更不會背叛你。說好的,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
祝火動容地埋入她頸間,久久不語,享受此時的寧靜。
或許他當魔當得頗有心得,但為人嘛……畢竟初來乍到,是該多學著點。
他的袖兒是個善良的女子,他信她,卻信不過外頭的男人。
「我已經找到我想要的東西了,等東西一到手,我們便離開。」
「在哪里找到的?」
「淨水榭樓。」
柳紅袖狐疑地問:「李虹雁肯帶你去看?」難不成美男計比較有用?
「誰教你把丈夫畫得如此俊美無儔。」他自戀地笑。
柳紅袖翻白眼,無言以對。
這麼自大的男人!早知如此,還是賞他一個土匪臉算了,省得他到處招搖撞騙。
☆☆☆
午夜,趁著萬籟俱寂時,樹影搖曳,月色隱沒在烏雲之後。
祝火不費吹灰之力進入淨水榭樓。一入樓頂,正好瞧見與月光相映的鎖鏡。就為了找這樣東西,他才會答應留下來。
鎖鏡,顧名思義就是能鎖住東西的鏡子,但現在被鎖在裏頭的,可是個能力不知強過自己多少的神鬼──卮奉。
古老有個傳言,神鬼一旦被封入鎖鏡就有致富的運,持有者,能保永世富貴。
淨水榭樓外貼滿了「落滅咒語」,徹底封了卮奉的氣息,若非他一進入李府便察覺到有些孤鬼在府外遊蕩與府內的富貴不相稱而起了疑心留下查看,根本不知卮奉竟會被關在此處。
念在卮奉對自己有告知卷靈軸之恩,他來相救算是想償還恩情,等這事過了,就真的再無牽 掛。
本來嘛,他就不愛欠情。
「卮奉,你在嗎?」他拿起鎖鏡,輕聲喚道。
驀然,鎖鏡的鏡面發出金色的光芒,緩緩浮現一張絕世花容,嬌豔欲滴,清靈中帶有一抹豔麗,柔和裏藏有一股詭譎。
「祝火,許久未見,你得到卷靈軸了?」卮奉的聲音軟軟的,如清風似卷雲,緩緩拂過人心,讓人心頭暖暖。
「久違了,卮奉,可好?」
「嗯,尚可,只是……不自由,有些悶哪!」因為一時失察,才讓自己陷入如今的慘況。
祝火輕笑。「我這次便是來放你。」
「放下!要不然你未過門的小娘子就要魂斷在此了。」隨著冷冷一喝,李濤然架著柳紅袖進入淨水榭樓。
柳紅袖一臉無辜,她手無縛雞之力,被抓住,實在也莫可奈何。
「李濤然,你真以為威脅得了我?」緊緊注視柳紅袖脖子上的白刃,祝火眼微眯,怒氣正在凝聚。
「放下那東西,可保你的娘子平安,我話不說第二遍!」那東西他說不出名字,卻是由爺爺傳下,一路保佑他們李府不愁吃穿的好運,他豈可拱手讓人。
對付這種小傢伙,祝火僅一個眼神即可,不過他竟敢拿他的袖兒要脅,那麼就非要他嘗嘗後果不可。
他倒要瞧瞧當能致富的鎖鏡在他面前碎裂時,李濤然會有什麼驚駭的表情。
祝火抿唇一笑,柳紅袖就知他又心懷不軌了。
「要,就給你吧!」話語甫落,祝火往上一拋,鎖鏡在半空中滑了一個幅度直接掉落地面。
「啊!不要啊──」讓李濤然拚了命仍來不及接住,頹喪地跪在地上,雙手再也拼不出他們家的富貴萬世。
他怒吼,也無法挽回。
柳紅袖乘機回到祝火身邊。
「這樣,可好?」
祝火抹去她白晰頸子上的一抹紅,怒聲道:「沒讓他五馬分屍,就該感謝我慈悲了。疼嗎?」
柳紅袖搖頭,靠在他懷裏。
倏地,散落地面的逐漸形成一個人影,一個絕色女子,她螓首微低,神情憂憂地望著李濤然。
李濤然也仰頭注視。
卮奉水袖一揚,芬芳香氣四溢,暈倒了李濤然,接著可聽見如黃鶯出穀般的嗓音柔柔傾訴:「我與你們李家的緣分就此結束,你醒了之後,將會永遠忘記我,日後一切就要靠你們的努力了。」
卮奉款款移向祝火,微微福身。「多謝搭救,這位是?」
「我娘子紅袖。袖兒,這位是指點我找尋卷靈軸的恩人卮奉。」
柳紅袖朝她微笑,露出欣喜的癡迷模樣,望著卮奉出神。「妳好美!若是有空,能不能讓我為你畫上一幅……」
祝火即刻摀住她的嘴。
「好個真性情的姑娘,祝火,你是挖對寶了。」卮奉嫣然一笑。
「卮奉,現在你要上哪?」
卮奉露出困惑的神情。「也不知,天大地大總有個容我身之處,卮奉在此祝兩位福祿綿綿,多子多孫。」
「不去找將你關在鎖鏡內的人?」憑卮奉如此了得,怎會讓人關住?
