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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作者:簡瓔]山城公主【變身公主1】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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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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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2 16:56: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交換身份?!
沒錯!為了要幫孿生老姊解除婚約,
她大姑娘上花轎的豁出去演戲!
拚命壓抑自己的粗線條,
努力裝成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大家閨秀哩!
可是──當淑女真的粉難耶!
害她明明是條美人魚,還得硬裝成旱鴨子,
明明是個女飆仔,卻裝有開車恐懼症,
還要跳什麼鬼華爾滋,害她被轉得七葷八素,
差點被那個冷得凍死人的「未婚夫」,拆穿西洋鏡!
ㄟˇ──他怎麼一點也不像老姊形容得那樣啊?
什麼高傲冷血、相敬如賓,
看他根本很懂得享受未婚夫──
能毛手毛腳的權益嘛……




第一章

  神秘開羅另類古文物展,絕無僅有的展出,驚艷福爾摩沙

  裴心亮啪地一聲合上報紙,清亮的雙瞳倏然興奮地放大。

  “這個我一定要去!”

  她宜誓般的揚高聲音,慧黠的黑眼珠像星辰般明亮,漂亮的五官神采飛揚。

  她向來對古文明遺跡有莫大的興趣,古文明的奧秘永遠是個謎,即使只是參觀,也能讓她感受到古文明偉大的靈魂。

  可是,展出的地點在臺灣耶,那是個頗為敏感的地方,她若提出要去臺灣的要求,會不會惹得父親不開心?

  “你要去哪裏?”

  裴恩州從工作室裏走出來,四十九歲的他,身高近一百八十公分,高大健碩,曬得黑亮的古銅肌膚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三、四歲,他最得意別人說他和心亮不像父女,而像兄妹。

  “爸,你看,開羅另類古文物展耶!這個一定很特別!”
  心亮把報紙攤開到父親面前,修長的指頭指著報上那一張張吸引人的圖片,適才有些猶豫的眼眸又亮了起來。

  裴恩州只瞥了報紙一眼,寵溺的眸光停留在漂亮的女兒身上,他沒看見報紙上寫些什麼,但是他看見了女兒那顆熱烈的心。

  “想去就去吧,就當做是爸爸送你的二十三歲生日禮物。”

  他的女兒自小就調皮、膽大,而且擁有豐富的冒險精神,他不可能永遠把她留在身邊,他也不想永遠把女兒留在身邊,孩子大了,本就該有自己的人生。

  “真的?”心亮沒想到說服老爸讓她出遠門會這麼容易,畢竟她從來不曾獨自出過遠門,而且,她是大家口中“裴教授的寶貝千金”,老爸真會讓她自己出國去旅行嗎?

  “當然是真的。”裴恩州微微一笑,帶點歉然地說:“出去開開眼界也好,跟著爸爸來到尼泊爾之後,你還沒離開過這個地方,爸爸對你真的很抱歉。”

  尼泊爾的生活水準不高,以喜瑪拉雅群峰為屏障,是個典型的山中小王國,雖然擁有廣大美麗的自然景觀,但是對一個年輕女孩來,這裏畢竟太貧脊了一些。

  “噢!爸!你千萬不要這麼說,我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裏的,我愛這個地方!這裏就像我第二個家鄉,而且我也愛你,我要永遠跟你一起生活在這裏!”心亮由衷地說。

  裴恩州笑了,揉揉女兒的頭髮。“傻丫頭,等你找到如意郎君的時候,你就會改變你的想法了,而且爸爸也不想當和未來女婿爭女兒寵的變態老爸。”

  心亮撒嬌地抱住父親的腰。“爸!你明知道你永遠不會變成變態老爸,你是世界上最開通的爸爸,我永遠都愛你!”

  父親很開通——這是她最寶貝的資源。

  自小,她的父親就不會像一般的家長般地管束她,他信任她、愛護她,凡事與她有商有量,紿她足夠的尊重,十五歲那年開始,就把她當個人人看待,他們之間的情感不像父女,反而像朋友。

  六歲那年,她隨著父親來到尼泊爾定居,她父親學識淵博、學歷驚人,受聘於國際醫療組織,協助尼泊爾大學的醫學教育。

  六歲之前,她一直居住在臺灣,從她有記憶開始,父親就不停地為國際醫療組織奔波於世界各地,協助醫療開發中國家常見的傳染疾病,並為他們改善醫療設備和體制。

  這是一項偉大的工作,父親的社會地位受人尊敬,可是她母親卻不這麼認為。

  她的母親是臺灣沈氏集團總裁的 女,出身名門、性情驕縱,她無法忍受丈夫常年在外,不在自己身邊隨時伺候,也不能忍受丈夫的工作比妻小重要,他們總是在爭吵,總是在用言語傷害彼此。

  最後,他們終於離婚了。

  一個典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與富家千金的浪漫愛情,卻在彼此“因錯誤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之下協議分手。

  後來,父親帶著她離開,選擇了醫療設施極為落後的尼泊爾,他向國際醫療組織自薦要在這裏協助大學醫療發展,這份自薦書立即獲得組織的批準,他們欣喜像她父親這樣的優秀人才肯留在物資缺乏的尼國,這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

  時光荏苒,一晃眼,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她父親仍舊醉心於醫療研究,也仍舊是單身一人。

  而她,也從當年綁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娃兒,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所以嘍,臺灣是她老爸的傷心地,那是他與她母親邂逅的地方,也是他們相愛、相戀與分手的地方。

  “我好像聽見某人又在對某人灌迷湯了。”

  陸磊笑著走進裴家,他是裴恩州的得意門生,同是國際醫療組織的一員,專長骨科,兩年前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自願申請跑來尼泊爾從事醫療研究,經常在裴家搭夥,因為裴教授做的中華料理一級棒。

  心亮抬眼朝陸磊扮了鬼臉。“某人不必取笑某人,某人在肚子餓的時候,還不是會對某人灌米湯,五十步不必笑百步。”

  “陸磊,你來得正好,我們討論一下昨天才寄過來的那份報告書。”裴恩州立即召喚愛徒。

  陸磊精神奕奕,揚了揚手裏拿著的一疊資料。“我也有問題要向教授請教。”

  心亮笑著搖頭嘆氣,但心裏頭暖洋洋的。

  “看來你們這一大一小鑽進研究室,沒有一天半天是下會出來的了,我最好自求多福,自己去外面晃一晃才不會無聊。”

  “心亮!救命啊!”費娃火箭般地衝進裴家大門,拉起心亮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她是個黝黑但清秀的尼泊爾小姑娘,家裏經營銀飾店,就開在裴家巷口,心亮閒來無事的時候,常去幫她顧店,和那些

  從世界各地來的觀光客嘶殺喊價一番,順便訓練自己的語言能力。

  “怎麼回事啊?”心亮拖住費娃的手,動也不動,打趣地看著好友的一臉急樣。

  “有好幾個日本人來買東西,他們好會殺價,我都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你快來幫幫我!”

  心亮嘻皮笑臉地看著費娃。“幫你可以,送我那隻你說什麼都不賣的鬆綠石老戒指,我就立即去幫你。”

  費娃愕然瞪大眼睛,隨即氣急敗壞地跺腳。“裴心亮!你居然趁火打劫?”

  “費娃,你真聰明,說的完全正確!”心亮開懷一笑,炯亮眸子閃動著像個小孩般的得意光彩。

  臺灣 臺北市立美術館

  簡單的墨綠色毛背心搭配藍色牛仔褲,外罩一件運動型的米白外套,心亮斜背著相機,拿著開羅文物展的文宣簡介,背上是一隻小巧輕盈的雙肩背包,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再度踏上她出生的地方,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感受,睽違了十七年,這裏真得變得好陌生哦。

  她早已忘記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在哪裏了,物換星移,一切都改變了,臺北市的建築物也和她記憶裏沒有半點相同之處,到處聳立著高樓大廈,車子更是嚇死人的多。

  算了,反正她又不是來做尋根之旅的,她只是單純地來看看文物展,她的假期為期十天,十天之後,她就會回到尼泊爾,回到家裏,懶洋洋地睡到太陽曬屁股,然後她老爸會叫她起床,吃他親手熬的稀飯小菜,享受平凡又簡單的小小幸福。

  “美啊……”

  正當心亮在讚詠著埃及帝王的陪葬品之際,有支手機晃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眼睛接觸到熒幕上的文字。“小姐,請問待會可不可以請你喝杯咖啡?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棒的咖啡館。”

  心亮抬起靈動有神的雙眼,看著眼前有著朗朗笑容的男孩。

  清爽的短髮,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白色套頭毛衣、卡其色長褲,衣著幹凈又簡單,幾乎在一秒之內心亮就認定了他不是個壞人。

  壞人不會來看古文物展,壞人大概會去騙那些有錢人,而她渾身的行頭乏善可陳,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怎麼有錢的樣子,人家應該不會來騙她才對。

  雖然感覺對方不是壞人,可是她答應過她老爸,不可以理會陌生男子的搭訕,既然說都出口了,就要信守自己的承諾。

  心亮甜蜜燦爛的一笑,從男孩眼裏看到他對她笑容的神魂顛倒,然後她好笑的搖搖頭。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漂亮,只知道自己很野,她會跟著她老爸和陸磊翻山越嶺去做醫療資源的推廣,也會跟著好友塔安、費娃他們去登山、泛舟、叢林健行和騎大象。

  她沒有任何化粧品,唯一的保養品是塔安她媽媽堅持要送給她的乳液,女同學都羨慕她,說她是天生麗質的好皮膚,但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皮很厚,所以才會怎麼曬都曬不黑。

  男孩急了,迅速在手機上又打了一排字。“為什麼不行?我不是壞人,我誠心誠意的邀請你!”

  心亮嘆為觀止的看著他打手機的速度,臺灣人都這麼會打手機嗎?

  雖然佩服他打手機的速度,但她還是搖頭。

  男孩失望的走了,對於初識的她,他眼裏竟然寫著依戀,這是心亮所不能明白的。

  她覺得好笑,他們才只有一面之緣而已,他那樣,好像十分扼腕可惜似的,除了打手機的速度很快之外,臺灣男孩都像他那麼多情嗎?

  將剛才短暫的邂逅拋在腦後,心亮繼續專注地參觀她所喜歡的古文物。

  一名身材纖細窈窕的女孩穿著及膝洋裝迎面走來,她步履優雅,烏亮的長髮及腰。

  不經意瞥見女子的臉龐,心亮驀然怔住,倣佛魔杖點到,她雙腳不會移動了,對方一看見她,也與她有相同的反應。

  良久良久,她們都無法將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

  “你是……心采……嗎?”

  莊穆的氣氛下,安靜的走道中,心亮忍不住開口。

  與她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女孩顫抖著點頭,她同樣激動的握緊拳頭。

  “哇!我是心亮!我是心亮啊!”心亮撲過抱住女子的雙肩,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她怎麼也沒想到,此行會見到她的雙胞胎姊姊,這是上帝冥冥中的安排嗎?讓她和親姊姊在這塊故土上相遇?

  裴心采緊摟住心亮的腰身,眼眶同樣一片淚水彌漫。“我知道!我知道!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心亮,你是我妹妹!”

    舒適的閱讀咖啡館,窗外是一排美麗的行道樹,時間是臺灣的農歷年後,雖然已經快三月了,過節的氣氛絲毫未減。

  室內,咖啡館裏有著濃濃的人文氣息,客人都低聲交談著,姊妹兩人,心采點了熱奶茶,心亮點了熱卡布奇諾,啜飲幾口熱飲之後,稍稍平復適才重逢的激動心情。

  “姊,你怎麼會來臺灣,聽爸說,你跟媽當年就到日本去定居了,你一直住在臺灣嗎?媽呢?她也在臺灣嗎?”一連串的問題出自心亮口中。

  從來沒有思念過母親的她,此刻忽然有種強烈想見母親的欲望。

  當年她們雙胞胎姊妹在父母離異後,一個跟著父親,一個跟著母親,雖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面。

  彼此永遠不相見是她們母親沈鬱窈的要求,剛烈的她,無法忍受丈夫對她的輕忽,她要以永不讓他見到另一個女兒做為對他的懲罰。

  心采溫婉地一笑,齒如編貝。“你別急,我一個一個回答你的問題。”

  “我好不容易見到你,我怎麼能夠不急?”心亮玲瓏剔透的眸子忽然浮起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姊,我好怕這是一個夢境,夢醒來你就不見了,我永遠也見不到你。”

  心采發出一聲悠長嘆息。“這是不公平的對不對?不讓我們見面,媽媽太自私了,可是她畢竟是我們的母親,我們不能怪她。”

  “她還是那麼美嗎?”心亮好奇地問。

  記憶中,她們的母親纖細而美麗,臉上總有精致的淡粧,即使生下她們姊妹之後,她的身段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她擁有得天獨厚的美麗,然而她的性情也是得天獨厚的糟糕。

  心采眨了眨晶眸,嫣然一笑。“媽還是一樣漂亮,一點都沒改變,她現在是很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專長是設計新娘禮服。”

  “服裝設計師?”心亮驚呼出聲。

  設計新娘禮服……多麼美又多麼浪漫的工作,她還以為她母親這輩子的職業就是做個百分百的稱職千金小姐,沒想到她也有工作的一天。

  “爸呢?還在為國際醫療組織工作嗎?”心采微笑問。

  對父親印象模糊的她,連父親的工作都是從慈祥的外祖父母口中知道的。

  提到敬愛的父親,心亮開懷地說:“爸在國際醫療組織的地位有如天神,他一直孜孜不倦的研究這個、研究那個,一直沒有再娶。”

  心采凝睇著妹妹。“媽也一直沒有再嫁。”

  一個想法在她們腦中成形,如果……

  半響——“唉,他們是不可能的。”

  兩人同時否決地嘆了口氣,深知那極大的鴻溝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跨越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可是她們都沒有把握可以改變她們的父母。

  “姊,你住在哪間飯店?你去退房,我們一起住!”

  這個想法在她得知心采也是專程來臺灣看開羅文物展時就已經有了,心采的假期恰好也是十天,姊妹倆可以趁此機會促膝長談。

  “我住在老爺酒店。”心采微笑道。

  心亮又是一記驚呼。“我也是!”

  真的是太巧了,不愧為孿生姊妹,臺北這麼多飯店,居然不約而同挑上同一間。

  看來她們的假期是不會無聊了!

  心采與心亮在臺北玩了三天之後,決定轉戰中部。

  她們去旅行社報名了蘆山溫泉之旅,行程結束之後,她們又興致勃勃地搭飛機南下,住在小墾丁裏,享受海風的呼吸。

  “我們都是天秤座的,天秤座都是俊男美女喲。”心亮指著天秤星座,一副專家學者的口吻。

  柔軟的床鋪,心采與心亮並肩躺著,飯店的天花板上有星空夜景,雖然是手工描繪的,可是栩栩如生,電燈熄掉之後,倣佛真是銀河閃耀的星空。

  “真不害臊,居然說自己是美女。”心采取笑著妹妹。

  心亮的自信是她所沒有的,她真的很羨意心亮在言談舉止間可以那麼無拘無束,她就缺少了心亮那份瀟灑的率性。

  “姊,以前我不覺得自己美,可是見到你之後,我才覺得自己或許真有那麼一丁點美。”心亮一本正經地說。

  她好喜歡心采身上那股安逸的氣質,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雖然兩人的面孔和身段幾乎一模一樣,可是感覺硬是不同。

  心采笑了。“你在胡扯什麼?我們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嗎?”

  “可是你的氣質那麼高雅,而我,我像個野丫頭。”心亮泄氣的說。

  剛剛在樓下大廳辦理住房手續,那個替她們提行李的服務生一直在偷偷打量著心采,眼裏寫滿了對心采出眾氣質的欣賞。

  “可是我喜歡你這個野丫頭。”心采笑著摟過妹妹,親呢地在她髮梢一吻,表達她的寵溺之意。

  “姊,你猜如果媽媽見到我,她會有什麼反應?”心亮想像著。“她是個完美主義者,應該無法忍受有我這麼一個不完美的女兒來破壞她的完美吧?”

  心采執起妹妹的手,輕拍著安慰。“媽媽向來追求完美,這是不可否認的事,不過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畢竟你是她的親生女兒,再怎麼不完美,她也會愛你。”

  “真的嗎?”心亮明眸一轉,忽然,一個絕妙的想法掠過她的腦海。

  “你在想些什麼?”心采敏銳地發現了妹妹眼中某些異樣的興奮光芒,她並不笨,莫非心亮想……

  心亮轉動著慧黠又調皮的眼眸。“姊,如果我代替你回去日本,你說媽媽會不會發現?”

  “不會吧!你真想這麼做?”心采驚呼一聲。

  剛剛她就有預感,心亮會做些別出心裁的事,沒想到她的野心這麼大,居然要玩這麼冒險的遊戲。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只要稍微掩飾一下,不會有人發現的,除非你有男朋友,哈哈哈,因為我總不能代替你,跟你男朋友接吻吧。”

  笑完,心亮忽然發現心采的樣子不對勁,有點怪怪的。

  “姊,你還沒有男朋友吧?”心亮問得小心翼翼。

  心采沉默不語,像在考慮著怎麼說話。

  心亮做了個要命的表情。“難道你有?”她打量著心怪異的表情。

  “沒有。”心悶聲回答。

  “那就好。”心亮放下心來,沒有就好辦了,她的計節可以照常實行。

  心采為難地看著妹妹,困難的咬著下唇。“可是……我有一個未婚夫。”

  “什麼?!”心亮又跳起來。“老天爺!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原來心采已經是人家未過門的妻子,想必不久的將來也會成為一個小娃娃的母親。

  唉——真沮喪,看來她真是太晚熟了,別說男朋友了,就連一次戀愛也沒談過,真是遜呀!

  “因為……我不愛他。”心采鼓起勇氣說出口。

  心亮更加好奇,她的雙眸瞪得大大的,一臉的匪疑所思。“為什麼你不愛他?”

  即使像她們父母那樣的怨偶,當初都經過轟轟烈烈、纏綿悱惻的熱戀,沒有愛情也可以促成一對男女成為夫妻,恒久地在一起生活嗎?

  心采幽幽地嘆了口氣。“這……說來話長。”

  “那你就說啊!”心亮急著催促,她好想知道。

  心采斷斷續續講述了一堆,最後心亮總算明白了。

  那是一樁以商業利益為考量的企業聯姻,她和男方一點感情都沒有,也沒談過戀愛,她只是照著母親的吩咐乖乖地訂婚。

  心亮皺皺鼻嗤道:“如果那個男人尖嘴猴腮怎麼辦?也要嫁嗎?”

  心采唇邊挂著一個恬淡的微笑。“媽一向追求完美,不會找個遜色的男人給她的女兒。”

  這點倒是不可否認的,心亮同意的點頭。“說的也是哦!那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她對未來的姊夫充滿想像空間,要怎麼樣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才配得上溫雅細致的心采呢?

  “英俊。”心采的回答很簡單,因為她對未婚夫其實也不了解。

  心亮揚揚眉梢。“那只是外表,我的意思是,他是什麼樣個性的男人?”

  心采想了想。

  “我只聽說他在商場上冷血無情,吞並小公司絕不手軟,也從來不會賣任何人面子,任何人只要得罪他,都無法繼續在商場上立足,他會趕盡殺絕,也因為這樣,他的家族企業越來越有權勢。”

  心亮孩子氣的吐吐舌頭。“聽來很可怕。”

  她真替心采感到悲哀,嫁一個那樣野蠻無情的丈夫會幸福嗎?哦!可憐的心采。

  她決定了!她要替心采爭取婚姻的自由!她不能讓她唯一的姊姊落人不幸的婚姻之中!

  心采幽幽的嘆了口氣。“我也很害怕,每天都擔心婚期的來到,我無法想像與他同床共枕會是什麼樣的生活,他……神情總是那麼高傲,言語總是那麼冰冷。”

  “難道你們從來不曾親密的接觸過?”心亮疑惑的問。

  “確實沒有。”心采無奈地說:“我們在十天前才訂完婚,在那之前,每次見面都有長輩或保母做陪,我從來沒有單獨與他相處過。”

  心亮一個誇張的拍額。“我的老天!姊!我真服了你,這樣的婚姻你也敢要?不行!不行!我們來交換身分,我幫你推掉這門婚事,你要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

  “可是萬一被發現……”心采的心開始動搖了。

  交換身分……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過去這二十三年來她的生活規律而乏味,她的生命需要一些不同的刺激。

  “我們可以做的萬無一失。”心亮引誘鼓吹著胞姊。“難道你不想見見老爸?老爸還很帥哦!而且他常把你挂在嘴邊,說你從小就比我乖巧、比我文靜,他也擔心跟著媽媽的你,會被媽媽過度的壓抑。”

  “爸爸沒有忘記我……”心采心頭一熱。

  那樁以利益為考量的婚姻讓她好沉重,每一想到日後的婚姻生活她就會變得憂鬱,她真的想暫時逃離日本。

  終於,心采點了點頭,同意了。

  “萬歲!”心亮像孩子般的雀躍。

  “可是,你懂日本話嗎?”心采考慮到現實的問題。

  心亮胸有成竹地說:“放心!我在大學裏主修外語,而且我想我有語言的天份,日語難不倒我啦。”

  笑容同時堆砌在心采嘴角。“我也是主修外語。”“真的嗎?”心亮興奮得快窒息了。

  同胞手足的默契使她樂昏了頭,雙胞胎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第二章
      
  心亮身著一身文雅的七分袖蘋果綠洋裝步出新關西國際機場,懷著興奮又忐忑的心情,猜想等一下會見到什麼人。

  據心采的說法,接機的人選有兩個,其一是她們母親的男秘書中澤龍也,另一個則是保姆柳姨。

  “心采小姐!”一名穿改良式及膝旗袍的中年女子迎上來,身後跟著兩名西裝筆挺的保鏢。

  “嗨!柳姨,你好嗎?”心亮笑容可掬地步向中年女子,步伐矯捷。

  心采說,八歲隨同母親來到日本京都定居之後,她的生活起居都是由柳姨照顧的,柳姨年輕時曾有一次婚姻,但沒有孩子,她們情同母女,如果被柳姨識穿了也不必驚慌,柳姨必定會幫她。

  “心采小姐,你怎麼了?”柳姨奇怪的看著心亮容光煥發的嬌俏臉龐。

  今天的心采小姐看起來好像特別不一樣,過去心采小姐總是恭謹有禮,從來不曾說過像“嗨”如此輕佻的字眼。

  “我怎麼了嗎?”心亮摸摸自己臉頰,她才說了一句話而已,而且是極昔通的問候語,不會就露出馬腳了吧?

  柳姨疼溺地微笑道:“沒事,小姐請上車。”

  是她想太多了,想必心采小姐是回去臺灣太興奮了,所以言語才會有些反常,毋需介懷。

  心亮鑽進司機打開的後座,豪華白色房車氣派無比,車身一開動,後頭跟著四部黑轎車,浩浩蕩蕩地尾隨。

  心采說過,她去任何地方都必須有保姆、保鏢跟隨保護,不愧為臺灣沈氏集團掌上明珠的排場,她們母親從過去到現在都講究面子問題。

  “小姐此去臺灣好玩嗎?”柳姨慈愛地問。

  “非常好玩!”心亮興匆匆地打開皮包,開始一陣亂翻。“我買了禮物回來送您,您一定會喜歡的!”

  柳姨錯愕的看著她翻皮包的手勢,好像……好像個小學生在書包裏翻找根本就忘記帶出家門的課本。

  “噢,好像放在行李箱裏了。”心亮抬起頭來歉然一笑。“沒關係,我回去再找。”

  禮物是心采準備的,她同樣準備了一大堆禮物叫心采帶回尼泊爾給她老爸、陸磊、費娃和塔安他們。

  “出了一趟遠門,好像性子也開朗多了。”柳姨微笑道:“這樣很好,年輕女孩就該多出去走走,難得夫人肯答應你獨自出門,要是再派著保鏢跟著你,玩起來也不痛快。”

  心亮揚了揚眉毛。“就是嘛,那麼多穿名牌西裝的保鏢跟著我,連男孩子都不太敢來追我了。”

  心采的自由臺灣行是她答應訂婚換來的,換言之,可憐的心采居然要用終身幸福才換得一次逍遙自在的旅行,真是有夠可憐。

  不過沒關係,現在心采應該已經到達尼泊爾了,她將可以盡情享受她們老爸的開通嘍。

  柳姨急道:“心采小姐,這種話你千萬不能讓別人聽到,你即將嫁入紫堂家,婚前絕不能隨便結交異性。”

  心亮靈活的眼珠轉了轉,嫣然一笑。“為什麼?”

