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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危險情緣【邑城兒女情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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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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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42: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介

真衰!出來旅遊竟遇上兩個壞人對她不軌,
才慶幸有人搭救卻不知這才是痛苦的開始,
不但她的第一次被強佔、自由被剝奪,
就連終身大事他也不放過,
縱然自己抵死不從但換來的只有自取其辱,
而明明自己很想擺脫他,卻在他車禍時不眠不休的照顧他,
且對他種種自暴自棄的行為痛心不已……

天生就能解讀別人心聲的異能力,
讓他看透人性的醜惡,亦造成性情的冷漠,
可是她竟能控制自如的隱藏內心世界,
也因為這一點,讓他對她產生莫名的興趣,
雖然想和他溫存的女人多如繁星,
惟獨她老是一副被糟蹋凌辱的樣子,
而她竟還慫恿別的女人來勾引他,
就在一場意外讓他倆患難見真情,
然而此時她竟無故的失蹤了……





第一章

  在一個晴朗無雲的假日早晨,老人們一如往常般的齊聚在社區小公園內運動,而上班族則偷閒地多賴了兩個小時床後,起身整理延擱了一個星期的家務,當然年輕的莘莘學子則蜷縮在被窩裡,享受一星期一天不用上學的日子。

  但這幅天倫之樂對於方家來說,卻永遠是個奢望。

  方耀祖的父母天生就是個無產階級,兩人胼手胝足拼了一輩子所賺到的就只有一個立足之地,就是腳下這間屋子,所以,從小在看著父母血汗交織的淚水中長大的他便暗暗發誓,長大後他一定要賺大錢讓父母過好日子,可惜父母卻在他結婚沒幾年後便相繼去世,就連最基本的抱孫願望他都沒替他們達成,自責的他只有將全部的精力投注在工作上。

  十五年了,即將步入不惑之年的他有著美麗的妻子,兩個聰穎的子女,還有一間資產額數十億的公司,但卻不能彌補在他心中虧欠父母的悔意,所以他只有不斷地工作、工作,即使是颳風、下雨、例假日,他沒有一天不到公司去工作的,當然今天也不例外,這樣的他或許可以忘卻些許傷痛,然而他卻完全冷落了家人。

  “孩子們希望你今天能不去上班,全家到野外去踏踏青。”蔡雪芬面無表情地替他張羅早餐後,以平穩的口氣傳達子女的願望。

  “下次吧,我公司還有很多事沒忙完,今天若不去加班的話,事情會做不完的。”他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告訴她,“如果他們真的想出門玩的話,或者你可以帶他們去呀。”

  “我會告訴他們你很忙。”蔡雪芬不帶一絲感情的回答他,隨即轉身上樓,“我要回房去睡回籠覺了,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關好。”

  “嗯。”

  聽著樓下鐵門關上的聲音,蔡雪芬一點難過的感覺也沒有,仰躺在床上,她的思緒飛到了陳昌明的身上去。

  她一向不喜歡休息假日,因為假日她得安分待在家裡做賢妻良母,不能趁著丈夫上班、兒女上學的空間忘了一切,去Shopping、Talking、Meeting with her boyfriend。

  boyfriend?沒錯,陳昌明就是她的男朋友,也就是所謂的情夫,或者人稱小白臉的男人,但是她愛他,比對方耀祖的愛還要多上千萬倍,而他也愛著她,還說過要娶她,如果不是為了兩個小孩,或許她早就已和方耀祖離婚跟他走了。

  讓老公戴綠帽子的她一點也不覺得內疚,因為結婚十多年來,她沒有一刻不全力以赴地做個賢妻良母,得到的卻是一室愁苦,丈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在家,小孩讀書有了朋友忘了娘,她在這個家中除了付出還是付出,她為什麼不能自私點為自己而活?或許再兩、三年孩子大了後,她會提出離婚的要求,再兩、三年……

  突然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納悶地起身下樓,不認為兩個孩子會破天荒的不在假日裡賴床,那麼樓下可能出現的人就只剩一個了。

  “你忘了帶什麼嗎?”當她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到站在客廳中的方耀祖時,她理所當然的問。

  “我想今天還是休息一天好了。”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

  “什麼?”她不懂。

  “把他們倆叫起來吧!”他突然對妻子展顏笑道,“我帶大夥到牧場去烤肉。”

  天!他一定瘋了!蔡雪芬冷眼看著他以模範父親的姿態叫醒兒女,打點一切郊遊事宜,以及到牧場烤肉區生火烤肉的器具,內心卻不以為意地冷哼。

  他以為裝模作樣,當一天的好丈夫、好爸爸,就能勾銷她十幾年累積下來的怨氣?

  她瞥了自己那對眉開眼笑的子女一眼,冷笑地將目光轉向他處。她可不像小孩子那麼好騙,隨便帶她出來烤個肉,就能將過去種種被他忽視的悲淒慘痛拋諸腦後,開始檢討自己的出軌是否有錯等,因為知夫莫若她,所以她知道過了今天,明天他會依樣畫葫蘆回復以前工作狂的他,而她沒有再一個十五年來等他帶她出門烤肉,當然她也不希罕,畢竟什麼是她要而陳昌明給不起的?區區一次烤肉根本打動不了她。

  “雪芬來呀,你杵在那裡發什麼呆呀?”方耀祖揚聲叫道。

  她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接手烤肉的部分,讓他們父子女三人在草地上玩起飛盤。好個天倫之樂的家庭呀!她冷嘲熱諷地在心中哼道,可惜這個畫面至少遲來了三年,因為她和陳昌明早已藕斷絲連了三年的時間,而他卻絲毫沒有發現,由此可見他的心根本沒有一絲放在自己身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在這三年間她找回了不少快樂,和陳昌明在一起的這三年,她一直都非常的快樂。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徘徊在這三年間與他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在想什麼?”不知道何時他們三人結束了遊戲,回到她身邊,方耀祖笑容滿面的在她眼前揮揮手問道。

  “沒什麼。”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一方面慶倖丈夫不會讀心術,一方面不著痕跡的收斂起笑容,低頭將烤熟的肉片、香腸一一夾起。

  “媽,陳昌明是誰?”

  香腸在她抖手間掉落地面,蔡雪芬驚愕一秒後立即板起臉瞪向發聲的九歲小兒子,“你不要突然出聲嚇媽媽行嗎?你看香腸都掉到地上了。”她嚴厲斥喝道,忐忑不安的心卻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與陳昌明通電話時,不小心被兒子撞見了?會是昨天晚上嗎?兒子是否有聽到他們明天的會的時間、地點,抑或者更早以前他就知道她交男朋友的事?那女兒呢?她將目光轉向國中一年級的女兒,她是否也知道呢?

  “媽,陳昌明是誰?為什麼你說他是你交的男朋友,還擔心姊姊會知道?”方雲揚童稚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懵然與好奇,專注仰望著母親緊張的面容的他並沒有發現父親勃然變色的表情,也沒發現姊姊驚慌的眼神,他只是專心地問著自己想知道的事。

  “小揚,你想不想喝汽水,我們到那邊買些汽水喝。”方愉緊張地拉起弟弟的手哄騙的說道。

  “不要。”方雲揚拒絕地搖頭,童稚的臉上毫無心機的嘟嘴說,“我要吃香腸。”

  “好,這香腸給你,但是你要陪姊姊去買汽水哦!”方愉用竹簽串了根香腸給他,又哄又騙的將弟弟帶離了火藥味漸濃郁的現場。其實早在兩年前她就知道媽媽有了外遇,因為她不只一次聽見媽媽和那個男人通電話,甚至於還見過他們約會、親吻,只是小弟怎麼會知道呢?

  “小揚,告訴姊姊,是誰告訴你媽媽有男朋友的?你怎麼知道他叫陳昌明?”走好遠之後,方愉忍不住問他。

  “媽媽自己告訴我的呀。”方雲揚天真地說道。

  “不對,告訴姊姊你到底怎麼知道的?”方愉並不相信,即使她只是國一的女學生,不瞭解世界糾葛理不清的情感,但她絕對不相信媽媽會對一個九歲的小男孩說這種事,而那男孩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難道小揚不是爸爸的兒子?她的心臟倏地縮緊。

  “我是爸爸的兒子,姊,你不要亂講話!”方雲揚突然生氣的大叫。

  “你……”方愉圓睜雙眼,驚愕地瞪著他。

  “姊,我喜歡爸爸,雖然他平常很忙,常加班,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他,他是我的爸爸,你不要亂說話,我不喜歡你說的話。”他稚氣的臉蛋上有著明顯的不悅。

  “小揚,告訴姊姊,你為什麼有……呃,你不是爸爸兒子的想法,難道媽媽……”難道媽媽跟他說過?

  “媽媽什麼都沒說,是你說的!”他指控。

  “我說的?”方愉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你剛剛說的,你別以為你在心裡說我就聽不見,我告訴你,沒有一個人可以騙我的,爸爸雖然常常食言而肥,但他至少從來沒騙過我,我喜歡爸爸。”

  “心裡說?”方愉不可置信地瞠目結舌半晌,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小揚,告訴姊姊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要一字不漏哦!”我不相情他會讀心術,世界上絕對沒有這種東西存在的。她忖道。

  “我不相信他會讀心術,世界上絕對沒有這種東西存在的。原來可以聽到別人心裡說的話叫做讀心術呀!”方雲揚照本宣科地將她想的話讀出來,最後一句卻是自己好奇的心聲。

  方愉整個人都呆住了,她實在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就像是大家都聽過天方夜譚中有個神燈巨人,而這個神燈巨人卻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感受一樣,信也不是,不信卻又親眼目睹了這個神奇,到底……看著一臉興味吃著香腸的小弟,她沉默了。

  連續兩天她都有意無意地在確定小弟的超能力,然而結果就像白紙寫黑字一樣抹煞不了,更可怕的是她知道了更多母親的秘密,就連一向只知工作卻從不欺瞞人的父親都有了秘密,而當他們倆在一起的火花別說超能力的小弟感受得到,就連她這個平凡人都有快要被灼傷的感覺。

  她不敢找父母親討論小弟的異能力,也不敢和任何一個人談起,因為她曾經看過小說、電視,好像擁有超能力的人會被捉去解剖,她不想要失去小弟,所以她除了守口如瓶外,更千交代萬交代他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他會“讀心術”的事,甚至要他發誓,還拿了一切她所聽過的可怕故事來恐嚇他。

  可是紙依然包不住火,不知道為什麼父母親竟全知道了這個秘密,並以他為間諜監視防範對方,然後在半年後的一天終於爆發了醞釀許久的戰爭,並協議離婚,從此讓他們兩姊弟分住兩地,直到方愉將要死之前。

  “小揚,你好嗎?”看著多年不見的弟弟,方愉瘦骨嶙峋的面容上出現了難得的笑容。

  “姊……”方雲揚沙啞地叫,由於父親對母親積恨過深,所以全力阻止他與母親,甚至於姊姊見面或聯絡,直到昨天父親含淚的叫他到醫院看姊姊後,他才知道姊姊已是癌症末期的病人。

  “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她瘦小枯乾的手握住他的。

  “記得。”他知道她說的是有關他“讀心術”的事。

  “保護自己知道嗎?”她虛弱地告訴他,“還有,替我孝順爸媽,尤其是爸爸,如果我死了他就只剩你一個親人,而媽媽還有陳叔和我們同母異父的弟弟,爸爸卻只有你,好好孝順他知道嗎?”

  他沒有回答,而那夜,在世界上方雲揚惟一在乎的人,年僅二十歲的方愉死於髓質癌,他也正式地離開了在他九歲之前還稱得上家,這些年卻猶如冰庫的牢籠。

  十五年後

  濃霧籠罩大地,霓虹加深了迷蒙整個夜晚。

  街道的那頭突然發出了摩托車的狂嘯聲,在下一秒鐘只見朦朧霧氣間射出了一道、兩道,然然在剎那間照亮整條街道的車燈,而他就那樣跨坐在一台全黑,並有貼著惡魔骷髏的重型機車上,領袖著將近三十人的車隊。

  他過長的黑髮被風吹散披散在肩上,有種讓人抗拒不了的狂野氣質,深邃炯炯有神的眸子,配上那張冷凝卻俊美的臉龐卻有著令人忍不住戰慄的邪惡氣息。他是一個神秘、深不可測的男人,即使認識他已有十年的朋友也沒人能抓住那對深邃眼眸下的任何一絲思緒。

  他的名字沒有人確切的知道,而所有認識他的人,不管是車隊的朋友,酒吧、舞廳、或者道上的朋友,全部都叫他方哥,即使年紀明顯比他大的人也不例外,因為那不只是一種稱號,還是一種尊敬,一種任何人也無法逾越、挑釁的氣勢。

  方雲揚十六歲離家出走後,開始以打工方式賺取一切生活所需,而第一個工作就是在機車店當學徒,也因此喜歡上機車這種能帶領他狂飆的東西,而且從未因別的喜好而放棄它。當了兩年學徒後,他以十八歲成年之姿開始在電動遊樂場當起少爺,打架的身手就是在那兒立下基礎的。後來他曾在PUB裡上班,所以學了一手高超的調酒術與舞技。

  因為他待過的地方都屬於龍蛇混雜處,認識的人面也廣得讓人瞠目結舌,他的朋友有政府官員、有商業尖兵、有平民百姓,當然也有為非作歹的黑社會人士,然而對他最有幫助的無非是商業尖兵,至少他是從他們那兒學來各種財經知識,以至於玩起股票和外匯,錢滾錢,讓他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隨心所欲,不必汲汲營營以賺取生活所需。

  二十二歲開始正式玩股票和外匯的他,一開始便膽大心細地將身家財產全部投資進去,一年內賺回百倍的回收額,從此他每回賺得的金額以五五分帳,一半投資一半存進帳戶內,據他上回看帳本,上頭的金額似乎已到八位元數位的樣子,他在想,是否該考慮買幾間店或幾間房子來降低存摺上的數位,免得哪天哪家銀行倒了,他會流浪街頭。

  但話又說回來,要賺錢還不簡單,他根本就沒把那些錢放在眼中,要不然也不會看著他位數一個個往前移,卻從未去動它轉投資之類的,更不用說他身上八年以上的老骨頭摩托車,和身上的破牛仔褲、T恤,以及每天以吃路邊攤裹腹的生活。

  老實說他喜歡現在的生活,無拘無束,我行我素,住在每天有人幫他整理房間的旅館內,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他根本沒有理由拒絕它不是嗎?

  他的嘴角輕挑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以雙手控制機車讓它滑行到路邊,而身後的車隊也在他的帶領下減了速度,最後全部停在一間霓虹閃爍不已的PUB入口處。不消多久,全部的人便相繼地尾隨他進入PUB,消失在入口的階梯間。

  邾松婕拉了拉頸部的衣領,縮了縮露在冷空氣中的脖子,天使般的臉蛋正頭痛地擰緊了眉頭,當然她不是真的在頭痛,呃,或許也有這麼一點頭痛的跡象啦,不過讓她擰眉的最大因素是找不到落腳處,神呀!她若再找不到一間肯收留她的旅館,她今晚鐵定會凍死街頭的。可是她已經連續走了五條街,能問的飯店都問了,就是沒有人願意收留她,不,或許說收留它來得恰當。

  坐在街燈下的公共座椅上,她小心翼翼地將大衣的拉鍊往下拉,而露出大衣外那顆毛茸茸的小頭,正是隻小狗。

  這隻小博美不知是走失還是被主人拋棄了,孤零零的挨在街道牆角邊發抖,路過的人視而不見的走過它,稍有注意到它的人也只是蹲下去逗弄兩下便起身離去,最可惡的人則沒事踹它兩腳以示自個兒的高興,天知道他們是天生有虐侍狂還是怎麼的,一隻可憐的流浪狗也礙到他們了,非得出腳欺負它不成?

  她在那條街上連走了四回,走過來走過去,她等待的無非是有個好心人士能蹲下身抱起它、收留它,怎知看到的全是社會上冷然的一面,最後她終於忍無可忍的自個兒收留起它來。然而即使她事先帶它到寵物美容店去美麗一番,依然沒有一間飯店肯收它,而自己這樣一個流浪者的身份似乎也不適合養寵物,就這樣她抱著它挨家挨戶的替它尋找一個家,找到最後連她現在住的飯店都給了她最後通牒,要她快將小狗“處理掉”,否則連飯店都不能繼續給她住了。

  神呀,怎麼臺灣這個美麗的寶島跟她想像中的完全兩個樣,在母親口裡的故鄉是那麼的充滿人情味,人與人之間以真誠相侍,愛心、同情心更是氾濫成災,結果呢?事實好像正好相反耶!或許二十幾年前的社會真是這樣吧!

  “狗狗,怎麼辦?沒有人要你怎麼辦?”想著想著,她突然低頭對小狗說道,小狗則友好地伸出舌頭舔了她一下又一下。

  “哈,可愛狗狗。”邾松婕忍不住輕笑一聲,溺愛的將自己的額頭與它的小頭兜在一起,“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哦!”她充滿感情的告訴它,而它則回應她熱情似的多舔了她兩下。

  “哈,可愛狗狗。”她歡喜地將它緊擁在胸前,喃喃地自言自諳,“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可是又無法收留你、照顧你怎麼辦,”她頓了頓,輕撫著它的毛說,“離開家轉眼間已過了半年,不知道竹妤和小梅過得好不好?唉,其實根本不必拖她們倆下水的,只要我一個人離家出走,讓父親‘中王’的職位後繼無人,讓他了卻不了紅塵俗事,不能了卻殘生的追隨母親到西方極樂就行了,偏偏……

  “唉,狗狗,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長得很無辜、很無用,才會讓兩個比我小的妹妹老是擔心我,還揶揄說如果異能力選擇了我,就是要毀了‘中王’這個無敵之尊的威信,傷腦筋,可是它明明就真選了我,我有什麼辦法呢?為什麼她們要嗤之以鼻地笑我呢?”她認真地凝視著小狗,像是這樣就能得到它的回答似的,當然小狗是不可能回答她的。

  “其實我並沒有外表這麼柔弱的,至少我一個人花半年時間游遍東亞各國,什麼意外都沒發生過。”她繼續喃喃自語地說著。

  其實三姊妹之中她或許真的是“中王”的不二人選,竹妤樣樣強勢,總以保護者自居,其實內心是柔弱缺乏愛的;小梅聰穎伶俐,天真與倔強卻是最大的敗筆;而她呢?雖然外表長得柔弱不堪一擊,實際卻強韌的讓人望塵莫及。

  就拿這半年的遊蕩來說,想騙她的人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想欺負她的人則各個見了棺材才掉淚,至於龐大的旅遊花費方面她更是從未惆悵過,因為早在她十五歲之後,她便有自知之明地吸收了一切有關繼承“中王”的知識,其中當然包括世界財經趨勢,所以現在的她玩到哪兒,就從那兒的股票市場賺生活費,照這樣推算下去,她可以玩一輩子就對了,可惜就是一個人孤獨了些。

  “狗狗,或許你是天上神明送給我的伴,是也不是?”邾松婕揉弄著小狗身上的軟毛,眷戀由它小小的身體傳來的溫度。

  “也許流浪了半年的我該定下來休息一陣子了,也許為了收留你,我該租間房子住下來,你說對不對?”她以鼻尖逗弄著它,“不過首先我們要找到今晚的落腳處才行。”

  她抬頭望著霧濛濛間的霓虹招牌,也許多給些錢先在旅館內挨一晚,明天再找房子吧,她忖度著起身,卻被街頭震耳欲聾的聲音吸引住。

  她側臉看著一群摩托車騎士自道路的那一方呼嘯而來,然後在離她不遠處的岔路分道揚鑣而去,只留下兩部摩托車朝她這方向而來,然後突然一個緊急煞車停在她眼前的路邊。

  邾松婕一瞬間警戒起來,抱著小狗她謹慎地不瞟他們一眼,舉步往他們反方向走去,怎奈——

  “小妞,一個人呀?陪我們兄弟去喝一杯如何?”兩個長相中庸,穿著流氣,一點氣質都沒有的男人阻擋了她的去路,吊兒郎當地說。

  “真的只有喝一杯嗎?”她抬頭問。

  “這……”男人似乎一點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種話來,一時之間竟詞窮了。

  本來就是嘛!三更半夜攔路打劫的土匪會開口跟被攔者借錢嗎?傻瓜都不會這麼想。

  “對不起,當我沒問。”見兩人呆若木雞的表情,邾松婕為自己不適當的問題說聲抱歉,隨即禮貌性的點個頭繞過他們倆。

  “天殺的!”

  三秒後,一句不文雅的詛咒聲倏然響起,才走不離三公尺的邾松婕霎時再度被攔住,而擋在她面前的他們由原本吊兒郎當的面容也只得猙獰了起來。

  “你竟敢耍我們!”其中的男人一把揪住她的手冷喝道。

  “啊!”邾松婕尖叫一聲,急忙用另一隻手圈住大衣下的小狗,深怕它一不小心摔跌到地上去。

  “現在尖叫是不是嫌太遲了,小美人?”男人一手捉著她,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不懷好意的說。

  不,如果她剛剛有尖叫的話,那麼不算太遲,問題是她剛剛根本沒尖叫只是驚呼而已,況且那聲驚呼為的還是懷中的狗狗而不是為自己,他們是否可以通融從頭來過?這次她一定會大聲的為自己的安危放聲尖叫的。

  邾松婕睜著銅鈴般的雙眼,瞪著眼前伸手捂住她嘴巴的男人,她今天第一次嘗試到有口不能言的苦處。

  “眼睛別張這麼大,小心眼珠子會掉下來。”男人以黑色的幽默揶揄她,而另一個則肆無忌憚地咧嘴笑了起來。

  天知道他們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半街強搶民女還敢笑得這麼倡狂,神呀!她是不是該狠狠地給他們一頓畢生難忘的教訓呢?邾松婕晶亮的眼眸中閃現一抹利芒。

  “來吧,小美女,別說我們哥兒們倆是壞蛋,沒讓你選擇,你挑一下吧,看看我們倆誰比較順你的眼,誰比較能讓你得到快樂,今夜就由誰陪你一晚。”他挑逗地挑著眉,猥褻地對她說:“現在我把你的嘴巴放開,你最好乖乖地別叫知道嗎?”

  點點頭,邾松婕的嘴巴立刻得到了自由,“我可不可以誰都不選?”她問。

  “意思就是你想大小通吃嘍?沒想到你人小,胃口倒不小呀!”話一說完,兩人對看一眼齊聲大笑了起來。

  邾松婕看著眼前沒安好心的兩人,頓時覺得他們倡狂、淫穢得可以,如果她今天不教訓教訓他們似乎有點對不起被他們欺壓過的“前人”。思緒才飄過腦海,她的膝蓋便已彎起狠狠地朝他胯下撞去,而他哀聲未起,她的攻擊目標已轉向另一個人。

  誰也沒想到她的動作會這麼快、准、狠,兩個男人以一秒之差彎身護起下體哀號了起來。

  “這是一個教訓,下次你們可別再對落單的女子做出這種事知道嗎?”她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隨後又因良心過意不去而低喃一句抱歉後才轉身離去。

  “天殺的!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賤女人,天殺的!”一邊哀聲咒罵,一邊跳腳追逐,兩個男人眨眼間追上了毫無防患於未然的邾松婕,並積恨難消的以小人手法,由後頭攻擊一把扯住她的頭髮。

  “呀!”邾松婕一時沒注意,因頭髮被扯個正著而仰著頭驚悸的痛呼出聲。

  “再逃呀,賤女人!”男人噁心地在她臉上噴氣,咬牙切齒地對她說完後,以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的姿態拉扯著她的長髮,往街道最黑的地方走去。

  再次邾松婕嘗到有口不能言的難處,而頂上頭皮幾乎被扯落的劇痛,更讓她自顧不暇的松掉懷中的小狗,舉起雙手企圖阻止他的暴力行為,怎奈雙拳難敵四手,力大如牛的兩人立即將她推入街的死角,邪淫的由一人箝制她雙手,另一人則開始動手準備非禮她。

  後悔與恐懼感瞬間佈滿邾松婕通體全身,就像十六歲那年差點淹死海中的感覺一樣,冰冷、寒心,呼吸困難般的快要窒息,神呀!她不要再次感受這種非人哉的遭遇,她一定要自救才行,現在的她是個二十二歲的成熟人了,她不能再像十幾歲的小孩子般驚慌失措,以至於更將自己推至死地,她一定要自救!