「找他何用?大概是白骨一堆了,我可不想因為他破壞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心情,有時候是福是禍,自有上天定論,我們依循天理自然無恙。」她現在只想先填填肚子,幾十年未食了。
「你說得也有理。天理自有迴圈。」
「卮奉就此拜別。」語畢,卮奉的倩影縹緲似風,無影無蹤。
「嗚嗚……」柳紅袖示意他的手可拿下了。
她輕呼,「為何我不能幫她作畫?這位姑娘如此天嬌絕色,不畫下,可惜哪!」她身為畫師,就愛尋找美麗的事物作畫以添情趣。
「她……你畫不得。」
卮奉的能力究竟有多高,他不清楚,只知當時自己正迷途,恰巧遇上卮奉,也是虧她為自己指點一二,才讓他有如今的佳況。
「為什麼?」
「因為她是神鬼。」祝火給了不算答案的答案。
柳紅袖滿臉疑惑,神鬼就不能畫嗎?「神鬼?她究竟是神或是鬼?」
祝火攬過她的肩,反問:「你說呢?」卮奉的能力深不可測,他們還是別沾染上她比較妥當。
柳紅袖低頭思索,「是像鬼的神?還是像神的鬼?」她僅能設定出這兩組答案。
「哈哈哈……」祝火朗笑。「妳慢慢猜吧!」
「說真的,你還有多少個恩人?殘月、卮奉、衛十燁,還有誰啊?」
「剩下最後一個。」也是他最珍愛的一個。
「是男是女?」
「俏佳人。」
「那就是美囉!」柳紅袖眼睛陡地亮起來。「那我可不可以為她作畫?」沒見過殘月,但衛十燁與卮奉都生得好,想想另外兩人應該也不差。
祝火勾起她的下顎。「可以,回家自己照照鏡子就行了。」
「照鏡子?那不就是我……」她愕然。
「是啊,娘子,你為我作畫,我給你三個條件,你若忘了,我也省事。」
「我沒忘,非要你兌現不可。」
「放心,等祭拜完岳父岳母,我便會兌現第一個。」他笑得開懷。
「你不早就是我親人了嗎?」
「我是想當你的夫婿,我的娘子,咱們該起程了。」
「那他怎麼辦?」她指著躺在地上的李濤然。
「不怎麼辦,讓他躺在這裏一晚也未嘗不可,或是……你擔心他?還要與他告別?」聲音由齒縫間迸出,格外令人膽寒。
柳紅袖頭也不敢回,推著祝火,免得又害了李濤然。「我們快走、快走!」
摟著心愛的人,祝火內心無比喜悅。
征戰能得到無比的快感與勝利的享受,但得到心愛人的付出,那感覺卻遠遠勝過無盡的殺戮。
得卷靈軸,只想證明他的存在!
得妻袖兒,只會讓他此生無憾!
第九章
祭拜過爹娘後,祝火與她便在明州老家附近買下一棟屋子,兩人也拜堂成親,成了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侶,過著甜蜜的兩人生活。
柳紅袖繼續以「春秋」之名作畫,然後與祝火一塊到市集販售,每當有人問及「春秋」是何人,他們絕口不提,只說對方蒙著臉看不清長相,不過若有人要指定畫,他們也會代為轉告。
「春秋」原在溫州就頗負盛名,如今輾轉來到明州,名聲更是如日中天。
在明州,「春秋」轉了畫風,其筆下之山水絕妙不可言,僅能意會,引起文人雅士爭相收藏討論,於是他們的生意經常是供不應求。
這日,提前收了攤,也是賣得一幅不剩。
祝火把攤子一收拾,兩人轉入巷內,他手上的東西讓他先送回家,兩人再相偕逛市集。
柳紅袖挽著他的臂膀,嬌聲問:「讓你跟著我抛頭露面,會不會讓你有志難伸?」她清楚男人總會想求個一官半職,或是富甲天下彰顯名聲。
「為何問?」
「因為你一開始就想滅世,好讓世人記住你,所以我想讓你安頓在此,會不會委屈了你?畢竟你也有實力可以一展抱負。」
「傻袖兒!我求的是活得自我,而非外在的顯著名聲,我要的是絕對地掌握在自己手上,不是隨著世人盲目汲汲營營,總之,我要的,現在都已得到,此生無憾。」祝火拍拍她的手背道。
柳紅袖難得不顧大庭廣眾之下,親昵地偎在丈夫懷裏。「你對我真好。」
「知道就好。」
「我現在已經這麼幸福了,那三個條件我不要了。」
「這麼大方。」他存疑。
「當然,我又不是非要占你便宜不可,再說……」她賊賊地挑眉。「如今你已是我丈夫了,往後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怕什麼!」
果然,他就在猜這小女人如此會算計,怎會輕易放手,原來礙…吃定他了。
「那麼,你尚欠我一個願望,我是不可能那麼大方還給你,總有一天會跟你要求的,別忘了。」
「愛計較!」她嘟囔。
祝火才懶得與她爭辯,隨她說去。
日落西山,天色暈紅,倦鳥歸巢時,乃是黃昏之景。
兩人的身形在地上曳著長長的迭影,綿綿無荊任何人都可感受出他們此時的幸福與甜蜜。
豈料,祝火背脊忽然一涼,感受到一股既熟悉又強大的力量在他身後不遠處,一波波的力量意在引起他的注意。
「袖兒,你先入屋去準備晚膳,我還有點事,待會兒就回來。」
柳紅袖察覺祝火的額際滲出汗珠,心知一定又是自己幫不上忙的場面,只好咬著下唇進屋去,關門前,回了頭。
「祝火,早點回來。」
「嗯,我知道。」
祝火頷首,一等門板關上,立刻到空曠無一人跡之地,但下一秒間,場景又轉換到五年前的那棵千年老樹下。
殘月依舊趴在樹上,好不快哉。
「挺甜蜜的,是不是啊,祝火?」盯著還差上自己一截的容貌,殘月笑道。喔!居然沒畫成醜八怪,真是可惜了。
「不關你事。」
「喲!這是你對恩人說話的態度嗎?還是想過河拆橋?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聲音透著冰冷的寒。
癡癡過了五年,仍沒尋到他想見的人,不過倒是找到他的眼線。
「見到了。」
殘月冰凜的眸子閃了道充滿喜悅的光亮。「在哪?」其喜悅程度與得到糖果興高采烈的孩童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三國。」說他自私也罷,他寧願對不起衛十燁,也不能惹火殘月,畢竟他不想連累袖兒,而且他篤信殘月也不會傷害衛十燁。
殘月眼神一黯,嘴角的彎度深了。「你身上沒有三國的味道,根本沒去過那裏,怎麼會見到他……他來過這裏?」
「沒錯,不過他此刻已轉往三國,不過是哪個時間我不確定。」至少他能為衛十燁多拖延一些時間。
「祝火,最好別讓我知道你騙我,要不……那後果你承擔不起的。」
「殘月,別威脅我,我不是怕你!」
殘月狂笑。「你當然不怕我,要不也不敢來跟我討卷靈軸了。對了,還沒恭喜你得到身體,還娶了個美嬌娘,好生對待她吧!」
笑聲方歇,場景又變了回來。
祝火隻身一人站在原地。
不知怎地,他能感受到殘月身上有股強烈的清聖之氣,近乎神的氣,但是他的作風行徑,卻與一般妖魔無異。
殘月,究竟是什麼呢?