  “為什麼?”柳姨像是奇怪如此不識大體的問題會從她口中問出,表情像快昏厥。

  “是啊,為什麼?”心亮頭頭是道地說:“男女之間即使是夫妻,各有異性朋友也是正常的事,為什麼我快嫁人了,就不能交異性朋友呢?”

  車隊魚貫進入沈家大宅,保鏢車隊開進車庫,白色房車直接駛到氣派的門前,精雕細琢的樓宇結合了中西之美,絕美的庭園看得出經年累月的整修才有如此斐然成績。

  心亮目不暇給地欣賞映人眼簾的景物,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與她自小長大的山城截然不同。

  一路上的古都風情已經讓她驚為天人,沈宅之美,更是其中之冠。

  難怪心采的氣質那麼高雅了,住在這樣美麗雅致的房子裏,鐵杵也會磨成銹花針……心亮吐了吐舌頭,要是她老爸聽到,又會說她亂用成語了。

  “小姐累了吧,先上樓休息,晚餐時夫人要見到你。”柳姨吩咐傭人將心亮的行李提上樓,接著進廚房指揮廚師張羅晚餐。

  心亮默念著心采告訴她的話,上樓右轉第二間是她的房間。

  她打開房門,看到一間倣佛如公主的睡房,大到床架、衣櫥,小至吊鉤、墻釘、幹燥花和香精燭臺,在在令人眼睛發亮、愛不釋手。

  老天!比五星級飯店的房間還豪華,這是真的嗎?

  她捏捏自己的臉頰。

  哎喲,會痛!

  她炫惑地在房裏轉了一圈,東摸摸西摸摸,每樣裝飾品看起來都貴的不得了,還有那張床,看起來好舒適哦!

  心亮忍不住往鬆軟的床鋪撲上去,把臉頰深深埋進有著陽光味道的枕頭裏。

  “叩叩。”

  敲門聲響起,心亮來不及恢復原狀。

  “小姐,你在幹麼?”

  由子手裏端著托盤站在門口,她瞪著床上呈大字型趴著的人兒,滿眼的不可思議和“我是不是眼花看錯了”的表情。

  心亮幹笑兩聲。“哈——由子——”

  真糟糕!自己居然做出這麼不文雅的動作,心采絕對不會在床上趴成這副德行。

  心采說,除了陪伴照顧她的柳姨之外,還有一名專門服侍她的小女傭,十分機靈伶俐,顯然本尊就是現在站在門口錯愕的那一位。

  由子一語不發地瞪視著她,像在等她的解釋。

  “我在做運動!”心亮連忙趴著抬抬右腿,接著又抬抬左腿。“這是臺灣最流行的瑜珈減肥,很有效哦,你也可以做做看。”

  由子狐疑地走進房間,順手關上門,把托盤放在茶幾上。“可是小姐,你不肥啊。”

  心亮笑著眨了眨杏眼。“我快當新娘子了嘛,穿新娘禮服瘦點才好看。”

  她敷衍的又做了幾個抬腿抬手動作後,矯捷地起身跳下床,興致勃勃地跑到茶幾邊。

  “拿什麼來給我吃?”心亮笑咪咪的問。

  她很有興趣地研究起白色托盤,裏面有一組看起來很精致的古董彩繪瓷茶壺和茶杯,還有一塊三角糕點。

  “小姐最喜歡的英國紅茶和南瓜派。”由子還是盯著心亮看,奇怪了,小姐的身手何時變得這麼敏捷?

  “好極了!”心亮立刻坐下開始吃。

  “小姐,你慢吃,我去替你放水泡澡。”

  由子熟練地拉開其中一格抽屜,取出一條純白浴巾。

  她推開一扇門,那是一間設備奢侈的豪華浴室,不但有漂亮的圓型按摩浴缸,還有蒸汽室和小烤箱,門一推開,玫瑰香精的氣味便立即傳了出來。

  心亮眸光一亮,泡澡耶!真好!

  心亮端莊地坐在餐桌邊,四周靜謐得沒有一點聲響。

  餐廳鋪著深紅色地毯,她不習慣天花板上那盞華麗的水晶吊燈,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似的。

  為什麼吃飯要吃的這麼嚴肅?

  她偏偏頭思索,心中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在她的面前是恍如皇室的進餐派頭,長長的餐桌只有主位及她面前放著餐具,菜肴卻有十二道,道道看起來都是精心烹調許久的絕晶美味。

  “夫人!”兩名守在餐廳人口的傭人齊聲招呼。

  心亮心跳加速,目光顧著賞心悅目的壁紙望向餐廳入口,一名高挑的中年美婦正踩著優雅的步伐走進來。

  “媽——”

  心亮激動的看著親生母親,感覺全然的陌生,因為眼前的美麗女子好像電影裏中古世紀的王妃。

  她裝扮精雅,精心修飾的眉毛細細地往上揚,無懈可擊的彩粧令她的臉孔更加完美,一襲合身的寶藍色晚裝讓她看起來不像在家吃便飯,而像要去參加晚宴。

  “為什麼把頭髮剪短了呢?”沈鬱窈睨了女兒一眼,隨即不悅的數落。

  “臺灣……熱。”心亮隨口胡扯。

  心采長髮及腰,她不可能一下就留到那麼長,只好照著她原本髮型來京都,而心采則修短了頭髮去尼泊爾。

  沈鬱窈撇撇唇。“以後不準隨便修剪頭髮,你即將成為紫堂家的媳婦,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就算要剪髮,也要到專屬的設計師那裏去剪,知道嗎?”

  “是。”心亮讚嘆的目光隨著母親打轉,舍不得移開視線。

  就像心采所說的,母親還是那麼美麗,漂亮驕傲的面孔,修長的身段保養得宜,舉手投足之間,風姿綽約。

  她和老爸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為什麼他們就是合不來呢?

  沈鬱窈優雅地吸了一口湯道:“下下個星期你外公、外婆要來這裏度假,我沒有空陪他們,你替我好好陪伴他們,順道約紫堂家的長輩與他們見面,增進雙方的親家情誼。”

  “外公、外婆要來引?!”心亮興奮的跳起來,餐椅咚地一聲往後倒。

  慈祥的外公、外婆是她記憶中的天使,當年的外公雖貴為沈氏集團的主席總裁,也擁有許多內孫,可是卻對她們兩姊妹疼愛有加。

  “你這是什麼樣子?”沈鬱窈瞪著女兒一眼,滿眼不悅。

  “哦——我……聽到外公他們要來太高興了。”心亮連忙把餐椅扶正坐好,露出一個她學了好久的優雅微笑,慢條斯理地夾菜入口。

  “再怎麼高興也不許如此失禮。”沈鬱窈冷冷的說,“況且你外公他們每年都會固定來度假,有什麼好高興的?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

  心亮心虛的笑了笑,沒有說話,她的心在歡唱。

  哦!可愛的外公!可愛的外婆!心亮終於可以再見到你們了,都分別十幾年了,真的好想、好想你們!

  “明天要到紫堂家做客,希望你的表現不要令我失望。”沈鬱窈嚴厲地訓道。“你已經是紫堂家的準媳婦了,和他們的關係卻還是那麼疏離,你必須好好努力,讓他們重視你,這樣兩家的聯姻才有意義。”

  看著母親高高在上的精致臉孔,心亮硬著頭皮說:“媽,我不想刻意迎合他們,而且我也不想那麼早嫁。”

  難怪心采無法反抗母親的權威,她們母親確實有股居高臨下的氣勢,令人不得不服從。

  可是她不是心采,她不能服從,她是來替心采爭取自由的,雖然明知道說出口的話會惹得母親不高興,她還是要說。

  “你在胡說些什麼?”沈鬱窈挑起眉毛。“你已經訂婚了,沒有你反悔的餘地,我們沈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也不容你做一個悔婚的新娘,收回你剛剛說的愚昧話,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

  心亮暗暗倒抽了口氣,真的好獨裁哦。

  “媽,吃菜!”心亮若無其事,倣佛沒聽到剛剛那席嚴厲的訓話,笑容可掬地夾了一筷子青綠豆苗往沈鬱窈碗裏放。“這盤豆苗炒得好青脆,吃了可以養顏美容哦。”

  沈鬱窈瞪著炒豆苗,臉上忽然涌起一陣紅潮。

  女兒從來沒在餐桌上挾過菜給她,因為在她嚴謹的督導下,那於禮不合。

  她本來想訓誡女兒些什麼,終於什麼也沒說,她夾起炒豆苗入口,心口竟有甜甜的滋味。

  紫堂宅

  日式古宅壯觀雅麗,美則美矣,可惜有股凝肅的氣氛,太幽靜了,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心亮隨同沈鬱窈來到紫堂家做禮貌拜會,好像一直到婚禮舉行之前,兩家人都必須這麼拜會來、拜會去,真是勞民傷財。

  “各位慢慢坐,我先告退一會兒。”心亮以九十度的彎身,禮貌地退出嚴肅的廂房,借著尿遁離開。

  反正男主角又還沒到,她這個女主角先到處溜溜也不為過吧。

  昨天晚上她打了電話給心采,心采跟她一樣,目前暫時安全過關,還沒有人發現她們交換身分的事,看來她們還可以再逍遙一陣子。

  她悠閒的走到庭園,和服令她渾身不自在,她真恨不得把纏在身上的那些帶子統統解掉,搞不懂怎麼會有人發明這麼復雜的穿法來束縛一個人,害她剛剛進門時還差點跌倒,而且她好像看到有幾個傭人在偷笑。

  平常她最喜歡的打扮是T恤、牛仔褲,衣櫃裏連件裙子都沒有,更別說是和服了,穿在她身上總感覺怪怪的,渾身都不對勁。

  “嘩!真美啊……”

  滿園的櫻花叫人讚嘆,白色、粉色的櫻花非常茂密,風一吹,揚起櫻花瓣,她忍不住孩子氣的伸手去接花瓣。

  櫻花像雨般落下,心亮玩興大起,她擺動手臂,跳起尼泊爾的民族舞蹈,一邊跳舞、一邊哼歌。

  日式大宅的彎曲回廊裏,兩名西裝筆挺的男子駐足著。

  前方的櫻花樹下,身著淡粉紅色和服的女子,活潑的舞姿深深吸引住紫堂夏的目光。

  那個跳舞的女孩是他的未婚妻嗎?

  那個沉靜寡言、文雅娟秀,總是斂眉垂眼的裴心采嗎?

  紫堂夏淡淡的勾了勾唇線,自我嘲弄地想,看來他還不夠了解自己的未婚妻。

  他只知道裴心采出身良好,自小在母係沈氏家族的培育下,是一名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大家閨秀。

  但他不知道,原來她可以舞得這麼狂放、可以歌得這麼嘹亮,她清脆嬌甜的嗓音比他所聽過的任何聲音都美。

  “沒想到心采小姐的舞姿這麼美好。”山崎真治笑著說,他以欣賞的眼光看著未來當家女主人的曼妙身影。

  “你在取笑我的未婚妻嗎?”紫堂夏掃了山崎真治一眼,他冷淡的說:“做為紫堂家的媳婦,不需要有這樣放肆的舞姿。”

  “我倒不這麼想。”山崎真治不怕死的笑道:“當大家在宴會中都跳國際標準社交舞的時候,來一段這麼特別的民族舞蹈倒是不錯的調劑。”

  他是紫堂夏東京帝大法律係的直屬學弟,他們在校時參加同一社團,畢業後立即被紫堂集團網羅,一直以來都擔任紫堂夏的特別助理。

  紫堂夏性情冷漠,對下屬不茍言笑,一般人都對他畏如天神,山崎真治算是其中的特例,他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擔心會因此丟了飯碗。

  冰凝目光射向山崎真治,紫堂夏斜眸一瞥,冷冷的說道:“如果你想在一般人都跳社交舞的時候表演民族舞蹈,我倒是可以允許你以公費去學民族舞,閣下覺得如何?”

  “謝謝社長的好意,屬下暫時沒這個需要。”山崎真治濃眉笑揚。“對了,要不要我去提醒心采小姐,用餐的時間到了,她再跳下去,可能會錯過用餐的時間。”

  “不必。”紫堂夏的聲音很冷。“如果她識大體,她就不會錯過晚飯時間。”

  心亮狼狽的衝到廂房前,紙拉門一開,室內每一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的望向她,她紅撲撲的臉頰因而更加暈紅,感到微微的窘。

  老天!她究竟跳了多久?

  都怪那細雨般的落櫻花太美了,叫她渾然忘卻了時間,找廂房又找了半天,這宅子大得嚇人,每道走廊又都長得差不多,最後還是捉住一個路過的傭人才找到的。

  “你跑到哪裏去了?大家都在等你,還不向大家賠罪。”沈鬱窈美麗的面孔透著強烈的不悅,但仍舊維持著她的高貴。

  “對不起。”心亮恭敬地深深一垂首,在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卻又眨動慧黠靈活的眼,眼珠子滴溜溜地帶著笑意。

  “沒關係,都快是一家人了,不必這麼拘謹。”紫堂夫人慈愛地看著未來媳婦的明亮臉龐,笑盈盈地說:“心采還不熟悉宅裏的環境,有空的時候,不妨多走走熟悉熟悉,待會吃完飯,就叫夏陪你到處走走好了。”

  “好啊!’心亮嫣然一笑。

  紫堂宅邸又大又美,她正想好好參觀參觀,如果由紫堂夏陪著她參觀,搞不好她可以乘機令他打消娶心采為妻的念頭。

  沈鬱窈皺著眉心,低聲教訓女兒,“你該說‘是的,夫人’,還有,你回答的語氣有失你的身分,你必須莊重一點,知不知道?”

  心亮不以為意,甜甜一笑。“好,我會記住。”

  “心采小姐,您頭上有朵櫻花。”山崎真治似笑非笑地開口。

  “哦!”心亮連忙摸了摸頭髮。

  左邊,沒有。右邊,也沒有,咦——

  “在中間。”山崎真治忍住笑意提點她。

  “哦!謝謝!·她終於順利將櫻花瓣取下,正鬆了一口氣之際,卻發現有道淩厲森冷的目光正盯著她。

  她抬起眼,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那道淩厲目光的主人,莫名其妙的,她的心陡然跳了一下。

  好俊帥的男子!挺直的鼻、薄薄的唇,他就是紫堂夏——心采的未婚夫。

  昨晚她照心采的指示,找到她訂婚時拍的照片,裏面有紫堂家族所有的人,她都一一記在腦海裏。

  像剛才好心告訴她頭上有花瓣的男人是紫堂夏的得力助手,名叫山崎真治,是一個風趣幽默的男人,對心采很溫和。

  而現在,用銳厲目光盯著她的紫堂夏,她只能說,他是一個不上相的男人,他真人比相片好看多了,而且……她不會形容,他身上有股迫人的氣勢,冷淡的英俊面孔透著莫測高深,嚴酷而冷漠。

  難怪心采說與他相處總感覺快透不過氣來,雖然這種情形目前還沒發生在她身上,可是剛剛她卻心跳加速了。

  她很樂觀的想,應該不是因為紫堂夏這個人才對,是因為房裏這麼多人,她覺得悶,所以心跳才會不規則的加速。

  想到這裏,心亮看著紫堂夏,晶亮的眸子對上他銳利的黑眸,然後,紅馥的唇對他綻出一記友善的嫣然笑容。

  她不能得罪這個男人,他操控著心采未來的幸福,如果他肯放心采一馬,她們兩個都會很感激他的,而且他必須知道,沒有真愛為基礎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心采並不愛他呀。

  紫堂夏驀地表情一僵,他挑起眉毛,雙眸緩慢瞇起。

  裴心采從來不敢正眼看他,更別說對他笑了。

  可是剛才,她的笑容清麗不可方物,沉靜脫俗的氣質似乎完全從她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甜的氣息。

  她的舞姿、她的歌聲、她的笑容……

  本來絲毫無法引起他任何興趣的未婚妻,現在,好像不那麼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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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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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2 17:0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姐,起床了!”

  一個吵死人的聲音不停在耳邊煩,心亮揮開那隻擾人清夢的手,翻轉個身,趴在鬆軟軟的枕頭上又續睡。

  “小姐,你該起床了。”由子再度推了推睡美人的肩背。

  “不要吵啦!”心亮又翻了一面,這次索性拉起被單蓋住頭。

  由子瞪著床上那名睡得像小孩的女主人,心中泛起一圈一圈的疑問。

  奇怪了,心采小姐從不賴床,每天都自動自發在七點半就會起床,八點梳洗整齊到樓下用早餐,等著夫人下樓時向夫人請安。

  可是現在……

  由子無奈的看了一眼壁鐘,都快九點了,小姐卻還睡得甜呼呼的,任憑她怎麼叫都叫不醒,這該怎麼辦才好?

  “小姐!”由子使盡吃奶的力氣在女主人的耳邊大叫。

  “哇!”心亮從床上跳起來,睡眼惺忪的她,揉了揉眼睛,抱著枕頭站在床上一臉茫然。

  不只心亮被嚇到,她的叫聲同樣也嚇到了由子。“抱歉,小姐,你怎麼叫都叫不起來,我只好大聲叫你了,請你不要見怪。”

  “喔——我不會見怪,是我不好……對了,今天沒事吧?你不必管我了,我想再睡一會兒。”

  心亮不以為意,又軟綿綿地倒進被窩裏。

  由子急忙把她拉起來。“小姐,你不能再睡了,你中午要去紫堂集團和紫堂先生共進午餐,你現在必須起床裝扮了。”

  一隻眼閉著,心亮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時間,懶懶地說:“現在就打扮?未免太早了吧?我打扮很快的,不用十分鐘,現在先讓我睡一下。”

  “小姐……”由子對她那睜開一眼的動作深感傻眼。

  怎麼會這樣?向來端莊文雅的心采小姐怎麼會做出這麼懶惰的動作?究竟她去臺灣是受了什麼打擊,為什麼這兩天的言行舉止都怪怪的?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帶給由子多大的震撼,心亮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端坐好,她把淩亂的頭髮用手梳理好,露出一個神清氣爽的笑容,試圖拗回來。

  “由子,我告訴你,我剛才作了一個怪夢,夢見我變成櫻桃小丸子了,所以……”心亮聳聳肩,做了個“你知道的”的表情,甜美一笑。

  “原來在作夢啊。”由於鬆了口氣,難怪小姐的舉止那麼怪了。

  心亮也鬆了口氣,心采真的很難學耶,不知道人在尼泊爾的心采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觸?想必文靜的心采要學她更難吧?

  願菩薩保佑心采一切順利……當然,菩薩也得保佑她自己順利,不要再像剛剛那樣“凸棰”了。

  吃過早餐之後,心亮在柳姨的陪同下,來到一間一看就很尊貴的仕女美容沙龍。

  “為什麼吃個午飯還要這麼麻煩?”心亮不解的問。

  “因為你要見的人是紫堂家的大少爺、你的未婚夫呀。”柳姨回答的理所當然,好像她要去見的是日本天皇。

  接著,心亮沒有開口的餘地了,三名美容師在她臉上、身上涂來抹去,又把她醜醜的手指甲、腳指甲都修剪得美美的,最後來了一位美髮師替她上髮卷,三十分鐘後,她成了一位綁著優雅公主頭的高貴淑女。

  “這樣太隆重了吧?”心亮看著鏡中美麗的人兒,她都快認不出自己來了。

  高雅復古的米白色立領設計洋裝使她看起來像維多利亞時代的公主,全套的紫色水晶首飾更添華貴氣息。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很漂亮,可是高跟鞋卻讓她走起路來好別扭,她敢打賭,這雙細細的高跟鞋一定會害她跌倒!

  “這是基本禮貌。”柳姨輕描淡寫地說,替她再調整一下褶裙後的扣帶。

  “未婚夫妻見面不是輕便點好嗎?”心亮奇怪的發問。

  雖然她對於大費周章的保養美容過程嘖嘖稱奇,也感覺很舒服,但是如果每次早面都得這樣,那真會折騰死人。

  “你們的身分不一樣,你們不是普通人。”

  柳姨一句話打死心亮一千個疑問,她被送上車,車身往紫堂集團駛去,照例有兩部黑頭車的保鏢隨扈。

  紫堂集團位於京都的黃金地帶,漂亮氣派的樓宇是每一位社會精英們極力爭取的地方,跨足航空、金融、百貨、飯店的紫堂集團,是亞洲排名前二十大賺錢的國際財閥,擁有雄厚的實力。

  柳姨陪她進入社長辦公室前的秘書室,言明三個小時之後回來接她,秘書笑容可掬地迎上來。

  “裴小姐,社長在裏面等您。”秘書恭敬地替未來的社長夫人打開社長室的大門。

  心采說,每星期她與紫堂夏有兩次公式化的午餐約會,通常都由柳姨送她到秘書室,接著的時間就由紫堂夏安排,直到柳姨回來接她為止。

  心采直言那三小時的時間她總是度秒如年,面對嚴峻的紫堂夏,她根本一點胃口都沒有,每回約會完畢,她都要吞好幾片胃藥來止疼。

  所以嘍,她也很阿Q地準備了幾片胃藥放在皮包裏,準備待會跟紫堂夏吃完飯的時候吞。

  心亮像個被牽線的小木偶般,緩緩走進社長室,因為高跟鞋的關係,她走的心驚膽跳。

  寬大的辦公桌後,紫堂夏輕鬆的斜靠在核桃木書櫃旁,半垂著眉眼在看一份公文,額前有一綹劉海垂下來,顯得有絲性感。

  他穿著深黑三扣式西裝,裏頭是一件靛藍棉質襯衫,一條藍色斜紋的蠶絲領帶,簡單的組合,品味盡現。

  在尼泊爾,男人們通常不在乎自己的穿著,像他這麼懂得穿著,又穿得這麼適合他自己的男人,這是她頭一次遇到。

  “嗨,你好,紫堂夏,我來了。”

  心亮對他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怕他注意到自己走路時的怪模怪樣。

  她真懷念昨天穿的木屐,雖然夾得她腳指頭有點痛,可是起碼穿起來比較穩。

  紫堂夏抬起眼,英俊嚴酷的臉龐閃過一抹詫異。

  裴心采向來總是拘謹地稱呼他“紫堂先生”,即使訂婚之後也不例外,今天她居然連名帶姓地稱呼他,她是決定與他改善目前彼此生疏的關係了嗎?

  “你等一下,我將這份公文看完就可以出去了。”他用了一點自制力才將目光收回,因為眼前的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與昨天的感覺一樣,她不像裴心采,她像另一個人,一個擁有活力、開朗與朝氣的“動態”裴心采。

  心亮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你請便。”

  她開始在辦公室裏東張西望,黑白分明的靈眸四處亂瞟。

  “咦,這個是什麼?”終於找到吸引她目光的東西了,心亮好奇的看著小型會議桌上的土黃色模型。

  紫堂夏驚訝地挑高了眉。

  每回來到他的辦公室,裴心采總是緊張又沉默的坐在沙發裏等待他將公事處理告一個段落,然後兩人出去吃一餐沒有交談的午餐。

  他研判的神情使她興味濃厚地揚了揚眉,“總不會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吧?”

  紫堂夏皺眉,這是什麼話?

  “我當然知道,那是模型。”他的聲音裏居然失卻平時的冷靜,有幾分賭氣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那是模型!”心亮大笑出聲。“那是哪裏的模型?做得好精致,好像埃及哦!”

  她的反應使他蹙起了眉心,但他還是極有風度的回答了她。

  “那是紫堂集團的年度投資計劃,預備在京都建造一座超越迪士尼的探險遊樂園,以古文明文化為參考,目前正在評估可行性及市場性。”

  心亮專心的聽著,眼瞳睜得骨碌圓大,雙眸燃起熱烈的光采。“聽起來很有趣!”