  唔……可是要怎麼做?被箝制的雙手,捂住的嘴巴,整個身子都被龐大如象的人壓著,她該怎麼自救?她該怎麼做?不想讓軟弱的淚水流泄,怎知它已在她恐駭的掙扎間滑下臉龐,她不想害怕,但是她真的害怕呀!誰來救她,誰能來救救她?

  這時在她絕望的心頭間忽然傳來一個狗吠聲,由她眼角餘光中,她看到那只好可愛的小狗狗為了維護她,兇惡的朝著欺壓她的男人狂叫著,甚至於以卯擊石的張口想咬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男人一氣之下將它踹得老遠,哀聲連連的它卻依然不死心的翻身衝口她身旁,繼續那白費力氣的吠叫與攻擊。

  “死狗!”男人終於忍不住的咒罵出聲,並伸手一把掐住小狗的頸項,一臉橫肉的兇殘,就像想將它捏死般的狠毒樣。

  不要!不要殺它!邾松婕駭然地大叫,卻因嘴巴被緊緊捂住而發不出聲音,狗狗快咬他,咬了他就快逃,逃得遠遠的,快點咬他呀!她緊張的在心裡叫著,然而小狗除了回應哀聲的掙扎外,一如她般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等待任人宰割。

  神呀!救救狗狗,拜託你救救小狗,它是無辜的呀!她一方面在心中呐喊著,一方面為了救小狗而更加拼命的掙扎,甚至還企圖以被壓制住的雙腳攻擊掐住小狗的男人,但怎麼可能?放開它,放開它!誰來救救它?

  “放開那隻狗。”

  正當邾松婕絕望無助之際,在她就要為顫抖的小狗流淚之際,一個冷峻,聽在她耳裡卻有如天籟般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由眼角餘光看見街道入口處,一個男人背光的面對著他們站在那兒。她以乞求的眼光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拜託你救救小狗狗。

  “方……方哥……”

  才那麼一眨眼,邾松婕幾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狗狗就哀聲地掉入地板,而在她雙手與嘴巴的箝制也鬆脫了去,就連欺壓在她身上的男人都如被水燙到般的跳起身,唯唯諾諾地低頭站立在牆角邊。

  冷空氣一下子侵襲到她幾乎全裸的上半身,她驚呼一聲急忙坐起身拉攏被撕開的上衣,而小狗狗則立即挨到她身邊,以身體廝摩著她,似乎在告訴她沒事了的感覺。

  “滾。”

  邾松婕幾乎沒有聽到那個低冷的聲音,但身旁男人逃命似狂奔而去的震盪卻驚醒了她,她餘悸猶存的顫抖著身子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她筆直的面對著一直背光直立街頭的男人,並誠摯地開口向他道謝:“謝謝你救了我,真的謝謝……”

  “我是在救小狗。”她沙啞的聲音被他冷漠的聲音所打斷。

  “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她話未說完,他人已轉身離去,“喂,等等我。”邾松婕見狀,來不及多想便直覺反應的追了上去,攔住了他,而這一攔不僅讓她看清楚救命恩人的真面目,還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神呀!他竟是個異能之士!

  方雲揚冷凝的雙眸霎時間射出冰凍三尺的冷冽眼神瞪著眼前的女子,她剛剛在心裡說什麼了?異能之士?!她是什麼意思?方雲揚緊緊的盯著她。

  “謝謝你救了我。”收起突來的震驚面容,她展顏露出靦腆的笑容對他說道。

  誠心誠意,完全無其他想法雜念在她心中。方雲揚以冷漠的眼神看她,卻完全感受不到來自她心中異樣的情感,難道剛剛是他聽錯了?他瞥了她一眼逕自往前走。

  “等一下。”

  “做什麼?”

  邾松婕想也不想就伸手攔住他,然而在面對他冷漠的問題時,她這才驚醒納悶的問自己攔他做什麼?為了他剛剛的救命之恩?可是她已經向他道過謝了,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胸前的小狗在她懷中不安的動了動,她低下頭看著可愛的狗狗,或許她攔住他是因為懷中的小狗,因為他剛說他是為了救小狗,那麼他該會好心的收留這隻小狗狗才對,但是不久前她不是才下定決心要自己收養它嗎?那麼她到底為什麼要攔住他呢?

  她抬頭看著眼前冷眼注視自己的男人,他的眼眸深邃不見底,冷硬的輪廓、抿緊的嘴角和那股由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他給她的感覺好孤獨、好寂寞,就像當年她第一次見到的“白虎”一樣,憎恨自己的與眾不同,更恨周遭人的表情對他又敬又愛,其實內心卻把他當異類的人,所以他只能將荊棘佈滿全身,防備別人卻刺傷自己。

  他恨在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異能力,換句話說,他恨自己!

  邾松婕驀然間看透了他的心,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冷峻、俊美的面容在她眼前扭曲,掙扎著由天使變成了惡魔,神呀!她終於知道他的異能力與四方首須及自己的完全不同,他的異能力竟是能透視人心的力量。

  “你是誰?”

  來不及平息心中的訝然與震驚,她的脖子已被他緊緊掐住,邾松婕睜大雙眼,不懂他為何突然性情大變,而自己又是哪裡得罪了他。

  “說,你是誰?”

  剛讀她的心時,方雲揚覺得眼前的女人內心掙扎的很可愛,然而當她看著他,心中浮現對他的感覺與剖析後,他竟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恨那與生俱來的異能力?當然,他怎麼能不恨它?要不是因為它,那年父母也不會吵架而離婚;要不是因為它,姊姊不會被媽媽帶走,最後與他成了天人永隔;要不是因為它,父親不會把他當怪物般的憎惡他;要不是因為它,他前途也不會是一片黑暗,見到的全是陰險毒詐的人性,以至於釀成他今日孤僻冷漠的性情。

  他恨,他當然恨自己身上的異能力,但是他真正恨的卻是自己。他恨自己破壞了原有的幸福,恨自己天真的想抗拒它,最後卻傷了所有的人,他真的恨自己呀!恨到想殺了自己,卻又沒那個勇氣,他真的很恨!

  然而眼前索昧平生的她為什麼可以一眼看穿懦弱的自己,甚至於還知道他擁有著透視人心的異能力,為什麼?難道又是父親……

  再一次嗎?父親真的一點都不念父子之情,非要對他趕盡殺絕?他在父親眼中真的只是一個妖怪,一個除之而後快的妖怪而已?他覺得心好冷,不,他早已經沒有了心。

  “說,是誰派你來的,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小心我扭斷你漂亮的脖子。”他緊緊地掐住她,冷酷無情的在她面前低語著。

  “我……”邾松婕被他毫不留情的手勁掐得說不出話來,漲紅的臉頰說明了她呼吸困難,再多些時候將會有因窒息而亡的可能性,然而他卻不為所動地冷盯著她,那只掐在她頸間的手仍舊緊緊地扣握著。

  神呀!這男子要殺我嗎?她痛苦萬分地瞠目看方雲揚,不由自主的回想到“白虎”,第一次她發覺到他擁有“白虎”的異能力時,他也是想殺她的,飛禽走獸,周遭只要他控制住的動物,他給它們一致的命令就是攻擊她,嚇得她立即尖聲大叫引來父親,那一叫不僅救了她,更讓他們尋獲“白虎”的繼承人,那年她十四歲,而他已經二十歲,也就是說那時的她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而他卻逃避上天賦予他的責任,逃了好幾年。

  自保的能力?她的異能力除了能影響“邑城”的異能者之外,還能影響到外界別的異能者嗎?可是他的異能力和自己的一樣,並不具殺傷力,他對她的攻擊完全是人為的破壞力,她能控制住他嗎?不管了,她一定要試試看才行。

  她的內心如一本攤開的雜誌,清楚地讓他一目了然,然而他卻完全不懂她說的話,邑城是什麼?白虎是老虎嗎?一隻老虎有異能力,這也未免太奇怪了?另外她又說他和她的異能力一樣,難道她也能透視人心,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他內心的掙扎,可是她說的控制住他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也能讀到別人的心?”他冷冽的眼神射入她眼中,想再次竊取她內心的世界,然而卻在剎那間顫動了一下。

  老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完全看不透她的心,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震驚地瞠大了雙眼,再次仔細、專注地望著她,然而,為什麼完全讀不透她?難道他的能力突然間消失了,這怎麼可能?難道這就是她所謂的“控制”?他恐懼地瞪著她,掐住她頸項的雙手不自覺的加重了許多。

  不行,沒有用!看來她今天死定了。

  她心底的聲音再次傳進他腦中,方雲揚只覺得手中下沉的力量突然變大,她的身體已支撐不住整個在瞬間癱軟下去,她——昏倒了。

  喉嚨好痛!這是邾松婕醒來的第一個感覺。

  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是哪裡?為什麼她的喉嚨好痛,痛得連她呼吸都覺得困難,更別提咽唾液這種牽動整個頸部的高難度動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呀,她想到了!那個男的,那個異能者!

  迅雷不及掩耳的坐起身,她強忍著頸部傳來的抽痛,巡視了整個房間一圈,四周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景物與擺飾讓她聯想到旅館的房間,然而這裡是旅館嗎剎那個男人在哪裡?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會不會有人路過從他手中救了她,那個人又是誰?

  腦中層出不窮的浮現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然而一室的沉靜無法回答她,突然間一個重要的問題閃過她腦海,狗狗呢?!

  “狗狗、狗狗?”沙啞難聽的聲音由她口中發出,邾松婕強忍著痛楚沒理它,一心只想找尋失落的小狗,它會不會沒跟到而走失,再度淪落為流浪狗?

  “狗狗?”

  “汪!汪!”

  床底下傳來的吠聲讓她吊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頸部的痛楚再也影響不到她,她歡欣地跳下床,半趴在地板上,對床下懶洋洋一副剛睡醒樣的小狗叫,“狗狗來,來。”

  小狗聽到她的呼喊站起身,先是將前腳並排,懶懶地伸展一下身子,方才搖著尾巴走出床底向她走來。

  “狗狗。”她喜愛地將它抱進懷中,感受它毛茸茸的身子廝摩著自己的感覺,到底是誰救了她呢,竟還能注意到小狗狗,順手將它帶了回來,這個人應該不錯才對,但他是誰呢?她將臉頰靠在小狗狗身上想著,就這樣坐在地毯上良久,直到門外的敲門聲響起。

  會是誰呢?她皺起眉頭納悶地站起身,是她的救命恩人嗎?可是他將她救到這兒來,沒必要為進這個房間而敲門吧?更何況如果她還是呈昏迷狀態的話,他敲門給誰聽呢?不會是那個救命恩人的。但是門外的人會是誰呢?會不會是救她的人剛好是“邑城”人民,現在外頭的人是來抓她的?

  不可能呀,如果是的話他們早趁她昏迷的時候就將她往“邑城”送了,而不會將她安頓在這兒的。那麼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了,一就是旅館的侍者想進房打掃房間,禮貌性的先敲門;二就是這個房間是她救命恩人暫住的地方,他和朋友有的,朋友來找他了。然而不管是哪種可能性,她是否都該先應門呢?

  門才剛拉開,外頭的男人便像兇神惡煞般的沖進屋,口裡還大聲嚷著:“方雲揚、方雲揚呢?叫他出來見我,叫他出來!”

  邾松婕瞠目結舌地看著男人“翻箱倒筐”的找人,整個人簡直傻眼了。

  “方雲揚人呢?他躲到哪裡去了?”男人旋風般的突然轉向她逼問。

  “對不起先生,我不知道……”

  “你少在這裡給我裝糊塗!”男人態度惡劣的打斷她,“如果他還算是個男人的話,叫他立刻給我滾出來,不要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當孬種。”

  “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方雲揚是誰,也許他真的是這房間的主人,但他現在不在……”

  “不知道方雲揚是誰?”男人冷嘲熱諷地打斷她,“敢情現在女人都像你這樣,連和自己上床的男人姓啥名哈都不知道呀!”

  “先生,我不管你找那個叫方雲揚的男人做什麼,但是請你放尊重點行嗎?”邾松婕皺眉說道,對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的感覺由普通轉為厭惡。

  “尊重?跟一個不懂得自重的人講尊重?”他睥睨她一眼,嗤之以鼻說道,“廢話少說,你到底告不告訴我方雲揚在哪裡?”

  邾松婕不喜歡討厭別人的感受,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小心眼、太偏激、沒有包容的氣度等,總之她不大會去討厭一個人,除非那個人真的無惡不做、殺人放火的,然而眼前這個男人什麼都沒做卻破紀錄的在最短的時間讓她覺得討厭,真是難過的感覺。

  “說呀,你啞巴呀!”

  “不知道。”對於一個討厭的人,她沒有多大的耐性保持住她的禮貌。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邾松婕看了他一眼逕自走回房間坐人沙發椅中,一副不再搭理他的表情逗弄著懷中的小狗。

  “你這個……這個女人!”他為她的視而不見氣得全身發抖,“我再問你一遍,方雲揚人呢?”

  “我在這裡。”

  一個冷峻的聲音由門口處響起,驚動了房內的兩人,邾松婕不可置信地瞪著倚靠在門邊的男人,他就是方雲揚?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或許從某一個角度來說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後來她卻險些死在他手中,沒錯,靠在門口處冷眼旁觀房內一切的男人,正是那個救她卻又想殺她,那個會讀心術的異能者。

  “你來得正好,立刻跟我到律師那兒去。”男人轉頭命令的說。

  “憑什麼?”方雲揚挑眉問。

  “憑我跟在方董身邊十年,任勞任怨替他做牛做馬的人是我。”王慶漢忿然地瞪著他說,“我要你立刻跟我到律師那兒簽署放棄遺產繼承,你沒有資格得到這一切。”

  “你就有資格嗎?”方雲揚冷冷地盯著他輕聲問。

  “至少比你有資格!”

  “哼,資格?我是他兒子,你是什麼東西?你敢跟我談資格。”方雲揚冷笑地說。

  “除了血緣上的關係,你哪一點像個兒子?父親生病沒去看他,所以連死前的最後一面也沒見著,而死後呢,他的遺體到現在還在醫院停屍間,連替他準備個靈堂都沒有,那就更別說是上香了,你真是他沒血沒淚的好兒子呀!”他冷嘲熱諷的說。

  方雲揚面無表情的望著王慶漢,“像我這樣沒血沒淚的人都還能得到他全部的遺產,你這個為他做牛做馬十年的人是不是覺得很可悲呢?”他奚落地冷笑道。

  王慶漢氣得全身發抖,卻不甘示弱的回吼,“老實告訴你,我現在持有的公司股數只僅次於董事長而已,如果你放棄繼承權,公司規章有明定全部股數可由員工認股,而我只要再買下百分之十的股數,整個公司就會成了我的囊中物。”

  “你繼續作你的春秋大夢。”他冷嘲熱諷地笑道。

  “你就是不肯放棄繼承權?”王慶漢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問。

  “你說呢?”

  王慶漢臉色極為難看地哼聲道:“就算你想繼承也沒那麼簡單,你不知道遺囑上有一條要你在一個月內訂婚,半年內結婚,兩年內有子嗣的事吧?”

  方耀祖就這一脈血親,難怪方耀祖會在遺囑上寫下這可以笑掉人家大牙的條件,不過這倒方便了他,因為根據自己調查的結果,方雲揚交往的女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搬得上抬面可以娶回家當老婆的,自由習慣的他不會為了原本就不介意的繼承權而綁死自己的,更何況他異于常人的秘密,玩玩可以,誰敢真嫁給他呢?

  “這有什麼難,就算要我現在結婚也不是難事。”方雲揚挑眉道。

  “什麼人會嫁給你這妖怪呢?”看著方雲揚不為所動的冷然面容,他忍不住嘲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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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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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4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方雲揚的眼神剎那間冷冽的射向王慶漢,讓人有種不寒而慄、寒毛豎立的恐懼感受,“這個不勞你費心,至少現成房內就有一個。”他冷冷地盯著王慶漢說。

  “哼,用強迫的嗎?”抖掉莫須有的恐懼感,王慶漢瞥了一眼張大雙眼的邾松婕,譏諷地問。

  “誰說的,我愛他!”一直注意他們對話的邾松婕忍不住地衝口而出。雖然她真被方雲揚那嘴空口白話嚇了一跳,可是那男人咄咄逼人的態度,委實讓她看不下去了,他也未免太過分、太意想天開了吧?強迫繼承人放棄繼承權的人還氣勢昂揚,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他的腦筋到底有沒有問題呀?

  “聽到沒,還是有女人會嫁給我這個妖怪的。”方雲揚並未對她突然的舉動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冷嘲熱諷的看著王慶漢。

  “你知道他是個可以知道別人心裡在想什麼的妖怪嗎?和他在一起你根本沒有基本的隱私權,每天都要忐忑不安的過日子深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你知道就是他讓他父親痛苦一輩子,是他親口揭穿他母親有外遇……”

  “夠了!”方雲揚的聲音冰寒刺骨,“如果你還想在方氏立足的話,我勸你注意一下以後的言行。”

  “你執意要繼承方氏?”王慶漢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的。

  “答對了。”方雲揚給了他一個完全沒笑意的大笑容。

  “好,那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我在公司十年,公司幾乎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只聽我一個人的命令,你若要繼承它的話,那麼我保證立刻讓公司由盈轉虧,一個月內讓你因虧損過多而宣佈倒閉。”他臉上有著一不做二不休的絕決。

  “請,我不在乎。”方雲揚臉上的笑容始終持續著。

  “我說到做到!”他再說一次,不相信方雲揚能狠心見自己父親打下的江山一夕敗倒。

  方雲揚一臉不在意地聳動著肩膀,然後收起沒有笑意的笑容禮貌地問他,“現在可以請你高抬貴腳滾出去嗎?”

  “你……你給我記住!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王慶漢在知道多說無益的情況下,終於怒不可遏地撂下狠話後恨恨離去。

  男人走後,房內徒留靜默,靜得讓人懷疑如果現在有根針掉落地板,是不是可以聽到響聲。

  邾松婕依然坐在沙發上,看著從那男人走後就開始站在窗前動也不動的凝視著窗外的他,那挺直碩壯卻落寞哀慟的背影讓人見了有種想哭的衝動,他在哭吧?如果是她聽到父親過世的消息,她一定會哭到虛脫、昏厥的,然而他是個男人,不能號啕大哭只能在心中偷偷的哭泣,尤其身旁有個陌生的女人在的時候,或許她該離去讓他哭個夠才是。

  她抱著小狗狗起身走向房門,寂靜的房內因她而發出了異於沉寂的聲音。

  “站住。”

  然而腳步還沒移到門口,他冷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依然背對著她停立窗前,然而冷冷的聲音穿過他背後射向她。

  “你要去哪裡?”

  “我到外頭走走。”

  “走走?我看你是想逃走吧?”

  “逃走?”她莫名其妙的低喃,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瞠大眼睛。

  哎呀,她真是糊塗,竟忘自己的身份而同情起他來,她可是差點命喪他手中,後來還莫名其妙被他挾持到這裡來的,她怎麼會笨的忘記這件事呢?

  “現在才知道自己笨,是不是大遲了?”

  他轉過身來,臉上沒有傷心難過的表情,有的只是比剛才更冷硬無情的表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哀痛,那種?徨無助,讓人快

  要窒息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痛苦。他該好好大哭一場發洩一下,不該強忍……

  “哈哈……”

  方雲揚的狂笑聲打斷了她為他而起的感傷,邾松婕擔心的蹙起眉頭看他,他——怎麼了?

  “大哭一場?哈哈……我笑都來不及了,你竟然叫我大哭一場來發洩?哈哈……”他在放肆的狂笑中勉強說著,解開了她心中一半的疑問,卻又將疑問徒增了三倍。

  他明明哀慟不已,為什麼要這樣狂笑著,還說什麼笑都來不及的話?從剛剛那男人和他的對話問,她隱隱約的聽出他和他父親有著些許不愉快,然而她卻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懊悔與憂傷,為什麼他要用狂笑來隱藏自己真正的感受?為最愛的人的死掉眼淚並不可恥,也不是懦弱的表現,他何需強迫自己的感情,笑得如此表裡不一,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哀傷,多令人心碎不忍,他……

  “住口!”方雲揚像旋風般來到她眼前扯住她手臂,“你什麼都不知道,最好別自作聰明!”之前在他臉上的狂笑早已不在,現在所存的是他咬牙切齒的猙獰面孔。

  “我知道你很愛你的父親。”邾松婕小心翼翼地先讓小狗落地,然後看進他深邃的眼眸中說。

  “我恨他。”方雲揚咬牙的告訴她。

  “不,你騙不了自己的心,你是愛他的。”她緩緩地搖搖頭告訴他說。

  “我恨他!”他幾乎是用吼的朝她大叫,隨後又冷酷無情地告訴她,“他打我、罵我,說我是妖怪、是孽種,還後悔在我小的時候為什麼沒把我掐死以絕後患,你說我為什麼會愛他?這些年來他處心積慮的想把我逼瘋,要我死,沒想到他自己卻先死了,哈哈……”他又狂笑了幾聲,“像他這種比老虎還惡毒的父親,你說我會愛他嗎?”

  邾松婕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而那一瞬間她也布下了她的結界,讓他的異能力看不透她的心,“可是你為什麼這麼掙扎、這麼難過?”她輕聲的問。

  邾松婕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為什麼會對這麼男人有種割捨不掉的感情,他們相遇才不過一天,而她甚至於還差點被他給掐死,為什麼她不怕反而還想安慰他呢?他的哀傷好深,深到幾乎可以借著空氣傳染給她,使得她有種想號啕大哭的衝動。

  可是為什麼?她的異能力偶爾能讓她感受得到別人情感上的波動,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痛苦得這麼深、這麼痛,就好像他是她,而這一切哀傷全是發生在她身上一樣。

  “掙扎?難過?”他嗤之以鼻地朝她冷笑,握住她手腕的手勁卻在一瞬間掐緊,“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作掙扎,什麼叫作難過。”

  邾松婕還未來得及瞭解他話中的含意,只覺得手腕上突然傳來一道拉力,她整個人已撲倒在他身上,而他的嘴唇已親昵的吻上她的頸部。

  “你幹什麼……”她驚嚇的左右搖晃著頭部,試圖避開他的攻擊,另一隻手則掄起拳頭開始攻擊他,“放開我,放開我!”

  “現在你知道什麼叫作掙扎了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雙手反剪在她身後,讓她從頭到腳緊緊地與自己相貼,“等會兒我就會讓你嘗嘗看痛不欲生的難過。”

  方雲揚冷酷無情的聲調讓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來,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是她所未曾有過的,他不是……他不會……

  “你想做什麼?”邾松婕看著他,以最冷靜的口吻開口問,然而即使他的異能力剛被她封鎖了,他卻輕易地可由她顫抖的身軀感受到她的恐懼,而為此他笑了。

  “恐懼到忘了怎麼掙扎嗎?”他殘酷地笑著問她,另一隻手狠心地將她長髮用力拉,讓她整個頭向上揚起,方便自己啃咬她細緻的頸項。

  “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

  邾松婕覺得自己快哭了,不僅是因為頭皮上傳來的劇痛,更因為她終於瞭解他想要對她做什麼了,神呀,他想強暴她!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呢?不到二十四小時連續碰到三個人想強暴她,為什麼她獨自旅遊各國半年什麼事都沒發生,到臺灣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她就碰到這種事?這裡真的是美麗的寶島臺灣嗎?母親的故鄉怎麼會這樣?

  “不要!救命!”聽到上衣被撕裂的聲音,邾松婕再也忍不住的扯開喉嚨大叫救命。

  “你儘管叫,這種旅館什麼設備都不好,就是隔音設備好,要不然你以為男人、女人為什麼都喜歡在這裡做這檔事?”他由她胸前抬起頭,深邃的眼眸閃著邪惡的笑意,冷嘲熱諷地告訴她。

  “為什麼?我沒有得罪你,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她堅定的問他,美麗精緻的臉蛋卻顯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因為我高興,當我在高興的時候最習慣大肆慶祝一番了,而我慶視的方法就是和女人翻雲覆雨,你認為這種發洩方法好不好呢?”方雲揚再次低下頭,一邊親吻著她胸部一邊說。

  “住手,住手!”淚水無聲的滑下她臉頰,她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擁有四方首領可傷人於無形的異能力,她想殺他!