猛地收回思緒,祝火決定不再細想,反正自此後他與殘月就無瓜葛,他的事毋需自己費神,只要好好保護袖兒就好。
莫名的,一股不好的感覺積在他胸口處,令他愁眉深鎖。
他希望只是自己的敏感而已。
☆☆☆
三個月後,明州一年一次的賞花大會就此展開。
在明州栽花最出名的江府內,由大門口開出一條花瓣路,綿延至府內,好不華麗,人來人往間,熱鬧非凡,擠入的人都是想看看今年的花王是花落誰家。
收了攤,柳紅袖也帶著祝火一塊來賞花。
明州這習慣是延續唐朝的賞花宴,百花爭王,勝出者,將可得到一塊匾額與豐厚的獎金,自然人人都想試試自己有無可能性。
「貪婪!」祝火不悅道。
「哎呀!就算如此,也必定是愛花人才有可能栽出如此絕佳的花……」柳紅袖忽然停頓。
「怎麼了?」
「你看那個是不是卮奉?」
卮奉在這裏?祝火順著柳紅袖的目光望過去,還果真見到卮奉捧著一朵白色牡丹正往江府走入。
「卮奉!」祝火喊住她。
不遠處的卮奉回頭,淺淺一笑,頓時顛倒一旁眾生,只見她蓮步輕移,來到他倆身前。
「可找到你們了。」
「卮奉,你這模樣是?」祝火不解堂堂神鬼為何會變成這村姑模樣,依她的能力,該是不愁吃穿才是。
「沒辦法的事,誰教我隔了數十年才又重返人間,想重新再融入人群中只好入境隨俗哪,瞧!這是我栽培的『紅娘』,美吧?若是奪冠了,我想我便有一段不錯的日子可過。」卮奉懶懶回應。
三個月不見,卮奉還真有人味,比祝火還更能融入人世裏,柳紅袖真是愈來愈喜歡她。
「沒關係,若是你在這裏沒著落,就隨我們回家。」
「紅袖,你人真好,可是破壞鴛鴦的事,我不便做啦!」卮奉說到最後低低一笑。
卮奉能力高雖高,但性情單純,才會讓人關在鎖鏡裏,還不想報仇,真是一個寶!
「妳能力被封住了?」
卮奉搖搖手指。「不是,是我上次用了能力,嚇傻一票人,所以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反正我擅長養花,也可靠此維生,甭擔心了。」
「對了,卮奉,你剛說要找我們,什麼事?」
「啊,對了,你問了我才想起來。待我先把『紅娘』捧進去報個名,再跟你們說,先等等我。」
卮奉說完,便走入江府,倩影很快就淹沒在人海中。
「卮奉真的是愈來愈有人味了!」
「她那單純早晚替她惹上麻煩。」祝火不以為然。
等卮奉報完名,他們三人進入一家茶坊。
卮奉這才說明來意。
「要我為你畫幅畫?」
「不成嗎?」
「當然,我當然願意幫你……」這是她作夢也在想的事情,當然是樂得答應。
祝火搶問:「怎麼回事?」
卮奉一擰眉。「事情是這樣的,也不知是不是關在鎖鏡久了,我也挺喜歡有個地方收容我,讓我別整日飄來蕩去的,可是那日鎖鏡又讓你毀了,所以我只好來找紅袖,我想住在畫裏,應該比較好。」
祝火別過頭,真不知該如何說卮奉了,真是敗壞了在妖魔界頗負盛名的神鬼名譽。
「好啊,我幫你畫。」
「紅袖,你人真好。」卮奉甜甜笑了,又暈傻了一堆客人。
「卮奉,你要先找到能收容你強大能力的畫軸,要不然袖兒幫你作畫也無用。」
卮奉欣喜地說:「我知道哪里有,過幾天我便會去借。」
「借?」祝火懷疑。
「反正那東西對他們也無用。」
「卮奉,你究竟是鬼還是神哪?」二度遇上卮奉,她非弄清楚心中的疑惑不可。
卮奉淡淡一笑,笑裏卻藏有一股冷意,反問:「你說呢?」
柳紅袖縮了頭,不敢再問。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我過幾天再去找你們。」撩起衣襬,臨走前,卮奉又回頭。「對不起,我最近手頭緊,這茶你們先幫我墊,改日再回請了。告辭。」
許久之後。
「祝火,我覺得你的朋友個個都深不可測呢!」
祝火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唉!有些事你還是別知道。」他只希望他的妻子永遠單純善良。
至於卮奉,就看她的造化了。
豈料,三日後,賞花大會主辦者江府內卻傳出一件遭偷竊的消息。
偷兒正是今年花王奪冠的姑娘,遭竊的物品竟是空白畫軸。
消息也傳入祝火與柳紅袖耳裏,只見祝火搖頭兼歎息。他真懷疑他救的是不是真的神鬼,怎麼會不用法力,反而以最粗俗的手法偷竊,最後還失風被捕。
「真是笨!」祝火開口便罵。
「應該慶倖江府的主事不追究。」柳紅袖儘量往好的方向想。
「就讓她在江府受個罪也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有能力不用還要硬闖。」真是丟了神鬼的威名。
「不救嗎?」
「救什麼,她自找的。」
「可是我倒覺得卮奉是在努力融入人群中。」
「那叫傻好嗎?」祝火不以為然。
「可是你現在也做同樣的事啊!跟著我返璞歸真過日子,你不覺得快樂又幸福?」她甜甜地反問。
祝火抿了唇。「那是因為我身邊有你陪伴。」所以才心甘情願。
柳紅袖偏頭靠在他臂上,軟聲道:「一個人畢竟是很寂寞的,所以我能理解為何卮奉寧願身在人群裏,也不願施展法力,過去,你不也是很寂寞,所以才想找個身體證明自己的存在?」
「現在我有了你,心願已足。」祝火一臉滿足。
「我也是啊,夫君。」
相靠的肩膀、相握的手指、相連的心意,在在顯示他倆此時都心存感激。
「叩叩!」
門外有聲音,祝火起身開門。
「卮奉?」
「祝火……」卮奉一副小可憐樣。
聽見是卮奉,柳紅袖趕緊跑過來握住她的手。「卮奉,你沒事吧?」
「唉!」一聲輕歎道盡她的愚蠢。「我很好,只是要做事抵債。」連她以「紅娘」得勝來的獎金也不夠。
柳紅袖扯扯丈夫的袖子。