  “走吧,該去吃午飯了。”他淡淡的繞出辦公桌,率先走出社長室。

  他可不認為一個女人會對他的投資計劃有什麼高見,更何況裴心采是溫室裏培育出來的嬌貴幽蘭,她不過懂些琴棋書畫罷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我想吃海鮮大餐!"心亮津津有味的研究完菜單之後,選了她最想吃的東西。

  尼泊爾是個山城,海鮮少見,因此她想嘗嘗過去沒有吃過的東西。

  “給我一客五分熟的菲力。”

  紫堂夏將菜單交還給侍者,他執起餐前酒杯吸了一口,黑眸始終研判性地停留在對面那個看起來準備摩拳擦掌、好好大吃一頓的美麗女孩身上。

  每次午餐約會,裴心采總是含蓄地點少少的食物,比如一客沙拉或者一份三明治,食量猶如一隻小麻雀。

  可是今天她卻大開吃戒,點了海鮮全餐,那樣細的纖腰,合該是一個小小的胃塑造出來的,他真懷疑她吃的完嗎?

  “喂,紫堂夏,我覺得你那個探險遊樂園可以改叫冒險遊樂城。”心亮興味盎然地說,“還有,你可以依樣畫葫蘆造一座比例一樣的金字塔,在金字塔裏面設迷宮,也可以造一條尼羅河,刺激冒險的尼羅河泛舟,遊樂城裏的交通工具可以是駱駝,門票可以是一本迷你可蘭經,做得精致一點,樟綠色羊皮線縫的那種最逼真,表演劇場要演出摩西十誡,全部演員都要從埃及找來……”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那些點子像神的旨意,不需經過大腦的思考就由她的口中傾泄而出。

  他現在的想法有點改變了,一個女人或許真能有些高見也說不定。

  他清了清喉嚨。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你可以跟我的秘書約時間來參加遊樂……城的進度討論。”

  舍掉“園”字,他用了“城”。不知不覺的,他竟已經讚同了她的點子,且率先啟用。

  心亮清澈的眼亮了起來。“真的?”

  他點了點頭。“真的。”

  因為她不經意的點子,已經勝過他的企劃人員腦力激蕩三天三夜的成果。

  餐點送來了,心亮把魚子醬面包、沙拉及濃湯以愉快的速度解決掉,然後輪到她期待已久的主菜。

  “天啊,真好吃!”

  她讚不絕口吃掉美味的煎鮭魚和三種昂貴貝類,最後面對一尾幹煎大明蝦,她索性不用刀叉,直接用手剝了吃,吃得幹幹凈凈,一點也不剩。

  如果你對面坐著一個人,吃相非常的享受、投入與美味,你也相對的會吃得比較愉快。

  紫堂夏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他雖然對於她吃明蝦的方法頗有微詞,可是他盤裏的牛排好像也變得美味起來。

  他頗為驚訝地發現今天這頓午餐並沒有像過去那般難熬,他甚至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因為侍者已經來詢問餐後飲料。

  “給我一杯冰咖啡。”心亮想也不想地說。

  雖然天氣有些冷,可是她喜歡冰咖啡甜膩又略帶苦苦的滋味。

  她又再—令他覺得納罕。

  過去她從不曾喝咖啡,更加不喝冰的飲料,她對於養身似乎頗為重視,總是點一杯溫奶茶。

  “你在看什麼?”心亮毫無防備地露出—記甜美微笑。

  他看她的眼光好奇怪,好像在研究些什麼。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

  沒有人規定一個人必須保持恒久不變的想法,或者某一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她突然有所頓悟,所以才變得開朗又活潑。

  他不該想太多,過去他沒有興趣了解裴心采,可是以後,他想他會有興趣的。

  "你說裴心采從臺灣旅行回來之後,就變得截然不同?"

  紫堂集團的社長室裏,石野和哉聽完紫堂夏簡約的敘說後,不置可否的拿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

  他是紫堂夏唯一的死黨,兩人同是東京帝大法律係的同學,畢業之後,紫堂夏接管了家族集團,石野和哉則加入東京一間頂級的法律事務所,目前是紫堂集團的專屬法律顧問。

  “簡單的說,她像換了一個人。”

  “紫堂社長,說實話,你是不是墜入愛河了?”石野和哉笑嘻嘻地看著好友,愉快的看見好友飄過來一記白眼。“像裴心采那樣空靈脫俗的大美人,若不會對她心動,通常都是不正常的男人,你要是對她心動也不奇怪,不必替自己找些‘她變了’之類的爛借口。”

  他見過文雅沉靜的裴心采數次,給了她九十的高分數,並且認為唯有那樣無懈可擊的名門淑女才配得上卓爾不凡的紫堂夏。

  過去他就曾深深的不以為然,紫堂夏居然可以對裴心采的美麗溫柔視而不見,他和未婚妻之間既無愛戀也沒感情,一切都照公式化來。

  因此他頗為裴心采抱屈,空有一張美麗的面孔和傲人的家世,卻得不到未婚夫的愛戀,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

  “你在胡扯什麼?”紫堂夏嘴角懸著漫不經心的淡撇,他一點也不認同那家夥的話。

  “不是嗎?”石野和哉浮起笑意。“如果不是愛上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注意她的改變呢?”

  “你想多了,她的改變太明顯,只要有眼睛的就看得出來,我會注意到也不奇怪。”紫堂夏仍舊撇得一千二凈,堅持不把“注意”與“愛情”畫上等號。

  “是嗎?”石野和哉似笑非笑的挑動嘴角。

  感情這種事是很微妙的,一開始的沒感覺並不代表永遠沒感覺,有時候愛神的箭已經悄悄射出了,當事人卻還渾然不察。

  “社長,奧田小姐來電。”秘書小姐通報。

  紫堂夏在石野和哉的調侃目光中接起電話。

  一個甜膩的柔媚嗓音從彼端傳來。“夏,今天好想你,晚上可以見面嗎?”

  “七點我去接你。”紫堂夏不帶感情的回答。

  奧田多香子是他的高中學,活潑艷麗,從學生時代便一直愛慕著他。

  兩年前,他們在一場宴會中相遇,她直截了當表明她的愛意,也很聰明的沒有帶給他任何麻煩,於是他們開始了固定的肉體關係。

  直到現在,深具女性魅力的奧田多香子是他唯一的性伴侶,他並不愛她,也不打算將感情放在任何女人身上。

  因此,即使婚後他也不打算與她結束目前的關係,他早已開宗明義地對裴心采說過,他們的結合是出自於商業利益,他不反對她另交男友,只要她做得夠漂亮。

  當然相對的,她也沒有權利幹涉他與什麼女性交往,她只要扮演好她紫堂家女主人的角色就可以了。

  “你還在和奧田多香子交往?”石野和哉的語氣頗不讚同。

  “不能稱為交往,我們各取所需。”他一直是這麼認定的。

  “那是你的想法,她可不會這麼想。”石野和哉笑道:“女人通常都有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夢想,尤其你的身分又那麼尊貴,她這個夢恐怕會越作越大。”

  “我想她不會那麼不聰明。”紫堂夏懶洋洋地說。

  現在的他,沒有餘力可以花在女人身上,他也不想猜測女人在想些什麼,對他來說,工作才是他的唯一。

  “那可難講,女人有時候會被情欲給衝昏了頭,到時候要是她變得不聰明了也不奇怪。”石野和哉提醒道:“再說,你快和裴心采結婚了,該是和奧田斷清楚的時候。”

  紫堂夏盯著好友。“你似乎對裴心采很有好感。”

  石野和哉從容一笑。“要是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我會追求她。”

  有那樣一個妻子是極為賞心悅目的事,更何況以她無敵的家世,對他的事業肯定有幫助。

  “那麼,你現在可以永恒的打消你的念頭,裴心采永遠都會是我的。”

  他語氣中的佔有意味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石野和哉笑了笑,對他的回答不予置評。

  這個號稱不對女人動心的家夥,恐怕就快要推翻他自己的說法嘍。

  心亮斜背著相機,手拿地圖,好整以暇地穿梭在京都市二條城附近的賞櫻花道間,再三驚嘆白潔細膩的美麗櫻花,與如織的遊客摩肩擦踵,享受忙裏偷閒的樂趣。

  今天下午她好不容易在由子的幫忙下偷偷地溜了出來,沒有那些殺風景的隨扈,她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好好逛逛美麗的京都了。

  “美得好不真切哦……”

  她倣佛置身在白色花海中,兩旁是結花繁茂的櫻樹,隨處走,飄舞的花瓣便迎面來,細雪般隨意灑落在她的肩上、髮上,美景如詩如畫,叫人遊而忘返。

  如果尼泊爾也有這樣美的櫻花就好了……

  她把櫻花瓣放在掌心裏,鼓圓了兩頰,呼地一聲吹出去,覺得好玩,又拾起一片花瓣,再呼地送出去。

  玩累了,隨便找了間露天吃茶店坐下,點了一份超大的紅豆抹茶冰,享受大顆又甜又粉的紅豆,綠綠抹茶的自然草香味令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透過咖啡館的落地玻璃窗,紫堂夏的眸光落在她開心的俏容上。

  今天裴心采似乎顯得優遊自在,平時她出門總有數名保鏢及保姆跟隨,難得見她只有一個人。

  紫堂夏的眼光拉了回來,看著面前兩鬢有些花白的睿智長者。“老師,要不要再點一杯咖啡?”

  松本武德是他的高中導師,在校時,他就因擔任學生會長的職務,必須經常與老師聯係,這份師生情誼一直維持到現在,從沒有改變過。

  對他來說,獨身未婚的老師亦師亦父,每當他有無法排遣的壓力時,他不曾找過自己的父母,反而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老師。

  “紫堂,你好像在看什麼人是嗎?”松本武德洞悉地問。

  紫堂夏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對面的露天吃茶店前,那個穿白色套頭毛衣和牛仔褲的女孩是我的未婚妻。”

  很奇怪,她的甜美和笑容在他心中越來越鮮明,過去他不曾期待過兩人每周兩次的午餐約會,可是自從前兩天見過她之後,他竟開始期待下次與她見面的時間。

  他喜歡看她說話時神采飛揚的笑眸,還有她不必胭脂就紅艷艷的菱型櫻唇,如果要把這些歸咎於他對裴心采“有好感”,那他……承認。

  “哦?”松本武德順著紫堂夏的目光望過去,看到白毛衣女孩正大口大口的舀著碗裏的冰吃,他讚許地頻頻點頭。“很活潑的女孩,很適合你。”

  “老師真覺得她適合我嗎?”紫堂夏笑了,那小妮子吃冰的速度還真驚人。

  自幼就被培育為集團接班人,他擅長隱藏情緒,可是在親厚的老師面前,一切偽裝都可以卸下。

  松本武德寬慰地道:“原本當你告訴我,你的未婚妻是大財閥的大家閨秀時,我還擔心你那出自名門、必有分寸規矩的未婚妻會在婚後與你相敬如賓,如今我不擔心了,會在冷天裏那樣爽快吃冰的女孩,性格必定是爽朗開朗的,就算你想與她相敬如賓,她也會不依。”

  “您也知道婚姻對我來說,不過是一項利益交換。”紫堂夏淡淡地說,眸光卻不由自主又往吃茶店的方面巡了一眼。

  松本武德搖了搖頭。“孩子,你的缺點就是太內斂了,試著放鬆一點,人是感情的動物,就算是以商業利益為考量的婚姻,也不必把自己的心繃得那麼緊啊。”

  紫堂夏啜了口熱咖啡,沒有解釋,他不想交心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想有弱點。

  愛情會使人脆弱、使人盲目,他的兄長紫堂永便是因為女友的背叛而走上自殺的絕路,他不允許自己變成那種只看重愛情的無用男人,愛人,只會摧毀人……

  他的眸光不由自主又轉到露天吃茶店的裴心采身上。

  老天!她居然招手要叫第二碗冰。

  看著她益發明亮的俏麗臉龐,他不禁莞爾搖頭。

  看來她很喜歡吃冰,下次午餐約會的時候,他會記得挑一個有賣冰淇淋的餐廳。




第四章

  上午九點整,紫堂夏已經西裝革履地坐在社長室裏了。

  他從不遲到,永遠在早上七點就起床,到公司之前,他慣例看完四份報紙,晨間的主管會報之前,他則會將要指示各部門主管的事宜在腦中整理一遍。

  此刻,他正專注地盯著電腦熒幕裏的年度營運表,煙,在一旁煙灰缸裏冒著煙絲裊裊。

  他在思考著未來十年的集團營運目標,他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集團衰盛,他必須謹慎,不能下錯任何一步棋。

  “社長,裴小姐來了。”秘書的聲音從內線傳出。

  他愣了愣,暫時停止移動手中的滑鼠。

  “請她進來。”

  昨晚他作了一個可笑的夢,他竟然夢見裴心采在吃冰的情況。

  夢裏的她,吃完抹茶冰又吃紅豆冰,吃完紅豆冰再吃麻稻冰,跟著再吃山藥泥冰,接著又吃楓糖冰、香草冰……總之,夢裏的她一直在吃冰。

  身為紫堂集團的總裁,他當然不會把這樣荒唐的夢境告訴任何人。

  如果和哉知道了,必定會把他的夢曲解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他絕不能透露半句。

  “哈羅!紫堂夏。”心亮神采飛揚地走進來,一見到他,她就綻放出一記會令人失神的美麗笑容。

  “今天是我們午餐約會的日子嗎?”他踱離辦公桌,身形修長而優雅。

  她今天的穿著很輕便,一襲簡單的過膝土黃色洋裝,脖子係了一條柔黃色絲巾,足蹬咖啡色馬靴。

  他喜歡她今天的打扮,馬靴比高跟鞋適合她,尤其是穿在她身上,有股巾幗不讓須眉的神氣味道。

  她嫣然一笑。“不是,那是明天的事。”

  “那麼你今天來——”他蹙起了眉心,因為他居然莫名其妙的一直盯著她飽滿有形的菱唇看。

  心亮笑盈盈地說:“是這樣的,你說我可以參加遊樂城的計劃,我就自己和企劃部的負責人黑田小姐聯絡,她很歡迎我的加入,我待會就要去企劃部加入他們的討論。”

  紫堂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黑眸又超出心念地盯住了她靈秀精巧的下巴。

  他開始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待會兒等晨間會報結束之後,他要不要也加入企劃部的討論呢?那麼,他將可以一直看到她。

  “我可以先在你這裏喝咖啡嗎?”她慧黠的眉目閃著幾許俏皮與不恭。

  他沒有回答,直接按內線通話吩咐秘書。“石川小姐,送兩杯咖啡進來。”

  “謝謝你!”心亮甜甜一笑,手指頭一揚,指向他華美的書櫃。“那本《愛因斯坦》借我看好不好?”

  那本書已經絕版了,紀錄著關於愛因斯坦所有最詳實的事,上次她來這裏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回去覬覦了好久,今天總算可以得償所願。

  她的模樣好饞涎,那本書對她來說像是稀世珍寶,這種專注又渴望某樣事物的神情,過去從不曾在她的臉上見過。

  她和過去的裴心采不一樣,這不是幻覺。

  可是如果不是幻覺,又是什麼呢?

  明明就是一樣的人,一樣的美麗五官,一樣的窈窕身段,一樣的柔亮嗓音,這世上總不可能有兩個裴心采吧?

  “你要看什麼書都可以自己拿。”他不置可否地說。

  “謝謝!”她像個孩子般雀躍,立刻奔過去取書看。

  她的舉動令他不由得感覺好笑以及一點點的……嗯,挫敗。

  原來她在去企劃部之前先繞來這裏不是來看他的,而是來借書看的,他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吸引力。

  “社長,晨間會報的時間還有五分鐘。”石川秘書通報。

  紫堂夏拿起資料走出去,離開社長室之前,心亮還低垂著頭,專注地在看書,她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更加沒有抬頭。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沒有男性魅力的男人,因為他不如一本書。



  中午的休息時間到了!

  心亮神清氣爽地從企劃部離開,步履輕快的進入電梯,數字往最高樓層攀升,她再度回到社長室。

  她對石川秘書做了個噓的保密動作,石川秘書也很識趣地以“成人之美”的微笑目送未來的社長夫人自己推開社長室的大門。

  “嗨!紫堂夏,我知道你公司附近有家很好吃的拉面店,我們去吃拉面好嗎?”

  心亮清朗的聲音漫開來,紫堂夏從卷宗裏抬頭,挑起一道俊眉。

  今天第二度,她令他感到錯愕。

  對於用餐的地點,裴心采從來不曾發表過任何意見,總是溫馴地任由他決定,即使是她不喜歡的菜肴,她也會皺著眉心把菜吃下去。

  而現在,她居然主動提議要去吃拉面,難道她不覺得吃拉面有失她的身分嗎?

  “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面?”她提供著遲來的體貼,微微揚起娟挺鼻梁問。

  “不,我很喜歡。”他已恢復了從容,俊挺冷漠的面容因拉面的回憶而顯得有溫度。

  自小,他由奶娘照顧,奶娘煮得一手好味噌拉面,每當大考來臨的前一夜,他母親總會吩咐廚房燉熬許多上等的昂貴補品給他補充精力,而他,卻總是期待半夜那碗奶娘煮的熱騰騰味噌拉面。

  他已經許久未曾去吃拉面了,最後一次吃的時候,是在奶娘的喪禮結束之後。

  那天,他一個人在舉行喪禮的沿海小鎮附近找了家小小的拉面店,懷著感傷的情緒將拉面吃完。

  他是鐵漢,也自我期許要成為鐵漢,可是那天他卻脆弱無比,似乎只有溫習記憶中味噌拉面的味道才可以衝淡他失去奶娘的悲傷。

  “既然你也喜歡吃,那還等什麼,走吧!”

  心亮笑盈盈的拉著他往外走,拉得那麼順手,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臉部瞬間僵掉的表情。

  因為她不知道,這可是紫堂夏與“裴心采”這對未婚夫妻首次親密的肢體接觸哩!

  小小的拉面店只有十五個座位,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座位,心亮一馬當先坐下來,搓了搓涼涼的手。

  “兩位要吃什麼面?”跑堂吆喝著問。

  “味噌拉面。”他們異口同聲回答。

  心亮的晶眸立時露出誇讚。“你怎麼也知道這裏的味噌拉面最好吃?”

  她是看旅遊書上介紹的,莫非他早就來光顧過?

  “我喜歡味噌拉面。”他凝視著她動人長睫,與她閃亮的眸子相纏。“小時候我奶娘常煮給我吃,她煮的味噌拉面滋味上佳,沒人比得上。”

  “是嗎?”她很有興趣。“改天可以請她也煮給我吃嗎?”

  他凝視了她好幾秒才淡淡地說:“她已經在兩年前過世了。”

  “噢!那你一定很傷心。”

  那種感覺一定就像一直住在她尼泊爾家隔壁的普娜奶奶過世時,她也哭得淅瀝嘩啦一樣。

  “我很想念她老人家。”童年時光,父母忙於應酬,幾乎都是奶娘陪他和兄長度過的。

  “你可以常去她的墓園看她啊。”她坦率的看著他,自告奮勇的說:“有空的話,我可以陪你去。”

  她的杏眼湛如燦星,語氣誠懇不造作,他們肩並肩坐著,中間幾乎沒有空隙,當他專注地凝睇著她時,幾乎快可以與她鼻尖碰鼻尖了。

  老天!為什麼他這樣看著她?

  心亮別過頭去,心慌意亂的玩著筷子,她的臉頰止不住地染上一片酡紅。

  意識到旁邊的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為了表示自己的愜意,她索性把筷子當筆轉。

  轉啊轉的,悲劇發生了!她倒霉的打到了自己的鼻梁。

  “好痛!”她揉著鼻梁,嘴角痛得抽動了一下。

  紫堂夏忍不住逸出愉快的笑聲。她的動作太好笑了,也……太可愛。

  她瞪著他唇邊越擴越大的笑意。“你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嗎?”

  “來!兩碗味噌拉面!”跑堂送上面。

  一看到熱騰騰的拉面,心亮無暇指控他,連忙拿起辣椒粉猛往面裏加。

  尼泊爾的食物受到印度影響,食物中大量使用幹辣椒、胡椒和種種香辛料,因此她自小就對辣味愛不釋口,餐餐必要辣椒才過癮。

  她早已把辣味當成生命的一部份,這幾天在她母親那裏都吃得極為精致清淡,她真的好想辣椒的味道哦。

  他詫異地盯著她。“你吃這樣不會太辣嗎?”

  她整碗面都快變紅色的了,恐怕吃完這碗面,待會兒會從她口中噴出火焰來。

  “這樣吃才過癮。”她衝著他一笑,然後先喝一口湯,品嘗絕妙湯底。

  他揚起眉心。

  過癮——以前好像沒聽過她用這個字眼,不過從她口中說出,他居然不覺得突兀,還滿順耳的。

  “快吃啊!我還要回去繼續加入企劃部的討論哩。”她活力十足地催促他,想到遊樂城的那些浩大工程,她的心都熱了。

  京都飯店西餐部的雅座裏,一名風采神俊的男子與一名衣著時髦摩登的女子面對面坐著,氣氛很好,食物也很好,一切都很完美,看不出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這裏的主廚手藝真好,把這尾明蝦煎得剛剛好。”

  奧田多香子勾勒一抹微笑,展露她優雅華麗的手勢,用刀叉將一尾大明蝦的殼剝得很專業。

  她知道自己幸運,因為她正在跟社交圈最有價值的男人約會,盡管紫堂夏他已經在不久前訂婚了,但她不以為裴心采那個出身名門的小家碧玉能抓牢他的心。

  既然她可以留在紫堂夏身邊將近兩年的時間,她就有把握可以永遠留住他的心,他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男人,她奧田多香子同樣是所有男人夢想捧在手掌心愛憐的寶貝。

  “我明天就要到法國出差了,要記得想我好嗎?”奧田多香子微微一笑,自信滿滿的舉手投足,兼具了感性與理性。

  她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女強人,連鎖頂級美容沙龍的負責人,代理法國當紅的保養品牌,平時就深諳保養美容之道,擁豪宅、坐名車,出入的排場比明星還炫人。

  自從紫堂夏和裴心采訂婚之後,她就更加講究自己的排場,務求不輸給裴心采。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怎麼樣都比不過含著金湯匙出身的裴心采,可是出於嫉妒的心理,就是忍不住想比。

  紫堂夏愛她嗎?

  她想是的。

  如果他不愛她,就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他早已習慣了她的肉體,她相信只有她可以帶給他歡愉。

  至於裴心采,她只是名義上的紫堂家少奶奶,絲毫不會阻礙她與紫堂夏的交往。

  “夏,你怎麼都不講話?”奧田多香子啜了口香檳,體貼地問道:“是不是工作有什麼煩心的地方,我可以幫你分憂解勞嗎?”

  交往以來,她都扮演著聰慧時尚女的角色,她從來不會對紫堂夏索命連環call,每隔幾天她就會雲淡風輕地撥一通電話給他,詢問兩人見面的可能性。

  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也絕不會拖泥帶水,總是爽快地問候之後挂電話。

  而他,也會在不能與她見面的日子裏,派秘書送些價值不菲的珠寶給她,更直言若她有需要金援的時候,可以直接向他開口,他會盡量滿足她。

  她從未曾向他開口要過錢,她不要他們的關係建立在金錢上,那會使他們親密的肉體關係變成一種交易,她痛恨那種感覺。

  她要他認為她是他的女朋友,也要他認為除了真感情,她對他是沒有所求的,他們的感情沒有辦法用金錢來衡量。

  “沒什麼。”紫堂夏淡淡地送牛排人口。

  他居然在和多香子吃飯的時候想到裴心采燦爛的笑容,看到多香子吃明蝦的方法也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大而化之的裴心采。

  今天是周末夜,她在做什麼?

  未婚夫在和別的女人約會晚餐,她呢?是不是也在和別的男人吃飯?

  “待會兒到房裏我替你好好按摩,讓你放鬆一下。”她沒有再追問,體貼地為他再斟酒。

  就是這樣的知情識趣才使得紫堂夏沒有對她厭煩吧?在他心中,她奧田多香於是一個懂進退、識大體,不吵不鬧的理性女人,對於他的訂婚,她欣然地接受了,沒有半句微詞。

  天知道努力隱藏原本個性的她有多痛苦!她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愛有欲的女人,又怎能忍受自己深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訂婚,即將步入禮堂呢?

  為什麼她配不上紫堂夏?為什麼憑她的美貌與才華無法當上紫堂家的少奶奶?她恨紫堂夏!她真的對他又愛又恨!