  “你應該說住嘴才對,畢竟現在碰你的是我的嘴巴而不是我的手,但是很快的,你放心。”他熾熱的唇不斷在她身上遊移,扯著她頭髮的手更不知在何時松了手,佔有性的在她背部遊走。

  “放開我,我求你放開我,求求你……”邾松婕掙扎的哀求著,淚水像珍珠般一顆顆滾落臉頰。

  方雲揚不為她眼淚所動地將她摔上床,一個欺身便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還殘忍地從床頭旁的五斗櫃抽出條領帶,牢牢地將她掙扎不停的手綁在床頭上,“這樣掙扎起來應該更有看頭才對。”他邪惡的看著被束縛的她輕笑著說。

  聽他這樣一說,邾松婕突然間放棄了一切掙扎,她不想再稱他的心、如他的意了,即使現在的她懼怕的淚如雨下,恨不得拼命掙脫逃開這個惡魔,然而她只是睜著被淚水潤澤後清亮的眼睛筆直的盯著他。

  她突然靜止的舉動讓方雲揚不自覺的皺起眉頭,過度激動的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些,但是被人窺視出內心的難過感受依然在,他無情的雙眼淩厲地緊盯著她,然後他發現自己竟再次看不透她的內心,這種倒行逆施的感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都是他扮演的角色竟被她竊去,老天!原來昨晚的事情並非他空想,她真的有辦法讓自己看不透她,她是怎麼辦到的?難道真如她所說的,她真也是個異能者,而且能控制收放自己的異能力,甚至於影響其他的異能者?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看不透你?”方雲揚不動聲色的半趴在她身上,半眯著眼睛危險的盯視著她。

  “放開我。”邾松婕冷冷地說,原來她的異能力真的可以影響任何一個異能者。

  “說,回答我!”她的不合作讓他的耐心漸消,方雲揚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命令道。

  “你先放開我。”她堅持。

  “別跟我談條件。”方雲揚冷冷地說。

  “那你也別想從我口中探出什麼消息來。”邾松婕倔強地瞪著他,估計為了答案他一定會放開她,怎知結果竟完全不如自己想像。

  “很好,我喜歡有骨氣的女人。”瞪著她,方雲揚突然露出一抹十足危險的笑意,剎那間還能半遮掩住身子的衣服已被他完全扯碎丟到一旁,接著是她的牛仔褲……

  “住手!你這個惡魔、禽獸不如的人住手!”

  好不容易停歇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邾松婕生不如死的感受著他無所不在的雙手與雙唇烙印在她身上的屈辱,她恨他,她會要他加倍償還的,她發誓!

  窗外皎潔的月光盈盈照進視窗,為黑暗的房內帶來了一絲光明。

  房內很靜,靜得感覺不到一絲氣息,然而借著月光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床上躺了個人,一個動也不動卻張著雙眼的女人。

  邾松婕像隻破碎的娃娃躺在淩亂的床上,原本綁住她雙手的領帶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她手邊,輕薄的被單斜蓋至她腰間,腰部以上則完全裸露在冷空氣裡。

  寒冷的冬夜裡,沒有開暖氣的房間裡,那種冷冽刺骨的感覺卻抵不住由她心底發出的寒意,如果這兩種交織的寒意能凍死她,那麼就讓她死吧!反正當初離開“邑城”之後,她已經有過從此不回“邑城”這種最壞的打算,那麼生存在“邑城”之外的她是死是活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不是嗎?

  母親過世時,她已是四足歲的小女孩了,所以對母親的記憶她比竹妤或小梅都多得多,尤其記得許多父母親恩愛的畫面,因此在聽到父親此生惟一的願望是追隨母親而去時,她無法像小梅那樣忿怒的舉刀作為威脅,反而暗暗羡慕母親有著父親這樣的多情人深愛著。

  所以一直以來,她都一直在等待他的出現,一個有著像父親愛母親那樣義無反顧的愛的人出現來愛她,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然而……

  世事真的很無常,她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命運會是這個樣子的。老實說,她一直不太相信命運這個東西,因為自己的一生永遠操之在自己手裡,與其去相信命運這種東西,為什麼不運用自己的雙手來創造屬於自己的命呢?

  她不相信命運,寧願自己去運命,然而在這種被強暴的命運之下的她該如何去運命呢?運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自己的命?呵,也許她可以運用雙手先把他給殺了,再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命,這樣的她算不算有在“運命”呢?

  不想恨人、不想害人,她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可是在遭遇這種事之後,不禁開始懷疑白己的想法是不是太過純真、太過一相情願?人的劣根性真的是後天學來的呢,還是後天只扮演啟發的角色,它根本是天性?

  方雲揚,惡魔的名字,為何她能感受到他的哀慟呢?沒有心的惡魔會哭泣嗎?他在哀傷著身為惡魔的他沒有心嗎?可是沒有心的他會為這件事哀傷嗎?

  不,惡魔沒有心,假意的淚水只是為了欺騙有心的人,然後再伺機而動毀滅他們,惡魔不會有心的。

  邾松婕沉浸在忽冷忽熱、忽醒忽睡之中好久,久到好像寒冷刺骨的冬天已經過去,陽光普照的初春已經來臨似的,讓她不再有寒意侵人的感受,只有和暖包圍著她。朦朧之間,一個唏唏嗦嗦的聲音傳進她隱隱作痛的頭部,像是有人在她附近低語似的聲音。

  是誰在那兒?她不會天真的以為是那個惡魔方雲揚,因為那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和暖,與他冷酷無情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是誰在這個房內,是誰?

  她想睜開雙眼,張開嘴巴向那人要求帶她走,帶她遠離這邪惡的地方,因為留下來的她既不敢動手殺他,也使不出什麼惡毒的心機替自己報仇,她留在這裡只有徒增羞辱,那麼她為何不乾脆遠離這裡,遠離那個沒有人性的惡魔,忘了這一切呢?

  是誰,誰在這個房間裡?為什麼她這麼難過,頭痛欲裂,全身無力,喉嚨像有把火在燃燒似的,她是怎麼了?想睜開眼,眼瞼卻不聽大腦指揮的閉著,想開口說話,雙唇卻動也不動的緊靠著,她在作惡夢嗎?為什麼身體完全不受她指揮呢,她為什麼這麼難受,為什麼?

  與痛苦掙扎間,她感覺到有人扶起她的頭,有股溫熱的液體被送進她嘴巴順流進喉嚨內,然後她的頭再次落入枕間。是誰在她身邊?是誰?

  方雲揚坐在沙發椅上擰眉看著她慘白卻姣美的臉蛋,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能隱藏自己內心的想法讓他看不透?沒有人不會冥想、空想、幻想的,沒有人的內心是平靜無聲的,她當然不可能是例外,可是為什麼他看不透她?即使她也是個異能者也不可能呀!

  這些年來拜父親所賜,讓他會晤了不少奇人異士,然而那些異能之士依然躲不過他的讀心術,為什麼這個年輕的女人卻能?他很好奇,非常的好奇,而且一定要得到答案。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當他從酒吧飲酒作樂回房見到奄奄一息的她時,他心頭會有股莫名的悸動緊緊地揪住他的心,就像當初聽到父親過世的消息時,心痛的感覺幾乎麻痹了全身一樣。

  心痛?是的,父親的猝逝讓他震驚的不知所措,難過地忘了該怎麼傷悲,他以為這些年來父親無情的所做所為早已讓他死了心,沒想到他對父親竟還是有感覺的,所以他才會這麼憤怒,以至於失去理智的強暴了她。

  可是她對他來說又算什麼呢?他怎會為了她有那種悸動的感覺呢?或許是潛藏在心中的罪惡感在作祟吧,畢竟是他強暴了她,才會害她變成這副德行的。或者他在意的是她身上的秘密,害怕如果她就這樣死了的話,他再也碰不到像她這種讓他看不透的人,所以他會一時心動了起來。

  神秘的女人,有趣的女人,值得深思研究的女人,他一定要搞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還有她對異能力這種事又知道多少,為什麼他總覺得她似乎跟平常人不太相同,為什麼呢?

  再次醒來,四周一片沉諍,窗外一片漆黑,窗內卻亮得刺目,邾松婕張眼、閉眼連試了幾次方才適應屋內的亮度。

  還是晚上?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輩子這麼久,為什麼天卻還沒亮?望著橫菱木質的天花板,同樣的景物將之前的一切歷歷在目的顯現在她眼前,她乾涸的眼眶再次溢出了淚水,在她轉動頭顱注視周遭時緩緩滑落髮梢隱沒發間。

  但還好,空空如也的四周讓她悲淒的心稍微平復了些,他不在,她該要趁現在趕快離開才行,否則等他回來後還不知道又要怎麼折磨她。

  離開“邑城”半年來,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順利的過分,沒有碰到“邑城”的人來抓她回去,沒有碰到真正的惡人,也沒什麼天災人禍,然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原來她之前一切的好運是由這慘痛的惡運挨來的,命運!真的是命運!

  全身乏力,筋骨像是全斷過似的,邾松婕在起身下床時幾乎要哀號出聲,然而哀聲未出,卻驚動了死守在床下的小狗,它汪汪的叫了起來。一絲淡然的笑意出現在她嘴角,窩心的感覺剎那間盈滿她冰冷的心,溫暖了她。

  “你要去哪裡?”

  然而他冷峻的聲音卻毫不費力地擊碎了她才溫暖的心,邾松婕來不及喊痛,整個人已被他粗暴的推回床上。

  邾松婕緊閉雙眼強忍那能讓五臟六腑移位的衝撞,神呀,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讓他這麼快出現在這裡,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懲罰我?

  “錯在你倒楣碰上我。”方雲揚雙手支撐在她身體兩旁,半傾上半身懸在她上面望著她。

  他又在透視她內心了!一股莫名的忿怒由邾松婕心中升起,隱含淚水的雙眼霎時晶亮無比,她瞪著他考慮該將結界設限在他身上,永久封鎖他的異能力,抑或者設在自己身上讓他看不透她就好,然而她卻只將結界設在自己四周,因為對於上天賦予他的生命,她實在無權力去改變它。

  “告訴我,為什麼你能控制自如地隱藏自己的內心世界?這就是你所謂的異能力?就只針對我的讀心術?”僅唯讀到一句話的方雲揚頓時危險的眯起雙眼問。

  “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件事,正常人都見不到別人的內心世界,你為什麼一定要看透每個人呢?難道這種優越感讓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她正視著他,“這是不是你淩虐我的主因?因為我打擊到你高處不勝寒的自信心了?”

  “是我在問你話。”他粗暴地捏緊她下巴警告的說,看不透她內心在想什麼已經讓他很不安了,聽到她夾槍帶棍的口氣更讓他憤世嫉俗的性情爆發了起來。

  “你有本事自己讀呀!”

  話才剛說完,邾松婕就見到他原本平順的頸部霎時青筋浮動,優美的唇瓣更是抿得死緊,而緊抓著她下巴的手霎時沒將她下巴捏碎,神呀!他要殺我嗎?她駭然的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然而下一秒鐘他卻放開了她,她困惑的睜開雙眼。

  “呵,你真的是愈來愈對我的味了,看來留下你我將來勢必會多許多樂趣。”方雲揚不懷好意地看著她冷笑著,然後指著剛剛帶進來的食物命令她說:“現在把那些東西吃掉!”

  留下她?他是什麼意思?!她匆匆地跳下床,卻再度被他壓回床鋪上。

  “我叫你吃東西,沒叫你下床。”他再次居高臨下。

  “放開我,你這惡魔、瘋子、神經病,你放開我!”

  邾松婕掙扎地叫著,不相信他竟然想留下她,難道折磨她能帶給他無上的樂趣嗎?為什麼他不去折磨別人……邾松婕,你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了,難道你不曾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你一定被他逼瘋了,要不然你不會有這麼可恥的想法的。

  “我放開你,你會乖乖地吃東西嗎?”

  “不!”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很好,那我就沒理由放開你了。”方雲揚冷笑一聲,在她來不及抗拒前再度捆綁住她的雙手。

  “你要幹什麼?”似曾相識的景象讓邾松婕臉色在剎那間刷白。

  “強暴你,你怕嗎?”方雲揚嘴角微揚無情的笑著,卻以棉被困住她然後以自己身體的重量將她固定住,“張口。”令人訝異的是他竟端起五斗櫃上的飯菜喂她。

  邾松婕驚駭的心情在他以棉被將自己緊緊鎖住時稍稍平靜了下來。但是讓他喂她吃飯?哼,她又不是三歲小孩要他雞婆,更何況他以為這麼簡單就能將功贖罪嗎?她頭一轉倔強的抿緊了嘴巴,卻沒注意到攸眯起眼睛的危險表情。

  “砰”一聲響起,方雲揚怒不可遏地將飯碗往五斗櫃上一放,粗魯地攫住她下巴,並用蠻力強迫她張嘴後,便一古腦兒的將飯菜往她嘴裡塞,“你敢吐出來給我試試看!”他痛抓她下顎危險的警告她後放手。

  一等他放手,邾松婕便毫不猶豫地將滿口的飯菜噴向他的臉,殺了她吧,她以眼神告訴他,與其要她往後都要受他的淩虐,那不如讓她早死早超生,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該死!”方雲揚像火燒了屁股似的跳下床,狠狠咒罵出聲。

  邾松婕看著他的狼狽樣,忍不住地大笑出聲,蒼白的臉頰霎時有了血色,白裡透紅的肌膚再配上天使般美麗的五官,她的美幾乎是不屬於凡塵的。

  然而美麗天使的存在只有諷刺惡魔的邪惡,方雲揚森冷的抹去臉頰上的飯粒,然後帶著猙獰的笑容緩綬走近她,令人訝異的是他竟自己拿碗筷就口吃了起來。

  邾松婕收起了笑容,不敢天真的相信他會就此放過她,然而雙手被捆,全身受陷的她想逃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看,雙唇抿得比蚌殼還緊。

  方雲揚仔細的咀嚼口中的食物,眼中的不懷好意是極度明顯的,他不慌不忙地伸手捏住她秀挺的鼻子阻撓她呼吸的惟一管道,在她憋不住氣張嘴的當時以人工呼吸的方式覆住她的嘴,一氣呵成的將口中嚼碎的食物渡給她。

  邾松婕現在的心情是驚濤駭浪的,她後悔自己剛才的逞一時之快,她覺得自己現在想殺人,而第一個要殺的就是眼前的惡魔,而她最想做的事情卻是嘔吐。然而覆在她嘴上的他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近在咫尺的他的眼是如此的無情,像是在告訴她,要嘛就把口中的東西吞下去,要嘛就缺氧窒息而死,而他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的。

  淚水由她眼角滑落,她終於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將口中那噁心的東西吞入食道,而他也在下一秒鐘離開了她的唇,得意地對她冷笑,“永遠別試著想和我作對……”他話未說完,她已忍不住的轉身向床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方雲揚一副你是自作自受的表情看她,不為所動的等著她將胃部的東西吐光,到後來竟吐出胃酸,最後變成永無止境的幹嘔。

  “永遠別試著想和我作對,否則你只有自討苦吃知道嗎?”他冷冷地告訴她,然後突然將趴在床邊不斷幹嘔著的她扯下床扔進浴缸內,扭開水龍頭讓熱水由她頭頂沖刷而下,“把自己洗乾淨。”

  邾松婕整個人癱瘓在浴缸內,任水由頭頂沖刷自己,任嫋嫋熱霧包圍自己,她覺得自己好累,不只是身體方面連心理都有疲憊不堪的感受。到底自己上輩子欠他什麼債呢,為什麼這輩子要遭他如此折磨?她覺得自己好難受,難受得好像快要死掉一樣。

  二十分鐘後,方雲揚將昏迷不醒的她抱離浴室,安置在隔壁房內乾淨的床鋪上,看著面無血色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往常冷眼旁觀的心到哪裡去了?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讓她挑釁起最壞的一面,天啊!

  這些年來為了保護自己,他將自己訓練到有如魔鬼般的冷酷無情,將七情六欲全隱藏在面無表情的臉孔下,他不信任別人、不動情、不管事,就連對他心悅誠服的飆車夥伴,他都冷漠以待,然而對於這個女人卻熱得過火,到底……

  他一咬牙轉身離開房間,他真的是愈來愈不懂自己了。

  經過他幾次的無情淩虐與逃脫失敗後,邾松婕再也不作無謂的掙扎了,她逆來順受地服從他的一切指示,只除了再次與他有肌膚之親,當她提出此一條件時,他為此大聲的狂笑了起來,並在笑不可遏之間譏諷要她先去照照鏡子,因為以她現在的樣子,就算赤身裸體的在男人面前大跳媚舞,也沒有一個男人興奮得起來的。

  的確,自從被他挾持淩虐之後,她連續生了兩場幾乎要她命的病,讓她在一星期內Lost了將近十公斤的體重,現在的她蒼白得像鬼,瘦骨嶙峋的全身幾乎只剩下皮包骨,如果要她走上街頭,她還得擔心自己是不是抵擋得住一陣風,不會隨風飄揚迷失了白己。

  邾松婕現在的樣子幾乎可以說是不堪入目的醜,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確切的體會到毀容後的人為什麼會有摔鏡子的衝動,因為無法接受自己變得如此醜陋的現實,只好摔破周遭所有能反射自己身影的東西,企圖欺騙自己,沉溺在自己心中那個依然美麗的影子中。雖然這是種縮頭烏龜的態度,但是只要自己快樂又有何不可呢?

  在以往,快樂對她來說幾乎是唾手可得的,然而現在,在惡魔的一雙黑色羽翼包圍下的她,想要感受一下快樂的氣息卻比登天還難,就連那僅存在與小狗狗玩耍時的一點歡愉,他都要將它從她身邊奪走,她記得他當時是這樣說的。

  “如果你再敢有私自潛逃的行為出現,那麼再被我捉回來時,我一定請你吃紅燒狗肉大餐。”

  那時她與狗狗玩得正盡興,而他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前,然後看著認出他的小狗親熱的圍繞在他腳邊打轉時,冷酷無情地告訴她。

  他真的是個沒血沒肉、不折不扣的惡魔。這是與他相處半個月來,她能找到最適合他的一句話,邾松婕坐在地毯上與小狗狗戲耍時忖道。

  房門在未經主人允許下砰然打開,他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地再次出現在房內。

  “穿件外套跟我走。”方雲揚命令她說。

  “去哪?”這是直覺反應,然而在她見到他挑眉的動作後,她就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她不敢等他再次催促,安分的拿了件外套穿上又彎身抱起小狗。

  “小狗留在這兒。”

  他冷不防地告訴她,不,是命令她,她只好作罷地拍了拍小狗狗的頭。

  “走。”他率先走了出去。

  邾松婕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旅館,納悶他究竟要帶她到哪裡去,然而當他跨上一輛摩托車時,她瞠目結舌地瞪著他,不相信他眼中的意思是要她坐上去,她從來沒坐過那種東西。

  “不……”邾松婕拒絕地向後退了一步。

  “上車。”他的聲音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危險性。

  有著許多前車之鑒的邾松婕不敢違抗他,因為她怕等會兒自己可能會比坐上這種東西還要淒慘十倍,所以她只有咽下已經溢到喉嚨上的膽汁,企圖用嗡嗡作響的雙朵聽著他的指示“爬”上車後座,然後僵硬如石頭般的坐著。

  “抓好。”方雲揚在引擎發動間對她大叫。

  “抓什麼?”顫抖的邾松婕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抓我。”

  她根本沒有心去多想或抗拒,因為現在的她已被恐懼占滿,而惟一烙印在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是,不能違抗他否則後果鐵定會吃不完兜著走,所以她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聽令行事,他說抓好,她就伸出僵直的手抓著他外套的兩邊。

  方雲揚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用力將她的雙手抓到他身前,在他腰間處讓它們交叉緊握住,“抓緊了。”在他最後一次叮嚀聲中,車子向前沖了出去。

  即使邾松婕早已經嚇呆了,她依然在摩托車沖出去的那一剎那間尖叫出聲,交握在他腰間的雙手更在那一剎那間轉而緊抱住他,緊得讓人不禁擔心方雲揚會不會就此被她給勒死。

  風隨著車速在她耳邊狂飆了起來,恐懼與緊張兩種心情在她心中交雜翻騰著,讓她其他所有感官幾乎全部麻痹了,所以當公路上的摩托車由一台慢慢凝聚成一群時她沒注意到,當身旁的摩托車後座上的女人抽氣尖叫:方哥居然載一個女人時,她當然也不會聽到了。

  只要認識方雲揚的人都知道他的摩托車從不載人,尤其是女人,即使那女人跟他十年、八年,夜夜伴他度春宵的女人也別想例外,許多不信邪的女人不請自來地坐上他的摩托車時,後果總是在他冷峻無情的厲眸注視下,面無血色的跨下車,從此不再出現。

  就這樣久而久之,男人們習慣他的後座是空的,女人們把坐上他的車後座奉為畢生最大目標,怎知多年後的今天那個衛冕寶座竟突然跑出了衛冕者,這教眾人怎能不訝異萬分?

  當摩托車終於停下來時,邾松婕覺得時間好像已經過了一世紀似的,她茫然的將頭由他結實的背部抬起,首先注意到的是她兩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堆坐著摩托車的人,接著她注意到環伺在周圍,只要性別欄是個女字的人都不善地盯著她,然後她才發現前方似乎非常的熱鬧,這是他們停車的原因嗎?她半抬著頭企圖越過他寬闊的肩膀看向熱鬧的發源地。

  花車、戲子、樂隊、歌舞團……有人在辦喜事嗎?這個想法才閃過她還有些渾沌的大腦就立即被推消,因為她看到了非常怪異的景觀,有個女人穿著素樸白衣,哭天喊地的由熱鬧非凡的花車、戲子、樂隊、歌舞團面前走過,然後走到一個花團錦簇的花台前泣淚縱橫,哭得死去活來的,原來眼前熱鬧滾滾辦的竟是喪事,而不是喜事,而那怪異的景觀則是她一直百聞卻不曾一見的“五子哭墓”。

  神呀!原來她聽過的臺灣傳統喪事一點也不比現實誇張,甚至還略遜了幾籌哩!她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邾松婕瞠目結舌地瞪著前方奇景,早已忘了自己還坐在摩托車上,和環伺她四周充滿敵意的目光,直到方雲揚再次啟動摩托車向前沖去時,她才驚叫的再次陷入絕境之中。

  雖熱鬧卻還有些肅穆氣息的喪禮會場因一群摩托車騎士目無王法的騎車進場而喧鬧了起來,戲子、樂隊等熱鬧的主要來源因這突發事件一瞬間全停了下來,五子哭墓的哀號聲也斷了,而觀禮的人們便發出驚嚇聲,紛紛起身到一旁避難,然後開始對這群騎士們指指點點的。

  方雲揚一馬當先的騎在車隊最前頭,一直騎到靈台前方煞車停住,而跟在後頭的摩托車亦紛紛仿而效之,霎時靈台前停滿了引擎依然呼嘯不停的摩托車。

  “你們這群人想幹什麼?”