「服了你們兩個。你偷的東西值多少,我幫你賠……」身為人,還真處處受限。
祝火話未竟,外頭又進來一人打斷。
「無價之寶,就算散盡你這一生財富也賠不起。」來者是個富麗裝扮的貴族公子爺。
「江爺。」卮奉心虛地喊。
「我讓你來告別,說完沒?」江爺一副盛氣淩人樣。
柳紅袖悻悻然,這男人實在不得她的緣。「開個價,我們絕對出得起。」
江爺冷漠地笑,氣勢倡狂中帶有嚴肅。「無價!天價!就是開不了的價碼,卮奉,走了,我不想待在這種窮酸地方。」
柳紅袖欲上前賞他一腳,卻讓丈夫擋祝
「是,江爺。」先必恭必敬送江爺離開,卮奉又回頭。「我的事你們就別管了,我還過得去,倒是你們……」卮奉頓了頓,朱唇再啟。「我幫你們算過這個月有一厄運,過了,平安順心;沒度過,恐怕會分開一途。紅袖,能否度過端賴你的抉擇。」
「我知了,謝謝你。」柳紅袖誠摯道謝。
卮奉是善良但也不是愚蠢至極,既然她暫不想離開江府,勢必有她的理由,那麼,他也不便插手。
「應該的,你們對我很好……」
遠處又傳來低吼:「卮奉!」
「來了。」卮奉朝他們欠身,隨即轉身離去。
祝火關上門,想著卮奉說的厄運會是什麼?
「祝火……」柳紅袖不安地喊。
他含笑以對。「放心,我絕對會保護你。」
他必定以性命相護!
☆☆☆
明州,劉府。
一名家丁匆匆進入書房,喊著:「老爺,找到人了!」
中年男人端坐位子上作畫,聽見家丁如此說時,一時手心不穩落了筆,壞了整張快要完成的山水。
「真的?」中年男人抖著手,雙瞳透著喜悅。
「是的,小的連日來跟蹤他們,也沒見有人拿畫給他們寄賣,而溫州又傳來消息說『春秋』已銷聲匿跡,所以小的可以肯定老爺要找的人就是那名姑娘。」
中年男人淡淡地笑。「太好了,終於讓我找到了。她人在哪里?」多年的重擔,如今可以卸下了。
「三條街外。」
「備轎!」
「是。」
☆☆☆
「糟!」
「嗯。」面對妻子時常發出的短音,他習以為常,繼續練他手中的字。來到人間,果真得練字才行。
「我忘了買宣紙。」
「嗯……」「袖」字怎麼寫,他一時忘了。
「祝火,那我出去一會兒喔!」她以為他沒聽見,可以打混。自卮奉說了那席話後,她就很少出門,若要出門,也得由祝火陪著,都快悶死她了。
「嗯……」祝火擱下筆。「不准!」
柳紅袖嘟小嘴抱怨:「可是沒紙,明天如何做生意?還有幾張畫是必須要交差的,我不想沒信用。」
「大不了明天不去。」接著他把自己的成果展現出來。「瞧!我練好名字了!」
白色的紙上寫著大大的五個字,分別是兩人的名字,她的名字只是有些歪斜,至於祝火寫成「豬夥」,就是她設計的了。
柳紅袖先是悶悶地,進而放肆大笑。「哈哈……豬夥!豬夥!你是豬的同夥。」
祝火氣炸了。「柳、紅、袖!」
她笑。「在、這、裏!」
「我去買紙,在我回來前最好把我的名字完整的寫出來,否則,哼!」
短哼一聲,柳紅袖不敢再造次。
「是,夫君,早去慢回哪!」
祝火依然不愛以人類的腳行走,喜歡轉瞬就抵達目的地,她只希望他別嚇壞藝宣堂六十高齡的老闆了。
這麼耍弄他,也沒生多大的氣,看來性子快讓她磨圓了。
不一會兒,大門傳來叩門聲,柳紅袖清楚祝火不走人走的路,都黃昏了,會是誰?
她好奇地打開門,等在門前的是一名中年男人。
「請問?」柳紅袖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
「柳紅袖?」中年男人劈頭便問。
「您認錯人了,我姓張。」
「我不會認錯的,紅袖,我是你爹的舊友劉堂權。不知可否進去一談?」
一聽名字是劉堂權,柳紅袖接著便記起是以前經常來她家裏的劉伯伯,於是,沒有任何懷疑,便側身讓路。
「快請進來。伯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您還能找到我呢!」
劉堂權將僕人留在門外,隻身拄著拐杖隨著柳紅袖入屋。
「你長大了。」
「當然了。來,請用茶。」
劉堂權喝了口熱茶,又細細打量柳紅袖。「『春秋』是妳吧?我差人買了幾幅回去,愈看愈眼熟,很類似你爹的畫法,你承襲了你爹的技藝,但其中又融入你的技巧,看來你的畫技已純熟了。」
「伯伯太誇讚了。紅袖還是不如爹的,爹的畫技才是出神入化,已臻化境。」如今再提到親爹,她已能漸漸釋懷了。
劉堂權的眼神似在回憶,露出憂鬱。「沒錯,你爹真的是一名好畫師,是我……是我!是我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們一家人。」說著說著,他當場朝柳紅袖下跪。
「伯伯,您這是做什麼?您哪里對不起我們了?」她欲攙扶他起來,但劉堂權硬是不起。
「我知道沒資格要求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還是想來跟你道歉,當年全因為我的貪婪,妄想當皇帝眼中的紅人,不想將這權力分享給你爹,所以才……所以才……」要坦承自己的卑鄙,劉堂權仍是說不出口。
柳紅袖終於聽懂劉堂權的意思,退後幾步,眼神冷冽。
「所以才派人殺害我們全家,以圖你的私利?」原來他們是礙人家的官途,所以不得活在世上。
「是我對不起你們!一時被利慾薰心,沖昏了頭,想獨佔皇帝的賞賜……」
「你可以一輩子都放在心上,別說出口的,為何要說?為何要現在說?你一個人背罪就好,為何要讓我知道?」柳紅袖皺了眉、紅了眶、酸了鼻,一手撐在案上。
爹娘的仇,她何嘗不想報,只是報了仇,他們也不可能回到她身邊,所以她只有選擇淡忘,繼續過她平淡的日子,因為她不願讓死去的爹娘還要為她操心,於是她捨棄尋仇,如今卻是仇家找上門來!