  男女激情的歡愉聲在到達高潮後歸於平靜,室內只剩微微的喘息聲,床上原本肢體交纏的兩個人也已經分開了,紫堂夏在抽煙,奧田多香子則進浴間衝澡。

  每次約會的順序都是由她安排的,她會先訂餐廳,通常以飯店裏的高級餐廳為首選,吃完美好的晚餐之後就直接進入她已訂好的房間,享受幾個小時的歡愉。

  今天也不例外。

  溫存之後,她依戀地靠在他的胸前,幻想著這副厚實的胸膛永遠是她一個人的。

  他們從未一起去旅行過,飯店是他們見面唯一的地點,似乎他們的交往無法攤在陽光下,她必須改變這種劣勢。

  “夏,我們下個月一起到希臘去旅行好不好?”她用指甲輕輕在他胸膛來回畫著。“我們可以悠哉地在那裏住上一個禮拜,享受愛琴海的洗禮,還可以躺在沙灘上做日光浴,擁抱海洋……”

  “鈴……”他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她浪漫的敘述。

  “我是紫堂夏。”

  “我是裴心采!”心亮興奮的問。“你在哪裏?在家裏嗎?”

  他敏感的意識到自己的脈搏因為聽到裴心采的聲音加快了許多,難道他一整天都在期待聽到她的聲音嗎?

  他從來不曾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中,他之所以與奧田多香子發展穩定的性關係,只因他對嫖妓沒興趣。

  他不喜歡和來歷不明的女人做愛,也不想哪天會有莫名其妙的女子挺著肚子來叫他負責。

  奧田多香子在各方面都獨立而自主,她是一個成熟理性的女人,也是安全的女人,不會帶給他任何麻煩,所以他才會與她持續交往下去。

  “我和朋友在外面。”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喔!”她的語氣很失望。“我剛剛看到國家地理頻道,有個節目在介紹古埃及的造城方法,我想可能對你的遊樂城計劃有幫助,所以想叫你看看。”

  “你可以看了轉述讓我知道。”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俊目逡巡著她所說的頻道。唇角泛起一抹他自己也沒察覺的微笑。

  “好吧!也只好這樣了,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她準備挂電話。

  “等等——”他不由自主的想知道她今天的生活。“吃過飯了嗎?”

  “當然吃過了啊,現在都十點了耶。”心亮大笑,像個管家婆似的質問,“你呢?有吃飯嗎?石川秘書說你經常工作到忘了吃飯,不要把自己當鐵人哦,你只是一個凡人,很平凡、很平凡的人而已,知道吧?”

  這也是她經常叨念她老爸的話,因為裴恩州教授也經常廢寢忘食地工作,結果把好好的胃都搞壞了。

  “我知道。”笑意不由得染上他的嘴角,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平凡人,她是第一個。“你明天要做什麼?”

  “我?”心亮想了想。“去賞櫻花吧。”如果她還溜得出去的話.不過好像很難。

  上回由子幫她溜出去,結果害由子被她母親數落了一頓,由子大概不敢再幫她了。

  “天氣涼,不要吃太多冰,知道嗎?”他說出了自己不敢相信的叮嚀與一些些的……關懷。

  “你怎麼知道我吃冰?”心亮詫異地喊。

  不可能啊,應該沒人知道才對,難道她母親還另外派有私家偵探盯著她的行蹤?應該不至於要搞成這麼嚴肅吧?

  “總之,冬天吃冰對身體不好,早點休息,晚安。”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未婚妻道晚安,感覺很……特別。

  根據企劃部的負責人黑石小姐向他報告,她在參加討論時非常主動爽朗,一點也不羞怯,還很活潑的與他們打成一片,一點未來社長夫人的架子都沒有,大家都很喜歡她。

  過去他也曾領裴心采參觀過公司內部,她拘謹一如小學生,總是低垂著眉眼,不論他對她介紹些什麼,她都默不出聲。

  現在的裴心采和過去有如天壤之別,她居然可以讓挑剔,的黑石佩服,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對她越來越有興趣了。

  “夏,我剛剛說到我們下個月找時間去希臘旅行……”奧田多香子笑語晏晏地提醒。

  她不是滋味的想著剛才他的對話,那分明是一名女子的來電,但她不會笨得問他,因為那會使她在紫堂夏的心目中驟然降分。

  他打斷了她的話,“我半年之內都抽不出時間旅行,如果你想去的話,我會叫秘書替你安排行程。”

  心頭的熱烈涼了一半,她勉強擠出一個“我了解”的體貼笑容。“我也知道你工作繁忙,我只是隨便提提,並不是真的想去。”

  她不想承認自己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角色,縱然她心知肚明紫堂夏只是將她當成一個性伴侶看待而已,沒有任何女人可以羈絆住他的心。

  可是剛剛打電話來的那個女人……他從未用過那樣關懷的語氣對她說話,會是裴心采嗎?

  如果是裴心采的話,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展到那種地步的?

  她不可以讓裴心采在紫堂夏的心中有地位,她可以忍受他的妻子是另一個女人,卻不能忍受他愛著另一個女人。

  她輕輕扯下浴巾,露出豐滿誘人的酥胸,試圖與他再溫存一次。

  “我今天累了。”他推開了嬌軟的胴體,起身走進浴室。

  獨留在床上的奧田多香子憎怨地瞪著浴室的門,美眸泛起絲縷愛恨情仇。

  她必須扳回劣勢,在紫堂夏還願意將時間花在她身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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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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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2 17: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麼說來,這項投資案在法律上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紫堂夏最後一次審視企劃書,放鬆地捻熄煙蒂,轉而啜了一口黑咖啡。

  “完全合法。”石野和哉扭扭僵掉的頸部,關掉他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同時也代表了他今天的匯報告一段落。

  他們今天討論一項重大投資案,這項與新加坡及香港共同投資的案子,將會把廠房設在勞工廉價的中國大陸廣東省,因此紫堂夏格外小心,仔細與石野和哉將相關的法律問題都研擬了一遍。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紫堂夏簡單的下逐客令。

  “這位社長,你太不夠意思了吧?”石野和哉抗議道,“從早上七點我就坐在這裏為你賣老命,你居然連午飯也不請我吃一頓?”

  紫堂夏不為所動的看著他。“我可以請司機送你去最昂貴的料理店享用午餐,帳單由我來付。”

  “難道你就那麼吝於抽出一點時間來陪我嗎?”石野和哉揚揚唇角,似乎並不打算離開。

  他覺得事有蹊蹺,每次他來,他們總會一起吃個便飯,今天紫堂夏卻趕他走?太奇怪了。

  “改天再陪你,或者你可以先跟我的秘書預約個時間。”紫堂夏不痛不癢的提議。

  “這什麼話?”石野和哉悠閒的起身,當自己家一樣的從咖啡壺裏倒咖啡喝,擺明了他還不要走。

  “社長,裴小姐來了。”石川秘書通報。

  聞言,石野和哉霹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調侃表情。“原來如此!佳人有約,難怪你要急忙把我這個電燈泡送走了。”

  紫堂夏的神情不置可否,沒有回答。

  今天是他們午餐約會的日子,這兩天來,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他有她的電話號碼,若想見她,可以很簡單的撥一通電話給她,約她出來,吃飯或是聽場音樂演奏會都可以,未婚夫約會未婚妻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個中原因錯綜復雜,他難以解釋。

  “我終於可以看看‘判若兩人,的裴心采小姐是何模樣了。”石野和哉很樂,因為那家夥一直否認愛上了裴心采,今天就讓他好好來鑒定鑒定。

  “難道你想留下來?”紫堂夏挑眉,他發誓這輩子還沒見過比石野和哉還厚臉皮的人。

  石野和哉爾雅輕鬆地微笑。“如果你不強烈反對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心亮已經踩著輕快的步履走了進來。

  紫堂夏的目光不著痕跡的跟著她。

  她還是穿著典雅的裙裝,或許褲裝會更適合舉止瀟灑的她,這是過去他對她不曾有過的感覺。

  “心采小姐,你好。”石野和哉儒雅地微笑問候,並且用他律師的獨到眼光,很快地把她研究了一遍。

  裴心采跟過去一樣,只是步伐輕快了些,沒有什麼不同嘛。

  “哦——律師——你好。”心亮連忙跟室內另一名陌生男子打招呼,雖然她的反應有點遲鈍,不過她應該沒認錯人。

  她知道這個人,心采提過,她也在心采的訂婚喜宴照上看過他的照片,他叫石野和哉,是紫堂夏大學法律係的死黨,目前專任紫堂集團的法律顧問。

  “心采,石野律師堅持不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飯。”俊逸冷漠的臉龐在見到他想見的人後,露出了些許人味。

  “我不介意!”心亮盯著石野和哉神氣的律師徽章,欽佩地說:“日本的律師執照不好考,待會吃飯的時候,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嗎?”

  她最佩服學有專精的人士,因為她做事沒有恒心,常常都只有三分鐘熱度,所以砥勵自己要和這些人士多多學習,將來才會出人頭地。

  “當然可以。”石野和哉欣然答應。

  紫堂夏挑著俊挺劍眉,波瀾不興地看著他們相談甚歡,先是遊樂城,接著是律師,他的未婚妻什麼時候又對律師這個行業發生興趣了?

  如果她真有興趣,可以直接請教他這個未婚夫,他也考有律師執照,他不認為自己的專業素養會比石野和哉差。

  驀然,他皺起眉頭。

  他這是在吃醋嗎?吃石野和哉的醋……不,不可能。

  如果不是在吃石野的醋,他為何會對他們相談甚歡的畫面覺得礙眼?

  “走吧。”他淡淡地打斷他們的談話,狀似不經意地攬住心亮的肩往外走,心亮渾然未察他的舉動代表著什麼。

  女主角沒有察覺,後頭那隻大燈泡卻察覺了。

  石野和哉悠閒地跟在前頭那對璧人身後,嘴角飽含笑意,笑容耐人尋味。

  一個男人要娶一個女人是安定的開始,可是如果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就是苦痛的開始嘍。

  星期天上午,心亮因為太早起了,所以才十點半就又懶洋洋的滾回床上睡回籠覺。

  這個家的家規好嚴,每天她都必須七點半起床,八點下樓向母親問早,然後母女倆一起吃早餐,就連禮拜天也不例外,害她天天都好想睡。

  所以當房裏的電話鈴響時,她先是詛咒了幾聲是哪個不識相的人打來的,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起電話。

  “誰……誰啊?”她迷迷糊糊的問,連眼睛都沒睜開。

  “紫堂夏。”

  “啊?誰?”她沒聽清楚。

  “紫堂夏,你的未婚夫。”這次話多了點,多加了一句。

  “哦——啊——你——你啊——”心亮霍地從床上坐直起來,混沌的腦袋立刻清醒了大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怪了,他怎麼會突然打電話給她?他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她,更別說是禮拜天,她來京都已經兩個禮拜了,這是首次接到他的電話。

  “十二點我去接你,我們出去走走。”說完,他挂了電話。

  心亮還傻愣愣的看著話筒發呆,由子已經敲門走了進來。

  由於手裏捧著幾套衣服。“小姐,夫人吩咐我來協助你梳粧打扮,紫堂少爺十二點鐘的時候會來接你。”

  “哦,我知道了。”心亮任由由子替她裝扮,今天她的打扮和平常不太一樣,比較休閒了一點。

  “由子,為什麼不給我穿洋裝?”心亮看著鏡中的自己,淺灰色連帽的棉質休閒外套,同色長褲,外套裏是一件淺粉紅色長袖T恤,脖子係了條白色絲巾,增添了幾分俏麗。

  心采的衣櫃裏清一色都是裙裝,害她每次都穿的好別扭,她真是想念她家裏那些磨不破又好穿好看的牛仔褲。

  “紫堂少爺說要帶小姐到郊外走走,所以夫人馬上吩咐精品店送了幾套休閒服過來。”由子誇讚地替心亮梳頭髮。“小姐,你穿這樣真好看。”

  “我也覺得我還是穿長褲比較好看。”心亮調皮地對著鏡子做了個跳躍的投籃姿勢,自覺瀟灑漂亮極了。

  “小——小姐——”由子錯愕的看著向來溫雅的小姐。

  心亮尷尬的幹笑一聲。“哈——時間好像已經到了,我要下去了,由子,謝謝你嘍。”

  她輕快的奔下樓,在看到端坐在沙發裏的沈鬱窈之後煞住腳步。

  沈鬱窈沒有責備她的走相,反而在微笑。“心采,我很高興紫堂少爺首次約會你,這表示你們的關係有所進步,你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今天出去玩晚一點回來沒關係。”

  據說紫堂夏有個來往兩年的女性親密友人,先前她還煩惱文靜的心采無法捉住紫堂夏的心,現在看來她是白擔心了。

  “好的,媽。”心亮恭謹地彎身道別。“我走了,媽,再見。”

  一出沈家大門,心亮就立刻恢復了蹦蹦跳跳,像只放出鳥籠的小鳥一樣快活。

  她是開心可以與長年未見的母親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沒錯,可是家規實在太多了,她真佩服心采可以忍受那些冗長的規定,像她就萬萬遵守不來。

  “你好像很開心。”紫堂夏在心亮上車之後,踩了油門駛向公道。

  今天他親自駕車,衣著與她同樣輕便,而且巧合的是,他也穿了淺灰色的運動休閒服,兩個人看起來好像穿情侶裝。

  她巧笑倩兮地對他一笑。“你好像心情也很好。”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他的語氣刻意輕描淡寫,不想讓她認為他很重視這次的約會,雖然在他心裏,他確實認為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以她的細膩,她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哦?那我們要去哪裏玩?”心亮揚著眉梢漫不經心的問。

  她把窗戶降下來,吹著自然風,感覺更加舒服。

  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皺起眉頭。

  她的重點好像都放在“玩”上,她究竟明不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

  那天三個人的午餐,席間,她對石野頻頻發問,重心都放在石野身上,末了兩人還交換了電話號碼,偏偏該死的石野和哉又對她一副充滿興趣的樣子,此舉已經引起了他的重視。

  “到了你就知道。”不習慣主動付出感情的他,回答的聲音又降了溫度。

  車子往深山裏開了約莫兩小時,沿路上隨處可見落櫻紛飛,心亮趴在窗戶上欣賞連綿不斷的動人景致,驚嘆一處又一處的美麗。

  “我願意醉死在這片遼闊的景色裏,家鄉的風景是不滅的太陽、升起的月亮……”她哼著尼泊爾歌。

  “你在唱什麼?”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要學嗎?”她玩興大起,故意挑釁地說:“還是不要好了,我打賭你一定學不會,你根本沒有語言天份。”

  “我不會?”他略略揚眉,中了她的激將法。

  “對,你不會。”她面露微笑,像個端莊的淑女,心裏卻在打著餿主意。

  這個人太沒有人味了,像個機器人一樣的工作,石川秘書說,他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滿滿的,連點私人時間都沒有。

  心采要嫁這樣的人太可憐了,如果她不能幫心采爭取到不嫁的權益,起碼要把紫堂夏的“人性”激發出來,以免心采整天跟個冷冰冰的人生活在一起,那多悲哀。

  “我不可能學不會。”他傲傲地說。

  心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俊挺的側顏。“好啊,那就試試看啊。”

  於是他一句一句的跟她學,二十分鐘後,他已經可以完整的哼完一首歌了。

  她只能說,他真的很有語言天份。

  “你學得很快,你的歌聲也很好,你應該多唱唱歌才對,你可以用歌聲迷倒一票女孩子。”她由衷地說。

  他居然會為了她顯然言過其實的誇讚而臉紅。

  “我再教你唱另外一首歌。”心亮興致高昂地哼起了另一首尼泊爾著名民謠。

  一路哼哼唱唱,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下午三點,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度假別墅周圍的楓紅美景讓心亮連連讚嘆漫長的路程是值得的。

  “這裏是哪裏?好美!”心亮在木造別墅裏裏外外蹦蹦跳跳,看著遠方遍野的芒草和滿山的白色不知名小花,霎時感到心曠神怡。

  紫堂夏淡淡地說:“這裏是紫堂家的度假別墅,通常夏天才會有人來,平常有專人會來打掃。”

  “放著這麼美的地方空置,實在太可惜了。”心亮嘴一努。“你平常都關在辦公大樓裏,有空應該常過來呼吸新鮮的空氣才對。”

  “你如果喜歡的話,我可以常陪你來。”

  “好啊!”沒有細想他話中深意怒,心亮漫不經心地轉到冰箱前打開,發現裏面是空的,她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看出她的意圖,長腿邁開往外走。“車上有食物。”

  她歡呼一聲,跟在他身後,準備幫忙提東西。

  車後座的東西琳瑯滿目,居然還有一瓶紅酒,他準備的東西也很有野趣,是戶外燒肉。

  “可是我現在就餓了。”心亮瞪著那些不能馬上吃的生肉、生魚和生菜,感覺饑腸轆轆,肚子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饑餓肚鳴。

  自從早上八點吃過早餐她就什麼也沒吃,現在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這裏有三明治和壽司。”

  他打開一隻透明保鮮盒,裏面有好幾種一口三明治,另一個盒子裏的則是綜合花壽司,兩樣看起來都很美味可口。

  “哇!”心亮立即動手,左右手各拿一樣,吃一口三明治再吃一口壽司,舉止像個貪吃的小孩。

  “慢慢吃,還很多,我不餓,統統給你吃。”他打開一罐茶類飲料推到她面前,很高興看到她立即就拿起飲料罐喝了一大口。

  心亮狼吞虎咽的把兩盒食物都解決了,既然他說他不餓,她也就不客氣了,自己吃的精光。

  “好飽!”她滿足地嘆了口氣,那堆未熟的食材已經引不起她的興趣了。“晚上再來烤肉,我們先到處走走。”

  她不由分說的拉起他,沒一會卻感覺到他的手反扣住她的手,換成他牽著她。

  "天哪!這裏是桃花源!"

  心亮恣意地在山林間奔跑,美麗的楓樹是山裏的寶藏,枯樹葉像大地的地毯,踩下去會有沙沙的聲音,她忘情的躺在樹葉上,不在乎弄臟了名貴的衣物。

  如果有相機就好了,她要把這些美景全部拍攝下來,以後給費娃和塔安他們看,這裏的美和尼泊爾是截然不同的。

  紫堂夏盯著她美麗發亮的臉龐,神采奕奕的模樣,就連跑了滿山遍野也臉不紅氣不喘,體力好得不像曬不得一丁點太陽的大家閨秀。

  她……真的是裴心采嗎?

  首次他在心中產生了疑問。

  “紫堂夏!我們來玩比手劃腳。”她笑嘻嘻,不懷好意的提議。

  她喜歡團康活動,這些遊戲在她小時候就會了,總能把費娃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立即否決,“不要。”那太幼稚了。

  “你不敢?”她似笑非笑,決定再來激他。

  “我不敢?”他的劍眉不服輸地揚起,又中計了。

  於是他開始和她玩起很幼稚的比手劃腳,到最後是心亮不想玩了,他還不放過她,非要比個高下不可。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投降了。”她笑著比著前方一株大樹。“我們來比誰先跑到那株大樹下,輸的人要被贏的人彈耳朵。”

  他點了點頭,同意。

  “五、四、三、二——開始!”心亮大喊。

  她跑得很快,一心想贏他,在卻聽到他的悶哼後心頭一緊,連忙煞住腳步回頭,只來得及看見他倒下的瞬間畫面。

  “紫堂夏!”

  她火速奔到他身邊,他被獵器給絆倒了,右手軟綿綿像不會動,好像骨折了。

  “不要動!”她立刻拿下絲巾替他固定手臂,技巧熟練而純熟,這些基本的急救常識都是她自小就被父親訓練的。

  他盯著她的目光很古怪。“你——究竟是誰?”

  “什麼?”心亮被他突如其來的問句嚇了一大跳,她作賊心虛地不敢與他的眼光接觸。

  他啞然失笑的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太多心了,她是裴心采,他的未婚妻,除了這個身分,她還能是誰呢?

  他不能因為她的言行舉止改變了就懷疑她不是裴心采,更何況她的轉變是好的,是他所喜歡的,如果她沒有這樣的轉變,他明白自己還是會對她這個未婚妻視若無睹。

  “沒什麼就好。”心亮在心裏謝天謝地的喃喃自語,然後扶起無法自己起身的紫堂夏。“我扶你起來。”

  他們的身軀第一次靠得這麼近,心亮攙扶著他,鼻尖聞著他身上的淡淡男子氣息,再把頭往上一點點就看見他俊挺的臉孔了……奇怪了,怎麼會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他媽媽是怎麼生的?

  “看什麼?”他發現了她入迷似的凝視。

  “沒什麼。”心亮連忙從心猿意馬中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的神經。

  回到別墅,心亮把受傷的紫堂夏安置在沙發上,三明治和壽司都被她吃完了,她決定要煮點特別的東西給他吃。

  “你先坐一下,我馬上就煮好了。”她用“你拭目以待,我要大展身手”的語氣說。

  “你可以慢慢來。”他盯著她忙碌的身影。

  他早已知道裴心采的廚藝上佳,又為了當紫堂家的媳婦特別去上料理學校,讓廚藝更上層樓。

  心亮用那些烤肉材料煮了尼泊爾料理,雖然她自知手藝蹩腳,不過相信經過辛香料的掩蓋之後,他也嘗不出好壞。

  “好辣。”他皺起眉頭。

  “吃一點辣椒有益身體。”她就坐在他的身邊喂他,因為他右手骨折,左手也受傷了。

  “你這不是一點。”他盯著湯碗裏的紅顏色,看起來是很美味沒錯,可是加了那麼多辣椒的湯真的會好喝嗎?

  “好吧。”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又送了一湯匙湯到他嘴邊。“反正你現在不吃也不行了,所有的材料都被我丟到湯裏,除非你打算餓到我們離開這裏為止。”

  正如她所說,他不吃就會一直餓到他們離開這裏為止,他有種被整的感覺,不過他還是咬著牙把那碗辣死人的湯給喝完了。

  他撩去額間散落的劉海,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多辣椒。

  心亮看到他額上的汗珠,忍不住眨眨眼,好像看到天方夜譚。

  “原來你也會流汗。”平時他總是西裝革履,她不曾看過他流汗或服裝稍有不整齊的時候。

  “你煮的湯很辣,不流汗也不行。”

  他該好好問問她上的是哪一間料理學校,教她煮出這種怪東西來。

  “你不喜歡吃辣,和哉倒是說他很喜歡,我想改天我該煮這道湯給他試試。”心亮滿臉笑意地說。

  紫堂夏敏感的挑起了眉毛。“和哉?”

  她口中的和哉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家夥嗎?

  “對啊。”心亮心無城府地說:“他跟我一樣都沒有辣不行,他說他吃過最辣的食物是正宗的印度咖哩,他在印度旅行時吃到的,我真想吃吃看。”

  一陣不悅的感覺滑過他的心頭。“你們什麼時候聊到這個話題,我沒注意到。”

  那天在餐廳裏,他很留心他們在談些什麼,他很確定他們並沒有談到咖哩。

  “他打電話給我時聊到的啊。”心亮眉飛色舞的說:“我覺得他的故事好精彩,你聽過他高中時代怎麼一次同時擺平五個女朋友的故事嗎?還有,他大學時登山差一點就發生山難死在山裏,他英勇脫險又救了同隊的故事嗎?”

  他的不悅之情擴大了,他冷淡的說:“那些都是芝麻小事,不足挂齒。”

  很好,那家夥居然背著他打電話給他的未婚妻,看來石野是欠缺他的“問候”了。

  “我倒覺得很特別。”心亮揚起長睫,坦護著石野和哉。“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靠自己的意志力從冰天雪地的山裏脫險,更何況他還救了同隊的人,沒有自私的自己走掉,這種精神真的很令人敬佩……”

  他傾身,驟然吻住她兩片喋喋不休的艷紅嘴唇。

  “哦……”心亮慌亂的想躲,觸電般的感覺又令她倣佛飄在雲端,她喘不過氣來,卻又渴望他熱吻的溫度。

  他的舌尖靈巧的撬開了她毫無抵抗能力的雙唇,軟如絲綢的丁香小舌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棄甲投降了,任由他的翻攪吸吮、予取予求。

  良久,紫堂夏離開了她的唇,她嬌喘著,意亂情迷的看著他,全身還有軟麻麻的感覺。

  “為什麼……吻我?”