  司儀憤怒的聲音經麥克風由四面八方傳進邾松婕的耳中,讓她慢慢從懼然的畏縮狀抬頭,然後,神呀!他……他們怎麼把車子騎進人家喪禮的會場裡頭來了?她不可置信的張口結舌著。

  從各種傳播媒體上,她知要是人辦喪事主張愈熱鬧愈好,因為“人言可畏”的關係,在世人害怕被別人叨念自己的不孝,遂在其長輩過世時,花大筆鈔票請來各式各樣雜耍藝人團,說是逝者在世時最愛熱鬧,死後則遂其所願的風光送他為理由,目的卻乘機廣邀所有親朋好友前來聚會,順便見識一下自己的孝心,免得從此掛上不孝之惡名。

  剛開始聽說臺灣這種堪稱世界奇觀的喪禮時,她實在不能苟同臺灣人的喪禮,因為在這樣一個肅穆哀傷的典禮上,請來脫衣舞女大跳豔舞、大唱情歌,請樂隊吹奏時下流音樂,再請一個八輩子攀不一點關係的陌生人演哭戲,這種種行為根本對死者是大不敬,而臺灣人卻以為是孝順,她好奇的要是人是不是把“孝”與“笑”搞顛倒了。

  算了,其實世界各地風俗民情不同,對人、對事的處理方法當然也有很大的差異,雖然她對這樣的喪禮始終無法苟同,但是別人家的事她實在管不著,惟一能做的就只有冷眼旁觀了,不過這回……

  他到底想做什麼?馬路這麼寬廣,他們幹麼把車子騎進別人家喪事的會場呢?難道他們也想湊湊熱鬧,但到喪事會場湊熱鬧?他就不能找喜事去湊嗎?邾松婕羞愧的看著四周憤然指責的人們,覺得他這回做得實在太過分了。

  “你們這群到底要做什麼?難道你們連一點尊重死者的禮儀都沒有嗎?”司儀怒不可遏地對他們責罵道。

  “把那些‘吵死人’的人全給我趕走。”方雲揚抬頭看著花臺上死者的遺相,以冷漠的口氣對身旁的騎士說。

  兩旁的騎士領命點頭,再抬起右手對周圍的騎士做出一個手勢,原本排列整齊的摩托車騎士一個點頭後向四周散去,剎那間會場人仰馬翻尖聲不斷的響起。

  邾松婕不可置信地瞪著騎士們搗亂會場,追逐竄跑的人們,就連那些花車、樂隊都不放過的將之趕跑,神呀!他們到底來這兒做什麼?這樣褻瀆死者有何益?

  “住手,你們……”邾松婕再也受不了的揚聲大叫,卻止於方雲揚冷峻的命令下。

  “下車。”他突然說。

  邾松婕直覺反應的照令行事的“爬”下車,但想想又不對,她在生氣呢!

  “你到底想做什麼?快叫他們住手,這樣對死者大不敬你不知道嗎?難道死者生前曾經得罪過你?那麼這一切在他死了以後也應該煙消雲散了,你破壞他的喪禮有什麼用呢?”她對他叫道,“叫他們停手吧,方雲揚,我求求你好嗎?別讓死去的人死都得不到安寧。”

  “你認識他?”方雲揚問。

  “不。”邾松婕搖頭,“但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呀。”

  “過來。”方雲揚靜靜地看了她一秒後,突然以她所不曾聽過的和緩聲音說。

  “他們……你不先叫他們住手?”她遲疑地看著四周猶未罷手的騎士們。

  “我說過來。”他淩厲的眼眸霎時筆直地射向她,讓人懷疑剛剛他所表現出的和緩是否是自己眼睛脫窗看錯了。

  邾松婕憎恨自己的懦弱,卻又無力去改變它,她咽下懼怕的感受緩緩走到他身旁。

  “你覺得他們這樣又唱又跳的是在尊重死者嗎?”方雲揚抬起她下顎輕聲地問。

  “不。”邾松婕搖頭老實回答,“但是這是別人家的事,你或任何人根本無權干涉。

  “對,世界上的任何人皆無權干涉這件事,只除了我之外。”他冷漠的環顧亂成一團的會場,最後將目光放在花臺上的遺照上冷笑道,“老爸,我來給你上香了。”

  老爸?他的稱呼讓邾松婕在瞬間瞠大了雙眼,甚至大聲的倒抽了一口氣。這……這是他父親的喪禮?!她驚疑不定地抬頭看他,冷下防卻被遽來的外力拉跌向後方,重重的痛撞倒地,“痛……”她的驚呼聲完全被一個巨吼聲壓住了。

  “方雲揚!”

  方雲揚不慌不忙的閃過狂暴怒吼聲音中伴隨而來的是一記鐵拳。

  “就算我是這兒的主人,你也用不著行這麼大的禮吧?”看著因一擊落空而跪跌在地的王慶漢,他冷嘲熱諷的笑著說。

  “方雲揚,你不要太過分。”王慶漢狼狽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這句話你應該告訴自己才對,哪有人像你對女性這麼無禮的。”方雲揚走近頭昏腦脹、全身疼痛的邾松婕,紳士般地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出現一股後悔,後悔在剛剛閃過王慶漢的拳頭時,沒重重的賞他一拳。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王慶漢憤怒地說,“好歹董事長也是你的父親,你這樣帶人來破壞他的喪禮居心何在,難道你恨他恨到連他死了你都不肯讓他得到安寧嗎?”

  “安寧?你請這堆歌舞團來又唱又跳,我老爸就能安寧嗎?”方雲揚圈著邾松婕的腰,冷笑著揶揄道,“如果我硬將‘吵死人’與‘安寧’畫上等號的話,我老爸一定會為‘善不教父之過’這條罪狀,死不瞑目地從棺材裡跳出來向世人謝罪的。”

  “你這沒心、沒肺的人,他是你父親呀!”

  “對,他是我父親,所以我這個兒子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裡,不然你以為我吃飽撐著,沒事找事做嗎?就是真是如此的話,我哪裡不去,幹麼跑到有死人的地方,觸自己楣頭嗎?”他大不敬的說。

  “方雲揚你放尊重一點!”王慶漢忍無可忍地一把揪住方雲揚頸口警告地說,當然他為方董的憤慨有百分之八十是在做樣子給周遭人看的,這樣在大家有目共睹下,誰是誰非根本是一目了然,他也不必多費唇舌去灌輸董事會的元老方雲揚有多壞,讓大夥偏向他這一方來。

  “你才給我放尊重點,王慶漢,別忘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老闆了。”方雲揚拿開他的手,冷冷地瞥視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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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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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根本還未正式繼承方氏,更何況就算你正式繼承了,你也別奢望公司董事會承認你、會服從你。”王慶漢眼光在四周打轉了一圈,有些得意的對他說。

  方雲揚光看周遭先是莫名其妙,然後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到群情激憤、怒不可遏的眾人們,不必想也知道王慶漢話裡的含意,想必那些對他怒目相向的人們都是公司董監事們吧?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想必也只是在為自己鋪後路,而不是真正如王慶漢所說的“尊重死音”。

  “只要結婚我就可以繼承方氏不是嗎?我今天來這兒除了上炷香之外,就是要公告所有的人我要結婚了,新娘在這兒。”他將頭痛欲裂,至今仍然莫名其妙的邾松婕推前半步,像是展示什麼似的說道,“至於婚期嘛,就今天現在好了,反正只要有公開儀式、兩個證人以上就行了不是嗎?所以在場各位現在都是我們的證人了,容我介紹方氏的董事長夫人給你們認識,她的名字叫作邾松婕,還請大夥以後多照顧她呀。”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方雲揚,你當我們是傻瓜嗎?”王慶漢咬牙切齒地怒視他,“你別以為這樣隨便說說就行了,結婚又不是兒戲,那容你……”

  “現在的我只差到戶政事務所登記一下就行了對不對,陳律師?”方雲揚將目光轉向站立在不遠處的陳律師,他是方耀祖的財產執行律師。

  陳昌龍點頭。

  “謝謝。”他嘴角輕揚了一下,挑釁地巡視周圍一圈,最後將冷冽的目光停放在王慶漢臉上,“你還有什麼異議?”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最好記住這一點。”王慶漢氣得咬牙切齒,瞪視他半晌後終於咬著牙迸出聲後,忿然轉頭離去。

  方雲揚挑眉冷笑地看著四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跟在王慶漢屁股後離去,他走到依然佇立在原地的陳昌龍面前,“你怎麼沒跟他走?”

  “我的老闆是你。”他就事論事的說,律師的精明在此時展露無疑。

  方雲揚輕笑一聲,“三天後我會帶著結婚證書到你那兒,然後……”他對陳昌龍說了一些話後,只見陳昌龍的眼中出現了一抹訝然,卻什麼也沒說的對他點頭。“麻煩你了。”

  引擎聲再次呼嘯的充滿整個會場,方雲揚載著呆若木雞的邾松婕一馬當先的騎在最前頭,不到一分鐘,全部的摩擦消失在路的盡頭,留下來的除了飛揚的塵土、淩亂的喪禮會場,就只有眾人的鄙視與不諒解,只除了那若有所思的陳昌龍律師。

  方雲揚並不如傳言中的不孝與無用,至少就陳昌龍所知他現有的私財已不是一般人花費一生所能賺得的,而他只有三十出頭。至於不孝,他剛剛大不敬的作為的確會讓他遺臭萬年,可是私底下吩咐陳昌龍處理好他父親接下來的喪葬事宜卻……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結婚?這個男人是個發了瘋的惡魔!邾松婕渾身乍冷乍熱的發著抖,她到現在還是想不透當初她是怎麼惹到他的,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種下場?

  她的第一次被他強佔了,她的自由被他奪走了,然而就連她的終身大事他也不放過,到底她上輩子欠了他什麼,他一個命令,她要一個動作?就連結婚這件事……不,她不從,她抵死不從!然而抵死不從的結果卻只有換來自取其辱。

  人說受一次教訓得學一次乖,為什麼她老是學不乖呢?違抗他的下場她不是沒嘗過,為什麼她偏要逞一時之快,最後弄得自己傷痕累累呢?

  方雲揚,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大惡魔!她將手中的枕頭狠狠地摔到牆壁上。

  為什麼他不肯多說幾句話,告訴她結婚只是權宜之計,他們的離婚佳期可侍?為什麼他不肯好言勸導她,即使是謊言、是欺騙那也好,他卻偏偏要用那邪惡的方法逼她就範!孩子?可能會有孩子嗎?如果真的不幸中了,那麼將來孩子長大也會是個惡魔嗎?她輕撫著腹部,愣愣的想著。

  他為了逼她就範,竟忘信背義地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協定,不僅再次強迫了她,三番兩次的硬逼她與他做愛,目的為的就是讓她懷孕進而讓她無從選擇,心甘情願的嫁給他。

  心甘情願?諷刺,真是諷刺!雖然她最終還是簽了字,嫁給了他,但是她的心情卻和心甘情願相差十萬八千里,她真的很恨他,然而她之所以會嫁給他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要他永遠也別再碰她,永遠不要!

  兩個月,她來到臺灣真的只過了兩個月嗎?為什麼對她來說卻覺得長久得有如恍若隔世?是因為她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我的關係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即使月亮一個月才圓一次,但她的心呢,它可能再完整嗎?或者它根本已不在她體內。

  “太太,吃飯了。”黃嫂不知何時走近她,輕觸她肩膀叫道。

  “別叫我太太好不好,黃嫂?”邾松婕抬頭要求的看她。

  “但是先生規定我們一定要這樣叫。”黃嫂為難地說。

  他就是不讓她好過,要人無時無刻提醒她這惡夢般的事實,她是他的太太就對了,邾松婕苦澀地想。

  不過換句話說,經由別人提醒她這個惡夢,總比夢中惡魔出現在她眼前提醒她要好的多是吧?

  她為什麼會這樣說呢?因為自從結婚搬進這間屋子後,時間已過了一個多月,而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根本從未碰過面,或許他早已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邾松婕衷心的祈求著。

  走出房間向飯廳前進的邾松婕突然發現一向在吃飯時間跟上跟下的小狗今天竟未出現在身邊,她有些納悶的側頭詢問黃嫂:“狗狗呢?”

  “那隻貪吃的小狗老早就在飯廳了。”

  “它這麼瘦,貪吃點沒關係的。”她笑道。

  “它這麼瘦?”黃嫂一副你有沒有搞錯的表情說,“那隻貪吃狗都已經變成球了,你還說它瘦。倒是你,太太,你知道自己有多瘦嗎?第一次見到你時,要不是因為你白皙細緻的皮膚,我還以為你真的是非洲來的難民哩!”

  “我沒有非洲難民那種大肚子吧?”她被黃嫂誇張的表情逗笑了。

  “是沒有,所以我才納悶你連水都沒喝,怎麼活得過來呢?”黃嫂皺眉告訴她,“後來當屋主,不,是先生,他介紹說你是他太太時,你知道我當時怎麼想的嗎?”

  “怎麼想的?”邾松婕看著她臉上突來的怒氣與不平好奇地問。

  “我在想先生之前是怎麼虐侍你的,怎麼自己養得像棵大樹,卻把自己的老婆養成營養不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呃,對不起,太太,我不是故意要批評你,只是你當時的樣子真的好嚇人。我甚至害怕自己沒將你照顧好,害你一命歸……”她指了指西方,“我該怎麼辦?”

  “沒這麼誇張吧?”邾松婕知道自己當時很瘦,但是真的有瘦到嚇人的程度這麼誇張嗎?

  “怎麼會沒有。”黃嫂一臉我發誓的表情說,“當時要不是先生保證你是因為大病初愈,而不是得什麼不治之症才會這麼瘦的話,我早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打算放棄這個工作,向先生辭退的。”黃嫂老實地告訴她,隨即又露出不太整齊卻乾淨的白牙笑顏逐開地說:“還好老天有眼,太太真的沒得什麼病,因為像你這麼好的人不該那麼早死的。”

  “我倒希望自己早點死。”邾松婕苦笑地說。

  “太太,你說這是什麼話!”黃嫂輕斥道。

  “有人說輪回轉世為人是為了償還前世債,而死亡則代表還債受難日的結束,所以我不認為早死有什麼不好,那或許是一種解脫你知道嗎?”她若有所思地喃道。

  “太太,你年紀輕輕的在想什麼呀!到底還是活著好,你怎麼知道人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與其到一個你不熟悉的世界去,何不乾脆繼續待在自己熟悉的這個世界呢?”黃嫂皺眉地說,“我這個人書讀的是不多啦,但是至少還聽過一句話,叫什麼螞蟻尚且偷生的,這意思不是告訴我們連一隻小小的螞蟻都希望能活著,何況是我們人呢,我說的對不對?”

  “螞蟻尚且偷生。”邾松婕喃喃自語地念著。

  “哎呀,看我光顧著和你聊天,都忘了先生在飯廳等你,他一定等得不耐煩了。”黃嫂突然想到的唉聲叫道。

  “先生?”邾松婕豁然驚醒轉向她,“你說方……你說先生在家?”

  “對,他正在飯廳等你一同吃飯呢。”

  “黃嫂,麻煩你跟他說我身體突然覺得不太舒服,不去吃飯了,請他自己先吃。”她立刻轉身朝來時路走回去。

  “太太,你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黃嫂追上去擔心的問。

  “對呀,我也覺得奇怪,但是我現在就是覺得頭痛不舒服,麻煩你去跟先生說一聲我現在沒啥味口,不想吃飯。”她揉壓著太陽穴佯裝不適的說。

  “頭痛不舒服?要不要到醫院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回絕的走進房內,並告訴黃嫂說:“你們不要來吵我,讓我安靜的睡一下就好了。”

  在邾松婕堅定不移的決絕下,黃嫂只有帶著一臉的無奈與擔憂下樓,並老實的將一切告知飯廳內喂小狗吃肉絲的方雲揚,而他的反應是立即起身往二樓走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黃嫂突然覺得外表冷漠的先生一定是愛著太太的,雖然因為事業忙經常不在家,但一聽到太太身體不舒服就馬不停蹄地向太太房間沖去,光看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愛太太是真心了。

  “聽說你人不舒服?”

  房門毫無預警地被打開,邾松婕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他冷嘲熱諷的聲音在房內響起,她輕顫了一下,不知道這回他又要以什麼方法懲罰她的一時之快。她緩緩的回頭面向他。

  “臉色紅潤,目光炯炯,氣息也很平穩,你不像有病的人嘛!”方雲揚走近她,低頭認真地研視後奚落地開口說。

  “我說謊,因為我不想見到你。”邾松婕吸了一口氣,勇敢地直視他。

  “哦,為什麼?”他揚眉好奇地問,“因為我冷落嬌妻,讓你獨守空閏一個多月,你生我氣,所以才不見我?”

  邾松婕對他的無稽之談反應是轉開臉,她實在不想看到這張惡魔的臉。

  “回答我!”方雲揚一把攫住她下顎,要她直視他。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我走?”邾松婕看著他深邃無情的眼眸,以前所未有的平靜口吻對他說,“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就算有的話那你也該羞辱我夠了吧?如果你是為了你父親遺囑上的原因逼我嫁給你,那麼在你目的達成之後,是不是也該放我自由了?”

  “自由?我沒綁著你吧?”

  “我的意思是放我走。”

  “你想走去哪裡?別忘了結婚後你就是我老婆了,你不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你想去哪裡?”他的笑容中沒有絲毫的感情。

  “相夫教子?”邾松婕很想嗤之以鼻地笑,但為了怕激怒他,還是作罷的以最平靜的口吻說,“方先生,我們的關係根本扯不上‘相夫教子’這四個字,你我應該都心知肚明才對,因為我們根本不是一般正常的夫妻,沒有愛、沒有情、也沒有想去培養愛情的心,我們兩個人……”該怎麼說呢?她微蹙秀眉,停下來想自己該用什麼表達才適當。

  方雲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這一個月來,不斷周旋在公事與公司內部的老狐狸、小狐狸與狐狸精之間,太久沒與女人溫存,而忘記了真正的女人是多麼的美麗、多麼的溫香,以至於讓他有——她的美豔、純真是世界上惟一僅有的錯覺。

  看著她毫不做作的姿態,聽著她溫潤圓滑的嗓音,感覺她吐氣如蘭的氣息,他僵硬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燃燒了起來,並在他有能力阻止前直沖向下腹,讓在前一秒鐘前還寬鬆舒適的褲子緊了起來。

  “我們倆就像是水與火一樣,分開時相安無事,但若一相遇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永遠不可能有相容的時候。”邾松婕思考了好一會兒後告訴他。

  “水火不相容沒關係,我們的身體相容就可以,你要不信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來試試看。”方雲揚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深邃的眼眸毫不隱瞞地迸出一抹欲火。

  “不要!”邾松婕立刻脫口而出,身形更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跳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銅鈴大的雙眼則謹慎防範的盯著他。

  “過來。”方雲揚的眼神一下子陰沉了起來。

  邾松婕被他淩厲無情的聲音嚇白了臉,她驚恐地看著他,雙手緊緊地抓著被子,不由自主的回想到前幾次被他淩辱的情形,她好怕與他做那件事,因為那會好痛、好痛。

  “過來。”他再說一次。

  “我不……”

  邾松婕忘記他的命令是不容拒絕的,所以才開口想拒絕他,她整個人已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壓在身下,她如驚弓之鳥般的閉上眼睛,全身僵硬如石的躺在床上,等著他暴怒的淩辱。

  “睜開眼睛。”方雲揚在她上頭命令道。

  要做就快點做吧,邾松婕在心中祈求著,並未聽令行事的睜開雙眼,反正橫豎下場都一樣,她何必張開眼睛,眼睜睜的見自己被惡魔淩虐?她咬緊牙關,緊緊地閉著雙眼。

  她的表情就像是等待受死的死刑犯一樣,認命、絕望、無助與視死如歸,方雲揚從來沒見過女人會因為要跟他上床而露出這種表情的,打從他還在修車場打雜的時候,就開始有女人對他拋媚眼,後來到了PUB會飆舞、會耍帥後,把他當偶像,想跟他上床的女人更是多如天上的繁星,然而她卻是這種表情,這種活像要被糟蹋、被強暴、被淩辱的樣子,跟他上床真的那麼痛苦嗎?也許是因為前幾次的關係吧,他突然想到。

  第一次跟她做愛的時候,他因為父親的死而心亂如麻,又因為看不透她卻反被她看透而怒不可遏,那時候的他幾乎完全的喪失了理智,才會做出強迫女人這種惡行來,對於還是個處女的她,他無可避免的傷害了她。

  後來再與她做愛的幾次中,他並未柔情以待是因為她的愚蠢引起的,要不是她極欲逞口舌之快,挑釁的讓他惱羞成怒,失去了理智,他也不會愈陷愈深,對她愈來愈冷酷無情、愈來愈惡劣,甚至於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這一切的過錯實在並非他一人,他沒有必要扛下這種罪名。

  其實女人對他來請一向可有可無,有的話賞心悅目、溫溫床被,沒有的話倒也無妨,反正他的日子還是一樣過,所以他壓根沒想過自己會結婚,直到父親的猝死與他意外地強暴了一個處女以後,他就這麼順天應人的娶了她。

  不過老實說,如果當初他強暴的處女不是她,一個讓他無法讀出內心的神秘女人的話,他懷疑自己會娶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女子,這也就是說,他之所以會娶她絕對是基於對同類的好奇心,至於其他什麼性愛、情欲的就只能靠邊站了,他一直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緊繃的褲子實在讓他難受得緊。

  再次用強的嗎?還是乾脆到外頭找一個心甘情願的女人?方雲揚低頭看著她,不,他婚前雖放蕩與多數女人有性關係,但是婚後絕對不是個會偷腥的老公,而且他也沒有必要捨近求遠不是嗎?

  只是面對這樣一個女人,他該怎麼做呢?腫脹、沉痛的身體讓他無法放棄的掉頭離去,她溫熱圓潤的身軀勾引著他,要他好好的品嘗、認識它……該死的,今天他若沒有得到她,他會恨死自己一輩子的。

  他低下頭激情的吻上她,第一站就到她緊抿卻嬌嫩欲滴的雙唇,他熱烈的、溫柔的、挑逗的、勾引的吻著她,而她卻依然不為所動,方雲揚挫敗的差點沒詛咒出聲,他轉移陣地,改弦易轍的攻擊她的頸部、肩胛骨、鎖骨處到胸部,而她終於不由自主的反應起他,甚至呻吟出聲來,於是,他更加大膽了。

  邾松婕覺得好奇怪,好像自己要著火燒了起來一樣,到底他在對她做什麼?到底他想怎樣?她覺得好奇怪,明明滿腦子恐懼、掙扎、抵抗的想法還在,身體卻不由自主的不聽使喚,他熾熱的唇在她肌膚上灼燒出一道道的熱辣,壓著她的強壯身體幾乎要將她壓碎,但她卻喜歡這種負擔。

  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的身體不聽指揮的開始回應他?為什麼她無法控制自己?

  “嗯……”

  神呀!那是誰的聲音?她怎麼可以回應他?他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那種事……

  “不行!”邾松婕用力推開他,方雲揚卻借力使力的拉著她,讓她翻身整個壓在自己身上。

  “你喜歡這種姿勢?”方雲揚邪惡地沙啞笑道。

  “放開我!”她掙扎地想離開他卻不能。

  “這輩子你休想。”他再度吻向她,企圖拉回她剛剛的熱情,她剛剛有回應他吧?

  “為什麼是我?”邾松婕一邊逃避著他的吻,一邊開口問他,她害怕他那會奪人心神的親吻,害怕自己會再次失去自己,就像剛才一樣,“為什麼是我?外面有這麼多女人……”

  方雲揚驀然抬頭,深邃的眼眸被交燃的怒火與欲火點亮的嚇人,“你要我到外面找女人?”他的聲音低柔可怕,令邾松婕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液。

  看著她不由自主露出的害怕,方雲揚笑了。

  “你問我為什麼是你對嗎?”他空出一隻手輕輕的撫弄她光滑的頸項,輕盈地開口對她說:“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躺在我懷中教我去找別的女人的,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讓我除了有性欲的衝動之外,還有想殺人的衝動。”

  邾松婕忍不住顫抖了。

  “放心,這麼特別的你,這世界上大概沒有第二個,就算有的話,我也不會幸運的再次碰到,所以我不會殺你的。”他輕笑的又吻住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邾松婕在親吻的空隙間顫抖的出聲。

  “我想要你,這不是最明白不過的嗎?”他沙啞的開口,蠢蠢欲動的身體在她身上廝磨著、挑逗著。

  “放開我,我不要……”

  “吻我,松婕。”他不等她回應便封住了她柔軟的雙唇,輾轉吸吮,極盡引誘之道。

  今晚,他發誓,今晚他一定要讓她心甘情願地接受他,如果想要改變他們倆之間劍拔弩張的相處之道的話,他想從床上開始,或許是最好的途徑。

  窗外刺目的陽光叫醒了邾松婕,也叫醒了她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的一切是咋晚猶新的記憶,而那讓她恨不得立刻找個洞將自己給埋了,她怎麼可以讓那個惡魔予取予求,就連做那件事都如他所願的回應他。

  神呀!她怎麼可以輕易地就回應他,難道她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強迫自己,怎麼淩虐自己,怎麼對待自己的嗎?