要她怎麼做呢?報仇?
再讓劉家的人反過來殺害自己?
然後迴圈不止,直到兩家都絕後。
柳紅袖直視眼前的殺親仇人,眼眶的淚水不停翻騰,最後決堤。
「你自責,你承受不起那種怕遭譴責的煎熬,所以選擇讓我也跟你一塊痛苦傷心,是希望我親手殺了你,了卻你的餘生,好減輕你這幾年的良心不安嗎?」她句句逼問。
劉堂權抬起頭。「也許吧……除了病死、老死,全天下也只有你能殺我,因為是我欠你們。」
「來不及了……即便殺了你,他們也不會回到我身邊,我的家因你而亡,劉堂權,殺了你,也挽回不了什麼。」她垂下肩膀,顯得很無力。
劉堂權也低頭不語。
這是他的錯,都是他的貪念造成的,失去故友,得了名利又如何?
他的心始終自責萬分,無法平靜。
「你有子嗣?有手足?有親友?有妻妾嗎?」她不懂,一個人怎會利慾薰心到此,連好友都害。
柳紅袖連問四個問題,劉堂權一一搖頭。他的妻妾很早便亡,子息一個一個死去,手足與親友也慢慢遠離他,如今他是孤身一人住在富麗堂皇的莊院裏。
「你只有一個人?」
「報應。」他簡短兩字回答。
「後悔了嗎?」她的情緒漸漸平穩,淚水也收了。
「沒有一天不後悔。」跪久了,他面露疲態。
柳紅袖深吸口氣,上前,蹲下扶起他。「你的臉色很蒼白,怎麼了?」
「我快要死了。」
她怔了怔,半晌後,方才啟口,「我原諒你!因為你已經承受過上天的譴責了,再說,我也沒權定你的生死,好自為之吧!」
劉堂權老淚縱橫,隔了好久才說:「……謝謝你。」他清楚這是柳紅袖能退讓的底線,他知足了。
再一次道謝,劉堂權拄著拐杖一步一步離開。
柳紅袖背過身,再也遏阻不了自己內心的痛苦,嚎啕大哭起來,已回來許久的祝火上前抱住她。
「祝火……」
「我會陪你。」
他清楚自己的小妻子已經度過最漫長的黑夜了。如今,黎明將至,但,他仍深感不安。
五天後,劉堂權去世。
出殯那天,他的親友全部回來送他最後一程,據當時不小心有看見他儀容的人相報,劉老爺是面帶笑容的。
而劉堂權全數遺產統統捐了出去,不留半分,於是在死後博了個善心美名。
第十章
隔了好些天,柳紅袖才笑顏逐開,繼續作畫、販售,過著以前的日子。
這次,她改回本姓,以真名示人,「春秋」已是過往雲煙了,如今她是柳紅袖。
儘管畫者改名,熟人還是認得出,照舊買畫、賞畫,隨著畫師在市集露臉,經過街坊相告後,文人雅士紛紛前來討畫、問畫和比畫。
看得祝火妒火難消。
「有必要笑臉迎人嗎?」他看了眼紅。
「顧客至上。」相公不笑,只有妻子出馬,嗯,又賣出一幅畫。
她的畫炙手可熱,不是客選畫,而是她挑人,愛畫之人,她捨得賣,愛名之人,她連半張也不割讓。不過她也想過了,就到這月底,她便不再賣自己的畫,而改畫客人的指定稿。
「等等,妳要上哪?」望著妻子抱著一卷畫軸踏出腳步,祝火喊住她。
「給趙姑娘送畫。」她有正當理由。
「就算如此也不准去。忘了卮奉的提醒嗎?」
「可是,我答應趙姑娘了。」
「一塊去,一道回來。」祝火強硬地堅持。
柳紅袖聳聳肩。「那走吧。」
送完趙姑娘的畫,兩人正準備打道回府時,祝火卻停下腳步回頭。
「怎麼回事?」
又是殘月!
祝火咬牙,原以為已天下太平,誰知那傢伙竟又回頭來找自己,他會來找他的理由只有一個,難不成他找不到人也是他的錯?
怒氣沸騰,怕是來相殺了。
但他也非弱者,正好,這次分個勝負。
「袖兒,你先回去,我另外有事,先煮好飯等我。」
柳紅袖抓住他的手,首次霸道。「你不准我離開,我也不准你離開。」
「我與他勢必要有一個倒下才能了結,袖兒,聽話,乖乖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回家了。」目光遠眺,他鎖住目標,身形一躍,消逝在空氣裏。
柳紅袖的手心只留余溫,她忿忿不平地回家,準備什麼也不煮。
祝火總是如此強勢地決定兩人之間的一切,一點也不考慮她的感受,真過分。
「小姑娘!」沒多久,身後傳來清澈的呼喚。
柳紅袖應聲回頭,乍見一名清秀俊雅的公子,一身白衣襯出他的優雅氣質,俊美的五官更勝祝火數分。
「公子認識我?」
「我是殘月。」
「相公的恩人,你好!我相公剛剛離開了。」
殘月含笑,但笑裏沒有溫度。「我是來見你的,還在想是哪位天仙女子才綁得住祝火狂躁的心,果然是個溫柔美麗的小姑娘。」
「我已嫁人,請以夫人相稱。」
「喊小嫂子可嗎?」
「嗯。」柳紅袖頷首。
「這段路人煙稀少,不如由在下陪小嫂子走一段?」
不知何故,對第一次見面的殘月,即使心知對方是恩人,她對他仍然沒好感,甚至還有一股怪異的感覺。
「不了,」她婉拒,雖氣祝火,也別拿自己的事開玩笑。「我自己一個人即可,殘月公子還是早點回去。」
「小嫂子,防我是嗎?」
「不,沒這意思,只是不想耽擱公子的時間。」
殘月冷笑幾聲。「我的時間多的是,來這裏,不過是打發打發而已。」
「若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請等我家相公回來。」
「我說了,是來找你,小嫂子。你對你的枕邊人真的瞭解有多少呢?」
柳紅袖神情一斂。「我們夫妻間的事不勞費心。」走了一個琅琊,又來一個殘月,這些傢伙是太閑了嗎?