  她的心跳得好快,同時間,她的心裏也出現了濃濃的自責,她覺得自己禽獸不如,居然跟自己未來的姊夫接吻,她快要遭天打雷劈了。

  他溫柔的看著她酡紅的美麗面頰。“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只接吻,結婚以後,我就是你最親密的人。”

  他意在提醒她,過去他所說的那些關於“各玩各的、互不幹涉”的話都不算數了。

  她甜美的笑顏嫣然動人,她是屬於他的,不許別人佔有。

  婚後他不會和不必要的異性來往,她也不能亂交男朋友,她是他的妻子,只能專屬於他一個人。

  心亮傻愣愣的看著他。

  他說的沒有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們接吻是再平常也不過的事……

  可是,她並不是他的未婚妻啊,她是裴心亮,他未婚妻的妹妹,她怎麼可以和他接吻呢?

  他再度靠近她,想再吻她。

  心亮在他的唇還沒靠近之前就像著火似的彈跳開來。

  “我我我……晚安!我想睡了,我們明天再回去,你也早點睡!”

  她結結巴巴,帶著滿臉緋紅隨便奔進一間房間裏,然後手忙腳亂地鎖上門。

  鎖門後,她反身靠在門板上,摸著自己的心臟,感覺到那裏正卜通、卜通地快速跳動著。

  天哪!她苦惱的呻吟了一聲。

  “日本和尼泊爾的諸位神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對他有感覺的,你們可以大發慈悲教教我嗎?我該怎麼辦才好?”




第六章

  清晨。

  心亮躡手躡腳的探出頭去,客廳裏沒見到紫堂夏的人,她鬆了口氣,連忙套上外套走出大門。

  他應該還在房裏睡吧,他是睡一樓還是在二樓呢?

  昨晚她睡得極不安穩,那個纏綿火熱的吻一直到她的夢境裏打擾她,害她睡睡醒醒,不得安寧。

  她輕輕觸了觸自己冰涼的嘴唇,昨晚的感覺又回來了,她的心,竟然還有觸電般的感受,她真是瘋了。

  “裴心亮,不要想,你不要再想了。”心亮自我催眠般地自語著,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氣,想要忘記昨晚發生的事。

  唉,怎麼忘記嘛?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就算她可以一直假裝沒那回事也沒用,她要怎麼面對心采才好?

  回去以後就打電話向心采自首好了,可是……她要怎麼告訴心采呢?說她情不自禁嗎?

  老天!這很難耶!

  她這輩子從來沒碰過這麼復雜的事,一直以來,她都活得無憂無慮,最大的煩惱不過是磨破了一件心愛的牛仔褲,如此而已。

  她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悲有喜,只不過她生活的世界十分單純,她的悲喜都是小悲小喜,從來沒為什麼事傷神過。

  現在就不同了,她明顯已經為了她與心采與紫堂夏之間的三角關係在傷腦筋,這麼說來,她真的已經長大了。

  “小野妞,當你會為了感情之事煩惱時,你就真的長大了。”這是陸磊說的。

  感情……她喜歡紫堂夏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是她卻不討厭他的吻,也不討厭他牽著她的手,跟他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不會像心采所形容的那樣“度秒如年”,這樣就是喜歡了嗎?

  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要為他臉紅心跳才對嗎?

  她還未曾為他失常過,見到他,她很愉快,沒有見到他的候,她也不會想念他……這樣,她應該還不算真正的喜歡上紫堂夏吧?她抱著一線生機這麼自我安慰地想。

  “在想什麼?”

  冷不防紫堂夏的聲音出現在她耳後方。

  心亮驚跳了一下,一雙手已經親密的按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反轉過來。

  “怎麼不多睡一會?”他黑眸盯著她微微失神的臉蛋,她清新得像早晨的露珠。

  他單調呆板的世界已經改變了,她的存在將帶給他不同的生活,昨晚當他無法克制自己的吻了她之後,他就已經有所頓悟。

  他——紫堂夏,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他的未婚妻,他一直當做一隻漂亮昂貴花瓶,很刻意去忽視的未婚妻。

  “你你……不是在睡嗎?”

  一見到他的人,心亮又開始結結巴巴了,不但如此,她還不敢抬眼看他,只敢拙拙地瞪著他的胸膛看。

  天哪!為什麼她要不由自主的臉紅?她真是懊惱極了這種奇怪的變化,那個吻改變了一切。

  “我睡不著,一直想著你,所以早就起來了。”他把手裏的一小束花送到她手上,修長的手,繞緊了她纖細的腰。“我摘的花,不起眼,改天再補送你昂貴的花。”

  他自我解嘲的想,他從來沒有送過女人這麼寒酸的花束,沒想到第一次送未婚妻花,卻是送一把野花。

  “不必別的花,這個就很美了!”心亮忘了尷尬,她連忙把美麗的花束捧在懷裏,她熱愛一切大自然的東西。

  “我的手沒辦法開長途車,我已經通知司機來接我們了。”

  “你怎麼不告訴我呢?我會——”她硬生生將“開車”兩字吞回去,因為心采說過,她對機器有恐懼症,她不敢操作車子那麼龐大的機器。

  “會什麼?”他盯著她。

  她的眼睛眨啊眨的。

  “哦——我是說——你要不要吃早餐,我再去把昨天的湯熱一熱……”

  他低首,吻住她說話的小嘴。

  他喜歡她濃濃上揚的眉毛,還有那張平時愛笑愛說的艷紅小嘴……她百變的氣質令他迷惑與迷戀,他會弄懂她的。

  他在火熱的一吻之後下了一個結論。“我決定了,我們提前結婚。”

  “不行!”心亮還沒從熱吻中回過神來,聽到他說的話,她魂飛魄散地大喊。

  “為什麼不行?’他不悅的挑起了眉毛,她反應大得可疑。

  “因為……因為……”她把紅唇咬的好緊,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理由。

  他盯著她,冷冷的說:“因為你發現一個跟你更加談得來的對象,你要重新考慮我們的婚事。”

  “什麼?”心亮一頭霧水。“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懂。”他危險而陰鷙地看著她,緩慢的開口,“你因為石野和哉幾個無聊的英勇事跡而迷上他了,是嗎?”

  霎時,她一個頭兩個大,口幹舌燥的央求道:“別胡扯好嗎?我……”我是有苦衷的呀!

  她跟心采說好了,交換身分以一個月為限,現在才過了兩個禮拜,她就已經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了,她該怎麼善後呢?

  他定定的看著她,不容置啄地說:“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理由說服我,那麼我決定將婚禮提前,我會知會沈夫人,你只要安心等著做新娘就行。”

  車子在沈家大宅前停住,引擎尚未熄火。

  “洗個澡,好好休息,晚上我來接你。”紫堂夏輕鬆地說。

  他必須好好地看住她,因為他開始覺得,有許多無聊的登徒子會打他美麗未婚妻的歪主意。

  “那你呢?”心亮好奇的問,看著他骨折的手臂。“你要去看醫生嗎?”

  一路上他一直用他沒骨折的那隻受傷的手握著她的手,一刻也沒鬆開,氣氛曖昧而親密,有時候他還會捏捏她的手心,讓她的心狂跳不已。

  “你關心我,是嗎?”他露出難得的笑容,用受傷的左手輕撫住她的臉頰,湊過去吻住了她的唇。

  他分開了她的唇瓣,恣意地品嘗她的香甜。

  每當他吻她時,她總是緊張的握緊了粉拳,她的青澀令他悸動。

  他放開了她,她羞得滿臉發燙,耳畔盡是他男性濃濁的喘息。

  “心采……我……愛你。”他注視著她,目光火熱。

  心亮長長的睫毛垂下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火熱的情愫在她體內發酵,在這一刻,她多渴望她真的是裴心采!

  自從他吻了她第一次之後,每當他溼潤的唇接近她的唇時,她居然有被他吮吻的渴望,她無法理智的分析自己,只希望自己只是一時昏了頭,昏過了就會自動恢復正常。

  “為什麼不說話?”紫堂夏眼睛微瞇,她居然沒有回應他的示愛。

  心亮頭垂得更低了。

  前面的司機不知道會怎麼想?或者他已經司空見慣了。

  慢著!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想法?難道在她的心裏,她認為紫堂夏有很多女朋友嗎?

  依他的外貌與財勢,他要女人根本不難,為什麼她先前笨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一廂情願往她與心采與他之間的三角關係去想呢?

  “我……累了,晚上再聊。”她俏麗的小臉滿是苦惱,腦袋裏充斥著各式各樣她覺得很困難的問題。

  “好吧,我們晚上再聊。”他同意了她的說法,昨晚他沒睡好,想必她也一樣。

  心亮下了車,目送車身離去。

  一回到房間,她就急忙撥電話給心采。

  她必須向心采自首,雖然自首了也不能免除她犯下的滔天大罪,但是叫她憋在心裏實在太難受了。

  “這裏是裴家,我是裴恩州,請問找哪位?”

  哦!是她老爸!

  她連忙挂斷電話,以免露出馬腳。

  “天哪……我該怎麼辦才好?”

  她無語問蒼天的走進浴室,熱水已經放好了,她在沐浴過後將自己浸在滿是香精的熱水中,準備好好洗滌一下她紊亂的思緒。

  才一夜而已,為什麼一切都改變了?

  她再也無法把紫堂夏單純的當成是心采的未婚夫,也無法否認自己對他的感覺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特別。

  為什麼當他吻她時,她沒有立刻推開他呢?這究竟是為什麼?更糟的是,她的心還會浮掠過陣陣的騷動。

  想到這裏,她羞赧地掩住整張臉往水裏滑去。

  良久,她聽到腳步聲,有人走進了浴室。

  “小姐,紫堂少爺命人送了這件晚裝來……哦!老天!小姐!你怎麼了?!”

  心亮緩緩從水裏冒出來,看著驚慌失措的由子,無精打采地問:“什麼事?”

  由子猛拍胸口,驚魂未定。“小姐!你不會遊泳啊!你怎麼把整張臉埋進水裏去,嚇死我了。”

  “哦——我昨天學會遊泳的。”她胡亂瞎掰。

  由子微傲一笑。“紫堂少爺教你的?”

  難怪最近小姐都神采飛揚,原來她和紫堂少爺的感情大有增進,戀愛的女人最美,這句話果然沒錯。

  “對……”她敷衍的答,腦袋裏還在想著關於紫堂夏的問題。

  “小姐,你看,這套晚禮服美嗎?”由子笑盈盈的展示著手中提著的美麗晚禮服,那是一件會令每個女孩都心動的晚宴服。

  “好美……”心亮著迷地看著晚禮服,水眸也跟著夢幻了起來。

  穿這件衣服跟他跳舞一定很動人,旋轉的時候也必定有漂亮的波浪……驀然問,她皺起了眉頭。

  她居然在期待晚上與他的約會?她真的是瘋了……她露出慘切的表情來,又無力地滑進了水裏。

  “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浪漫的星光餐廳裏,紫堂夏的黑眸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他對面的未婚妻,純白色的收腰晚禮服將她嬌嫩修長的身段烘托得有如仙子。

  “謝……謝謝……”心亮坐立不安的拿起酒杯啜了口酒,長長的眼睫毛蓋了下來。

  他深邃的目光使她雙臉不由自主的飛上了嫣紅,胸口一陣無端的悸動。

  嗚嗚,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過去她根本不知道臉紅為何物,然而這兩天來她卻頻頻臉紅。

  明明出門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泰然自若的面對他,可是一見到他,她的心理建設就全不管用了。

  “我們跳舞。”他起身走到她座位旁,對她伸出手邀舞。

  心亮遲疑地看著舞池裏那些共舞的時尚男女,他們的舞步好深奧,看得她眼花撩亂。

  “我……”她可不想出去獻醜,於是死賴在椅子裏。

  “走吧。”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她,帶著她滑進舞池。

  她的舞姿很美,他一直想再看她跳舞,能夠在櫻樹下舞得那麼自在,想必她的舞蹈造詣不凡。

  此時,音樂換成了華爾滋,正好是他最喜歡的舞曲。

  音樂一揚起,心亮就暗喊不妙,他帶著她在舞池裏旋轉,優雅地與別人適時擦身滑舞,她被他轉得七葷八素,跟她原本想像的浪漫情節完全不同。

  不能說她不會跳舞,只能說她跳的舞比較不一樣,她跳的舞是隨興的,不像這些人那麼講究舞步的進退和架式。

  “你怎麼了?”他挑起了眉問,她的舞步淩亂,幾乎不成步調。

  “我……”她幹笑一聲打著哈哈。“大概是太累了。”

  等他們回到座位,心亮已經氣喘如牛,她連忙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登山都沒這麼累。

  “真巧,紫堂社長,能在這裏遇見您真是榮幸。”柔美嬌媚的聲音出現在心亮耳際,她邊喝水邊抬眼睨了一下,看到一名盛裝的美女站在他們桌旁。

  奧田多香子笑盈盈的看著心亮。“這位想必是裴小姐,未來的社長夫人,氣質果然高貴。”她偏頭看向紫堂夏,依然在笑。“不為我們介紹嗎?紫堂社長。”

  紫堂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采,這位是奧田小姐,仕女沙龍的負責人。”

  心亮放下水杯,露出一個甜笑。“奧田小姐,你好。”

  那個陽光般燦爛的清甜笑容令奧田多香子的心一擰。“裴小姐有空的話,可以到我店裏來美容保養,我可以給你七折的優惠,因為我和紫堂社長的交情很……特別。”

  說完,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心亮。

  紫堂夏緩緩抬起眉眼,不置可否地巡過奧田多香子美麗的臉孔,眼裏的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好啊。”心亮答應的幹脆,反正她去過美容沙龍那感覺還不錯,是種享受。

  意識到紫堂夏眼中的不悅,奧田多香子識趣地說:“不打擾兩位用餐了,很高興認識你,心采小姐,再見。”

  目送奧田多香子婀娜的身影離去,心亮羨慕地誇讚,“她好漂亮。”

  紫堂夏揚揚唇角沒有開口,薄唇抿成了一條線,黑眸同樣定格在奧田多香子的修長背影。

  聰明的女人終於變笨了。

  “紫堂家提出提早舉行婚禮的要求,我已經答應他們了。”沈鬱窈優雅地啜了口茶,滿意地續道:“這個周末,你和紫堂夏以未婚夫妻的身分同去東京招待美國來的重要客戶,這是紫堂家的要求。”

  心亮差點因她母親這三、兩句輕描淡寫的話而噴茶。

  “等等!”她連忙喊停,有種一團混亂的感覺。

  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打回去尼泊爾的電話都遇不到心采來接,她的罪惡感已經很深重了,她絕不能再代替心采與紫堂夏結婚。

  沈鬱窈責怪地睨了女兒一眼。“心采,你怎麼回事,說話不要莽莽撞撞的,你最近太失常了,我得請禮儀老師回來替你重新好好上課才行。”

  “媽,我不能和紫堂夏提早結婚!”心亮頭疼的舉反對票。

  “不要胡說。”沈鬱窈不悅地看著她。“你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結婚是遲早的事,現在紫堂家提出要早點舉行婚禮的要求,表示他們非常重視這門親事,你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可是……”心亮嘆了口氣。

  她不該和心采交換身分的,當初她們只考慮到會不會被發現身分的問題,卻沒把“感情”這類不受控制的問題給考慮下去,現在她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卻又無力收拾,她真的好痛恨自己。

  沈鬱窈根本沒看到女兒眼中的煩惱,一抹微笑躍上她美麗的嘴角。

  “你只要安心等著當新娘就行了,我會親手為你縫制一件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漂亮婚紗,讓所有人都讚美你的美麗。”

  “您要親手為我縫婚紗?”心亮被這句話給吸引住了,那些令人頭疼的問題暫時拋到一邊。

  她從來沒有想過母親會為她親手縫制婚紗,母愛對她來說一直是遙如星球的夢,自從她來到京都之後,母女雖然同住—個屋檐下,相處的時間卻少之又少,她母親是社交際的名嬡,每天都有不同的應酬,除了吃飯時間,她們難得碰著面。

  就知心采所說的,她們的母親只重視她自己,女兒不過是她的附屬品,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和女兒培養什麼母女感情,母女之間的關係只不過是一個“命令”,一個“依從”罷了。

  “媽!我好高興哦!”心亮衝動地奔過去親了沈鬱窈的臉頰一下,還摟著她不放。

  “你幹什麼?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成何體統?”沈鬱窈耳根子燥熱,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

  心采向來含蓄又不懂得表達情感,從來沒有和她這個母親有什麼親昵的舉動,剛剛女兒居然親了她一下,真是令她錯愕。

  心亮不管,繼續緊摟著她。“媽,您有沒有想過爸爸和心亮?”

  她真的好想知道,這十幾年來母親有沒有挂念過她這個小女兒?

  沈鬱窈微微潮紅的臉孔又板了起來。“都那麼久不見的人了,提他們做什麼,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

  心亮不死心,繼續纏著問:“可是難道媽,你都不會想爸爸和心亮嗎?即使只是想一點點……”

  沈鬱窈終於攢起了細致的柳眉,聲音也跟著嚴厲了起來。“心采,不要再問了,我說過了不想提。”

  那段不完美的婚姻是她胸口永遠的痛,她真希望自己不曾年少輕狂,不曾將終身托付給那個熱愛工作更甚於她的男人。

  “媽——”心亮的心抽緊了。

  她的母親……親生的媽媽,居然連提都不願提起他們父女,她好想哭,真的好難過哦。

  “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沈鬱窈力持鎮定地起身,避開了她不想談的敏感話題。

  “媽!我們再聊聊嘛……”心亮眼睜睜徒勞無功地瞪著母親逃開。

  她呻吟一聲,不理後面那幾名女傭詫異的眼神,倒進沙發裏,拿起一個軟軟的靠墊壓在自己臉上。

  奧田多香子一瞬也不瞬的瞪著桌上的電話,涂著鮮紅蔻丹的指甲緊緊握著,似乎在壓抑巨大的怒氣。

  她剛剛才和紫堂夏結束通話,原本是她用很輕快的語氣約他晚上見面,像往常一樣共同消磨一個愉快的周末夜。

  可是,他拒絕了她的約會。

  不但如此,他還用平靜的語調告訴她,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為什麼結束?

  為什麼?

  她做錯了什麼嗎?她不是一直在討好他、配合他嗎?連他訂婚了,她都可以不計較,這樣的委曲求全卻換來一句結束?

  “叩叩!”敲門聲響起,她的秘書板井奈惠走了進來。

  “社長,這是去年度的營收報表,另外,瑞士古蘭藥廠的總經理親自撥電話給您,他想跟您談談關於保養品亞洲代理權的事,請您回電話。”

  “出去!我現在不想聽這些!”她控制不了自己,歇斯底裏的喊。

  過去的一年來,由於分店擴張的太快,她有些微的精神衰弱。

  板井奈惠怯怯地退下。

  她仍然死瞪著那具無辜的電話。

  她是美容界的女強人,她有一流的交際手腕,獨立自主的經濟條件,還有令人驚艷的傾城容貌,難道這樣還無法擄獲一個男人的心?

  她知道紫堂夏不是普通男人,他是紫堂集團的繼承人,比她奧田多香子優秀千倍百倍,但她自認為配得上他,她比裴心采上得了臺面,裴心采所擁有的,不過是好運氣的傲人家世罷了。

  “社長,雜志社的小柳小姐來了。”板井奈惠再度怯生生地出現,身後領著雜志社的記者。

  上次時尚雜志的記者來訪美容沙龍的開店心得,少了些照片,今天來補拍。

  奧田多香子深深吸氣,綻露一記美麗的笑容,恢復正常,起身迎接到訪的客人。“板井小姐,替我們衝一壺柑菊養生茶。”

  小柳晴子笑盈盈地坐下來。

  “奧田小姐上次不小心透露了正在跟紫堂社長交往之事,我原本還相信您的玩笑話呢,可是,”小柳晴子從皮包裏拿出幾張相片來。“我和朋友去度假,不小心拍到紫堂社長和裴心采小姐出遊的照片,他們很親密。”

  奧田多香子難堪的看著那幾張親密合照,日期就在禮拜天而已。

  他們居然已經進展到出門共遊的地步了,難怪紫堂夏要跟她分手……

  不,不是分手,他甚至連分手兩字都沒說出口,他只說他們結束了,就像這段關係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奧田小姐,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小柳晴子發揮她記者天生的敏銳,試探地問:“難道你和紫堂社長真的……在交往?”

  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個大新聞哩。

  “當然不是。”奧田多香子勉強笑道,“你也看到了,那麼多公文要處理,我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哪有時間交男朋友呢?”

  小柳晴子笑咪咪地說:“那是您太客氣了,憑您的條件,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沒有呢?”

  “我們言歸正傳,今天的采訪主要是補拍照片而已嗎……”

  奧田多香子不著痕跡地拉開了話題,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幾張刺眼的照片上,感覺恍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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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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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2 17:0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心亮悠閒地在溫水遊泳池裏來回遊了好幾遍,本來有好幾名女傭在池畔等著伺候她,但都被她趕回屋裏去做她們自己的事了。

  這裏是紫堂夏獨住的別院,在紫堂大宅最清幽的角落,擁有一名忠心的老管家和數名女傭,別院整理得一塵不染,平常閒人勿進。

  心亮對老氣橫秋的別院宅邸沒興趣,倒是對宅後這座寬敞的室內遊泳池大有好感,即使冬天、雨天都可以盡情地遊泳,真是人間享受。

  遊累了,她準備上去吃點東西,一條白色浴巾適時遞到她眼前。

  “謝謝!”

  心亮清甜一笑,伸手接毛巾,卻看到紫堂夏俊挺非凡的面孔距離她好近,她嚇一跳,連忙縮回水裏。

  紫堂夏黑眸湛湛地凝睇她好笑的舉動。“你不起來嗎?我們兩點出發。”

  除非動情的時候,否則平時的他內斂沉穩,不會顯露他的感情。

  心亮這才訥訥地接過毛巾,俐落地上了池畔。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遊泳。”他盯著她恍若出水芙蓉的嬌俏面頰,勻稱的四肢沒有一絲多餘贅肉。

  她的身材像是喜歡運動的持續結果,不會太瘦,也不會太胖,儂纖合度外,還有一份健康的美感。

  “我……”心亮敏捷地把浴巾圍上,眸光有點閃爍。“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我泳技好得很。”

  老天,她快變成小木偶了,整天在說謊。

  “是嗎?”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梭巡著她的臉部表情。

  “當然是!”

  心亮笑著撇下話,輕快的繞過他身邊往主屋走。“好餓!我要先吃些東西再走,不然我會餓扁!”