  她竟然……他竟然……唉,她怎麼可以……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他為什麼要教她被愛的感覺,為什麼?難道這就是婚前與婚後的差異?別笑掉人家的大牙了,你沒聽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這句話嗎?而他不是一條牛,他是惡魔呀!

  惡魔往往會利用人性的弱點,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跟他簽下死亡的賣身契,他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想騙她什麼才會這麼做的,可是他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是異能力的秘密嗎?就算他從她這裡挖出那些秘密對他來說也沒有半點異處,不過他是不知道這點啦,所以這個可能性非常的大。

  或許,下回如果他再想侵犯她的話,她放聰明點,把他想知道而她能說的全告訴他,可以免去讓自己永遠處在受罪的邊緣,每天提心吊膽、寢食不安地過生活。希望在他得到他所要的一切之後能放她走、放她自由,現在的她真的就只有這個小小的願望了,她呼了口氣,覬覦的想著。

  “醒了?”

  “你……”他的聲音嚇得原本躺在床上的邾松婕雙眼乍張,反射動作的伸手抓緊被單做勢跳下床。

  方雲揚眼明手快的壓住被單,一個用力將她拉回床上,翻身覆上她,“你要去哪裡?”他深奧難測的雙眸緊緊盯著她。

  “你……你怎麼沒去上班?”她咽下一口唾液,強力壓下跳到喉嚨間的心臟。她以為他會照以往一樣發洩後就離去,怎知他竟與自己共眠一晚,而一直睡在他身邊的自己竟然傻到“不知不覺”,神呀,她怎麼會這麼笨!

  “今天星期日。”方雲揚好笑地看著她咽唾液的可愛動作,表面上卻一如往常般冷著一張臉。

  “星期日?”她訝然地瞠目緒舌,然後又一副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的懊惱表情,她真的是笨透了,竟然忘記昨天黃嫂還跟她提過今天休假,星期日是黃嫂的休假日呀,而這更表示她今天可能要單獨跟他相處一整天,神呀,她不要!

  “在想什麼?”她瞠目結舌卻若有所思的表情,讓看不透她的方雲揚問出有生以來他以為自己不會問的問題。

  “沒什麼。”她言不由衷地避開他的眼神說。

  “雖然我的讀心術對你無效,但是你不會笨的以為我連最基本的察言觀色都不會吧?”他瞪著她譏誚的一笑,先伸手將她的臉轉正面向自己,然後一宇一句的再問她一次:“你在想什麼?”

  “我……你今天沒事嗎?”

  “別想轉移話題。”他警告地說。

  “我真的在想這個問題。”邾松婕告訴他,卻見到他以懷疑、研讀的眼神瞪他,“正常人不會動不動就懷疑別人的。”她忍不住對他說。

  方雲揚頸部的青筋乍現,深邃的眼眸突然掀起一陣怒不可遏的狂潮。

  邾松婕緊閉雙眼,恐懼感立時佈滿全身,這回不知道他又要怎樣對待她了,神呀,她怎麼老是學不乖?她後悔自己的多言。

  “沒有。”

  他的淩辱並未在她的預計中落下,她耳邊卻反傳來他沒頭沒尾的話語,邾松婕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而令她莫名其妙的是他平靜的神情,難道她剛剛眼花看錯了?他剛剛不是還一副想吃人的可怕表情嗎?怎麼這回……

  “眯著眼睛看人比較清楚嗎?”

  一聽到他罵人不帶髒字的話語,邾松婕立即將自己黑白分明的雙眼睜得大大的,“是誰眯著眼睛看人了?”她死不認帳的說。

  看著她可愛的表情,方雲揚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她,而她的反應則是將眼睛張得更大,然後原本在她眼中的不馴變成了驚懼,“我的吻真的有這麼恐怖嗎?”

  “什……什麼?”她還在顫抖。

  方雲揚喘了一口氣,伸直背部躺回床上,“你剛剛問我今天有什麼事做什麼?你有事要我幫忙的嗎?”他忽然改變話題的問。

  “沒有。”邾松婕立刻搖頭,她的希望可是他快點消失在她眼前,她怎麼可能拿事來麻煩他將他鎖在身邊,又不是腦筋有問題。

  “那你問那個問題做什麼?”他轉頭看向她。

  “我……我想黃嫂今天休息,如果你要出門的話,那我就不必弄什麼飯菜……”

  “你這麼懶?”

  “不是,我是……我不是……”神呀!她到底想說什麼,要表達什麼,為什麼不老實一點,幹麼拐彎抹角弄得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方雲揚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邾松婕先呼了一口氣,再吸了一口氣,最後呼了一口氣,然後鼓起勇氣一口氣將心裡的話說出口,“你打算一整天待在這裡?”

  “這裡?”方雲揚挑起了眉頭,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她被單下高聳胸部到微露在空氣中的香肩,眼裡的“性”趣任誰都可以看出來。

  “不是!”她緊張兮兮地拉高被單,突然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被單下的身子是赤裸裸的,“我是說你打算一整天待在家裡呢?”

  “怎麼,你有什麼計畫嗎?”

  “我……”我的計畫就是一整天可以不和你在一起,邾松婕在心中答道,卻硬是說不出口。計畫,她會有什麼計畫呢?逃亡的計畫、生涯的規劃還是乾脆找張白紙來畫畫?被他囚禁在這個沒有自由、自我的牢籠中,她該有什麼計畫呢?

  “你應該知道我的超能力對你不管用,你若想說什麼的話,麻煩你開一下尊口用說的,不要用想的好嗎?”

  “你真的打算待在家裡一整天不出去,你公司不忙、不需要加班嗎?”

  “你要我累死嗎?”方雲揚揚眉看她,一臉若有所思的反問。

  “我……”她的臉色很難看。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待在家裡?”他猜測地問。

  當然。邾松婕倏地抬頭,卻在見到他冷凝的臉時連忙低下頭來,“沒……沒有,我是在想你前陣子一直在工作,沒機會出去和你以前的飛車党朋友聚聚,今天難得有空,是不是該去和他們聚聚,你知道他們常打電話來這兒找你的。”

  “到頭來你還是希望我出門就對了。”方雲揚了然地看著她。

  “我……”她該說什麼?

  “我是有打算和他們聚聚。”他告訴她。

  “真的?”她再度抬頭,臉上的表情是眉開眼笑的。

  “真的。”他微笑點頭,然後不懷好意地對她說,“不過我打算帶你一起去。”

  “我不要。”邾松婕脫口而出的叫道,引來他高高揚起的眉看著,“我是說,我和你那堆朋友都不熟,他們也幾乎不認識我,既然你們是老朋友相聚,我這個陌生人最好不要跟去湊熱鬧比較好,相信他們也沒期待我會去的。”她急忙解釋。

  “你是我老婆,不算陌生人。”方雲揚一句話否絕了一切。

  “可是……”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他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但是……”

  “去弄點早餐給我吃吧。”方雲揚打斷她,起身準備下床。

  “我……”邾松婕還抱著一絲希望。

  “快點,要不然我拿你當我的早餐。”他停止一切動作回過頭威脅的說。

  邾松婕的反應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她立刻跳下床沖進浴室,五分鐘後再度沖了出來,然後乒乒砰砰的沖下樓,接著方雲揚就聽到廚房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他歎了一口氣搖頭,一點也不瞭解她為什麼那麼怕與他做愛,他明明記得昨天晚上她很熱情的呀,怎麼……

  唉,女人心海底針,他終於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

  原來他這麼受女人的歡迎呀!

  邾松婕在環伺她四周虎視眈眈的女人眼中,驚訝地發現了這個事實,也讓她第一次摒除內心對他行為上的唾棄仔細注意起他的外表,一張俊逸有形的臉龐,兩道剛正的濃眉,一雙深邃卻冷漠的眼眸,挺直有些鷹勾的鼻樑,和那張一天緊抿二十三小時卻性感無比的雙唇,原來他還長得真是很不賴,而這就是那群女人對她怒目相向的原因吧?

  呼,真是個難能可貴的感受,她還以為自己生就一個人見人愛的天使模樣,除了惡魔看她不順眼外,沒有人會敵視她的,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她也能嘗到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的感受呀,真是太有趣、太好玩了。

  她一臉興味的迎向一雙雙敵視自己的眼時忖度,口中則輕啜品嘗著一種叫CUBA LIBRE的酒,現在的她幾乎忘了被強迫而來的傷心往事,全心投入周遭對別人來說正常不過,對她來說卻是光怪陸離的新事物、新感受,尤其在她注意到方雲揚從進入PUB後,就沒再對她投注過一絲霸氣與干預之後,她更樂不可支的享受著現在對她來說是百年難得的十分鐘自由。

  PUB內充滿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而在她正前方的是一座陳列著琳琅滿目,各式酒瓶的吧台,邾松婕看著飄散在空氣中揮之不去的煙霧,禁不住皺起眉頭尋找根源,然而令她訝異的是女人抽煙的人數之多竟不在話下,原來現在抽煙已經普及到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了。

  她仔細地看著女人以優美的姿態輕吐著白煙,一種新生的念頭在她腦中浮起,她突然站起身向吧台邊惟一一個不敵視她,而且一直不停抽吐著香煙的女人走過去。

  “可以給我一支嗎?”她看著吧臺上,白盒金框綠底上有著YSL的煙盒,禮貌地問。

  跟了方雲揚一年,黃曉娟一直不知道他對她究竟有何感情,他總是冷冷淡淡、若即若離、愛理不理地對待她,冷得像塊冰,縹緲得像朵雲,惟一給她的熱情就只有展現在床上那短暫的一刻,因為事了之後的他總會毫不猶豫的起身離去。

  許多前車之鑒讓她不敢妄想坐上他的摩托車後座的寶座,更讓她不敢表露積存內心深深的愛戀,所以她只能乖乖的、聽話的守在他身旁,等待他偶來的欽賜與臨幸,這對她來說就已是很大的幸福了,然而這幸福的美夢卻被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擊碎了。

  一個多月前的聚會,她因為有事所以沒有參加,然而事後當她聽到夥伴們以冷嘲熱諷、添油加醋轉播當時的情況,方哥如何載了個女人,如何當眾宣佈婚事,如何把眾人嚇得屁滾尿流等等的豐功偉績說出來時,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會載女人,更不用說他會結婚的事,直到現在。

  從他們進入PUB之後,黃曉娟就開始不斷的研究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麼如冰似雲的方哥會娶她。她長得很美,這個黃曉娟沒話說,但那種清純如天使般的美根本不是方哥會欣賞的典型,他一向對那種嬌滴滴的女人沒好感,甚至在看到時還會不屑的嗤之以鼻,為什麼他會娶她呢?

  他對她的態度並不特別,就像當初他對黃曉娟時一樣冷淡、一樣無情,而她看起來也不像為愛癡狂的女人,反而像是一個落難天使一樣,到底他們是不是一對真正的夫妻,之間又是否有感情?黃曉娟納悶的研究好久卻始終理不出個頭緒,而她就這麼的突然走到自己眼前。

  “你也抽白綠Y?”黃曉娟將手中把玩的打火機連同香煙一起推到她面前,沒有隱藏眼中對她的研究,淡然的問。

  “唔。”邾松婕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既然跟人家要了香煙,總不能告訴黃曉娟自己不會抽煙吧?她點了煙,以彆扭的動作放置唇邊用力抽了一口,“咳……咳咳……”

  “你不會抽煙?”又是一個驚愕,黃曉娟不禁開始懷疑方哥是從哪找來這個乖乖牌了。

  香煙的味道邾松婕並不討厭,但她卻沒想到抽起來卻是那麼的嗆人,即使煙中含有沁涼的薄荷味,依然嗆得她咳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難過的要死,她後悔自己的好奇心。

  “來,喝口水會比較好些。”黃曉娟向酒保要了杯冰水遞給了她。

  “謝謝。”她囫輪地吞了一口又一口。

  “我叫黃曉娟。”見她好些以後,黃曉娟自我介紹地說。

  “我是……”

  “我知道你是方太太。”黃曉娟打斷她,語氣隱含著嫉妒。

  “我不喜歡那個稱呼,可不可以請你叫我松婕或邾松婕。”邾松婕臉色一暗,不太自然地說。

  “怎麼了?”她慘澹可憐的表情讓黃曉娟嚇了一跳,“你……嫁給方哥不幸福嗎?”她試探地問。嫁給方哥可是女人夢寐以求的願望,怎麼眼前這女人卻露出一副想死的表清。

  “你可曾聽過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會幸福的?而且那個相敬如冰的冷可不只是賓主盡歡的賓,而是冰箱的冰。如果你聽過的話,那麼也許我和他的幸福或許是指日可侍。”她苦笑的以最保守的方式訴說他們倆的相處模式。

  “你不喜歡方哥?”黃曉娟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臉上明顯的寫著不相信三個字,沒有女人躲得開方哥的魅力的。

  “不喜歡?這個說法似乎太過輕描淡寫了,我對他的感受除了不喜歡、討厭、憎恨之外,甚至還想過殺他以泄心頭之恨哩。”邾松婕跳過心中一抹突兀的怪異感告訴她。

  “不可能,每個女人都愛方哥的。”她認為邾松婕在開玩笑。

  “包括你嗎?”邾松婕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當然。”黃曉娟一點也不含糊的承認。

  “那我把他讓給你。”

  “你別開玩笑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是誠心誠意想將方哥讓給我,我也不相信方哥會任憑我們兩個女人擺佈,你別癡心妄想了。”黃曉娟笑得很諷刺,也很揶揄。

  “我……”邾松婕真的很想將方雲揚打包送給黃曉娟,或者任何一個對他有興趣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話,可是她也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真的可以任憑她擺佈的話,她這陣子根本不可能吃這麼多苦頭、受這麼多罪,她真的是在癡心妄想。
第四章

  “真的那麼痛苦嗎?”黃曉娟見她不住衷歎時忍不住發問,“你知道像你這種麻雀變鳳凰的際遇羡慕死多少人嗎?有多少女人覬覦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有多少女人夢想著這個飛向你的豔遇,方哥是大家心目中的偶像,女人眼中的白馬王子,為什麼嫁給他的你還會覺得痛苦。”

  “真的有根多人夢想我這種‘厭遇’?”邾松婕想著這兩個月的點點滴滴苦笑地說,“臺灣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奇怪。”

  “你不是臺灣人嗎?”黃曉娟瞪了她一眼,愈來愈不瞭解方哥為什麼會娶她。

  “我……”邾松婕頓時覺得百口莫辯,她一口氣喝乾杯中的冰水,並再度環視了周圍一眼,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依然不肯放過她的緊緊盯著她,看來她們真的是愛慘了方雲揚,要不然不會這麼同仇敵愾的一致對她,只是她實在不懂,“那麼多女人喜歡他,為什麼他卻要強迫我嫁給他?”她自言自語的問自己。

  黃曉娟聽到她的話,頓時倒抽了一日氣。

  “怎麼了?”邾松婕將目光焦距再度拉回到她臉上。

  黃曉娟的臉色泛著灰白,方哥怎麼可能強迫一個不甘願的女人嫁給他,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愛上她……不,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方哥他……愛你嗎?”

  “他當然不愛我。”邾松婕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黃曉娟,她實在很難想像他有一丁點的愛她,因為如果他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意思的話,他就不會這樣對待她了。不過昨天晚上他的行為和今天一整天的他……她想不透。

  “可是你剛剛說強迫……”

  “那是因為我得罪了他,不小心踩到惡魔的尾巴,他為了報復才會故意強迫我嫁給他,要我一輩子受他淩虐。”邾松婕甩開心中那抹怪異,老實地告訴黃曉娟,“黃小姐,幫我好嗎?也許你可以幫我逃離他、脫離他,永遠永遠的離開他。”一抹希望就這樣在她眼中閃爍了起來,她突然地握住黃曉娟的手,激動地望著黃曉娟。

  “幫你?”黃曉娟悸動的看著她,只要她一離開,那麼自己和方哥的日子將會回到以往。

  “對,你不是說你愛他嗎剎那麼你可以勇敢的向他表達愛意,說不一定他會愛上你,因為你長得這麼漂亮,人又好。”邾松婕將她由頭到腳審視了一番,然後肯定的說,“他一定會愛上你的。那麼只要他愛上你的話,為了娶你他一定會跟我離婚,到時候你得意、我自由,這樣兩全其美的結果多好,你試試看好不好?”

  如果她向他告白了,方哥可能會愛上她嗎?黃曉娟躊躇地想著,她是全部跟過他的女人之中跟他最長、最久的一個,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程咬金的出現,她想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還持續著,而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對她有情呢?畢竟她與其他女人是與眾不同的。

  “幫我好嗎,黃小姐?這也算在幫你自己呀!”邾松婕急切的望著她。

  她對他是特別的嗎?黃曉娟回想著一年來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對他是特別的嗎?應該是的,要不然他不會容許同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待上一年以上的,她是對他特別的。

  黃曉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心滿意足的笑靨,她看向眼前屏息以待的女人,信心十足地說:“好,我幫你。”

  “真的?”她驚喜地望著黃曉娟叫道,同時心中卻升起了一抹她不明白的不安感受,她將它甩開,“你真的要幫我?”

  “放心,我一定幫你,你只要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黃曉娟滿心歡喜地笑了起來。

  坐在會客室的真皮沙發上,黃曉娟帶著自信的笑容等待著方雲揚。

  今天的她足蹬三寸高跟皮鞋,一襲香奈兒連身服飾勾勒出她窈窕身段,簡單大方的短髮襯托她美麗非凡的臉蛋,再加上身上散發出綜合知性、積極、性感的“亞曼尼”香味,她的魅力在踏進“方氏企業”就已受到了大眾驚豔目光的肯定,她相信面對這樣的她方哥絕對無法漠視的。

  當初在她聽說方哥竟是全國屬一屬二的企業財團負責人時,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經由邾松婕得到確認時,她想得到他的欲望頓時由百分之七十激增至百分之百,這樣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老公人選,她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所以在鼓足了全世界的勇氣之下,她帶了萬全的準備來到這裡,而她竟然來了就不容許自己有失敗的結果,她一定要得到他。

  高聳直立入雲端的辦公大樓,人才濟濟的辦公室,金碧輝煌的裝潢,還有人中龍鳳的他,這一切的一切將來都是她的,老天!就讓全世界的女人嫉妒死她吧,哈……

  “誰叫你來的?”方雲揚一進來就看到她大作白日夢的樣子,當然她心裡所想的也沒有一字逃出他冷酷無情的雙眼。

  “方哥。”他冷峻的聲音驚醒了黃曉娟的白日夢,她驚顫了一下,隨即又露出魅力十足的笑容起身,蓮步輕移婀娜多姿的走近他身邊,然後嗲聲嗲氣地叫了一聲。

  “誰叫你來的?”他依然是這一句,他當然知道她來此的目的,但是是誰告訴她他在這兒的?她心中並未想及,而他卻想知道。

  “沒有,我是特地來看你的。”她討好地說,“上回在PUB裡看到你瘦了一圈,我心想方嫂一定還抓不到你的胃口,才會讓你在結婚一個多月就變這麼瘦,所以今天我特地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帝王薑母鴨來給你補一補,我想你一定很久沒吃到了才對,來,快趁熱吃了吧。”她牽起他的手往沙發方向帶。

  “拿回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方雲揚雖然任她帶往沙發坐下,下個動作卻將雙手在胸前交叉抱了起來,冷嘲熱諷的看著她冷道。

  “方哥,至少看在我辛苦跑遍大小街頭,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剛開市的店才買到的份上吃一點好不好?”

  方雲揚冷漠的起身。

  “方哥我愛你,我愛你好久了你知道嗎?”黃曉娟一個激動伸手拉他,並脫口而出地向他告白。

  “愛我的女人並不只有你一個,你知道嗎?”他無情譏誚的睥睨著她。

  “可是我對你是特別的,要不然你不會讓我跟你那麼久的。”

  “那是因為你很聰明,又長得漂亮,最重要的是一向話少不會惹是生非,所以我才會和你繼續維持性關係。”他說得無情無義,一副就事論事的冷漠態度,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不只這樣的。”她激動地告訴他,“正如你所說的我聰明、漂亮、話少,而且還不會惹是生非,就是因為這樣子你才會喜歡我,而且將我留在身邊這麼久不是嗎?那不表示我對你是特別的,在你心中你一定是喜歡我的。”黃曉娟一廂情願地說著。

  “還好我已經有老婆這種永遠的床伴,要不然我可能又要另尋一個聰明的女人了。”方雲揚可悲地望了她一眼,抬起腳跟向門口走去。

  “邾松婕她到底有什麼特別,為什麼你要強迫娶她,難道我不能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相比嗎?她不要你,為什麼你還要一廂情願地對待她?”她的臉色一沉,原本美麗的臉龐霎時變得蒼白、可怕。

  “你說什麼?”方雲揚倏地轉頭,冷凝的眼神如箭刃般的射向她。

  黃曉娟咽了咽唾液,忍住不讓自己顫抖得太過分。

  “邾小姐告訴我是你強迫她和你結婚的,她根本不希罕嫁給你,甚至還要鼓勵我向你告白,迷住你,讓你會自動跟她離婚,放她自由。”

  “她這樣跟你說?”方雲揚銳利的眼神在她臉上逡巡著,危險而懾人的表情在一瞬間佈滿他整個人。

  “方哥,這麼多女人喜歡你、愛你,為什麼你就不願娶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偏偏要強迫一個不願意的女人,她雖然長得還不錯,那並不表示她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更何況她還說她幾乎恨你,恨到想殺了你以泄心頭之恨,為什麼你要娶那種女人呢?”她一口氣將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本來就是,難道男人真的這麼壞,愈得不到的愈是想得到,甚至是不擇手段?難道這就是所謂壞男人的魅力?

  “那種女人有什麼不好,至少她不會被我的外表所迷惑,也不是一個野心勃勃,既想要人又想貪錢的女人。”壓抑下想立刻沖回家找卻邾婕算帳的怒氣,他既輕柔又危險的對黃曉娟微笑。

  他知道卻邾婕急欲離開他,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出此下策,竟然慫恿別的女人來勾引自己的老公,好讓他移情別戀的地放她走,哈,她可真會異想天開呀!她可是他這輩子遇過最奇特的女人,即使看不透她內心的秘密,卻能感覺到她的純真,邾松婕,除了姊姊方愉之外,第二個能駐留在他心中的女人,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教他怎麼放得開呢?

  他不會是在說我,黃曉娟的心漏跳了一拍。

  “方哥我是真的愛你,你應該知道我從好久以前就已經愛你了,並不是看上你現在‘方氏企業’董事長的身份。”她幾乎是委曲求全地看著他說。

  方雲揚幾乎要哼出聲了,但卻只是毫無笑意的笑了笑,“我不管你到底是愛上我哪一點,我只想告訴你,那不會改變任何既定的事情。”

  “方哥,她不愛你,甚至恨不得置你於死地呀!”

  “如果我甘願死在她手中可以嗎?”他笑得揶揄,眼中露出一抹他不知道的眷戀。如果真能死在她手中的話,那麼他應該不會怪她才對。

  “你真的那麼愛她?”黃曉娟全身一震,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被揪住了,她顫抖地開口詢問他,根本不相信他會愛人,可是他一向只有冰冷的眼眸卻流露出一種戀人才會有的醉人柔情,除了她之外,他不該屬於任何女人的,邾松婕有什麼資格得到他的眷顧,憑什麼?!

  “愛她?如果這世界上有值得我交心的女人,我想就是她吧。”方雲揚回答的漫不經心,卻深知這不是謊言,如果有人能擒住他這顆漂泊已久的心,那麼除了她該不會有別人吧。他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種想法,但它卻是如此自然而然。

  “我不允許!她沒有資格得到你的愛,她沒有!”她要毀了邾松婕!