「他有個秘密,一定沒跟你說過的,因為一旦說了,你們就不可能在一塊了……」
柳紅袖不願再聽殘月說話,逕自轉身便走,殘月一個晃影,阻擋在她面前。
「小嫂子,這裏有面『鑒古鏡』,就當作我送你們新婚的賀禮,你想知道什麼秘密往鏡裏看,就會明白了。」
柳紅袖欲退回,感覺得出殘月不是出自真心,她不想接受來歷不明的東西。
殘月冷眸一抬。「小嫂子,別不識抬舉了,收下吧。」他硬是要她的手握住鏡子的把。「日落了,就讓我送小嫂子一程吧!」
殘月袖子一舉,四周環境丕變,轉眼間,柳紅袖已回到屋內,手上還握著鑒古鏡。
柳紅袖沒注意到自己回到家裏,她只在乎祝火對她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他們不過認識四年,他又對她極好,會有什麼秘密值得殘月來告知?
雙手握著鏡把,柳紅袖猶豫的神情沒有映照在鏡子上。
該看嗎?
夫妻間不該存有秘密的……那就看吧!
鑒古鏡一拿到她眼前,鏡面立刻呈現四年前慘不忍睹,她沒有親眼見到的柳府慘案,只見黑衣人各一刀畫在她爹娘身上,她爹娘緊緊相擁,最後含淚合上眼睛,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柳紅袖手指摳著鏡面,試圖想挽回什麼,驚詫地喊:「爹!娘!」
在鑒古鏡內,始終有一股散不去的紅霧飄蕩在四周。猶如散不去的血英揮不去的殘忍縈繞在心頭。
手一松,鑒古鏡墜地碎裂成片,然後消失無形。
柳紅袖摀著臉,當場跪倒在地,好不容易她淡忘了慘痛的悲傷、原諒了劉堂權,為何這次又要讓她看見那註定天人永隔的一幕?
「為什麼?殘月,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說清楚!」
為什麼已經埋藏的悲傷還要再被挖出來?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的爹、她的娘,讓她來不及奉孝,來不及讓他們含飴弄孫,她是個不孝女!
殘月現身,飄浮在半空中。
「人總難逃一死,哭什麼!我要你看的是那一團紅霧,注意到沒?他始終不離那場景,知道是誰嗎?對方可是你很熟識的人呢!」
柳紅袖抬首,眼露驚慌,聽殘月的口氣,她有股不好的直覺。
殘月笑得更殘、更冷。「猜到了吧?我清楚你夠聰明,一定猜得到……」
她搖頭,不信。
「不可能,不可能會是他!不會的。」她蹙眉、她懷疑、她反駁。
「正是祝火沒錯。你爹娘死的時候,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可以搭救,卻選擇不救,明白為何嗎?因為他要你孤身無依,這樣才好控制你,不讓你逃出他的手掌心,魔本無情、本無義,怎麼可能愛上你們這些渺小的人類,他圖的不過是你這個手臂上有三顆朱砂痣的畫師,要不然你以為他非要你不可嗎?」
殘月把找不到人的怒火全部轉移至柳紅袖身上,他倒要看看經他有心挑撥後,這對情人還能在一塊嗎?
柳紅袖下意識按住右手臂,雙眸凝淚。
她的心好疼、好疼哪……
「這樣的丈夫,你還能接受他嗎?」殘月浮在她面前,嘲弄地問。
忽地,一道思緒迅即閃過柳紅袖的腦海,連串殘月這些舉動,螓首抬起,毫不懼怕地直視著他。
「你在氣祝火?所以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嗎?」事情偏偏挑在此時攤開,殘月別有意圖。
殘月冷哼一聲,有些不滿。「我是好心來告知你的枕邊人是什麼樣子,真是好心沒好報!」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時候,究竟你氣他什麼呢?」
這女人真不好對付。殘月暗想。
沒錯,他就是氣祝火。興匆匆去了三國找人,但翻遍整個三國史,就是不見心上人的蹤影,他當然火大了,第一時間就找上已經無法隨意離開南宋的祝火消氣。
怎知,他的妻子也不好控制,害他玩心大減,不過不小小使個手段,實在難消心頭恨。
「我氣他什麼呢?小嫂子,你這問題問錯了,你也說我是他的恩人了,對他,我有何好氣,不過是覺得你被蒙在鼓裏很可憐罷了。」他笑得格外狡詐。
柳紅袖咬著唇,表情堅毅。「我不……」
「殘月──」如火柱般的氣焰頓時將殘月轟離柳紅袖身旁,祝火夾著威風凜凜的氣勢趕回來。
「呵!和我的幻影打完啦?」殘月面帶笑容,得意洋洋地問。「現在才回來,不覺得晚了?小嫂子什麼都知道了呢!」
不再與殘月計較,祝火最在意的是妻子的反應。
柳紅袖先是將定在殘月臉上的目光收回,再緩緩凝視他,然後有了決定。
「那年,你真的在現場?」
祝火坦承不諱。「是。」
因為知道他要尋的畫師就在附近,於是他動身前往,豈料等候他的竟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滅門案。
柳紅袖顫抖著手。「為何不救他們?你的能力如此強,為何不救?為何不救啊?是真的想控制我嗎?」
「我不是神,我無法救閻王要取的命,該絕之人,很難救出。」他解釋當時的情況。
他不否認是有點想救,然後藉此來邀功,只是數個陰差在場阻止了他的行動,於是,他只有眼睜睜看著悲慘的這幕烙印在眼底。
柳紅袖搖頭,眨了眨眼,落淚冷笑。「你會很難救出?這話要教誰信?自負要滅世滅天的人,會沒有能力救人?喔,我差點忘了,你只會殺人而已!」