  趕快轉移你的注意力吧!她拼命在心裏默念著。

  驀然間,她被他拉了回去,硬生生的來到他胸前。

  “幹……幹麼?”作賊心虛使她的心狂跳不已。

  完了完了,他覺得不對勁了,她露出了馬腳,他發現她不是裴心采,他要對她嚴刑逼供了……

  就在她覺得大勢已去的時候,他突然將她拉進懷中,右手固定住她的後腦勺,左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他俯下臉覆住她柔軟的唇,吻住了兩片未合上的嬌嫩香甜,汲取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心亮輕輕掙扎,但很快的投降了。

  她的心律不整、心神俱醉,浴巾滑落到了腳邊,濡溼的泳裝碰溼了他筆挺的西裝。

  兩唇熱烈的啣接,他的手指徐徐地撫著她的頸間皮膚,她可以感覺到那是一種深深的憐愛。

  過了許久,他終於放開她。

  “好……好了,我要去吃東西了……因為……好餓……”心亮深深呼吸,臉紅得一塌胡涂。

  她拾起浴巾披在肩上,試著調整紊亂的心跳,卻還是步履不穩地朝主屋走,歪歪斜斜的走姿煞是可愛。

  才走沒兩步,她的手腕一下子被拉住,她被迫頓了一下,紫堂夏已經跟上了她的腳步,他牢牢地牽起她的小手,一起往屋裏走。

  “少爺,可以用餐了。”老管家笑咪咪地看著他們兩人。

  這兩個年輕人可真恩愛喲,剛剛在外面接吻,吻得那麼難分難舍,想必結婚以後紫堂家就熱鬧了,他們可以生一打孩子。

  “咦!涼拌苦瓜耶,我喜歡這個,很健康。”

  心亮換好衣服出來,一在餐桌坐下就立刻拿起筷子,她夾了一大筷子的苦瓜往嘴裏送,吃完,意猶未盡再夾。

  紫堂夏盯著她。

  她不是懼怕苦瓜的味道嗎?有次午餐約會,他選在一間衝繩料理名店,送上來一道衝繩的名菜——苦瓜豆腐,她卻說什麼也不敢動筷子。

  “你不怕苦瓜的苦味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我不覺得苦。”心亮揚起一記迷人的笑容。“只要不是太奇怪的東西,我都喜歡吃,我老……”

  驚覺自己快把“老爸”兩字脫口而出,她連忙閉上嘴巴,卻還是不幸被梗到了。

  “咳咳……咳咳咳……”

  她連忙喝水止咳,瞬間,背脊一陣徐緩輕柔的拍撫,她抬頭一望,看到紫堂夏站在她身後替她拍背,俊臉雖然如往常般冷漠,可是他掌間的溫熱卻讓她心跳亂了節奏。

  其實他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呵,心亮在心中低嘆了一聲。

  甚至可以說,他的感情很豐沛,只是他不願流露出來罷了,這或許和他自幼所受到的教養有關吧。

  總之他不是一個不能相處的人,她不明白為什麼心采提到他的時候總有萬般無奈,一再表示他們無話可聊,與他相處是人世間最大的酷刑等等的話,他並不是那樣。

  “好點了嗎?”紫堂夏問。

  看到這一幕,端著甜品進來的老管家更加眉開眼笑。

  當初他們得知少爺要娶一名沒有感情的富家千金為妻時,都擔心向來冷漠的少爺會更加寡言,沒想到他們都白擔心了。

  他幾乎可以預言,將來別院多了一個女主人,將會增添許多笑聲,這也是他們衷心期待的。



  東京

  華燈初上,心亮穿著輕便地走出飯店大門,打算在街頭溜達兩個小時再回飯店沐浴更衣,陪同紫堂夏參加晚上的宴會。

  紫堂夏已經和公司的高級主管去機場迎接重要貴賓了,他臨出門前交代她留在飯店裏慎重的梳粧打扮,不得隨便亂跑,她都一個勁地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現在還早,她只是隨便逛逛就回來,不會耽誤到晚上的宴會就好,只要她不說,他也不會知道她曾出去過。

  “小姐,隨便看看,喜歡的話,算你便宜一點。”

  一間飾品屋的店員眼尖的招呼她,店裏有許多高中模樣的女孩在選購,她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著什麼首飾比較流行。

  心亮也興致勃勃地加入挑選的行列,那些精巧的飾品華而不貴,費娃會喜歡的,買些回去送給她。

  買完首飾,心亮繼續好奇的東張西望。

  霓虹閃耀的街頭,熙來攘往的人潮十分壯觀,這裏好像是主要商圈,許多穿著火辣的美眉踩著流行的高筒靴比酷比辣,穿著一個比一個時髦前衛,看得心亮目不轉睛。

  這裏和古典味十足的京都很不一樣,古色古香的京都城是沉靜的、優雅的,而東京則走在時代的尖端,許多個性化十足的商店將這個都會城市粧點得精采萬分,叫人目不暇給。

  “到銀座!”

  她跳上一部計程車,準備好好開開眼界。

  她看過書上的介紹,銀座有許多從明治時代就有的風味老店,她向來對“古”字情有獨鐘,因此若要不虛此行,一定要走一趟銀座。

  “小姐,一個人觀光啊?”在等紅燈的時間,計程車司機攀談地問。

  心亮揚起眉梢。“你怎麼知道?”

  “你不像在這裏上班的小姐啊。”司機看著她單純如小鹿的漂亮眼睛,笑道:“要觀光到銀座就對了,那裏很特別,包管你會喜歡。”

  “哪裏特別?”心亮好奇的問。

  “這樣吧,我直接載你去,如果你喜歡就進去,不喜歡就到市內觀光,如何?不另外收費哦。”

  “好啊!”心亮欣然同意,她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時間很寶貴,有人帶路當然最好。

  炫麗的霓虹將銀座點綴得燈火通明,計程車司機將她送到一間外觀為日本桃山樣式屋頂的大型建築前。

  “哇!”心亮大呼一聲,付了車資,迫不及待跳下車。

  她摩拳擦掌的模樣令司機露出笑容。“裏面的消費很便宜,可以觀賞傳統的歌舞伎表演,保管你樂不思蜀,進去就不想出來了。”

  裏面被司機說成好像是天堂一樣,心亮急忙買了票進入,發現裏面真是熱鬧的不可思議。

  臺上在表演歌舞伎,臺下的座位前設有小桌臺,每個人都吃吃喝喝,啤酒、串燒、便當,什麼都有,飯香酒香四溢。

  心亮找到位子坐下來,買了兜售的啤酒和各式串燒,跟著旁邊的歐吉桑一知半解地討論臺上的劇情,她感覺這個地方很有親和力,一點都不像在京都陪她母親看舞臺劇時那麼嚴肅。

  “小姑娘!演到精采的地方嘍!大聲叫好啊!”興高采烈的歐吉桑快人快語的吆喝著。

  “好啊!”心亮投入地跟著鼓掌叫好,喝過啤酒的兩頰紅撲撲的,眼神興奮閃亮,渾然不覺時間流逝。

  紫堂夏鐵青著俊臉看著玻璃帷幕外的東京夜晚,室內一幹人等全都噤聲無語,每個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覷著主子鐵青的臉色,生怕倒楣地掃到臺風尾。

  “還是找不到人嗎?”紫堂夏冷著聲音,兩片薄唇抿得死緊。

  山崎真治回道:“已經派人找遍市內,依然遍尋不獲心采小姐的身影,從調出的飯店大廳錄影帶時間看來,心采小姐是四點鐘的時候離開飯店的。”

  現在的時間是東京時間的晚上十點,也就是說,裴心采已經失蹤了五個小時。

  “手機呢?”紫堂夏的聲音益加森冷。

  “沒有人接。”在這種嚴肅的時刻,山崎真治也收起了他平時的隨興作風,變得正經八百。

  紫堂夏轉過身,銳利的黑眸掃過眼前一排低垂著頭顱的下屬。“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正門走出去,居然沒有人知道?”

  那排頭顱依然低垂,沒有人敢講話,因為這件事確實是他們的疏忽。

  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們啊,誰會料到應該在飯店裏或休息、或梳粧的未來社長夫人會擅自跑出去,還錯過了重要晚宴的時間,無怪乎他們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社長會大發雷霆了。

  凝滯的氣息繼續凍結在室內,就在那排頭顱以為自己終身要在這間總統套房罰站到死之際,一個得救的聲音傳來:

  “社長!心采小姐回來了!”

  紫堂夏的助理秘書持田健一疾步進入房中,後面,正是大夥盼了一整晚的俏麗人兒,他們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聽聞持田健一傳來的消息,紫堂夏的濃眉總算稍微鬆開,可是在見到未婚妻之後,那兩道鬆開的眉宇又緊緊蹙了起來。

  “嗨!”

  心亮醉意陶陶地走進室內,後頭跟著誠惶誠恐的飯店經理,看見房裏如此大的陣仗,她一雙眼睛眨啊眨的,渾然不知大禍快降臨了。

  看見未婚妻以這副德行回來,紫堂夏俊挺的五官霎時蒙上一層霜氣。“她是怎麼回來的?”

  問的是飯店經理,飯店經理瑟縮了一下,那兩道銳利的眸光好嚇人。

  “是一名計程車司機送裴小姐回來,他在銀座一間歌舞伎座門口載到裴小姐。”飯店經理據實以告。

  “歌舞伎座?”紫堂夏的劍眉再度攏聚,還打了好幾個結。

  荒唐!身為紫堂家未來的女主人,她居然一個人跑去歌舞伎座?

  山崎真治想笑又不敢笑,這位看似溫文的未來紫堂少奶奶真是出人意表哪。

  那天撞見她在紫堂宅邸的櫻樹下跳怪舞,今天又丟下重要的宴會不管,一個人跑到銀座去看歌舞伎表演,真是服了她。

  “你們為什麼都在這裏?”心亮有禮地露出甜美的笑容,但卻細細地打了個呵欠,她想睡覺了。

  紫堂夏瞪視著她,她的樣子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來睡上數十小時。

  “全部出去。”他沉聲命令,目光冷凝。

  “是!”得到恍如赦免令的四個字,他們爭先恐後的離開,因為他們都知道,房裏將會有一場恐怖的暴風雨,他們還是聰明的避開暴風中心為妙。

  所有人一退下,心亮就即刻走到睡房,軟綿綿地倒在華麗舒軟的大床上,鴕鳥地把頭埋進枕頭裏,準備來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好累哦!喉嚨喊得又幹又啞,她不知道喝了多少啤酒,只覺得渾身燥熱,她想好好睡一覺。

  紫堂夏跟著進房,黑眸深處凝著炙熱怒火。“你今天的行為讓我非常生氣,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回答我!”

  因為她,他取消了晚上的重要宴會,一整晚他都擔心她的安危,而她,居然只是跑出去玩樂?

  “呃……我們可以明天再談嗎?”她打了個酒嗝,試圖以目前不清醒的神智混過去。

  她也知道自己太過分了,玩過了頭,等她一出歌舞伎座,已經九點多了,她慌忙叫了計程車回來,但她也知道這樣只不過是亡羊補牢,他一定氣炸了。

  都怪歌舞伎座裏的氣氛太迷人,那麼多人一起拍手叫好,很難不融入在其中,所以她才會忘了時間,也沒有聽到手機響,她絕對不是存心這麼做,況且她現在真的好想睡哦,放過她吧,她明天會好好地向他道歉的……

  “不行!”

  他還沒說完,卻見她眼兒慢慢閉上,似乎已經陷入了夢中。

  她漫不在乎的樣子令他氣急攻心,她獨自酒醉回來也令他不能諒解,有什麼玩樂比今天的晚宴更加重要?她居然玩到樂而忘返,現在又不負責任地想一睡了之,連句解釋與道歉都沒有……

  他粗魯地把她從床上拉起。

  “紫堂夏!”心亮也生氣了,她不馴的瞪著他,鼓著腮幫子,雙頰火似的嫣紅。“我有睡覺的自由!”

  他一點也不奇怪她會對他吼,她溫文的外表根本全是偽裝,什麼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她一點也不像!

  然而矛盾又該死的是,他愛上的偏偏就是她的古靈精怪和率真。

  如果她還是那個事事只會低首斂眉的裴心采,他根本不會為了她的失蹤而擔心生氣,就因為她變了,變得讓他無法自拔,他已經愛上了她,所以他才會那麼在乎她的一舉一動,這樣的感覺她明白嗎?

  “解釋清楚你就可以睡覺。”他簡短的說,絲毫不肯妥協。

  他願意寵她,但她也必須明白未來紫堂家女主人的身分是尊貴的、崇高的,她不能像今天這般胡鬧,令他顏面大失。

  心亮的倔強毛病犯了,她不屈地揚起下巴,毅然決然跳下床。

  “好!那我走,我自己另外訂一間房間睡覺!”小女子撂下狠話。

  這個不講道理的家夥,她貪玩玩過了頭,叫她怎麼有臉跟他解釋些什麼?難道他就不能暫時放她一馬,讓她先睡一覺嗎?

  “回來!”他拉住從他面前疾步走過的她,剛鐵般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胸前穩穩定住,使她不得動彈。

  整個人撞進溫熱寬闊的男性胸膛使她抱怨連連。“回來幹麼?反正你又不讓我睡!”

  原本他眼裏的兩簇火焰像快把她燒下去,聽到她語無倫次的話之後,冷凝的面孔反而露出一抹叫她猜不透的薄笑。

  心亮沒好氣的瞪著他。“你笑什麼?”

  他的笑容好欠扁,但卻也好……扣人心弦,當然,“人”指的是她自己……

  “如果我讓你睡呢?”他似笑非笑的說起了雙關語。

  這句話心亮聽懂了,她睜大了杏眼,孩子氣的連眨了幾下眼眸,好像從他口中聽到什麼天方夜譚。

  不會吧?出身高貴優雅、高高在上的紫堂夏,他講這麼粗俗話?而且還對她調情……

  “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傻氣。”

  他吻住了她的唇,將她還沒反應過來的身軀壓進床,炯炯的黑眸盯著她慌亂的小臉,害她原本就紅透的雪膚又加上羞怯的粉色。

  她唇兒微張。“你……”

  還沒說完,男性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他的舌已經靈巧的探入她口中。

  剎那間,心亮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直往她腦袋裏衝,第一次在床上和他接吻,原來是這樣親密的感覺,他堅實的身軀將她整個人密密地圈住,陌生的快感讓她頻頻喘息,她閉上迷亂的眼,不敢睜開。

  她不敢睜眼,他的手卻開始遊移。

  熱燙的舌依舊吻著她,只不過手指間多了點動作,解開了她的衣物,也解開了他自己的。

  他的吻從頸間一路來到她適中豐滿的可愛胸部,順著起伏有致的身段,吻遍她迷人的嬌軀。

  他滿足的嘆息了一聲,他早就想要她了!

  心亮渾身酥軟,腦袋一片空白,身體誠實地享受著他高明的挑情,陌生的欲望使她滿臉羞紅,她似乎可以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

  他指間和唇間的愛撫像有種催眠魔力,她無法思考,也抵擋不住心頭的騷動,只能跟著自己的感覺走。

  他們……會發生嗎?她知道自己喜歡他,然而這種洶涌如狂潮的情欲卻是她所懵懂的。

  他的熱吻與愛撫停止了,他的身軀緊壓著她,她可以感覺到有個堅硬熱燙的東西抵住她,這下子,她更加不敢張眼了。

  最後,他輕輕將欲望之源推向她,在她痛苦呻吟衝出紅唇之際吻住了她,在恒古不變的律動中,把她從不解世事的女孩變成了女人。

  這一夜,預期中的暴風雨沒來,房裏只餘溫存。

  心亮看著未著寸縷的自己,還有身邊睡著的那個男人,她迷惘地瞪著天花板,眉心糾結著,感覺自己快下地獄了。

  一切都亂了!她不但愛上了未來姊夫,還和他發生關係!

  她真的……罪該萬死!

  紫堂夏要娶的是沈氏集團的掌上明珠,絕不會是她這個自小在山城裏長大的野丫頭,憑她的條件,她有自知之明,她根本不是當社長夫人的料,可是她卻又胡鬧透頂的把自己丟進這一團混亂裏……

  不行!說什麼她今天都要找到心采,就算冒著被她老爸認出來的危險也要找,她不管了!

  她躡手躡腳地下床,用被單卷住自己赤裸的身體,走到外面房間的大辦公桌旁,也不管時差,拿起電話就撥回尼泊爾。

  “喂。”電話那頭輕柔的嗓音傳來。

  “謝天謝地!姊!”心亮激動的想哭。

  不只是想而已,她也確實哭了,哭得浙瀝嘩啦,哭得慘兮兮。

  “心亮,你怎麼了?”心焦急地喊,“先別哭啊!你慢慢講,別哭。”

  “我……姊,我……”心亮吸了吸鼻子,臉上一片淚痕狼

  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你怎麼了?你說啊。”心采更急。

  心亮咬住了嘴唇,費力的、掙扎的說:“我……我愛上了紫堂夏……”

  “啊——”心采屏住了呼吸,像是忽然之間傻了。

  “姊——”心亮也急了,心采的沉默使她心驚膽跳、自責更深,她一定深深傷害心果了。

  “那很好啊,你為什麼要哭?”心采歡然道,像是放下了一顆懸在胸口的大石。

  “可是,紫堂夏是你的未婚夫……”

  “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心采頓了一下,索性明說道:“事實上,我正為了如何與紫堂夏解除婚約而苦惱,如果你今天沒有打電話給我,我也會打給你,因為我……煩惱得很。”

  心亮瞪大眼睛忘了哭泣,她不懂,心采是什麼意思?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心亮連“再聯絡”也來不及請便急忙挂掉電話,擦幹淚痕。

  “在和誰講電話?”紫堂夏從身後圈住她,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出現讓她嚇了一大跳。

  心亮回頭,吐了一口氣,沒有掩飾她的緊張。“是——我媽,我報平安。”

  “現在報平安不會嫌太晚了一點嗎?”他挑挑眉,彎身抱起她。

  心亮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落在他懷中。

  他低頭親吻她的臉頰,不容置啄地說:“你必須好好睡一覺,你的臉紅得像蘋果,你的酒還沒退,我不希望你明天看起來依然像個醉鬼。”

  她倚著他的胸膛,揚起臉直視他的黑眸。

  如果回去尼泊爾,那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那將會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還可以像過去一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嗎?




第八章

  心亮從東京回到沈宅,偌大的宅院和她前兩天離開時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有——客廳裏端坐著兩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家。

  “看到外公、外婆還不問安。”女兒的愣然使沈鬱窈小小地攢起了眉心,她優雅地捧起英國古瓷茶杯啜了口茶,下達問候令。

  心亮貪戀地盯著老先生與老太太。

  兩位老人家衣著整齊,精神奕奕。

  “丫頭,你媽說你跟紫堂家的孩子到東京應酬去了,累不累啊?”沈老太太和靄關懷地問。

  慈愛的詢問觸動了心亮的淚閘,她忽然淚水成災,莫名其妙的抽噎起來。

  “外公……外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早上化粧師為她化的精致彩粧全花了。

  “你在哭什麼?”沈鬱窈無法理解地瞪著女兒,語氣不耐。

  “我……高興嘛……”晶瑩的淚珠源源不絕地自眼角滾落到粉頰邊,視線全模糊了。

  沈鬱窈難以忍受的起身,她冷冷的說:“我要出去了,晚餐的時候我會回來。爸、媽,你們自便。”

  “好、好,我們會自便。”

  兩老含笑目送向來驕縱的女兒離開,轉而有趣地盯住鼻頭紅紅的外孫女。

  沈老先生眉眼帶笑地看著她。“你是心亮,不是心采對不對?”

  心亮意外地驚呼一聲。“外公!您怎麼知道?”

  “這還不容易嗎?”沈老太太推推老花眼鏡,笑道:“采丫頭從來不會像你哭得那麼醜,也不會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你媽啊,真是胡涂,怎麼沒發現小女兒回到身邊來了呢?”

  “外公!外婆!我好想你們!好想好想!”

  心亮撲進兩老懷中,盡情地哭。

  沈老太太慈愛地順著她的髮,嘆道:“傻丫頭,別哭呵,我們也想你和你那個傻爸爸,可是你媽不許我們提到你們啊,我們也沒辦法,她那個倔性子啊,從小時候到現在都沒改變。”

  心亮頻頻點頭,淚眼婆娑。“我懂!我都懂!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

  “對了,你是怎麼來到日本的?采丫頭呢?她又到哪裏去了?”沈老先生相當感興趣地問。

  當年他是叱吒風雲的企業梟雄,將沈氏集團交給兒子接管之後,他就和妻子過著閒雲野鶴的逍遙日子,不再管商場上的那些勾心鬥角。

  心亮細說從頭,兩位童心未泯的老人家聽得津津有味。

  “這麼說,采丫頭現在人在尼泊爾嘍?”沈老先生笑咪咪地,認為讓柔荏花朵般的心采飛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是件好事。

  “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沈老太太比較婦人之仁。“采丫頭向來柔弱沒有主見,在你們媽媽的強勢下,她只有依馴的份兒,這會兒到尼泊爾那陌生的地方,怕她會吃苦哪。”

  “您放心,外婆,姊她很好。”心亮依戀地握著外婆的手,在上面看到了歲月的痕跡。

  小時候的母親總是高貴不可侵犯的形象,她沒吃過母親料理的半頓飯,倒是最懷念外婆做的粉蒸排骨。

  沈老太太看著她,語氣益加慈愛了。“那你呢?你在這裏好不好哇?你媽沒欺負你吧?”

  心亮噗哧一笑,看著一臉認真的沈老太太。

  “媽怎麼可能欺負我呢?她根本認為我是心采,就算發現我的真實身分,我想她也不會欺負我、頂多只是訝異罷了。”

  沈老太太嘆了口氣。“你媽她呀,一輩子都沒乖乖聽過我們兩個老人的話,她要嫁給恩州,我們沒敢阻止,她要離開恩州,我們也插不上手……這兩個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離婚,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再續前緣,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我們也不敢想了……”

  心亮瞪大水眸,溢於言表的訝然浮上她瞬間變得憨憨的面孔。

  “外婆,您說我媽和我爸還沒有離婚?”她怎麼都不知道啊?

  “是呀,他們直到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兩個人都沒有簽字,也不知道他們想怎麼樣。”沈老太太一副沒轍的語氣。

  心亮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

  “難道……他們還愛著對方?”這個想法使她渾身的細胞揚起一陣莫名的興奮感覺。

  “那是不可能的。”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異口同聲地否決。

  “為什麼?”心亮不服氣的問。

  沈老先生苦笑。“孩子,我們太了解你媽了,她是因為不能忍受生命有不完美的離婚紀錄,所以將離婚之事一拖再拖。”

  “那我爸呢?”

  她老爸雖不是一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人,但分開十七年還不簽離婚協議書,這也未免粗線條得太過火了點。

  人家塔安的孀居寡母卡瑪多年來一直心甘情願地照顧他們父女倆,擺明了對她老爸有某種中年情愫。

  可是呢,她老爸不是裝聾作啞就是給她來個雞同鴨講,一直辜負塔安媽媽的情意,這難道都只是為了成全她母親的完美人生嗎?

  “你爸?”沈老太太又疼惜起無緣的好女婿來了。“他是個只會貢獻給醫學界的老人,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婆,也就由著她任性了。”

  “哦,老天,怎麼會這樣……”心亮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父母的世界裏也有這麼幼稚的事,有這種十七年不見面的夫妻嗎?

  “不談那些陳年舊事了,亮丫頭,說些你的事情給我們聽,尼泊爾那地方好不好?你吃的好不好哇?你們父女……”兩老喜孜孜地開問。

  心亮話閘子打開,一說大半個鐘頭,傭人進來斟茶補點心,又識趣地退下,祖孫三人用華語交談,沒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黃昏時分,有客來訪。

  “老爺、老夫人,這是指名送給您兩位老人家的。”管家恭敬地差三名傭人捧著三大盒東西進來。

  沈老先生興致盎然地看著拜帖。“咦,紫堂家的孩子差人送來的,挺名貴的。”

  沈老太太也湊過頭去,立即眉開眼笑。“是北海道的帝王蟹。”

  她跟老伴從年輕就愛食海鮮,這份禮物真是送到心坎裏了。

  沈老先生下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說請我們笑納,明晚紫堂家要特別宴請我們兩個老人,請我們務必賞光,還有,他說他深愛咱們家的‘心采’。”

  “外公!”心亮抗議地喊,“您別胡扯,他怎麼可能這麼說嘛。”

  “外公絕對沒有胡扯,他真是這麼說啊。”沈老先生把拜帖拿給孫女看,孩子般得意地指著上面蒼勁有力的字體。

  看到拜帖,心亮倒抽了口氣,瞬間啞口無言。

  因為他真的這麼寫。

  “不管你或采丫頭誰嫁給紫堂家的孩子,對我們都沒有分別。”沈老先生看透了孫女的煩惱,老人家不放在心上的說:“你們兩個都是咱們沈家的金孫,我會把你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外公……”她放心地依偎著兩位老人撒嬌,一償溫情夢。

  紫堂夏也可以像她外公這樣不計較她是裴心采或裴心亮嗎?