  “那麼你有嗎?”他嘲諷地看向她,沒有忽略她內心的不甘與可怕的念頭,“我決定的事沒有人能左右我,屬於我的東西沒有人能奪得走,至於我的女人誰敢傷害她,”他的語氣突然轉為輕柔無比,“下場絕對不是一個死字可以交代的。”

  方雲揚輕柔的威脅讓黃曉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的無情眾所皆知,他的冷漠無人不曉,沒有人聽過他開玩笑,他當然也不會例外地說笑話給她聽,所以他是說真的!誰敢傷害邾松婕絕對只有死路一條,她駭然的退後了一步。

  “回去吧,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他看了她最後一眼,露出一絲無情的笑容開了門,毫不留戀地走出會客室。

  看著他無情地離去,黃曉娟沒有勇氣再開口留他,並心知肚明的知道今日這一別她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了。這不是她不願見他,而是他不許,此刻她終於知道那些離開他的女人的心情了,那是絕望呀。

  一個月的時間長嗎?長得夠讓一個新進員工熟悉一切公司作業程式嗎?也許。但是一個月的時間長得夠讓一個新上任,卻沒任何管理經驗的年輕董事長學會一切經營理念、方針、手腕和策略嗎?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方雲揚卻辦到了。

  他善用了一個月的每一分、每一秒,吃飯、睡覺、上廁所,他沒有一刻浪費,所以他做到了別人所做不到的事,讓所有輕視他的人不再有輕視之心,讓所有不服氣的人開始對他服服帖帖不再有所質疑。現在的他已然是“方氏企業”名正言順的董事長,沒有人能否決這一點,也沒有人敢否決這一點,即使公司上層主管中仍有一些人是王慶漢的狗腿,但小蝦米永遠也吃不下大鯨魚的,時間一久,王慶漢也拿他沒轍。

  籲了一口氣,方雲揚直起腰靠向椅背,然後不由自主地看到放置桌面,與整間辦公室格格不入的小金鐘,他記得這是他八歲那一年,母親陪同他和姊姊上街挑選的父親節禮物,他所選的禮物。他一直以為這小東西早已報銷不知道躺在世界哪一個垃圾堆裡了,沒想到它竟被保存的如此之好,除了鍍上的金面有些斑駁、脫落外,這個二十幾年的東西竟然還能動!

  他實在不知道應怎麼形容,當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小金鐘躺在父親辦公桌上時的心情,那種感動、自責、後悔,那種五味摻雜不能言語的感覺震顫了他整個人,他真的不相信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父親,竟然會保留這個他惟一送給父親的小禮物,到底父親是用什麼心情坐在這位子看它呢?他實在想不透。

  時鐘上的時針告訴他已過了下班時間,他看了看桌面上待批的文件,不多,明天再批吧!今晚他要早點回家找她算帳,該死的她竟然那麼大方想將他拱手讓人,她真是該死!他回去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才行,真是氣死他了!

  他怒然地想,臉上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她真是個渾身充滿驚喜的可人兒不是嗎?老實說他真的愈來愈喜歡她,愈來愈覺得她註定是他今生的新娘了,也許她不會苟同他的想法,但她的感情卻騙不了他,因為她已不再怕他、拒絕他,甚至於漸漸會在他面前展露笑容與怒意了,他不能否認自己真的對她動了真情。

  真不可思議,他以為經過這些年無情世事的折騰後,他早已忘了怎麼去愛一個人,而她卻如此輕易的打破了圍在他四周的藩籬,邾松婕或許真是他今生的新娘吧。

  帶著淺笑,他搭著電梯到地下停車場,而董事長專用停車位上突兀的中古摩托車卻讓他唇角勾勒起的一抹淺笑展到最大,因為他不由自主的想到第一次他騎車來上班的時候,別人瞠目結舌的樣子,和停車場警衛一臉當他是瘋子而阻擋他的表情。

  “堂堂‘方氏企業’董事長上下班沒請司機開車接送就很誇張了,而你竟然騎著一台快解體的爛摩托車來上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方氏’即將破產了呢!你要我們的股票在一天之內跌落谷底嗎?”

  他想起當時當警衛打電話通知王慶漢時,王慶漢劈頭給他的指責,以及當第二天、第三天看到停車位上的摩托車時,愈發青綠的臉色,那真的很好笑。

  發動引擎,他在警衛的點頭下離開了公司朝回家的路前進。

  家,他有多少年忘了家的感受了?明亮、溫暖、有人氣,還有一隻老是愛在他腳邊打轉的小狗,那是幸福的象徵呀!方雲揚真想生出雙翅膀立刻飛翔回家,然而——

  突然間,他已被身後那輛猶如失控般的車子由後頭追撞了上來,來不及感受到發生什麼事的他只覺一陣劇痛,猛然的撞擊力便已將他整個人彈飛了出去,他在落地的那一剎那間,惟一閃過他腦中的是她會為他哭泣嗎?

  邾松婕手上的甕盤“啪”一聲落地,嚇得正在切菜的黃嫂差點沒切到手指,她急忙回頭,看到的是臉色蒼若白紙,呆若木雞的邾松婕,黃嫂以為她被打破盤子的事嚇呆了,遂趕緊開口安慰。

  “太太,沒關係的,不過是打破一個盤子而已,掃一掃就好了。”黃嫂告訴她,“來,你先出去,我把地板掃一掃。”

  邾松婕全身僵硬如石的直立著,好像根本沒聽見黃嫂的話似的。

  “怎麼了?”黃嫂輕觸著她。

  “我……好痛!”邪松婕愣愣地看著她,一點也不瞭解剛剛那股突來的抽痛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了?太太你生病了嗎?”黃嫂張大了眼睛,緊張兮兮地將她由頭看到腳,“你哪裡不舒服?”

  “我剛剛……”邾松婕突然住口,呆愣地看著前方好半晌,然後呼了口氣安撫著一臉擔憂的黃嫂,“沒事,我剛剛手麻得好痛,所以才會一不小心打破了盤子,對不起,黃嫂,我好像愈幫愈忙哦。”

  “哦,原來是這樣,太太你別嚇我啦。”黃嫂輕拍心臟膽小地說,“來,你別忙了,先去客廳坐一下,我將廚房收拾好,再一下子就可以吃飯了。”

  邾松婕點點頭走出了廚房。

  到底剛剛那股劇痛是怎麼了?像是突然觸電般的感覺,卻只有一瞬間,下一刻又突然好了,到底這是……她擰緊了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由心中升起,會不會是竹妤或小梅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在“邑城”的父親……

  她忐忑忍不安地靜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抓起身邊的電話,如果接電話的人是父親的話,那就表示他沒事,如果不是的話——

  “喂。”

  “小梅?”邾松婕作夢也想不到會聽到這個聲音,她小心翼翼的開口。

  “大姊?!”

  “小梅,你怎麼回‘邑城’了?被父親抓回去的嗎?父親還好嗎?竹妤呢?她也被抓回去了是不是?”真的是她!邾松婕驚訝的圓瞠起雙眼,緊追而起的是一堆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問題。

  “大姊你在哪裡?你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二姊的下落?你怎麼會打電話回來呢?難道你也被‘青龍’他們找到了……”小梅根本沒心思聽她的問題,卻激動的劈哩啪啦也問了她一堆。

  “小梅,你先別急著問,你告訴我父親沒事吧?”邾松婕不得已的開口打斷她,雖然好奇小梅會回到“邑城”,卻沒忘記打電話的重點。

  “怎麼了,大姊?”

  “父親沒事吧?”她的語氣堅持。

  “沒事呀,除了每天等你和二姊的消息之外,他跟以前沒兩樣呀。大姊……”

  “那你呢,你有沒有事?”邾松婕打斷小梅接著問。

  “我?我很好呀。”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擔心與懷疑,“大姊,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邾松婕躊躇了一會兒又問:“小梅,有竹妤的消息嗎?她現在也在‘邑城’嗎?”

  “聽說二姊曾經在香港被井宿他們逮到,可是後來又逃掉了。”小梅興奮地告訴她,隨即又擔心地問:“大姊,你好嗎?你沒被逮到吧?”

  “沒有。”

  “謝天謝地。”小梅籲了一口氣,“大姊,你要小心點,現在幾乎全部‘邑城’人民都在找你和二姊,就連四方首領都親自出馬了,我就是被‘青龍’和‘玄武’找到的,你可別步上我的後塵也被找到了,這樣的話父親就會知道二姊是‘中王’的繼承人,而只要他這個心願一了,我們就可能會永遠失去他,大姊,為了分散父親的注意力,你一定要躲好哦。”

  唉,小梅壓根沒想過“中王”的繼承人是她不是竹妤。邾松婕在心中歎道,聽小梅的語氣,“邑城”的一切人事物似乎都安好,也沒聽說竹妤發生什麼意外的,至少與她同樣有心電感應的父親、小梅沒有感受到她剛剛那瞬間的劇痛,那麼剛剛那劇痛到底代表了什麼呢?

  小梅突然掛掉電話的舉動告訴她大概有人來了,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畢竟她所擔心的事已經證實是她在胡思亂想,但是那瞬間有如肝腸寸斷的痛楚卻讓她忘不了,她實在想不透除了家人之外,會有什麼人的感受能隔空傳到她身上,青龍、白虎他們嗎?不可能,以他們四個人的能力而言,根本沒人能傷害到他們,那麼還會有誰呢?

  “太太,可以吃飯了。”

  黃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忖度,邾松婕不自覺地抬頭看了一下時鐘。

  “太太,先生剛剛有打電話回來,他說也許會晚個十分鐘左右回家吃飯,叫你若餓了可以先吃不必等他。”黃嫂以為她看鐘是擔心方雲揚未歸的事,遂笑著將一時忙過頭,而忘了轉達的話說了出來。

  方雲揚?!邾松婕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她突然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急速的往下掉落,會是他嗎?

  “黃嫂,他……先生什麼時候打電話回來的?”她屏息的問。

  “半個小時前。”

  “他有說些什麼嗎?”

  “他說他正準備回家,或許會比家裡吃飯時間晚個十分鐘左右,叫你不必等他,先吃沒關係。”

  “你知道從公司到家大概要多久嗎?”

  “聽小楊說開車要一個小時,但是先生騎車的話大概四十分鐘。”雖然不瞭解太太問這些問題的用意,但黃嫂還是據實回答。

  小楊是以前董事長的專屬司機,因為方雲揚執意騎車上班的關係,遂將他留在家中以接送邾松婕或者黃嫂有事外出的專任司機。

  “四十分鐘?那他應該快回來了才對。”邾松婕喃喃自語的說。

  “太太,你要先吃嗎?”

  “不,我等先生。”

  忘不了剛剛那陣劇痛,她從來沒收過如此劇烈的感應力,即使那年小梅自殺時,她也只是微感不對勁,可是這次……

  會是他嗎?她和他之間的感應力應該沒那麼強才對,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沒有一點特殊感情,她在他心裡可能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而他在她心中卻有如一個恨之人骨的仇人,這樣的而人,心靈怎可能牽扯得上呢,她怎麼可能感應到來自他的感應呢?

  會是他嗎?她希望不是,即使她真的恨他,也不希望剛剛那陣劇痛的感應來自他,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鐵定是出了意外,而且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意外,要不然她的感受不會如此劇痛與深刻。會是他嗎?

  邾松婕一再地望向時鐘的方向,看著秒針不停的走動,分針緩慢的一格跳一格,那種等候的心是倍受煎熬的,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有為他擔心的一天,她以為自己的善良早已被他磨成灰燼,隨風散在空中不復存在,沒想到她還為他擔心。

  她忐忑不安地再次望向那個時鐘,十分鐘已過,為何外頭卻依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不是說四十分鐘就能到家的嗎?從他打電話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他能到家的時間了,為什麼他還沒回來?

  “黃嫂,你知道公司的電話嗎?”她沒法子再等下去了。

  “這裡。”黃嫂指著電話簿上頭的號碼。

  邾松婕迅速地拔了那通電話,然而回答她的卻是公司內一成不變的語音系統,“先生有留B……B……Call或行動電話的號碼給你嗎?”她轉頭又問。

  “有,這裡。”

  邾松婕先打行動電話,結果卻是接不到訊息,她只好改打Call機的號碼,連續Call了他三次後,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回電。

  “太太,發生了什麼事嗎?”黃嫂隱約看出她的坐立不安。

  該怎麼說呢?邾松婕對她搖了搖頭。

  時間在等待中向前走,邾松婕心中的忐忑怎卻愈來愈嚴重,他的人到底在哪裡,有收到她的訊息嗎,為什麼不回電?她……怎麼會為他有這種心情?

  “太太……”

  “你有小楊的電話嗎?”邾松婕驀然又抬頭的打斷她。

  “在這裡。”黃嫂皺著眉頭指著電話本。

  邾松婕再次抓起電話撥號,“小楊嗎?我是邾松婕。你知不知道公司大樓警衛室的電話?嗯,先生還沒回來。好,麻煩你。”

  “太太,到底怎麼了?”一等她掛上電話,黃嫂再次按捺不住的問,臉上的表情除了莫名其妙之外,也染上了邾松婕些許的不安。

  “我……”邾松婕還在考慮該如何解釋她的不安時,一旁的電話即響了起來,“喂!”她激動的以為是方雲揚終於回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卻傳來小楊的聲音。

  “太太,警衛說方先生已經離開公司有一個多小時了。”

  “喔,好,我知道了,謝謝你。”一個多小時了,照理說他該回到家了,可是,他會去哪?她若有所思的掛上電話。

  “太太……”

  再次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黃嫂的聲音,邾松婕毫不猶豫的再次拿起話筒,“喂?”是他嗎?他終於回電了……

  “是方家嗎?”然而話筒的另一方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邾松婕心中的希望一下子幻化成泡影,她有氣無力的回答。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方雲揚的人?”

  “他是我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不祥與不安的感覺再次緊緊的抓住她,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事要發生了。

  “我這兒是天成醫院,剛剛有起車禍的傷患方雲揚被送到這兒,傷勢很嚴重,恐有生命危險,你是不是可以立刻過來一趟?”

  好難受!邾松婕感覺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間裂成了兩半,痛苦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呆若木雞地望著前方,連黃嫂接去她手中的電話也不知,就這樣張眼望著前方,任淚水溢出了眼眶,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流淚?為他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車禍、很嚴重、有生命危險,這些詞句嚇壞了她,因為它們似乎代表著死亡,她真的覺得好難受。

  方雲揚在被送進急診室三十八個小時後才醒過來,那時病房內一片寧靜,太陽正隱隱透過窗簾泛著亮光。

  躺在病床上的他面如白紙毫無血色,嘴唇乾涸泛著淡青紫色,眉頭因自己輕微拉扯而導致全身的劇痛緊擰了起來,該死的!他想起那場車禍了,而讓他痛得忍不住打哆嗦,幾乎要抽搐的身體則告訴他,他沒有死的事實。

  他轉頭試著鬆弛僵硬的頸部,他到底這樣直躺在床上多久了?他的目光在病房內遊行一周,一顆平躺在床邊的黑色頭顱吸引住他全部的目光。

  是她?!她在這裡守了他多久?是因為身份的問題讓她不得不出現在這裡,還是她有那麼一點在乎他了?聽到他車禍的消息時,她的感覺是怎麼樣呢?她不是一心只想要逃離他嗎,怎麼又沒趁此良機離去,反而守在這裡呢?他蹙眉瞪視著她。

  “方先生,你終於醒了。”護士在開門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間,驚喜的叫道。

  方雲揚緩緩地轉頭看向她,“我睡多久了?”沙啞虛弱的聲音差點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快兩天了。”護士微笑走到窗前打算將窗簾拉開,卻在驚見趴躺在床邊的人影而作罷,“方太大一定累慘了。”她的口氣中有絲佩服。

  方雲揚順著護士的目光再度看向熟睡的邾松婕,她絲毫沒有被他們倆之間的聲音所驚醒。

  “從接到電話趕至醫院,到等待幾近十個鐘頭的手術,她強忍淚意的冷靜讓醫院的醫生、護士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她聽到你手術平安後,那抹松了口氣,卻隱泛淚光的笑容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伴她泛起了淚光。”護士微笑的告訴他,“不過最令人訝異的是,如此勇敢、堅定不移地面對你的手術的她,竟然無法先離開等待你清醒,堅持要守在你身邊。我上回過來時,近兩天沒闔眼的她還是一臉擔憂的望著你,我真擔心你還沒醒她自己就先病倒了呢,還好現在終於睡著了。”

  方雲揚看著她由壁櫥內拿出一條被單輕輕地替她蓋上。

  “我去叫醫生過來幫你複檢,你先別叫她,讓她睡一會兒吧。”護士最後告訴他一聲,然後輕輕地帶上門離去。

  有什麼感覺,聽到護士這一番話後,你有什麼感覺?方雲揚看著她自己問自己,老實說,現在他的心中有著明顯的竊喜,因為她對他並非只有恨意,她對他就算沒有愛,那麼也有些感情的,要不然她不會擔心他、照顧他的。

  唉,三十歲的他在外頭漂泊了十五年,習慣冷漠無情孤單沒有家的他,竟然會喜歡上一個與自己大相徑庭的女人,他真的沒想過。她美麗大方、溫柔多情,還有著一顆比菩薩心腸還要善良的心,然而她的善良卻襯托出他的邪惡,讓他自慚形穢地更想欺壓她,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還會這樣關心,看來,他會愈來愈喜歡她,甚至於愛上她,這也並非無道理了。

  “你終於醒了。”房門一開,一位身著白袍的醫生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陳浩晟?”方雲揚的眼睛眨了又眨,以為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一個多年不見的熟悉面孔。

  “嗨,好久不見,方雲揚。”陳浩晟輕聲地走近他,卻以出人意料的溫柔彎身抱起邾松婕,小心翼翼地將她放置在臨近的空床上。

  方雲揚嫉妒地眯起雙眼,以一種目不轉睛的危險姿態凝望他的一舉一動。

  “嘿,我只是覺得她這樣睡不舒服,也會妨礙到我對你的複檢,所以才會將她抱到床上去,可不是在偷吃她的豆腐哦,你可別誤會。”回過頭迎視到他殺人目光的陳浩晟急忙向他揮手解釋自己的無辜。

  “你怎麼會在這兒?”方雲揚抿起嘴問。

  “救你呀!”陳浩晟不正經地揶揄說,手底的功夫卻一點也不馬虎,他仔細的替他檢查身上的傷勢,包括心跳、脈博、血壓、腦神經控制等問題,“還不錯,很難相信你就是兩天前被送進急診室,命在旦夕的病患。”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最快也要一個月。”他皺眉對他說,“方雲揚,幾年不見而已,你的騎車技術怎麼愈來愈差了,竟然會出車禍,你有沒有搞錯呀?”

  “員警怎麼說?”

  “員警?沒有目擊者、沒有煞車痕、沒留下指紋、沒留下物證,員警能說什麼?總不能把送你來醫院的老人家捉起來當嫌疑犯,然後再寫個結案兩個字吧?你現在可是‘方氏企業’的董事長耶!他們怎麼可能草草結案,所謂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為了‘方氏’這兩個字,他當然盡心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去偵訊嘍!”陳浩晟不以為然的對他聳肩道,這就是現代人向“錢”看的世界觀,“你放心,有消息他們一定會立刻通知你的。不過我很好奇,你這個人一向不愛管閒事,怎麼這回竟惹來殺身之禍?你自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他一半擔心,一半揶揄的問。

  “這問題應該是由員警來問吧?”方雲揚閉上了眼睛,這場車禍的確是蓄意謀殺,因為在車子撞上他的那一剎那間他聽到車主的心聲,撞他!殺了他!這種冷血無情的吶喊在當時充斥他雙耳,他想不聽到都很難,只是他不知道是誰這麼恨他,這麼想置他於死地,到底是誰呢?

  “是呀!這問題是該由員警來問,不過員警雖是人們的保姆,卻是壞人的催命閻羅,而天使和惡魔又一向誓不兩立,所以嘍,有天使在這兒,他們怎敢隨便進房來?”他以充滿笑意的聲音,若有所指地說。

  方雲揚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懶得理他,現在的他只想趕快養好傷勢,然後找出想置他於死地的人,因為等待員警毫無頭緒地尋找,不如他四處走動一番,看看是誰居心叵測的想要他死,有何目的。

  “你知道大夥看到她的第一個印象是什麼嗎?天使,一個堅強、美麗、純潔的幾乎讓所有人感到汗顏的天使。可是天使發威可就嚇壞人了,你當時沒見到她斥退員警時咄咄逼人的氣勢,你當時沒見到她命令你公司人員時果斷俐落的口吻,老天,那和她天使般柔弱天真的外表簡直有若天壤之別,誰想得到她竟是純金打造,並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嬌貴小女人,真令人歎為觀止呀!”他搖頭歎為觀止的說。

  “方雲揚,老實說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雪膚花貌,宛如天使的老婆呀?雖然你一向很有女人緣,但所謂物以類聚,喜歡你的女人中我就從來沒看過像這一型的,你到底是從哪裡釣來的呀?不會是因為身份一改,喜歡你的女人也改了吧?”

  “你常這樣聒噪的打擾病人的休息嗎?”他睜開眼。

  “當然沒有,這種特別待遇只有對你而已。”陳浩晟一臉煞有其事的正經,自己既然熬夜幫他開刀,又已經確定他沒事了,怎能厚此薄彼的不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呢?“方雲揚……”

  “謝謝你對我另眼相看的特別待遇,不過我真的很累,累得沒精力陪你廢話,所以你可以滾了。”方雲揚不客氣地打斷他。

  “我重點都還沒說到,你怎麼可以叫我滾呢?”陳浩晟抗議的說,然後就當著他冷峻的眼眸,大搖大擺地坐進邾松婕剛坐過的椅子上,“老實招來吧,你到底從哪裡騙來這麼一個好女人的?”

  “你喜歡她?”他半眯起眼睛看陳浩晟,想看陳浩晟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進門後開口閉口就是離不開他老婆,陳浩晟難道不知道“她”是他老婆嗎?

  “當然喜歡她,不只是我,大概全醫院只要看過他的男人都忍不住對她傾心了。”陳浩晟揶揄地告訴他,但這些話卻也是他心中所想的。

  “她是我老婆!”方雲揚低聲地朝陳浩晟咆哮,甚至於怒不可遏的想揍人,然而身體上的抽痛卻讓他動彈不得。他不喜歡聽到有人在覬覦他老婆之類的言語,即使對方只是單戀、暗戀、傾慕都不可以,她是他的。

  “小心別動,以免自討苦吃。”見他因疼痛而抽搐地顫抖,陳浩晟竟面露笑意地對他說起風涼話。呵,以前一起工作的時候怎麼逗他、鬧他,他那副面無表情的僵屍臉就從未變過,沒想到這回終於被捉到把柄了吧?陳浩晟倒要看看他還能面無表情多久?

  “她是你老婆沒錯,可是有句話不是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嗎?政府沒有規定結過婚的窈窕淑女就不能去追求呀,況且如果她婚姻幸福快樂的話,那麼外界再美麗、再自由也吸引不了她不是嗎?我們這些人只不過是花花世界其中的點綴品而已,你犯不著這麼擔心我們會把她搶走吧?當然,除非你未能滿足她心目中幸福的條件。”他挑釁的對方雲揚笑了笑。

  “陳浩晟,你最好躲好一點,我發誓傷勢一好,第一件事就是要將你海扁一頓。”明知他故意在逗自己,卻還是怒不可遏地朝他低吼,因為誤打誤撞的他竟說中了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確從未給過她幸福,有的全都是欺陵,方雲揚真害怕她會離開自己。

  “哦,我好害怕。”陳浩晟得意地笑道,“不過如果你現在能揪著我胸口告訴我,而不是行動不便、四肢無力的說著話,那麼這個威脅或許會比較有看頭。”

  “可惡!”方雲揚用力地咒罵一聲。

  “方……雲揚,你醒了?”

  一個不確定的聲音在咒罵聲中隱隱響起,驚得那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她,而伴隨方雲揚轉頭而來的當然是那抽痛的呻吟聲,邾松婕就在陳浩晟訝然的目光下飛奔向他。

  “怎麼樣,你哪裡不舒服?我馬上去叫醫生!”邾松婕倉皇的往外跑,卻被陳浩晟一把抓住。

  “等一下。”

  “你放開我,我要去叫醫生。”她瞪著陳浩晟大叫。

  “我就是醫生。”陳浩晟無奈地指著自己白衣上的識別證,“你忘了我是幫他動手術的醫生,現在則是他的主治醫生嗎?”他真不敢相信自己這麼沒吸引力,少說他出現在她面前沒有十次也有八次,而她竟然還認不出他來,真是太可悲了。

  “那你快幫他看看他怎麼了呀!”