「袖兒,你是這樣看待我的嗎?和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真認為我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祝火讓她這一席話攻得內心淌血。
「不自私自利嗎?祝火,你過去的個性不正是如此,要你對兩名弱者不出手相救,應該是很正常的事,為何要反駁我的話?」柳紅袖說話毫不在乎地刺傷他。
祝火微楞,沒想到以為最瞭解他的妻子,如今卻是陌生得緊。
「原來……你始終不瞭解我……」
漫漫歲月,他熬得辛苦,不自私,不冷酷點,他會活得痛苦,時時必須在意身旁人的生死更非他能做到的。
原來最終他依然是個魔,他的妻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去。
祝火頹然地向後倒退幾步,臉色異常地冷靜。
「瞭解你有何用,你終究是個魔!」柳紅袖撂下最後一句狠話,轉身要進房。
祝火不死心地喊住她:「還記得你欠我一個願望嗎?」
柳紅袖停住腳步,拳頭緊握,雙肩顫抖著。
「不要背棄我!你說過要愛我一生一世的,袖兒──」
祝火喚出真心,卻喚不回她的人。
柳紅袖停頓幾秒,然後毅然決然地走入房間,接著,門板便在祝火面前掩上,也緊緊關閉了他的心。
生平不流淚的他,第一次嘗到淚水的苦澀與溫度。
他要身體何用?不過是想愛人,想被愛罷了……為何上天連這麼一點小小願望也不施捨給他?
望著這對情人再無共度餘生的可能,殘月眉開眼笑。
「現在,我氣消了。祝火,你和我真的再無瓜葛了,哈哈……」伴隨朗朗笑聲,殘月離開了南宋,繼續他尋人的旅程。
片刻鍾後。
祝火轉過身,耳朵裏聽不見半點聲音,他的眼蒙上一層灰,失神落寞地佇立著。
屋外,夕陽西墜,他的心也墜入穀底。
「袖兒……我就這麼讓你難以容忍嗎?你能原諒劉堂權,為何卻不能對我更好些?難道你一點也不怕傷害我……」祝火傷心欲絕地低語。
柳紅袖的絕情讓他心碎。
「喀!」忽然,輕輕的聲音響起,他聽得出那是開門聲,袖兒開門了嗎?
她為何開門?
祝火只敢臆測,不敢回頭。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祝火的心跳愈來愈猛烈。
是袖兒的腳步聲,他不會認錯,她走近他了,為什麼?為什麼?
然後在一片疑惑中,所有的聲音仿佛有默契似地靜止了,獨留兩人的呼吸聲。
感覺到環上他腰的手是如此纖細,祝火強忍滿腔的感動,最後仍不由自主地握緊小小的手心,以防自己只是作夢一常
「別走!你說過要陪著我,你是我的丈夫,我們要永遠在一塊,你忘了嗎?相公。」柳紅袖的聲音裏透著溫柔。
「你恨我的,不是嗎?」他沒忘記剛才令他刻骨銘心的一幕。
袖兒真的徹底傷透他的心。
柳紅袖靠在他寬廣的背上,甜蜜一笑。「喔……剛剛啊,那是有原因的。」
祝火反過身,按住她的肩。「什麼原因?」
瞧見丈夫紅了眼眶,柳紅袖萬般不舍,趕緊拿出手絹。「相公,你怎麼哭了?」
「先別管我,我是問什麼原因!」
柳紅袖笑得更神秘了。「呵呵……因為在你沒回來之前,我就與殘月有對話了,由他的口氣,我聽得出他很氣你,雖然不清楚氣你什麼,但我相信他這番舉動是要弄得我們夫妻不合,但我怎能如他的意呢!所以我才故意與你決絕,為的就是要他認為我們徹底複合無望,然後走人,再也別來騷擾我們了。」
「所以……」祝火聽了半天,臉色愈見沉冷,只說了兩字。
「所以我才演了出賺人熱淚的戲好讓他信以為真,這樣,我們才真的有幸福快樂的日子可過。」她對自己的演出十分滿意,相公的倒差強人意。
「然後呢……」不知怎地,他胸中的火苗有漸漸狂燒的預兆。
柳紅袖尚未察覺不對勁,仍自鳴得意地誇讚自己,「你瞧!這不是讓他再也不回頭了嗎?你娘子我,還是比他高招啦!」
「你不計較了?」
柳紅袖握執起他的手。「祝火,我信你的,你不是天生殘忍,而是環境造就了你,既然你解釋過,我便信你,你是我的夫,我不信你,又該信誰呢?」
「但我仍覺得有些對不起……」
柳紅袖笑了。「套句你說的話,你既非神,又怎能掌管人間生死呢。」
祝火先是忘情地擁著她,好一會兒放開她,冷肅以對。
柳紅袖這會兒終於有感氣氛怪異,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呃……相公,你的表情很怪,怎麼了嗎?」
祝火瞇眼。「你說呢?」尾音拖得長長的,聽得出不是好事。
「我哪知道。到底怎麼了?」她小聲地問。剛除去一個麻煩,不是該大聲慶賀?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這種大事不會事先通知嗎?」他是怒火滿腔,蔓延千里。
「哎呀!如何通知?戲不真,如何騙過殘月?你看他不是相信了嗎?」
「我、也、信、了。」祝火咬牙切齒。還讓他掉下生平第一滴淚。
柳紅袖慢慢退後。「相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就要怪我們默契不好了,誰要你竟然看不見我的暗示。」
「暗示啊──」他只看見她明示──明白表示厭惡他。
「是啊,我拚命眨眼睛呢。」眨得她都流眼淚了。
「我還以為你氣得眼睛痛呢!」一下子放鬆,他的火氣全上來了,非好好訓她一頓不可。