  她難以想像他知道她的身分後會怎麼想,大概光是責難與輕鄙的眼光就可以殺死她了。

  晚宴排場隆重,精致料理排滿長桌。

  今天出席的陣仗很龐大,幾乎所有紫堂家族裏輩份較高的長輩都到齊了,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以中國唐裝和旗袍出席,兩位老人家見多識廣,態度從容,他們微笑以對,和未來親家們相談甚歡,席上毫無冷場。

  今晚,心亮很溫馴地扮演著裴心采的角色,夾菜喝湯都小口小口,恭謹地低首,連眼瞼也沒敢稍稍抬起。

  不是她今天被雷劈到失神了,因為她母親就坐在她旁邊,一直以高吊的眉眼提醒她應有的禮儀,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散席後,紫堂家的長輩提議到收藏室鑒賞古董,正好沈老先生有興趣,一群人簇擁著他去了,紫堂夏身為沈老先生的準外孫女婿,自然也在其中。

  男丁走了,沈鬱窈與紫堂夫人等一幹女眷商討婚禮的細節,心亮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出了大廳,溜到了紫堂夏的別院,打開書房的門,輕悄悄地隱身進去。

  “好累……”

  她把自己丟進沙發裏,索性踢掉木屐,放鬆疲累的雙腳。

  如果能脫掉和服就好了,穿這身衣服讓她覺得自己像尾魚,綁手綁腳的好不自在。

  今天她還沒和紫堂夏說到話,可是她喜歡他今天穿的衣服,身著日本傳統服飾的他,看起來有股勃發的英氣,平時的冷漠少了幾分。

  看的出來她外公、外婆都喜歡他,可是他們兩位老人家都把問題想的太樂觀了,就算沒人揭穿她,她也沒有永遠扮演心采的能耐。

  再說,也不能把心采永遠丟在尼泊爾啊……噢,這些問題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解決得了的了。

  她一點也不討厭和她老爸一起生活在尼泊爾,也不討厭當裴心亮,更衷心地熱愛她尼泊爾的朋友們,可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是貨真價實的裴心采,那就不必再為這些惱人的問題煩惱了。

  “不想了。”

  抱著抱枕,她累得在沙發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裏全是她與心采相同的面孔,還有紫堂夏,他重疊著她們姊妹兩人,對她們兩人交換身分的把戲無比痛恨。

  然後,受不了他的瞪視,她們姊妹躍上了天,剛好落到白雲裏,睡在白呼呼的雲朵之中……

  “哦,舒服。”她嬌慵地打了細細的呵欠,意猶未盡地伸伸懶腰,再轉轉頸子。

  室內很暗、很靜譴,也很溫暖。

  有盞暈黃的燈光在門邊,窗簾遮住了外頭的光景,只覺得黑。

  一覺醒來,她還分不清身在何處,倒是近在面前的一張男性臉孔將她三魂嚇掉兩魂。

  “你怎麼會在這裏?”心亮有點窘迫,她剛剛的睡相很“投入”,可不優雅哪。

  “你外公他們都回去了,今晚你就睡在這裏。”紫堂夏輕描淡寫的宜布。

  “不行!”心亮別扭的猛搖頭,做過一次已經悔不當初了,她不可以再做第二次……

  “為什麼不行?”他挑起俊眉。“現在已經淩晨一點了,難道你要回家?”

  “什麼?!淩晨一點?!”心亮大驚失色,像個彈板般地從沙發裏彈坐起。

  天哪!她是豬喲,怎麼一睡睡那麼久?

  她記得她吃完晚飯才溜進來的,那時候大約是八點多吧,也就是說,她這一盹兒,就過了五個小時。

  “走,到‘我們’的房間去睡,睡得舒服點。”他的手伸進了她身軀下,欲抱起她。

  她推開他,還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我不要。”

  這麼一來她不就是名副其實的“自己送上門”了嗎?

  席間,他一直用一種會令她臉紅心跳的眼神,偶爾、偶爾便不經意地看她一兩眼,令她意亂情迷。

  光是眼神她就招架不住了,她怎麼可以再和他同床共枕呢?

  “放心,我不會碰你。”他深濃的黑眸裏,有著淡淡笑意。

  糟,完全被他說中了她在想的事,他怎麼會那麼厲害,連她在想什麼都知道。

  “我……我又沒有說怕你碰我。”她小聲分辨。

  “那就是不怕我碰你了。”他笑意更深。

  接著,在心亮還沒意會過來時,修長的手,滑進她的黑髮裏,將她睡足的可愛臉孔攬近自己。

  她瞠圓著水眸,還在狀況外,溫熱的唇已經貼住了她微張的紅唇,吮住了她的唇瓣。

  心亮提著兩盒糕點繞上紫堂集團的辦公大樓,她告訴自己她不是想見紫堂夏,只是那天吃了他送的昂貴帝王蟹,還滿好吃的,外公、外婆都稱讚,所以她今天只是來個禮尚往來罷了。

  他說過,這兩天他會很忙,公司裏有一項重大投資必須徹夜審核,而他,身為集團領導人,此項投資關係甚大,必須親力親為。

  “社長在裏面,要我通報嗎?”石川秘書微笑地問。

  心亮露出一個燦爛笑容。“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在她外公、外婆的說項下,現在她出門比較自由了點,柳姨也可以不必要那麼忙,整天像監視器一樣的跟著她到處轉。

  “社長最近笑容多了點,對我們也不再那麼嚴厲了呢。”石川秘書不經意的說起,這話當然是說給心亮聽的。

  “那個……我進去了。”心亮羞窘地指指社長室的門,俏臉一片嫣紅。

  她還不習慣別人那麼直接的“把功勞給你”,不過她心裏真的很開心,洋溢著一片輕快的暖意。

  平時不茍言笑、威嚴甚重的紫堂夏會為了她而增多了笑容……萬歲!

  其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此現象,因為她也會因為想到他而笑得惡心兮兮、人神共憤的。

  那晚在別院的書房裏,他們從接吻到熱吻,最後是纏綿熱烈的吻,接著就發生了“自己送上門”一定會發生的事。

  激情翻復後,他把她抱進他房裏睡,擁著她一夜好眠。

  隔天,他到公司之前先送她回家,沒人過問她前一夜的行蹤,每個人都若無其事,她外公那老頑童甚至俏皮地對她眨眨眼,讓她羞得想找地洞鑽。

  想到可愛的外公,心亮嘴角浮起微笑,動手推開厚重的門扉。

  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到她耳中——

  “我不認為你腹中的骨肉是我的,如果你認為是,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她僵住,屏息竊聽。

  “你當然可以生下來,奧田。”

  她所熟悉的聲音很冷淡地說,而她,已經渾身冰涼。

  痛楚像鞭子似的抽在她心臟上,她嘴唇緊抿,臉色慘白,似乎已了無生氣。

  “也同意你去向紫堂家族裏的長輩告發,我沒有意見,請便。”

  對方再度說了句什麼,他依然不為所動,態度很硬。

  “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答應你的任何條件,你無法威脅我。”

  眸光一瞥,兩雙眼睛在空中對上,她正怪異的看著他,他立即扔開聽筒。

  “心采!”

  她轉身跑,點心盒子也不要了,掉落在地毯上。

  “心采!”他再度阻止地喊。

  從來,他沒有用這種速度追過女人,他苦笑地想,如果這也歸類於“追女人”的話。

  千鈞一發,在她要衝進電梯前,他長手一伸,定住了她的肩膀,當然,目睹整個過程的石川秘書已經目瞪口呆。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奧田多香子打電話來要求與他繼續交往,他冷聲拒絕。

  然後,她要求他付給她四億日幣的分手費,他嗤之以鼻。

  最後,她啜泣著說她不要錢,她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孩子千真萬確是他的,而結論——她要結婚。

  他曾親眼目睹她和另一名娛樂大亨進入飯店房間,他相信那絕不是她第一次這麼做,只是那天很不巧,他正好在那間飯店裏招待國外的客戶。

  再見她,他若無其事,半句也沒有提起。

  “那是怎麼樣?”她倔強的不讓淚水掉下來,盡管陌生的刺痛讓她心的好難受。

  面對她的質問,他發現自己沒有出言辯護的能力。

  他無法撇清他與奧田多香子的關係,因為那是事實。

  然而,他如何告訴純潔如片白紙的她,男女的關係有時不是建立在愛上,那是復雜的生理需要。

  他緊緊蹙凝著眉頭。

  面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他都從容以對,可是面對眼前那一雙憤怒傷心的眼睛,他開不了口。

  “為什麼不說話?”心亮握緊拳頭,渾身簌簌發抖。“你可以解釋懷了你的孩子的女人是誰嗎?你可以坦蕩蕩的告訴我,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嗎?”

  他沒有話要說嗎?

  她但願自己能接受他的解釋,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她的心不會那麼痛……

  半晌,他仍沒有開口。

  她心如刀絞,酸楚的緊縮一陣陣清楚的傳來,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為什麼她會這麼痛?為什麼她會嫉妒有另一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為什麼他有別的女人還要讓她愛上了他?為什麼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糟?

  他還是沒有開口。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她蒼白著臉,風一般地進入電梯中,在他緊抿唇線的表情中,合上了電梯門。

  夜半時分,沈宅的電話線路通到了尼泊爾,一個輕柔但有點落寞的聲音接起了電話。

  “喂。”

  “姊!”心亮又是急急喊。

  “是心亮?”心采一怔。“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是不是家裏有什麼事?”

  心亮敏感地覺得心采似乎在等什麼人的電話。“姊,你怎麼了?’

  平時大而化之的她也聽出心采的不對勁,心采的聲音裏和她一樣,帶有哭過的濃濃鼻音。

  心采擠出一個略帶艱澀的笑容。“沒事,我沒什麼。”

  “真的沒事嗎?你不要騙我。”心亮認真的問。

  “真的沒事。”

  “你沒事就好。”心亮咬了咬下唇,語音模糊不清。“可是……我有事。”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心采將自己的煩惱暫時放在一邊,專注聆聽起妹妹說話。

  心亮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姊,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尼泊爾,我好想念老爸和公主。”

  公主是她養的母狗,非常驃悍。

  心采嘆了一口氣,心情苦澀。“我也正想回京都,既然如此,我們約好時間在臺灣見面好了。”

  “嗯。”

  心亮無精打采地應了聲,兩人很快就商量好了時間地點。

  人在失意的時候最容易有想家的心情,她們兩個現在正是如此。

  將班機確定之後,心亮忍不住眼眶又紅了。“姊,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哦!”

  想到紫堂夏,她仍有椎心痛楚。

  “我也是。”心采幽幽一嘆,亦有同感。

  自古,情字弄人,情關總是難過,她們都深深體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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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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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2 17:02:3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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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亮失蹤了。

  她的失蹤在沈家及紫堂家都掀起莫大風波。

  “到九州找朋友?她在九州哪有什麼朋友?”沈鬱窈反反復復將女兒留的紙條看了無數次,挑剔地攢起眉心。

  “好了,小窈,孩子大了,到處走走是她的自由,你總不能把她一直當小孩子啊。”沈老太太息事寧人地說。

  事實上,心亮那孩子離家之前已經跟他們兩老告別過了,她說她要回尼泊爾去,以後恐怕不會再回來了,希望他們有機會可以去看她,她會在尼泊爾一心一意地等著他們兩老去看她。

  真是窩心的寶貝兒喲!他們決定了,下一個旅行地點就是尼泊爾,而且刻不容緩,他們要趕快去辦旅遊證件。

  另外,不能說出去——這是他們與心亮打勾勾的約定。

  “虧我平時對她教導甚嚴,現在居然留一張紙條就出走?”沈鬱窈難掩心頭的不快。“爸媽,你們說,心采這種行為像是大家閨秀會做的事嗎?都快嫁為人妻了,還這麼胡來,真不成體統。”

  “哎呀,反正婚期還沒有到,你就讓她去找找朋友,這也不為過啊。”沈老太太再度插嘴為外孫女講話。

  沈鬱窈嘴角一抽,不以為然。“爸媽,都是你們來這裏住才會寵壞了她,心采原本讓我教得順從乖巧,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不告而別的事,胡鬧,真是荒唐透頂,有辱咱們沈家的名聲!”

  沈老太太急急道:“你別這麼生氣,沒有這麼嚴重,孩子只是出去走走,或許是壓力大,你……”

  “柳姨!”沈鬱窈不客氣的打斷老母親的話,板著美麗的臉孔看著心采的保母。“我弄不懂你在做什麼,居然讓心采有機會離家出走,我希望你好好自我檢討一下,看看你自己究竟錯在哪裏。”

  柳姨沉默而忍耐的垂著螓首,不替自己分辨。

  “沒有話說,是嗎?”沈鬱窈冷冷的抬高尖削的下巴,轉而點名一旁已經一臉大禍臨頭的由子。

  “由子,如果你連小姐都無法看好,我想你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夫人……”由子急得眼眶都紅了。

  她家境不富裕,又沒有一技之長,沈宅待遇優渥,心采小姐隨和好相處,她是她家中主要的經濟來源,如果她被遣走,家中可就要斷糧了。

  “還有你們,”沈鬱窈寒芒般的美眸輪流掃過面前垂頭喪氣的黑衣保鏢。“我不是吩咐過了嗎?小姐出門要隨伺在旁,片刻不得離開,你們都當成了耳邊風不成?”

  聽到責難,幾名人高馬大的壯漢話都不敢吭一聲,任由得女主人謾罵。

  就快要誅連九族了,沈老先生實在看不下去。

  “夠了!是我叫他們不必跟著心采的。”

  “爸!”沈鬱窈訝然地看著老父,沒想到他會跳出來說話。

  沈老先生厲聲道:“女兒不見了,你不擔心她的安危,只擔心如何跟紫堂家的人交代,只追究你平時對她的良好教養跑哪兒去了,你說,你心裏還有沒有女兒?”

  一時之間,沈鬱窈被老父的話問得啞口無盲。

  “我……我當然關心心采的安危,否則我何必這麼生氣?”沈鬱窈站穩陣腳,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關心心采?”沈老先生責備的哼了聲。“你這個胡涂媽媽,連心采與心亮你都分不清楚,你還有什麼資格當人家的母親,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大聲說話?都怪我把你寵壞了,你才會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還不成熟!”

  “爸,您說什麼,我聽不懂。”沈鬱窈嚴肅地挑起了精心描繪的細細柳眉。

  沈老太太忍不住說了,“小窈啊,最近這些日子以來待在你身邊的這個女兒,她不是采丫頭,是亮丫頭哪。”

  為人母的沈鬱窈,表情很精采,恍如被閃電劈中,倒下,閃電又再來,又剛好再度劈中她,如此循環九次。

  她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難怪……

  “心采”曾經問過她,有沒有想過心亮和她們爸爸……

  她是怎麼回答的……

  答案在她腦中飛掠而過——她避而不談,連提都不願意跟“心采”提。

  老天!她一定深深傷了那孩子的心。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彌補呢?

  就在女主人美麗的臉上陰晴不定時,客廳的全體也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柳姨釋然。

  原來不是心采,難怪她的言行舉止全然不像,有一度她還擔心心采小姐是不是中邪了哩。

  由子呆愣。

  難怪小姐洗澡的時候可以沉到浴缸裏,有時還會扮鬼臉逗她笑,原來不是小姐。

  可是……說真的,她也滿喜歡那個……小小姐的,她很爽朗,更加不會擺架子,跟心采小姐一樣好相處。

  保鏢們傻眼。他們保護了將近一個月的人,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心采小姐?這太奇怪了,不過這倒也印證了一件他們所不解的事。

  有次他們保護心采小姐出去,她心血來潮招待他們幾個大男人吃冰淇淋,還在路邊的露天咖啡座和他們坐下來一起吃,搞得他們啼笑皆非。

  現在想想,這個他們所不知道的小姐,真的還滿可愛、滿特別的……一群大男人臉上都出現緬懷的表情。

  客廳的無聲持續了很久,一逕,各想各的。

  他坐在旋轉牛皮椅裏,交生著修長的腿,面對著玻璃帷幕而坐。

  落地窗外是一片即將黃昏的褐紅色,他緊蹙著眉心沒有改變,表情與五分鐘前如出一轍。

  紫堂夏有種前所未有的煩躁感受。

  關於那個定義為“他的未婚妻”的二十三歲女子,他失去了她的消息。

  沈家說她到九州度假找朋友,她關了手機,因此聯絡不到她的行蹤。

  他認為沈家的說詞不足采信,他派了他的人到九州地毯式的搜尋,一無所獲,因此確定她不在九州。

  他當然知道他傷了她,但存心避開他就顯得有點無理取鬧了。

  不管怎樣,婚禮必須如期舉期,不是因為紫堂家丟不起取消婚禮的臉,而是他要她成為他的新娘,如此簡單。

  她不能帶著滿心不服與芥蒂嫁給他,不能因為這是一場誓在必行的婚禮而嫁給他,如果有必要,他會強迫她出閣,因為他不容許他今生唯一感覺心動的女子從他生命中不見。

  為什麼她不能明白,對女人有生理需求不是他的錯——這一點,直到現在他仍這麼認為。

  在沒有愛上她之前和另一個女人的事,也能算罪嗎?

  他輕輕挑起了眉心,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否”字。

  “嘟——”

  石川秘書的聲音傳來,“社長,石野先生要見您。”

  “請他進來。”

  他跟一般人不同,煩躁的時候並不介意有旁人的打擾,獨處凝思反而對他沒有作用。

  “叩叩。”

  石野和哉悠閒地推門而人,神清氣爽的俊逸面孔中,有著迷死人不償命的爾雅笑容。

  “晚上一起去打壁球。”石野和哉劈頭便提出邀約,接著開門見山地說:“另外,有件叫人哭笑不得的事要告訴你。”

  壁球是他們從學生時代便熱愛的運動,持續到現在仍沒有變,高爾夫反而變成是種應酬才打的球。

  “什麼事?”紫堂夏看著老友,直覺他要說的事不只哭笑不得那麼簡單。

  石野和哉興味地勾起唇角。“昨天,我上婦產科。”

  紫堂夏看了他一眼。

  石野和哉連忙擻清,“別誤會,你優秀的律師我還沒有那等怪僻,我陪我那嬌生慣養的妹妹去產檢,因為我妹夫在美國出差,解釋的夠清楚了吧。”

  “然後呢?”紫堂夏的聲音不痛不癢。

  石野和哉戲謔地說:“很不巧,遇見你那美麗的床伴奧田多香子小姐在請醫生幫她做一件很天才的事。”

  “什麼事?’

  他微微一笑。“偽造懷孕三個月的證明書。”

  紫堂夏略略挑起眉,他不是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了,而是覺得,當女人不聰明的時候,還真的會笨得離譜。

  石野和哉不疾不徐地笑道:“那位倒楣的婦科醫生過去曾與她有一夜兩相情願的雨露,因此受制於她,不得不違背醫德開了證明書,而很不巧,那位醫生恰好也是我的客戶,他對奧田抱怨連連,生怕要為此背上偽造文書的法律責任。”

  紫堂夏露出淡然的神情。“我不會對付她。”

  對於自以為聰明、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展拳腳的那位美麗女陰謀家,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石野和哉眼睛一亮。“這麼說來,那份有孕的證明書真的是衝著你來的?”

  “我的未婚妻還因此而上演失蹤記,對我避不見面。”他淡淡地附加了一句,因為知道石野和哉會對這個消息更感興趣。

  “真的嗎?”石野和哉嘴角揚起笑意,幸災樂禍。

  他太知道紫堂夏的作風了。

  對他而言,在他未婚、以及不想要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固定床伴起碼比較安全,雖然女人通常不會這麼輕易饒恕男人的此類想法,認為這有辱她們的女性尊嚴。

  但是,哪個男人能在娶妻之前守身如玉?

  紫堂夏疏忽的地方只有一點,那便是不夠注意女人,太懶得精挑細選了,所以找了個麻煩且貪心的床伴。

  不過他想,裴心采屬於保守的大家閨秀那一類,她是不會輕易原諒未婚夫的婚前出軌的。

  總之,好事多磨。

  看來要喝到對面那個男人的喜酒,他還要耐心的等上一等了。

  算算時間,只有五天不見。

  紫堂夏半瞇起眼眸,凝視著宴客廳的另一端,正優雅執著水晶高腳杯在微笑點頭的清麗女子。

  今天是他祖父母的結婚周年紀念,紫堂家在自家的五星級飯店裏,舉行了一個盛大的自助式酒會,宴請各界人士,替老人家熱鬧熱鬧。

  若不是如此,他還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已經回來了。

  非但如此,她還若無其事的跟隨外祖父母、母親以及目前主掌沈氏集團的舅舅來參加宴會,給足了紫堂家面子,更顯示出兩家將結秦晉之好的熱絡氣氛。

  但,是因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她又變回她端雅千金的模樣嗎?

  此刻的她,對他來說有種陌生的感覺,即使只是隔著賓客遙遙凝視,他也可以從心底清楚地感覺到她變得不一樣。

  喝香檳,淺嘗輕啜;說話,微牽唇線;有人朝她頷首致意,她文雅微笑回應;走路,她的背脊挺直,顯示她的教養。

  她的表現讓他的心像吃了一記悶棍,並且認為那是她對他的抗議,所以保護且武裝起自己,不流露出她原先的真性情。

  這個倔強的小女人,要與他鬥到何時?

  他發現自己只想將她緊緊的擁進懷裏,狠狠的吻她,以及佔有她白色絲綢洋裝下的迷人身軀。

  終於,寒喧告一段落,她擱下酒杯,提起裙擺往宴客廳外走,沒人注意到她美麗的容顏有一絲疲倦之意,還有……一點憂愁。

  她在煩什麼?他們之間對問題認知的不協調也造成了她的困擾了嗎?

  這麼說,他不是一相情願?

  他也擱下酒杯立即跟上去,判斷她要上樓稍作休息。

  樓上設有貴賓休息室,她是紫堂家未來的女主人,自然有她一間的獨立休息室。

  不出他所料,她朝休息室走去。

  他的身軀擋住即將要關上的門,她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呼一聲,倉皇地屏住了呼吸,心臟差點提到胸口,如臨大敵。

  “我有這麼可怕嗎?”她的反應令他蹙起了眉心。“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

  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向來與任何人都不用談的,他的字匯裏只有命令兩字。

  她的小手撫著胸口,驚魂未定。“請問……你你……你要跟我談什麼?”

  他挑起眉。“請問?”

  他們之間要這麼客氣嗎?

  他的眸光危險地掠過了不滿,她在考驗他的耐性。

  “對。”她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火焰正朝自身逼近,仍客氣疏離地問道:“請問你要跟我談什麼?”

  她真是沒用,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們都訂過婚了,可是……老天,她還是怕他,他銳利的眼光常讓她感到自己會嚇破膽。

  他把她推進了房裏,俐落地鎖上門,轉身走向她,薄唇一扯,將她逼到了緊密著窗簾的窗邊。

  “請問你要做什麼?”她緊張的出聲,他總是讓她有壓迫感。

  他撇撇嘴角,口吻僵硬地說:“聽著,我可以向你道歉,但這是最低極限,往後,不準再讓我找不到你。”

  “哦——”

  她懂了,這幾天來她一直神遊在自己的世界裏想著自己拼命壓抑思念不去想的人,都忘了還有別的事了。

  他的劍眉緩慢的揚了起來,銳利的視線盯著她。“‘哦’是什麼意思?接受還是不接受?”

  她嘆了口氣,他真的好霸道,連口氣也這麼專制,真不明白那個傻妞怎麼會愛上了他。

  “紫堂先生,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直截了當的說。

  他死瞪著她,失卻了優雅。

  她竟然又恢復了先前對他的稱呼?他厭惡這樣的稱呼。

  “如果你還介意奧田多香子,那麼我可以多此一舉地告訴你,她沒有懷孕。”他忍耐的說。

  她搖了搖頭,“你告訴我這些是沒有用的,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她的神情很堅定。

  “該死!”他終於真正動怒了。

  他忍無可忍的將她拉進懷裏,不由分說吻住她的唇。

  她拚命掙扎,不惜將他的唇給咬傷了,一副抵死不從的貞潔烈婦樣,不知道在為誰守貞。

  瞬間,他放開了她。

  她微感詫異,才一接觸,他居然知道她不是“她”,她有點明白傻妞為什麼會愛上他了。

  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向來冷漠的黑眸差點噴出火焰。“你是誰?你不是裴心采。”

  美麗的臉龐上,盡是莫可奈何的表情。“我是裴心采,可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什麼意思?”紫堂夏黑色瞳眸瞇得更緊,“說清楚一點,否則休想離開這裏。”

  心采嘆了口氣,如果心亮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大概就會原諒他了。

  “你要找的人,她叫裴心亮,是我的雙胞胎妹妹,現在人在尼泊爾,如果你想見她的話,可以去找她。”

  聲音輕柔清晰,內容倒像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讓他的身軀像根繃緊的弦,全然怔住。



  尼泊爾

  “京都古樸而風雅,城市有種安靜之美,春天,可以欣賞到看不到盡頭的滿條櫻花,低矮樓層的古建築房子是領略京都風味的最佳路線,更不可以錯過精采的歌舞表演……”

  “不行、不行,描寫得不夠傳神,京都的寧靜之美豈是這樣幾個昔普通通的句子可以道盡的?”