  “他只是拉扯到傷口,死不了的啦!”陳浩晟沒好氣的瞪了床上一臉得意的人一眼,沒好氣地說。

  “可是他的臉色……”邾松婕轉頭看向蒼若白紙的方雲揚,一臉不確定的看醫生。

  “我的臉色比你好。”方雲揚不得不出聲,她看起來就快站不住了竟還想關心他,她到底有沒有搞錯?

  “可是你……”

  “回去,我的事不用你費心。你現在馬上給我回家去,聽到沒有?”

  邾松婕在小楊的伴隨下憤怒地走出醫院大門,心中熊熊怒火幾乎快將她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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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5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神呀!她這輩子還沒碰過像他這麼可恨,這麼狼心狗肺,這麼冷酷無情的人,可惡,該死的他!虧她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照顧他,而他竟然連一句簡單的謝謝都不會說,還對她大吼大叫,可惡的他,以後他的死活再也不關她的事了,他死掉最好,可惡!

  本來該是恨他的,怎知一聽到他出了意外,她的三魂七魄竟一下子飛散的所剩無幾,飄搖的來到醫院看顧重傷的他,而且一看就一天兩夜。她真的是失了魂,才會為他這個惡魔耗盡心力,還擔心他會死,她真的是失了魂,竟然忘了惡魔根本不會死,她以後再也不管他了,真是氣死她了。

  “太太,你別太擔心,先生會沒事的。”一直見邾松婕愁眉不展、默不作聲的小楊,忍不住出聲安慰。

  他有沒有事幹我什麼事!邾松婕怒不可遏的在心中叫囂,卻沒有答話。

  “我一直以為太太和先生的感情不太好,因為跟著你們兩個月來我從未同時載過你們倆出門,”他靦腆地搔頭道,“不過經過這件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作患難見真情。”

  “我和先生的感情真的很不好,你沒猜錯。”邾松婕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老實地說。

  她沒想到他們倆不合的事表現的那麼明顯,即使她很少和他在一起,即使她對他總是唯唯諾諾、百依百順,沒想到竟然還是瞞不住旁人,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呢?

  “太太,你別不好意思了,你和先生的感情呀,若是以前的話,我和黃嫂或許還會懷疑,聽信謠言認為你們的婚姻只是為了繼承‘方氏’,但經過這次的事件以後,親眼目睹了你對先生的感情與剛剛先生對你的關心後,任誰也不敢再亂說話了。”小楊直言不諱地笑道,很是羡慕這對貌合神合的鶼鰈夫妻。

  “關心?你看到他對我的關心了?”邾松婕嗤之以鼻的說,聽在小楊耳裡卻成了愛之深“氣”之切的抱怨,“我不眠不休辛苦的照顧他這麼久,整個人差點沒虛脫倒地,他沒有半點感謝就算了,竟然反將我趕了出來,他這叫關心我呀?”

  “先生就是怕你太辛苦累壞了自己,所以才會要你回家休息呀,他這不叫關心叫什麼?”小楊笑道,聰明的他怎會不知道太太是在氣先生不讓她隨行在一旁,好隨時隨地照顧先生呢?偏偏先生又心疼太太會累壞了身子,才會冷硬的逼她回家休息,唉,夫妻呀!

  “你不知道啦,事實根本不是你想的這樣。”看著他露齒的笑臉,邾松婕只有更鬱悶的份。

  “是,太太,我不知道。”小楊的笑臉不變,“我只知道先生要我趕快將你載回家,要我和黃嫂好好看著你,別讓你到處亂跑而已。”

  “他要你們監視我?”邾松婕不可置信地瞠大雙眼。

  “先生是不放心你,怕你會偷偷的溜去看他。”

  “偷偷地溜去看他?放他的……”屁蛋!他是怕我會打鐵趁熱把握這難得的機會逃離他這個惡魔,去看他?作他的春秋大夢吧!邾松婕非常沒氣質的在心中叫?著,跟他在一起久了,她發現自己純樸的天性都被浸黑了,他這個黑心的惡魔。

  “別生氣,太太,先生會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蒼白,難怪先生會硬逼你回家休息,不讓你再為他勞心勞力的,你就別生氣了好嗎?”見她面有異色,小楊軟言地告訴她。

  別氣?邾松婕早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她本來還想回家睡一覺,然後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藉口來探病的時候溜之大吉,沒想到可恨的他竟然會有先見之明,命令黃嫂和小楊看好她,神呀!難道她所設的結界失效了,讓他再次看了透她的心?不可能!“中王”之所以可以成為四方的首領,除了能增強、抑制四方首領的異能力之外,最主要就是“中王”對異能力者有制敵機先的能力,可以自由設立結界以防止異能者的攻擊,所以沒有一個異能者可以侵害到“中王”的,除非“中王”本身自願外,因此在她對自己設立結界之後,他的讀心術對她應該是一籌莫展才對。

  傷腦筋,不管他的讀心術穿不穿得過她所設下的結界,他對她防患未然的心卻強固得令她咋舌,他就是鐵了心不放她自由就對了,他就是打算要欺陵她一輩子就對了,神呀!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呀?!竟然會碰到這樣一個惡魔!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想辦法逃走才行,至於在家裡的可愛狗狗,她相信依照狗狗對方雲揚搖尾示好、跟前跟後的姿態,他再狠心也不會殺害它的,更何況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況,就是因為他要救它。

  該死的!邾松婕豁然發現自己的愚蠢,會出聲救小狗的人,怎麼會殺害小狗呢?而她竟傻的讓他用這虛弱的理由威脅她這麼久一段時間,她真是超級大笨蛋、大白癡,難怪竹妤和小梅總是忍不住擔心她,她真是世界至超級大笨蛋呀!

  邾松婕生平第一次這麼怨恨自己的白癡,看來她這陣子所吃的苦果真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人了,不過俗語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今天她一定要糾正這一切過錯。

  她抬起頭開始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與退路,身後是聳立的醫院大廈,前方是四通八達的馬路虎口,除了馬路上走動的車子,路邊停泊的車子,再來就是來來往往的人們,她有退路可以逃嗎?混入人群中隨波逐流應該是最好的途徑吧?她注意到公車站牌處擁擠的人潮,心動的想行動,然而……

  “太太,你怎麼了?”小楊被突然彎身蹲下去的邾松婕嚇了一大跳。

  “我……不太舒服。”邾松婕顫抖的說。神呀!她竟然看到了“白虎”,竟然是“白虎”!

  “你哪裡不舒服,我扶你去看醫生。”小楊緊張地伸手扶她。

  “不,我只是貧血,再加上兩天兩夜沒睡的關係,所以才會有點頭昏眼花,你讓我蹲一下就好了。”她將臉埋在膝蓋上,虛弱地搖頭道。她現在怎麼可以讓他扶起她來?因為“白虎”就要迎面向她走來了,她這一抬頭不是什麼都完了嗎?神呀!她怎麼這麼倒楣,才想要逃,另一個牢籠卻已等在前方要她自投羅網,她真的是倒楣透頂了。

  “太太,那我扶你到車上去休息好嗎?車子就停在兩步外而已。”小楊搔了搔頭,又擔心又無措的說,因為蹲在路中間的她已經成了眾人指指點點的話題了。

  邾松婕屏息以待不敢出聲,因為她感覺到“白虎”的氣息正從她身旁越過,拜託別讓他發現她的存在呀!

  “對不起,我家太太身體不舒服才會蹲在這兒的。”小楊對路見不平的人們解釋道,然後伸手幫助站起身卻搖搖欲墜的邾松婕,“太太,你沒事吧?真的不用到醫院看看,醫院就在我們身後幾步路外而已呀。”

  搖搖頭,邾松婕低頭半靠在小楊臂彎中,企圖掩藏自己的身影,即使感覺“白虎”早已錯身遠遠的落在她身後,但她依然不敢大意以免失了荊州才來懊侮,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讓小楊將自己扶上車,半躺在車後座,直到車子退離了醫院。

  “白虎”的猝然出現擊碎了邾松婕逃亡的夢想,“白虎”是固守邑城西方的首領,其下則有西方七宿:奎宿、婁宿、胄宿、昂宿、畢宿、觜宿、參宿組成虎象勢力,是邑城四方首領:“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中惟一擁有非自然界的異能力者,他能控制動物之心智,使其溫馴、兇猛或者具有殺傷力,是四方中的凶神。

  所以,現在的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徹底地聽從了方雲揚的命令——乖乖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當然她連醫院也沒去。

  黃嫂和小楊以為她在和方雲揚賭氣,氣他那天霸道的強迫她回家,不讓她待在醫院裡照顧他,所以拒絕去醫院看他。天知道她不出門是因為怕被“白虎”逮到,她不去醫院看他是想來個眼不見為淨,所以這一個月她過得非常愜意,也很自在。

  可惜好景不常,他,今天就要出院回家了,而這令她忐忑不安地想發抖,真不知道他這一回來又要怎麼淩虐她了,因為他曾經連下了無數道聖旨要她到醫院去看他,結果她卻將之當成了耳邊風,就不知道這結果她是否承擔得起?不過現在想這個似乎已經太遲了,畢竟她做都做了現在才在擔心結果為時已太晚了。

  “太太,先生回來了,先生回來了。”

  黃嫂興奮的聲音嚇得她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她咽了咽唾液起身,然後緊張地低頭看著自己的穿著,再拉了拉因坐姿而縐折的衣裙,直到再也沒理由站著發呆後,才緩慢的走向門口。

  “來,小心點。”

  他冷峻無情的神情一如往常,然而他高挺傲然的身子卻消瘦了不少,最令她訝然的是經過一個月之後,他依然無法自由行動,需要小楊將他由車內抱下來放進輪椅中。

  邾松婕擰起眉豉將目光放在那雙沒有打石膏,也看不出任何外傷的長腿,想不透為何他不能自由走動?她下記得醫生有說過他的腳傷特別嚴重,嚴重到需要靠輪椅才能行動的地步,怎麼一個月後他還需要坐輪椅?

  “先生,這是太太特地吩咐我做的雞蛋麵線,你趕快吃些可以去去黴運。”黃嫂一等方雲揚進屋後,立即從廚房裡端出一碗雞蛋麵線到他面前說道。

  “黃嫂……”邾松婕不想要她說謊。

  “太太,你就別再和先生賭氣了,夫妻倆有什麼事不能講和的?所謂床頭吵床尾和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黃嫂笑顏逐開的拉著她的手走到他面前,再推她坐進沙發中,“那麼久沒看到先生了,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和先生說,你們倆慢慢聊,我叫小楊載我到市場買些菜,今晚我煮豐盛些,就當替先生慶祝出院好了,你們慢慢聊呀。”說完,黃嫂不等她有任何反應,轉身拉了小揚就出門。

  “黃……”邾松婕伸手想拉她卻落了空,開口想留她卻又被方雲揚冷峻的眼神所阻止,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讓窒息的沉靜包裹著自己與他。

  “這雞蛋麵線真的是你吩咐黃嫂準備的?”不知過了多久後,方雲揚突然開口問。

  “不是。”邾松婕老實的回答,“這是黃嫂的心意。”

  方雲揚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她,隨後又問:“為什麼不去醫院看我?”

  “當初是你將我趕回家的,我何必再次拿熱臉去貼人的冷屁股。”

  方雲揚說不出關心的話,無法告訴她那是因為當時的她看起來就是一副隨時要昏倒的樣子,而他是因為害怕她會受不了才要她回家休息的,怎知……看了倔強不服輸的她一眼,他沉鬱的、緊緊的抿起嘴唇不再說話。

  邾松婕真氣自己老管不住舌頭,說話總是不經大腦才會惹來禍端,活生生地應證“禍從口出”這四字箴言。她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卻被他鐵青的臉色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他不會又想對她做出什麼殘暴的手段吧?

  她幾近絕望地等待火山爆發時,沒想到這座活火山竟一反常態的平穩,害得她不由自主的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你的腳怎麼了?”神呀!她怎麼老是做出自掘墳墓的蠢事來?這回她鐵定不死也會去半條命了。

  “你是在關心我呢,還是有其他目的?我是不是該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感動呢?”一掃臉色沉鬱之氣,方雲揚揚眉冷嘲熱諷地看著她。

  “你……你這個人除了會曲解別人的好意還會做什麼?”邾松婕怒火中燒地咬牙道。

  “哦,那麼你是真的關心我嘍?我真該感到受寵若驚。”

  “你去死!”她已怒極到了口不擇言的階段。

  “真抱歉,除了這雙腿殘廢了之外,我離死似乎還滿遠的,所以很抱歉不能如你所願了。”他冷凝地笑道。

  “你……”邾松婕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然後將目光移到他雙腿上,殘廢了……他在說什麼外國話,為什麼她聽不懂?

  “不要露出那副憐憫的神情,我不希罕。”方雲揚冷冷的對她說,有力的雙手轉著輪椅鐵圈,以他不熟悉的動作離開她,滑進位於一樓的客房,砰一聲的甩上房門。

  邾松婕呆若木雞地坐在沙發上,久久不能自己,他的雙腳不能動了,他殘廢了?這怎麼可能?!

  他變了!變得暴躁易怒,活像顆不定時的炸彈一樣,擾得四周人心惶惶、膽戰心驚的,除了她之外,黃嫂是遭殃的第一順位,他挑剔她煮的食物難吃、家裡整理的不夠乾淨,就連家裡太安靜的罪魁禍首都要掛在她身上,終於導致黃嫂哭哭啼啼地向邾松婕要求辭退。

  第二順位遭殃的不外是小楊,因為“方氏企業”不能終日無領導人,就算方雲揚在家養病,他所執行的業務範圍也該有個代理人,但怎知來訪協商的公司代表竟一個個被轟出大門,較有心的公司幹部只好委託小楊將堆積如山的公文送給他請求核定,結果他就這樣將檔當面扔向小楊,氣得小楊當場向邾松婕辭職。

  她千托萬拜、動之以情的請求他留下來,因為少了他的話,不會開車的她再加上一個自暴自棄,有如行屍走肉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小楊歎了口氣,勉為其難的留了下來,但卻以不再直接接觸方雲揚為由,所以現在受苦受難的人只剩她一個。

  邾松婕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留下來,在他出事之前,她千方百計的只想逃離他,怎知他出事後,大門開著請她走,她卻留了下來,為什麼?因為同情?因為憐憫?還是因為自己喜歡上他了?

  從前冷酷無情的他讓她懼怕,雖然直覺總是告訴她他不是壞人,傷害別人是為了保護自己,然而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怕他。可是自從他受傷以來,面對他種種自暴自棄、自我毀滅的行為時卻讓她感到痛心,看他酗酒、發脾氣,一個人孤寂的坐在輪椅上發呆……對他不只是憐憫,她知道。

  “雲揚,吃飯了。”走進充滿酒氣的房內,邾松婕蹙眉看著側著背,呆坐在輪椅上茫然望著窗外的他,她輕輕的將飯菜放置桌上,並習慣性的彎腰收拾散至地的空酒瓶。

  “出去!”他也一如往常地對她咆哮,並伸手去拿他放在窗臺上的酒,囫圇地吞了一大口。

  “喝酒對身體不好,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邾松婕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將拾起的酒瓶往桌上擱,然後走向他,企圖接下他手中的酒瓶。

  “出去!”方雲揚用力地奪回酒瓶,冷冽如刀的眼光不偏不倚的射向她,令人毛骨悚然。

  “把酒瓶給我。”她一臉堅定不移地朝他伸出手。

  “我什麼時候給你管我的權力了?”他的眼眸中出現一抹嚴厲的光芒,“出去。”

  “從你強迫我簽下結婚證書的那一刻。”邾松婕眼不眨色不變的對他說,“來,把酒瓶給我。”

  “哈,你以為‘方太太’三個字給你多少權力?你只是我發洩性欲的工具而已,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可以管我?”他的目光無情而冰冷,嘲諷地冷笑著。

  “隨便你怎麼說,在旁人眼光下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而實際上我們也是名副其實的夫妻,我既然有‘方太太’這個身份,理所當然也有‘方太太’的權力來管你?有何不可。”她不氣不怒,平心靜氣地告訴他,然後一個措手不及的奪走他手中的酒瓶,“吃飯吧,吃飽了你還得做複健。”

  “出去!”方雲揚暴喝一聲,掩飾臉上酒瓶被奪走的愕然,“複健?做了複健以後,我就能跑、能跳,像以前一樣騎車飆車嗎?哈……”他譏刺地狂笑。

  “至少你可以走路,不必每天坐在輪椅上,連三歲小孩能做好的沐浴、更衣你都做不好,要人服侍。”他發狂似的淩亂笑聲,擾得邾松婕不得不說狠話。

  自從知道他的雙腿並非無復原的希望後,她竭盡所能地想幫他,費盡唇舌的勸他做複健,得到的回報卻是他永無止境的冷嘲熱諷。看他逐漸消瘦的身軀、凹陷的臉頰、無光的眼神和被亂七八糟的鬍子掩蓋的性感嘴唇,再加上久未修理的淩亂長髮,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具活僵屍,可怕的嚇人,可是這只有更加堅定想幫他復原的決心而已。

  爬得愈高,摔得愈痛,愈是看他,她愈是感受到這句話的含意。

  以前的他雖冷酷無情,但追隨者、傾慕者卻依然猶如過江之鯽,多不可計數,他就像是天上眾星拱捧的明月一般,高不可攀卻明亮照人。後來入主“方氏企業”之後,他這個初生之犢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能將那窩蛇鼠馴服的服服帖帖,使得他這只老虎一夕之間添加了一雙翅膀,只是世事難料,才飛上天的他卻重重地跌落地,僅是一場車禍就能毀了他。

  “怎麼你覺得累了嗎剎那你可以走呀!更何況我又沒求你服侍我,你何必貓哭耗子多管閒事?你走呀!一他譏誚的冷笑著。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邾松婕平心靜氣地看著他說。

  “為什麼?因為我這個殘廢激起了你過盛的同情心,就像你收留的那只狗叫樣,怕它會餓死、凍死,或者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淩虐至死?我不是一隻沒人要的狗!”

  “如果你是一隻狗的話,那麼我也不必這麼累,至少狗在我施捨食物給它吃的時候,它會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我,然後對我搖尾示好,不像你,”她歎了一口氣,“除了會對我冷嘲熱諷、對我咆哮不已外,整天只會酗酒、發呆、等死。你只不過雙腳暫時性的不能走而已,就這樣自暴自棄,那些天生就缺手缺腳的殘障人士是不是早該自殺了?所謂殘而不廢……”

  “住口!”方雲揚神情駭然地掄起拳頭,使勁的捶打輪椅兩側的把手瞪著她,“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不懂你是摔壞了腳,還是摔壞了手,甚至於連腦袋都一併摔壞了。”她看著他,一點懼意都沒有的說,“你的腳又沒斷,就算斷了也可以裝義肢,而你只需要勤做複健就可以走路了,你卻什麼都不做的只會自艾自憐。你手沒受傷,腦袋也沒摔破,你卻荒廢公事什麼也不做,整天就只知道喝酒。我是不懂當初那個意氣風發、傲蹇淩人的方雲揚到哪裡去了,只是懷疑眼前這個有如喪家之犬、落魄無用的人到底是誰而已。”

  “夠了!”方雲揚暴喝一聲,憤然地朝她揮舞著拳頭,“我是喪家之犬,我落魄無用,那也用不著你在我面前羅唆講屁話,你給我滾!出去!”

  “想當初我要走的時候,你強迫地拘留我,現在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這裡,你卻又要我走,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些?”她迎視他的憤怒,輕揚起形狀優美的嘴角,“不過,我想當初你既然不肯聽我的請求,今天說什麼我也沒必要聽令行事吧?更何況我都說我不會丟下你不管了,你何不省點力氣,別開口閉口就叫我滾,出去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是離婚協議書的話,我馬上簽給你。”他幾近絕望的低吼,只求她快點離開他。

  他真的那麼想死,那麼想將她趕離他身邊,讓自己自生自滅嗎?邾松婕覺得自己的心好痛,不僅因為他消極想毀了自己的行徑,更因為自己不夠強勢,無能為力救他而痛苦,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說話呀!如果你想要的是離婚協議書的話,我給你,你馬上給我滾得遠遠的,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

  邾松婕抑住心中波濤洶湧的情緒,握緊拳頭的手指掐得手心都痛了,而她卻揚起笑臉,笑容可掬的告訴他,“你以為方氏企業董事長夫人的頭銜是這麼容易說放就放的嗎?”

  方雲揚原本蒼若白紙的臉色突地刷青,然後突然狂笑了起來,他笑得倡狂恣意,笑得渾身發抖,“原來……原來你留下來是在覬覦我的錢呀,哈……”

  邾松婕看著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因為這陣子的相處讓她明白了現在的他是不可理喻的,她愈是想解釋他就愈加曲解它,那麼他要這樣認為就讓他這樣認為吧,說不定因為對她的恨意能激勵他站起來也說不一定。

  “吃飯吧。”她沒理會他的狂笑,走到他身後推他至桌前,打定主意以不變的態度來應萬變。

  方雲揚一揮手將桌上的碗盤全掃落地,“出去,永遠別再讓我看到你,出去!”他的語氣若十二月的寒冰,冷得令人發顫。

  “我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不過還好我有備份。”邾松婕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飯菜,然後不知從哪裡變出了另一份餐點,“喏,這回若再打翻的話,我可沒有再備份了哦。”她像是在跟幼稚園小朋友講話一樣,一副諄諄教誨的老師臉。

  方雲揚猛然揮手,想再次打翻那礙眼的東西,其實他最想打散的是她臉上那抹刺目的笑容。

  邾松婕敏婕地閃過,還誇張地呼了一聲,“還好我防著,否則又要浪費一堆食物。”她一臉小女生怕怕的表情說。

  “滾出去。”

  “不行,我說過等你吃完飯還要陪你做複健,怎麼可以現在出去呢?”她一本正經地對他搖頭晃腦。

  “出去。”方雲揚再也忍不住的嘶聲怒吼,“叫你給我滾出去,聽到沒有!”

  “我都已經說不行,我要等你吃完飯陪你做複健,你聽不懂嗎?”她以非常的耐性對他搖頭說,“更何況我實在不喜歡見人糟蹋食物,尤其這些食物還是我辛辛苦苦烹調出來的,所以你還是安分的把食物吃完再乖乖地做複健吧,事了之後不用你請我都會出去的。”她挑釁地看他一眼,“要不然,你有本事就站起來轟我出去,否則我們就這樣耗下去,反正我不忙你又閑著,我們就來耗吧。”

  “該死,我叫你滾出去聽到沒有。”他怒不可遏地大力一揮,這回遭殃的是擺在桌面中間的酒瓶,砰砰碰碰剎那間玻璃碎了一地,有些甚至彈起來刮傷了她。

  “出去!”他眼泛血絲,以一臉恐怖的神情瞪她。

  “剛剛我講了一堆,你好像還是一點都沒聽懂哦?”邾松婕擺出一臉苦惱的表情側頭說道,一點也沒理會剛剛被玻璃片彈起而割傷的手背,它正刺目的溢出了腥紅的血液,“好吧,那我簡單再說一次好了,你這回可要聽好了哦,我……”

  “出去,該死的,我叫你滾出去聽到沒有!”方雲揚痛苦的大叫,聲音聽起來卻是那麼的疲憊不堪。

  “吃飯,你飯吃完我就出去。”她退讓了一步。

  “出去,我求你。”至少別讓我看到你那汨汨流血的傷口,我求你。

  沉默地望著他低頭崩潰的樣子,邾松婕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早已溢滿了眼眶,她未置一言的將飯菜放置桌面,在淚水決堤而出前轉身離開。

  方雲揚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動了情,但在他明白自己對她動了情之後,自己卻已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再也沒有一絲獲救的希望了。

  從相遇到現在,他們倆的關係只能用劍拔弩張來形容,她恨他,他怎會不知道,可是他就是放不開她。

  每每見到她反抗自己、或者想逃離自己,他的心就會出現莫名的恐懼,進而以暴力強迫她留下,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幾近變態,但是他真的不能讓她走,真的不能。

  可是現在他再留她下來能做什麼?一個殘廢的人能給她什麼?除了永無止境的麻煩外,他能給她什麼東西?