「別……別這樣嘛!殘月走了,你應該高興,我就知道那人不存好心,妄想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還是你妻子聰慧,沒有上當。」她洋洋得意。
驀地,祝火回想起先前卮奉那席話──
我幫你們算過這個月有一厄運,過了,平安順心;沒度過,恐怕會分開一途。紅袖,能否度過端賴你的抉擇。
他目光柔和地望著她,是袖兒選擇了他。
不過還是得罰,誰讓她如此傷他的心。
「你是要過來少罰,還是要我親自過去重罰?」他威脅道,還是愛看她無措的小可憐樣。
「相公,是你沒看見,怎能怪我?這只能證明我們默契不足。」她語帶膽怯。
「那就今晚多練練!」祝火一語雙關,再重得愛妻,他又氣又想笑。
她臉紅發燙。「相公,有話慢慢說,你別過來!」再退就無路了,都到門上了。
「好,我們慢慢說,你別退後哪!退後怎麼說呢?」這小女人可害苦他。
她揪著一張小臉,好不無辜。「相公……」
祝火摟住她,面對如此可憐模樣,誰忍心下手。
「你喲……以後要跟我再說這麼絕情的話,記得先給我三日習慣。」
柳紅袖回抱他。「再也不會了。」只要殘月別再沒事上門來。
「袖兒!」他激動地喊她的名,今生再也不放開她。
「相公!」她知道躲過一劫,今生再也不玩這遊戲。
柳紅袖這廂以為沒事,祝火可是記仇的,攔腰就抱起她。
她驚呼。「啊!」
「我們進去好好算這筆帳。」他面露算計的味道。
她哀嚎,他笑得更狂。
今晚,真的可以好好算算到底誰欠誰比較多。
☆☆☆
兩個月後,溫州捎來一封信,說是張承宇要娶妻了。
柳紅袖隨即邀祝火起程。
「婚禮是半個月後的事,這麼早去做什麼?」祝火沒好氣地問。
「幫忙啊!再說,我也想看看承宇哥的新娘子美不美、賢不賢慧、好不好。」
「關你什麼事?」他還是不愛她對其他男人好。
柳紅袖笑得很甜。「如今我很幸福,自然希望承宇哥也幸福囉!走啦!走啦!我們沿途逛回去,遇到好東西,就可以買回去當賀禮。」
祝火拗不過他,只好允諾。
「我看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早看穿她的好奇心有多嚴重。
「你說什麼我不懂!」
「知妻莫若夫了。你是想看琅琊有沒有回來對不對?」
柳紅袖挽著丈夫的手臂。「呵呵……既然瞭解我,就要讓我早點回去瞧瞧哪!」
「隨你了。」
後來,柳紅袖如願提早抵達張府。
在張承宇新婚當日上,她又哭又笑,害得祝火頻頻為她拭淚。
他的小妻子永遠關心別人比關心他多。
罷了,誰教他愛上她,認栽了。
此生得紅袖,永生亦無憾!
番外篇
──洞房花燭夜,秘密揭曉時。
沒錯!她承認她是很想看看祝火衣服下的身體。
誰教她是畫師!
是清楚男女有別,身體上有明顯的區隔,但沒親眼見到,也沒替祝火畫上,祝火的性別真的是……可疑哪!
沒錯!她是很想看,但也別這麼折磨她呀!
「不是要看嗎?那我的衣服就由你來脫了。」
柳紅袖顫著手,閉著眼,什麼也不敢瞧就開始胡亂脫他的衣。
「我能不能別看了……」她很害羞耶。
祝火是存心玩著她。「怎麼成?你不是自詡有求知欲望,我現在就讓你真相大白!瞧我這相公對娘子你多好。」
是擺明想看她出糗吧?
柳紅袖火大,乾脆睜開晶亮的眸子,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亦是一刀,就豁出去了,三兩下就將祝火的衣服統統解下。
視線立即停頓,然後──
「礙…」不絕的喊叫聲響徹整間房子。
然後呢……不宜觀之。
☆☆☆
番外篇之二──清明祝火氣難消,紅袖掃墓欲斷魂。
翻山越嶺之後,沒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有無盡的雜草叢生。
走過三回了,怎知這次回程時,竟然迷了路,現在擺在眼前是左邊一條路,右邊一條路。
「怎麼辦?」柳紅袖捧著卷靈軸問。
祝火本想動用能力速戰速決,奈何這小女人竟不領情,決心要親力而為,好啊,就讓她親力而為好了,看看半夜到不到得了鎮上投宿。
「你怎不說話?」
你不會自個兒選!
他沒好氣道。
「那先讓我休息一下……」
柳紅袖挑了山路邊一塊大石頭,裙已沾上,哪知最近山上下雨,泥土鬆動,眼見大石頭就要滑落,她為自保,雙手一放,抱住大樹,而卷靈軸就這麼讓她拋下山崖。
祝火錯愕,尚來不及出手,跟著,她驚喊一聲,便往下掉。
這個蠢女人!現在可好,要他怎麼救?
卷靈軸很重要,尋遍天上人間僅有這一個,畫師可以再輪回,所以無關緊要,還是救卷靈軸要緊。
當祝火打定主意後,怎知後來自己抱上來的竟是一臉驚慌失措以為死定的柳紅袖。
「祝火,你竟然救我?我好高興,我還以為這次必摔死無疑的,你真是太講義氣,讓我好感動!」感動到差點痛哭失聲。
祝火恐嚇她。
感動個頭,要是卷靈軸有個損傷,我非把你從這裏丟下去不可。
雖然他實在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救的不是他視如生命般重要的卷靈軸,而是這個微不足道,再生就有的小姑娘!
難道他對她……不可能!
絕不可能,必定是他不想再多花費時間等畫師轉世。
嗯,一定是這樣。
唉!還是先下去找卷靈軸吧!
要是卷靈軸真有萬一,他絕對肯定會將這女人陪葬在谷底,以祭卷靈軸。
一全書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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