  心亮把好不容易寫了一頁的紙張撕下揉掉,心煩意亂的扔進距離她很遠的墻角垃圾個中。

  回來尼泊爾已經好幾天了,她提筆,試著將京都之行寫出來,創作成一篇文章,可惜力不從心,幾度提筆,幾度頹然,越寫越煩。

  “叩叩。”

  男性的聲音在門外揚起,“心亮在裏面嗎?我要進去嘍。”

  “進來!”心亮雀躍地丟下筆記本把門打開,是她的好哥兒們塔安來了,正好可以解她的悶。

  陸磊已經離開了尼泊爾,老爸又受邀到奇旺國家公園去,她真是想找個人說話都沒有,無聊到快發霉。

  “嗨,塔安,拿什麼好吃的來給我吃?”她欣喜地看見塔安提著一隻漂亮銀壺,想必裏面必有食物。

  塔安的母親卡瑪對料理很有一套,常會發明些小零嘴,而卡瑪對她老爸一直很愛慕,她這個女兒自然變成那些零嘴的最大受惠者。

  “新的沙摩沙,裏面包燒烤過的雞肉丁和洋蔥。”

  “哇!聽起來很美味。”

  心亮歡呼一聲,沙摩沙是一種三角型的油炸面餅,裏面通常包碎肉、馬玲薯、豆類或蔬菜餡。

  心亮連忙打開銀壺,拿起新品種沙摩沙舉案大嚼,吃得不亦樂乎,刻意忘卻剛剛煩悶的心情。

  “喂,有件事要你幫忙。”塔安拿出帶來的資料夾。

  “說,可以幫的一定幫。”心亮慷慨地說,一邊吃人嘴軟的繼續吃,準備待會再好好報答塔安。

  “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把飯店房間重新整理過,飯店的食物也做了些調整,這一年來從日本來的觀光客變多了,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做一張新的價目表,把日文寫在原本的英文下面,方便那些日本觀光客閱讀。”

  他知道心亮是語言天才,幾乎任何國家的話都難不倒她,她與裴教授是他們尼泊爾的傳奇人物,尤其是悲天憫人的裴教授,非常受到大家的敬重。

  心亮粲然一笑。“沒問題。”

  塔安是名腳踏實地的好青年,自過世的父親手中接管一間中型飯店,經營得有條有理。

  平時他負責飯店裏的內務兼外務,他母親則負責廚房的食物,母子合作無間,她喜歡他們母子倆,把他們當自己家人一樣。

  “心亮,我想把這幾年賺的錢投資翻修飯店,把飯店弄得舒適一點,還有,我想請一名專業的廚子,迎合各國來的觀光客對食物需求,畢竟我母親的專長只在本國的食物,她對西洋料理一竅不通,常有歐美的觀光客抱怨食物的味道他們接受不了,間接影響飯店的生意。”

  塔安一說完,心亮立即發出鼓勵讚美之語,“很好啊,你這個想法很好,我支持你!”

  她看好未來尼泊爾的觀光業會比現在更蓬勃,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尼泊爾青年渴望和外國人通婚了,尼泊爾人和外國人結婚的比率,以日本人佔大多數,因此塔安的想法很正確。

  “你真的認為我這麼做很好?”塔安很高興有人支持他的想法,他的母親觀念就較為保守,認為他這麼做太冒險了。

  “當然!你的想法對極了。”

  心亮吃完沙摩沙,開始著手替塔安寫價目表,她略有藝術天份,因此寫了一手好字。

  經濟房——美金五十元;標準房——美金六十元;精致房——美金七十元;豪華房——美金九十元……

  優美的日文從她手中行雲流水般的流泄。

  “心亮,你字寫得真好。”塔安噴噴稱讚,雖然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的字了,每回看到仍有佩服之感。

  “謝謝。”心亮笑了笑,繼續寫。

  為什麼她會寫得有點心煩?

  是因為那些從她手中寫出來的字句讓她動不動就想起一個人,擾亂她看似平靜如湖水的心。

  日文……日文,不過只是一種文字,世界上有幾百種文字,為何獨獨這種文字會讓她寫起來魂牽夢縈,心神不寧,心裏有種酸酸的、澀澀的,難以舒發的鬱卒感?

  電話響起。

  “喂。”邊寫,她的聲音極之無精打采。

  “心亮,我是心采。”彼方的聲音柔和無比。

  “哦!姊!”心亮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她清楚的很,這當然不是因為姊妹情深緣故;

  “你好嗎?在做什麼?”心采問。

  “我很好,我在幫塔安寫飯店的價目表。”

  心采微笑了下。“塔安他好嗎?”盡管回到了京都,她仍沒有忘記她在尼泊爾的那段日子。

  心亮下意識的看了塔安一眼。“他很好,就在我旁邊,卡瑪做了新的沙摩沙給我吃,很好吃。”

  “什麼是新的沙摩沙?”心采感興趣地問,在尼泊爾的時候,她也喜歡吃卡瑪做的沙摩沙。

  “裏面包烤過的雞丁和切碎的洋蔥油炸,很好吃哦。”心亮極力的描繪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就是。

  心采點了下頭。“聽起來很美味。”

  “是很美味,有機會的話,我再請卡瑪做給你吃。”心亮再度以愉快的聲音說。

  “好。”

  “那麼,媽好嗎?外公和外婆好嗎?”她真想念他們,還有柳姨、由子和那群可愛的保鏢。

  “外公外婆已經回新加坡去了,他們正計劃要去看你,媽也想去看你,但是她很猶豫,我想,大概是因為去看你也會見到爸爸的原故吧。”

  心亮笑了笑,轉動著筆。“爸到旺奇國家公園去了,如果她馬上來的話,就不會碰到面。”

  說完,她發現姊妹兩人一直在言不及義,談些不痛不癢的話題,終於,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告訴心采一件事。

  “對了,姊,我告訴你,陸磊已經到日本去了。”心亮輕描談寫的說。

  彼方的人兒一愣,氣息瞬間變得虛弱。“什……什麼?”

  “昨天他發現我不是你,他幾乎快氣炸了,我只好全盤托出,他昨天就出發了,我想他應該已經到了吧,你們好好談一談。”

  “是……是嗎?”心采心神為之一奪,她深吸了口氣。“心亮,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心亮閒閒地問。

  “紫堂夏他也到尼泊爾去找你了。”心采的語調很鎮定,咬字很清晰。“我想,現在他應該也已經到了。”




第十章

  尼泊爾的傳統節慶荷莉節通常在西歷四月舉行,人們會互相噴灑紅色、黃色的蒂卡粉,然後再潑水慶祝,充滿了熱鬧歡樂的氣氛。

  心亮在瘋狂的荷莉節後回到費娃家的銀飾店,她身著一襲以紗為主的女性傳統服飾,色彩繽紛,質料充滿飄逸感,額頭貼著月亮型狀的蒂卡做裝飾,青春而俏麗。

  “心亮,幫我顧一下店好嗎?我要跟巴路去散步,他請我去他家吃飯。”

  費娃對著鏡子換了起碼三副耳環,最後決定戴最閃亮的那一副。

  心亮大表納罕。“費娃,你不是很喜歡陸磊嗎?你怎麼可以趁他不在尼泊爾的時候對他不忠,跑去和巴路約會?”

  費娃迷戀帥氣的陸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常借故跑到裴家,對陸磊含情脈脈,一凝視就是大半天,搞得周圍人大掉雞皮疙瘩,她自己卻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費娃對著鏡子揚起眉毛。“反正他又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你姊姊。”

  她很想得開,與其執著一個根本不會有結果的男人,不如另辟生路。

  “那你也不必跟巴路在一起啊。”心亮不以為然。大家都知道,巴路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兩個人很親密,隨時都可能結婚。

  “可是巴路他喜歡我。”美麗的費娃抬起尖尖的下巴,表情像個將世界踩在腳底的女王。

  心亮聳聳肩。“當然,你是比巴路的女朋友漂亮多了,可是……”

  她總覺得費娃不是喜歡巴路,只是為了要證明她自己的魅力,所以才想將巴路從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手中搶走。

  “總之,你幫我顧著店就是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可以隨便選一樣你喜歡的飾品帶走,我會很感激你的。”

  費娃傾身吻了吻心亮的額角,輕快地出去了。

  “難道女人就非要有男人不可嗎?”心亮不解的自語。

  她逕自倒了杯茶喝,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餅幹來吃。

  她早已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反正她三不五時就會來替費娃顧店,費娃的家人也把她當成家裏的另一個女兒,對她的出入習以為常。

  “不錯,這餅幹不錯吃……”

  咬著餅幹,心亮悠閒的看著門口如織的遊客和炙熱的陽光,現在是尼泊爾的旅遊旺季,想必待會就會有客上門了。

  果然,一批美國佬帶著觀望的表情走進店裏。

  “歡迎光臨!”心亮把餅幹擱在一邊,笑容可掬,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他們。

  “這個……怎麼賣?”有人發問了。

  “這個啊,這是純手工打造的鼻煙壺,全尼泊爾只有這一隻,它和這只煙灰缸是一套的作品,現在已經沒有人做了,如果你要的話,一套一起帶,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

  心亮開始天花亂墜地胡謅,反正真亦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喜歡就好。

  “一套啊,好像有點紀念價值。”遊客認真考慮起來。

  心亮笑盈盈的說:“我們的價格公道實在,我保證這附近十條街以內都沒有比我們更便宜的價格了,你買了絕不會後悔。”

  又有人走了進來,是名穿西裝的遊客,單獨一個人,心亮分身乏術,只得揚起清亮的嗓音對那客人喊道:“歡迎光臨!慢慢看,喜歡的話,價錢可以再商量。”

  “小姐,這個多少錢?”美國女士拉著她詢問一條美麗腳鏈的價格。

  心亮微微一笑,狗腿地道:“這條腳鏈相當適合你,美麗的女士,如果是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七折優惠,但只限於你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美國女士笑得合不攏嘴,爽快掏錢下單。

  這位代理店主在彈指間把美國佬全應付得服服帖帖,每個人都采買了一、兩樣紀念品,她為費娃做成了一筆大生意。

  店裏一下子清空了,只剩那名後到的男客單獨在選飾品。

  心亮伸伸懶腰,毫不淑女地打了個哈欠。

  唔……有點想睡了耶。

  她昨夜沒睡好,經過早上瘋狂的慶典活動,剛才又講了那麼多話,她累死了,可是費娃還沒回來,她得繼續被困在這裏。

  “需要我為你介紹嗎?”她打起精神向男客走過去,不知道人種,她用最保險的英語詢問。

  “這枚戒指很漂亮。”男客也用英語說話,他的聲音很低沉,低沉得有些怪異。

  他側著身體,身材挺拔高大,髮上戴著一頂黑帽,帽檐壓得很低,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覺得他身上有種神秘高貴的氣質,還有股濃濃的男性古龍水香氣。

  她皺了皺俏鼻,味道好惡心。

  他不喜歡男人搽古龍水,尤其是這種香得亂七八糟的味道。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生意不能不做。

  她依樣畫葫蘆,擺出生意人的架式,笑咪咪地說:“這是純手工的銀戒指,全尼泊爾只有這一隻,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優惠折,保證劃算。”

  “那麼,如果我買下它向一個心儀的女孩求婚,你覺得勝算有多少?”男客不置可否地問。

  心亮回以微笑。“相信收到這份禮物的人會很開心。”

  真好,求婚呢,那是每個女孩夢寐以求的事。

  “如果收禮物的人是你呢?”他再問。

  “我?”

  心亮一頭霧水的抬眼看著他,只看到他唇上有著神秘的笑意。

  那唇線……好熟悉。

  一股熱氣突然往她胸口衝,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徐緩地拿掉黑帽,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英挺臉龐,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紫堂夏神情高深莫測的瞅著她。

  她的模樣十分好笑,雖然穿著奇裝異服,不過倒也不難看。

  她好像黑了點,也消瘦了點,可是無損於她的美麗。

  看見她,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想念比想像中多了好幾倍,如果根據石野和哉那家夥的說法,這是好現象。

  紫堂夏挑起劍眉。“你還沒回答我,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接受嗎?”

  心亮吞了口口水,兩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三步,紅唇還處於訝異的微張狀態,充份表現她的驚慌。

  他真的來了……

  為了不再那麼想他,她天天沒事就往城中跑,把自己曬得像黑炭一樣,這醜樣子卻被他看見了。

  “不準離我那麼遠。”他伸手,輕易的把她拉回來,香軀頓時入懷。

  他的胸膛像是為她特設的位置,她站在他的面前剛剛好,但只能仰頭,四肢被他困得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他的手指指著她額頭中間的黃色下弦月,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蒂卡。”她被催眠似的回答。

  “蒂卡?”他揚起眉。

  “尼泊爾女性貼在額頭的小飾物,具有祈福之意,有各種形狀和色彩。”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麼解說得如此詳細,可是這是比較安全的話題,可以拖延導人正題的時間。

  他挑挑眉。“你在這裏都要把額頭貼成這樣嗎?”

  “不是,因為今天有慶典,所以我才弄成這樣。”她的模樣及語氣依然像在繼續被催眠中。

  他點點頭。“那就好。”

  在額頭亂貼東西,這可不是好習慣,如果在日本,恐怕會被認為是某種宗教的狂熱份子。

  他說完,她沒話說,瞬間,店裏一片沉默,又該死的沒有別的遊客上門來,注定了她要一直被他困在懷裏。

  心亮低垂著眉眼,死不肯抬起。

  這家夥,故意搽那難聞兮兮的古龍水來擾亂她的視聽,讓她百忙之中認不出他來。

  慢著,搞不好那一大群美國觀光客也是他派來的,好讓她無法在他一進門時就認出他。

  正在細數他惡劣的行為時,他閒涼的語氣飄到她耳際。

  “你母親已經為你縫制好白紗禮服了,你有空的話,回去試穿,看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就快些修改,婚期已經不遠了。”

  她霍地抬眼,速度驚人地快。“你在說什麼?”

  他挑起眉,不答反問:“我講的不夠清楚嗎?”

  她小幅度的搖頭。“不清楚。”

  “難道你以為你換了個名字就不必當我的妻子了嗎?”他用徐緩的語氣興師問罪,一隻手滑到了她腹間。“這裏,說不定已有了我的骨肉。”

  “亂講!”她反應很大,俏臉一下子臊紅了,他的手掌像鐵烙,老天!她的腹部好熱哦。

  她的臉漲成了紅蘋果,偏偏他又靠她這麼近,他的體溫讓她全身跟著熱燙起來。

  他低首,吻住了她嫣紅的唇。

  他的舌探進了她唇齒之中,吮吻的親密程度讓她臉紅的速度像搭火箭,迅速滿臉霞紅,心跳得比擂鼓還咚咚有聲。

  吸吻的力道越來越強,她不由得整個人幾乎快依附到他身上去了,她發出輕嚀的低喘,芳頰更緋,完全失去了平時那股灑脫勁兒。

  終於,他離開了她的唇,她硬是不抬頭。

  因為,她剛剛被他吻時的反應真是丟死人的熱烈,害她現在有點狼狽。

  她有必要讓他知道她也很想念他嗎?偏偏她的反應已經泄漏了一切,想假裝不在乎也假裝不了。

  他的手從腹間滑到她的纖腰,將她密密摟住。“等裴教授回來,我會把我們的事詳細報告讓他知道,順便和他討論禮俗的問題。”

  她呻吟一聲。“你要告訴我老爸?”

  誰來救救她?

  她怎麼可以讓她老爸知道他向來天真單純一如小動物般的女兒,和男人在婚前發生越矩的行為?

  “我要娶他的女兒,當然得讓他知道。”他回答的理所當然。

  心亮咬著下唇,心慌意亂。“可是……我我……我不能嫁給你。”

  他再度挑起了眉,不悅的視線掃上了她的眉眼。“為什麼?”

  “我——”她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我有男朋友。”

  她不能嫁給他,雖然她知道事到如今,心采也不可能嫁給他,甚至對他們樂觀其成,還長篇大論的為他解釋他與奧田多香子的關係。

  心采苦口婆心的說了那麼多,她聽明白了,也懂了,氣實在也已經消了一大半,內心也不若當初聽到奧田多香子懷了他的孩子般的激動難受,她已經能夠理智地分析事情的始末,但她就是不能嫁給他。

  不是因為奧田多香子,而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根本不能做好社長夫人的角色,所以她不願嫁。

  她如果嫁給他,肯定會為他帶來一連串的麻煩,紫堂家要的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媳婦,自小跟在她老爸身邊,她雖然讀的書不少,可是她絕不“達禮”。

  與其大家日後痛苦憎怨,不如現在慧劍斬情絲,保留一點美好的回憶,他們之間的事,就當做是仲夏夜之夢,現在是夢醒的時候了。

  “什麼男朋友?”他意興闌珊地問。

  她驕傲的抬起下巴,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一位飯店業鉅子。”

  他挑起劍眉,撇了撇唇。“飯店業鉅子?”

  黑眸明白寫著不信,只是姑且聽之。

  “對!”她重重點了下頭,決定來演段爛戲碼。

  一個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是沒有男人會愛的,對吧?

  雖然演這戲碼她自己的五臟六腑會很傷,可是她不演也不行了。

  一早,心亮拿著寫好的新價目表來到外觀樸實陳舊的“塔安飯店”。

  今天她除了拿她做好的價目表給塔安之外,主要目的是要和塔安商量,請他幫個忙,暫時客串她戲裏的男主角。

  “嗨,卡瑪,早上好嗎?”她輕快地向櫃臺後的一名微胖的中年婦女問好,那是疼她像女兒的塔安寡母。

  “吃過早飯了沒有?”卡瑪連忙丟下在忙的事出來招呼她。

  心亮笑嘻嘻地說:“你忙你的吧!不必管我,我已經吃過了,我是來找塔安的,他在嗎?”

  卡瑪用風韻猶存的眼神瞄瞄櫃臺後的房間,“哦,塔安有客人,他們在裏面談話。”

  心亮揚起眉梢,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什麼客人?”

  卡瑪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形容,索性白話地說:“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客人。”

  “哦?”心亮微感好奇。

  她知道那間小房間是塔安算帳目和放保險櫃的地方,另有一些父親留下來的珍貴古董,只有他自己有鑰匙,裏面裝潢的很舒適。

  是什麼樣的客人值得塔安慎重地把他請到小房間裏去密商?來頭連卡瑪都不知道,有問題。

  “裴教授不在家,我看你一定吃不飽,快來吃點東西,我剛做好了早餐,有你喜歡的波菜脆餅。”卡瑪熱絡的招呼她,把整個大大的早餐盤都放到了櫃臺上任她挑選。

  “哇!好香!那我就不客氣了。”心亮拿了個脆餅,入口酥脆,香香的,早上吃這個真好,真是心滿意足。

  然後,就在她吃得嘴角一堆屑屑的時候,房門開了,兩名男子從裏面走了出來,這兩個人她都不陌生。

  一個自然是她的好哥兒們塔安,而另一個則是……

  “咦,心亮,這麼早就來啦。”塔安看見她一點也不奇怪,反正她常自己跑來,塔安飯店跟她的家沒兩樣。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瞪著紫堂夏,小臉一陣青一陣白。

  “我嗎?”西裝筆挺的紫堂夏微笑了下,他的手,搭上了塔安的肩,注視著她錯愕的小臉,愉快地說:“我和這位飯店業鉅子已經達成了協議,由我紫堂集團入股他的飯店兩百萬美金,持股達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說,我現在是這位飯店業鉅子最大的股東,飯店正式更名為‘紫堂塔安飯店’。”

  他那口口聲聲的“飯店業鉅子”令她的臉為之紅透。

  “心亮,紫堂先生說他認識你,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塔安興奮的很,“我告訴你,紫堂先生開出的條件很優渥,我對我們飯店未來的發展很有信心,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將塔安飯店發揚光大,做出優秀的成績來。”

  “是嗎?那恭喜你嘍……塔安。”心亮擠出一個很不自然的笑容,恨得牙癢癢。

  一切都失算了,她以為自己已經很早了,沒想到那家夥比她更早,真失策啊。

  就在她抱憾連連之際,紫堂夏的聲音又輕鬆地傳到了她耳邊。

  “對了,我的飯店界鉅子合夥人還告訴我,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叫你不要隨便破壞他的行情,聽明白了嗎?”

  登時,俏臉黑了一半。

  搞什麼?她的戲都還沒演哩,這麼快就終結掉她的導演夢了,不公平啦!

  四個月後,尼泊爾落成了一棟美輪美煥的五星級旅館,它比首都加德滿都最著名的五星旅館安娜普娜飯店更氣派考究,堪稱當地新的指標性建築。

  “現在請紫堂塔安飯店的負責人,塔安先生為我們講幾句話。”

  塔安帶著興奮及喜悅的笑容走上臺,今天是他生平第一次穿全套的西裝,感覺有點不自在。

  “各位,謝謝大家今天抽空蒞臨紫堂塔安飯店的開幕典禮,我會秉持過去塔安飯店的精神為大家服務,讓紫堂塔安飯店成為一個溫暖有人情味的地方,讓人一再想來,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肯定,繼續愛護我們……”

  透過麥克風,塔安的聲音滔滔不絕地傳送出去。

  “喂,你為什麼不也上去致詞?你瞧人家塔安講得多好,臺風好穩健。”心亮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人,朝臺上的塔安努了努嘴。

  對於在任何人面前都一副凜然不可侵犯表情的紫堂夏,她向來缺少那種感覺,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她就沒怕過他。

  紫堂夏一派的氣定神閒。“我對尼泊爾話一竅不通。”

  雖然他持股最大,但他堅持退居幕後,只願當個出資者,將飯店完全交給塔安打理,利潤則對半共享,如此優渥的合作條件,塔安母予只差沒對他五體投地的感激涕零。

  “那你又在這裏蓋飯店?”她眉眼輕輕一揚,亂不以為然的。

  他勾起唇角,依然是優雅的姿態。“你對當飯店業鉅子的女朋友有興趣,我自然要盡量滿足你的興趣。”

  她瞪了他一眼。“你在嘲笑我嗎?”

  這家夥,老拿這件糗事損她,得了便宜又賣乖。

  明天,他們將在同一地點舉行簡單的訂婚儀式。

  在尼泊爾訂婚是她的主意,因為他在日本已經和心采訂過婚了,實在難以對眾親朋交代為何他要訂兩次婚,而且兩次訂婚的女主角長得一樣,只不過是不同一個人……這樣八成那些親友會被他們弄得七葷八素。

  因此她索性提議他們在尼泊爾訂婚,招待的都是她和她老爸的朋友,如此一來便可省去許多麻煩。

  訂婚後,她將跟他回京都住,加入他公司的遊樂城計劃,這樣才不會每天閒閒的把她悶死,因為她實在不習慣年紀輕輕就過起少奶奶的好命生活。

  至於她老爸,她走了之後他也不會寂寞,因為心采和陸磊結婚之後已經決定住在尼泊爾了。

  想到這點她就興奮開心,這麼一來,往後裴恩州教授和沈鬱窈小姐將有許多不得不碰面的場合。

  例如她們姊妹倆接下來的訂婚典禮、結婚典禮啦,還有未來小紫堂和小陸磊出生時的滿月酒、周歲生日宴、兩歲生日宴,接著小心采和小心亮再出生……如此搞些有的沒有的花樣,搞不好他們兩人會重新擦出愛的火花也不一定。

  “在想什麼,笑得那麼姦詐。”紫堂夏睨了未來夫人一眼,瞧她容光煥發,想的事情鐵定跟他這個未來丈夫沒有關係。

  她向來不把他的威權放在眼裏,不管他怎麼板起面孔,她都有辦法賴在他身上撒嬌,四兩撥千金,輕輕鬆鬆地將他的怒氣趕走。

  “奇怪,我不是笑得很甜蜜嗎?”她揚揚眉悄,突然拉起他的手。“這裏好無聊,我們去巴格馬提河邊看信奉印度教的尼泊爾人舉行葬禮好不好?”

  他皺起眉頭。“在這個時候去看葬禮?”

  她點頭。“對呀。”

  他看著她。

  往後,他知道他的心臟必須夠堅強,才能容得下她腦中那一大堆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的想法,因為這丫頭顯然是百無禁忌的。

  他將娶一個在山城裏長大的野姑娘當妻子,這對紫堂家來說是件大事,對他來說也是。

  但他愛她,他會給她無盡的包容。

  當然,這也包括在訂婚前一天去看某陌生人的葬禮。

  “要看就走。”他的語氣,很有幾分“誰怕誰”的味道。

  他牽著她的手從貴賓席起身,不著痕跡地退出了宴客廳。

  “我告訴你,印度教徒相信,死後燃燒軀體,把骨灰灑入河中,靈魂就可以獲得解脫,所以他們的火葬儀式非常簡單,沒有哭哭啼啼的場面,也沒有誇張的送葬隊伍……”她神采飛揚地描述。

  看著旁邊講起葬禮居然興味濃厚的她,他想,他會習慣的,因為他愛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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