  讓父母婚姻絕裂,讓姊姊擔心至死,最後還讓父親死不安寧,他一身的罪孽可能用一生來償還都還不了,他怎麼還敢覬覦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想強迫邾松婕留在自己身邊呢?殘廢是老天給他的懲罰呀,他這個怪物是註定一輩子沒有家的。

  “你又在發呆了?”邾松婕由外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小疊小楊由公司帶回來的文件。

  “出去。”他頭也不回的命令。

  “這些是公司最近重要的工程合約,需要你的親筆簽名,你看一下作個決定,小楊在外頭等著。”她筆直走到他面前,將手中的檔遞給他。

  方雲揚伸手一揮將它打落地,邾松婕面無表情地蹲下身將它一張張的撿起來。

  “你打算一輩子坐在輪椅上發呆,什麼都不做嗎?”她邊撿著合的邊說,聲音中完全聽不出喜怒哀樂,“方氏企業是你父親親手胼足所建立出來的王國,即使你對他不滿帶有恨意,但你依然不願將它拱手讓給別人,所以才會不眠不休的不惜花費兩個月的時間,排除萬難的將它扛了起來,穩定眾口鑠金的情勢將它導入正常營運軌道上,讓眾人不再?徨無依。這一切的努力,你狠心就這樣讓它付之一

  炬嗎?我不知道你心中究竟在想什麼,因為我的異能力除了能壓抑或增強別的異能之士的異能力之外,根本一無所用,不能如你一樣的看透別人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做什麼嗎?拒絕一切外來的關懷,將自己與世隔絕了起來,殘害自己、殘害別人,這樣就能讓你快樂嗎?”

  她終於將散落一地的合約撿齊,並緩緩地起身再度將它們送到他面前。

  “我不管你在想什麼,但是今天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答覆,讓我可以回答方氏所有的股東。”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方氏企業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如果你還想擁有它的話,那麼將這些合約審理好,讓我將它們交給小楊帶回公司。如果你打算放棄自己也放棄方氏企業的話,那麼你大可再次將這些合約打散,我會以董事長夫人的身份請求董事會重新選舉出新董事長,或者乾脆請律師尋找途徑將方氏轉售出去,以免等方氏企業宣告瓦解後,殘害到幾千戶家庭的生計。”

  “董事長夫人?拍賣掉?”方雲揚抬頭諷刺性冷笑的重複這幾個字,“你還想從方氏得到多少油水,一千萬、兩千萬,還是一億、兩億?你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呀,何必講這麼好聽,什麼殘害家庭生計!”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想問你看不看這些合約,小楊還在外頭等。”邾松婕的表情依然平靜。

  “出去!”方雲揚瞪著她,咬牙迸出聲。

  “你要不接下我手上的合約,要不就打落它。”

  “我說出去!”

  “我說過今天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答覆。”

  “出去!”方雲揚抑制不住的掄起拳頭猛然地狠捶輪椅扶手,聲嘶力竭地朝她咆哮,怎知她卻穩如泰山般的動也不動,就連臉上都是那麼的平心靜氣,他怒不可遏地轉動輪椅,滑行至櫥櫃旁抓起酒瓶往口裡灌。

  “我說過喝酒對身體不好。”邾松婕不攘眉須的一把搶走他手中的酒,而他的反應則是再抓起另一瓶就口,當然霎而酒的下場依然握在她手上,“你要我說幾遍!”她的聲音中已出現些許怒氣。

  “身體是我的,不必你多管閒事。”他三度伸手拿酒。

  “只要我還是你太太的一天,你的身體就不只是屬於你自己的。”她動作迅速地奪下他手中的第三瓶酒,然後一古腦兒的再將它們全部放回櫥櫃上。

  “太太?”方雲揚前撲後仰地笑不可抑,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你不必一直拿這個頭銜提醒我你可以獲得一切,錢嘛,也只不過是個錢字嘛!說吧,你儘管告訴我你要多少錢,我馬上開支票給你,然後你就給我滾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說呀,你要多少錢才肯離婚?”

  “我不會離開你的。”邾松婕壓下怒意,再度以平靜的口氣開口。

  “哼,敢情你想等到我死,然後接收方氏的一切呀,你早說嘛!”他刻薄地笑道,“不過你這個如意算盤會不會打得太精了?你怎麼知道我的遺囑會將你的大名列入呢?更或者,說不定到我死的時候,方氏早就倒了,你要不要重新再打一次算盤呢?”說著說著,他的手又伸出去抓起了酒瓶。

  “你若再喝下去的話,我想得到方氏的願望將指日可待。”

  “那就讓你稱心如意一回吧。”他冷笑地高舉手中的酒瓶狂飲,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話。

  看著他,邾松姨覺得自己的冷靜與自製快崩潰了,她再次以驚人的耐力平靜地問他:“你到底看不看這些合的?”

  “看什麼合約,你該拿給我看的是離婚協議書吧!”方雲揚沒理她手中的合約書,以冷嘲熱諷的態度斜睨著她,“我想那個應該比這些合約值錢吧?”

  “拿去,要不然打散它。”沒理他冷嘲熱諷的話語,邾松婕再次堅定的一手握住他的酒瓶,阻止他再度仰頭飲酒,另一手則拿著那疊合約伸手停在他眼前。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已經答應給你錢了!”方雲揚咬牙迸出聲,沒握酒瓶的那只手一把攫住她拿合約的手,青筋浮現的消瘦臉龐傾近她眼前,“你到底想怎麼樣?”

  “只想讓你站起來而已。”她並沒有閃避他嚇人的眼,只是靜靜地說。

  “夠了!”他暴喝一聲,用力的甩開她,“我聽夠你這一成不變的屁話,也受夠了你的憐憫和虛情假意……”

  “我才受夠了你!”瞪著他冥頑不靈的譏諷,邾松婕再也忍不住地大發雷霆,“喝酒、發呆、生氣,你除了這三件事之外你還會做什麼?我照顧你,你說我在憐憫你;我關心你,你說我是虛情假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停止糟蹋自己,糟蹋我?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方雲揚哈哈狂笑了起來,笑得眼淚直流,差一點喘不過氣來,“你說我糟蹋自己我承認,但是我糟蹋你……哈哈,這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住口!住口!”邾松婕受不了他嘲諷的笑聲,尖聲地大叫,“你不管我的意願強迫我嫁給你我認了,但是你沒有權力連累我一生,讓我作牛作馬的填補你這個無底洞!你既然娶了我就要對我負責,糟蹋自己等於糟蹋我你知不知道?”

  邾松婕站在那裡,手中的合約整個都被她掐縐了,那股壓抑在心中將近兩個月的憤怒,有如山洪爆發般的急湧而出,幾乎淹沒了她整個人。

  “你想死對不對?”她從來沒有那麼大聲吼過人,“只拉方氏企業陪葬夠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死?還是要我將那些關心你的人也拉來當陪葬?說話呀!你回答我呀!你不是一向最會命令我的嗎?命令我不准逃跑,命令我坐摩托車,命令我嫁給你,命令我進來,命令我出去,你不是最愛命令我嗎,你命令我呀!你說話呀!”

  她崩潰地對他吼叫,淚水則隨著她激動的情緒灑了一地,“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在我恨你的時候強佔的囚禁我,在我愛你的時候卻拼命的拒絕我、趕我走,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神呀!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為什麼?”

  方雲揚為她的告白重重地顫抖了起來,形銷骨立的臉龐更在剎那間蒼白如紙,可怕的嚇人。

  “看來方氏對你的重要比我想像中的還深,竟能讓你說出種違背良心的天大謊言來,我真是想不到。”他冷言冷語的嘲諷她。

  “謊言?張大你的眼睛,用你與生俱來的異能力讀我,告訴我,你看到我在說謊,你告訴我呀!”邾松婕尖聲的對他說,在同一時間也解開了守護自己好幾個月的結界,讓他的讀心術可以直透她的心。

  “我不知道你的異能力還能讓自己違背良心,讓謊話都能心口如一。”他刺耳地譏笑道,臉色卻愈益蒼白。

  “心口如一,好個謊話都能心口如一呀!”邾松婕發瘋似地笑道,“那麼你再仔細看我心中還有什麼心口如一的謊言,你看呀!”

  “既然是謊話就沒什麼好看的。”方雲揚冷酷無情地告訴她,並強迫自己別看、別聽她的內心,否則他會狠不下心趕她走,甚至還會求她留下來,以至於連累她一輩子的幸福。

  “我要你看我,看我呀!”她發瘋似地抓起櫥櫃上的酒瓶用力的砸碎在地上,尖叫著命令他。

  自從上回他怒不可遏的當著她的面摔破碗盤、酒瓶而不小心傷了她之後,他從此不再拿那些瓶瓶罐罐,會割傷她的東西出氣,可是今天摔酒瓶的人卻是她,方雲揚被她的舉動嚇呆了。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心中在說什麼謊話,你告訴我呀!”她笑著再次抓起酒瓶來砸爛它,“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因為酒喝太多,以至於醉到不會說話了?沒關係,只要我把這些酒全砸了,你就能清醒的告訴我,我心中在想什麼,你等著,我一定將它們全部砸碎。”

  邾松婕雙手並用地砸著一瓶又一瓶的酒,然而一個櫃滿滿的酒又豈是她一時半刻砸得完的,憤然的她乾脆直接用雙手去掃蕩,剎那閑一整排的名酒全部摔到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酒氣亦沖上了天。

  “住手,你在做什麼,快點住手!”

  “怎麼,心疼這些酒嗎?”她停手轉頭看他,“沒關係,地上破瓶裡多少還殘留些,你要喝嗎?我拿給你。”她蹲下身,在破碎的玻璃中尋找殘留於破瓶內的酒液。

  “拜託你不要這樣子,你會傷到自己的。”方雲揚痛苦的叫道,眼看著她的手被割傷,血淋淋的染紅了雙手卻無力阻止她。

  “傷?這點小傷算什麼,比起你對我的傷害根本是小巫見大巫,這點傷算什麼?”邾松婕蒼白的臉孔閃著絕望的笑容。

  “拜託你不要這樣子,我求你,我求求你。”

  “原來你也會有求人的一天呀!”她一臉蒼白地看著他笑道,“好吧,我就看在你開口求我的份上不鬧了。”

  她丟下手中的玻璃站起身來,然而遽然而至的昏天暗地卻讓她失了重心,一個不穩便筆直地倒了下去,昏厥前她隱隱約的的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他的駭然尖叫聲。

  “松婕——”

  自從小楊開車送醫生回去後,方雲揚就動也不動的坐在輪椅上,呆呆地望著躺在床上蒼白的她,不發一語的直到小楊回來。

  “先生,我回來了。”

  小楊向他報告,而他卻依然絲毫無半點反應的呆坐著,只是望著邾松婕。

  “先生,有些話積壓在我心中很久了,我不說什麼很難過,尤其在太太發生今天這種事之後,我想我實在無法再沉默下去了,我……”小楊停了下來,一時衝口而出的勇氣突然間又消逝了。

  “你想說什麼?”方雲揚緩緩地轉動輪椅面向他。

  “我……”

  “沒關係,你直說好了。”方雲揚以從未有過的平靜口吻對他說。

  小楊見方雲揚沒有立刻轟他出門,反而開口要他繼續說下去,於是他的膽子瞬間加大了些,便直言無諱的將心中的話一古腦兒的說出來。

  “自從你出事,黃嫂又辭職後,這個家的一切責任都落在太太身上,除了照顧你和照顧這個家之外,她還得應付、安撫一個個被你拒於門外的公司董事,雖然後來你不再拒絕我帶回來的公事,永遠如期地批完成堆的公司公文讓我帶回公司去,但我卻發現太太一天比一天的虛弱。”

  小楊頓了頓又說:“我不知道太太是用什麼方法勸誘你接受你曾經當面扔向我的公司檔,但是我請求你別再為難太太了,畢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公司,更何況她現在還懷著身孕,操勞家事和照顧你已經讓她耗盡心力了,若是還要她討好你以得到你對公司各部門業務的簽核的話,那麼明天開始我就不再跑公司,替你將工作搬到家裡做了。”

  方雲揚以為除了她昏倒和她懷有身孕的事情能震撼他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教他吃驚了,沒想到她竟替他接掌起公司的事務,怎麼可能?她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呆子,他真是呆子,因為她愛他呀!她不是親口告訴他,她愛上他了嗎?如果不是因為愛他的話,她何苦拿自己的性命與他賭?而他卻只會昧著良心做些讓自己痛苦也讓她痛苦的事,他真是超級大白癡、大呆子!

  “小楊。”他突然開口。

  “先生。”小楊輕顫了一下,雖然他抱著必死之心等著即將來臨的怒濤,但他才一開口,自己的心已開始發顫,並為了剛剛的衝動深感懊惱。

  “麻煩你將我房內那些待簽的合約,以及在你那還未簽核的檔全部拿來給我。”

  “先生你……”小楊愕然地看著他。

  “今後可能還是要請你公司、家裡兩邊跑,至少在我雙腳復原能走到公司上班前。”他穩健地告訴小楊,卻又突兀性的禮貌徵求,“我能繼續麻煩你嗎?”

  “當然,先生小”小楊呆愕了一下,立刻欣然回答。感謝老天,先生終於重新振作起來了。

  “另外一件事,就是不知道黃嫂現在是否有新的工作,或者她願意再回來幫我料理家務……”

  “這交給我來辦,先生,沒問題的。”他拍胸腔向方雲揚保證道。

  “你先下去吧!”他沉靜了一下對小揚揮揮手命令道,卻在他轉身離去之際出口道謝,“謝謝你。”

  “不要客氣,先生,這是我的工作不是嗎?”小楊露齒笑道,“我現在就去辦你交代的事,我想黃嫂一定很樂意回來的,因為她一向很喜歡先生、太太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小楊興奮地離去後,方雲揚再度將輪椅轉向邾松婕,看著她蒼若白紙的消瘦臉龐,和那雙現在正層層疊疊包裹著紗布的雙手,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那種不至於致死卻痛徹心扉的傷口,他對天發誓自己絕對要再站起來,為了她和孩子,他發誓。

  一醒來,邾松婕就感覺心好痛,昏厥前的一切歷歷在目,讓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失敗,再執意留下來的話,對他不會有任何益處,對她卻只有傷害,也許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一想到她要離去的事實,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隱隱作痛,因為她真的揮不開他恍惚、消瘦的面容,放不下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了卻殘生的行為。可是她揮不開、放不下又能怎麼樣?他根本就是不想活,她想再多、做再多也都是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忘了吧,忘了這裡的一切,讓自己回復到來臺灣前的無憂無求、隨波逐流的漂泊生活,即使那時她沒有家,但是她很快樂,走吧,離開這裡,那麼她就不會再心痛了。

  邾松婕緩緩下了床,走出寂靜無聲的房間,進入另一個寂寞的空間,他大概又在房內坐在輪椅上發呆吧。她猜想。小狗狗聽見腳步的聲音輕輕向她走來,她想也不想地彎身將它撈起,輕柔的抱在胸前,回到最初的開始吧,只有她和小狗狗就夠了。

  她上樓簽上方雲揚許久前交給她的離婚協議書,花些時間收拾自己帶來的行李後,她踏踏而行的走到他房前,直接開門走了進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卻令她目瞪口呆,整個人呆若木雞的佇立在門前。

  方雲揚汗流浹背的扶著鑲嵌在牆上的櫥櫃,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向停放在櫥櫃另一端的輪椅。

  邾松婕捂著嘴巴,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地看著他。青筋浮滿雙臂,汗珠在他臉孔上閃爍,他專心致志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身影緊緊烙印在她心中,而眼淚就在這時模糊了她的雙眼,也模糊了眼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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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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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53:1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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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拖著有如千斤頂般的雙腳,方雲揚舉步堅難地走完短短對他來說卻有如萬里的路程,筋疲力竭的癱進輪椅內,他閉上眼睛深深地連續呼了幾口氣,像是在平緩體內缺氧的痛苦似的急促、淺短。

  “為什麼?”邾松婕看著汗涔涔的他低啞的出聲問他。

  聽見她的聲音,方雲揚倏然睜開雙眼,疲憊不堪的神情剎那間被緊張取代,原本無力癱軟的雙手一瞬間抓緊了輪椅兩邊扶手,卻不由自主的輕顫著。

  “你醒了。”他的聲音沙啞。

  “為什麼在我絕望的下定決心要離開你的時候,你卻這樣……”邾松婕渾身顫抖地問他,“為什麼?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歡慶我這個虛情假意的人終於可以滾離你眼前了?還是想動之以情的讓我離不去,繼續留下來任你糟蹋?”

  她竟然告訴他她下定決心要離開他了?!方雲揚原本因運動過量氣喘吁吁而潮紅滿面的臉色瞬間刷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不!我不會再憐憫你了。”也不會愛你,再也不了。邾松婕看著他難看至極的臉色斷然的開口,然後緩緩地走近他並將協議書遞到他面前,“這是離婚協議書,你惟一想從我這裡得到,也讓你等了好久的東西,我現在交給你。”

  方雲揚面無血色的瞪著她,顫抖的雙手瞬間緊握輪椅兩邊的扶手,青筋清楚的浮上手背。她竟然連離婚協議書都簽好了!

  “你不必擔心贍養費的問題,我不會獅子大開口的向你要錢的,我根本沒打算跟你要什麼。”見他遲遲未伸手接過離婚協議書,邾松婕苦澀的告訴他,並不等他接手逕自將離婚協議書放在他膝蓋上。

  “我不准你走!”方雲揚用力抓住轉身要離開的邾松婕,沙啞卻大聲的命令。

  邾松婕閉上眼睛,任盤旋在眼眶的淚水滴落地板。

  “憑什麼?離婚協議書上有我們倆的簽章,你我再也無絲毫關係了,你憑什麼命令我,不准我走?”邾松婕背對著他冷冷的說。

  “沒有了離婚協議書你就是我老婆,我就可以命令你了是嗎?”方雲揚毫不遲疑地將膝上的離婚協議書撕得稀巴爛,在冷笑中將手中的碎紙屑揚手撒上天,頓時紙屑如雪花般飛舞滿房間。

  “這輩子你休想離開我。”方雲揚一個用力的將她拉入懷中,冷酷無情低頭盯著她說。

  “為什麼?是你要趕我走的,現在為什麼又要強迫我留下來?”邾松婕提高音量的質問他,卻在他抿緊雙唇間崩潰地哭了起來,“放我走,我求求你。我已經累了,我再也沒有力氣陪你周旋、和你對抗,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再沒有那種冷酷心腸可以看你一天天的萎靡,一天天的枯竭而死,而不加以干涉理會,所以我只能求你放我走,讓我眼不見為淨的離開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不,你不會離開我的,你沒有那種冷酷心腸可以丟下我任我自生自滅。”方雲揚緊緊地扣住她的手,既殘忍又冷酷地剖開她的內心,然後在冷笑中誘惑的問,“你絕對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一人離開的,對不對?”

  “我會請小楊幫你找個特別護士,請小楊找個管家,請小楊留下來,你不會只有一個人的。”邾松婕告訴自己也告訴他。

  “別想!這輩子你永遠別想拋開我!”他憤然地低頭噙住她雙唇,殘忍的吻咬著她,“你是我的,這輩子永遠是我的,即使我殘廢了我也不會放你走,你最好要有這個覺悟。”他在她唇間不斷的低語。

  “不!放開我!”邾松婕絕望地推拒著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在他懷中動搖,好久了,這個強硬令她感到懼怕的方雲揚有多久不曾出現在她眼前了?

  “放開你?下輩子怎麼樣?”他抬起頭,深邃的雙眼就這樣冷冷的鎖住她。

  “我恨你。”她真的是這樣希望,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方雲揚的心跳為她這三個字而停頓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卻是心碎的聲音,“我以為上一次我們說話的時候,你是告訴我你愛我。”他小心的隱藏心碎的打擊,以冷嘲熱諷的笑容揶揄她。

  “你大概在作夢吧!”邾松婕苦不堪言地轉開頭,覺得自己很傻。

  “原來是我在作夢,我還以為……”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對,是你在作夢,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她用力甩開他箝制自己的手,掙扎地起身,怎奈她一個用力自己卻再度陷入他懷中,而且這次緊得幾乎讓她動彈不得。

  方雲揚一試再試的想讀取她的心,怎奈就是行不通!她真的恨他嗎?他知道自己對待她的態度的確會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她不能恨他,因為他是如此的愛她呀!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像是一放手她就會如煙霧般突然消失眼前,讓他一輩子也尋不著似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強留一個恨你入骨的人在你身邊有什麼用?我恨你聽到沒有,我恨你!”徒勞無功地試了幾回之後,邾松婕終於受不了的大叫,淚水也隨之灑下。

  “讓我看你的內心,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的話,我就放你走。”賭了!方雲揚再也承受不了她再一句的“我恨你”,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心,即使那真相有可能會撕碎自己,“快點呀,難道你根本是愛著我的,卻說著心口不一的話?”他半眯起眼睛奚落地說。

  “放開我!放開我!”邾松婕使盡吃奶的力氣掙扎,她怎能讓他透視自己的內心,她怎能讓她再次將自己的真心撕碎踩在腳下,她怎麼能?!

  “不敢嗎?那麼你是真的愛我嘍!”方雲揚強裝鎮定以冷笑的口吻挑釁的說,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或者讓他透視她的真心。

  “不!我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捂住耳朵大叫。

  “騙自己吧。”她激烈的反應強化了方雲揚心中的臆測,他將她搭住耳朵的雙手抓握在她胸前,傾身親吻她頸部時對她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放我走,我恨你。”躲避不開他熾熱的吮吻,邾松婕淚如雨下的嗚咽出聲。

  “不,你不恨我,現在不恨,將來也不恨,因為你絕對無法恨自己小孩子的父親,不是嗎?”方雲揚握著她的雙手來到她的腹間,輕聲的在她耳邊低語。

  邾松婕在呆滯了一秒後,劇烈地震顫了起來,他的意思不會是……他不是在告訴她……神呀,這是真的嗎?她真的懷孕了?在她終於死心,下定決心要離開他的時候……神呀,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醫生說兩個多月了。”方雲揚微笑告訴她,語調輕柔的像個多情的男人,可惜處在震驚尚未平復中的邾松婕卻絲毫沒有發覺。

  初春的陽光暖暖的射進窗內,帶來一室春天和暖的氣息。

  邾松婕起了一個大早,前所未有的平靜心態讓她突然心血來潮的走到屋後庭院中,看著綠意盎然的花草樹木,她不知不覺地蹲下身整理了起來,撥撥土、拔拔草、修修樹枝,而小狗狗則在一旁繞圈子玩耍著,玩累了就撲趴在草地上休憩曬太陽。

  自從知道她懷孕之後,方雲揚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喝酒、發呆、自我糟蹋,或者亂發脾氣,相反的,他現在滴酒不沾,除了睡覺的時間外,他其餘的時間不是用來做腿部複健運動,就是處理小楊由公司帶回來的合約、文件,整個人看起來也不再萎靡不振、骨瘦如柴的,他終於振奮地站起來了。

  神呀,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謝的話,千言萬語還是只有一句——謝謝你。

  老實說,這陣子每當她看著他汗流浹背的練習走路時,她時常想起以前意氣風發、冷酷無情又霸氣的他,然後愈想愈多就愈心驚,因為她發現自己在好早好早就愛上他了。

  從第一次他救小狗,第二次他為他父親的過世而心碎,第三次對生病中的她的照顧,沒錯,在她兩次重病昏睡的期間,那溫柔的動作、那輕盈的言語再再都來自于他,其實她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冷峻的面具讓她裡足不前,甚至讓她拼命尋找他的壞以配合他外表的冷酷無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再怎麼將他醜化,她還是愛上他了,而且這一愛還真是深得一發不可收拾,她想,如果他再次發火惡言想將她趕走的話,就算跪地抱著他的腳哀求他讓她留下來,她也會做的不是嗎?唉,看來她終究逃不開他,如他所言這輩子將永遠屬於他了。

  “太太。”

  由遠而近的叫喚聲驚動了她,邾松婕抬起頭就見黃嫂急急忙忙地沖到她眼前,喘息地大叫,“太太,我終於找到你了!”

  “怎麼了?”她皺起眉頭站直身問。

  “是先生。”她在喘息中說。

  “雲揚怎麼了?”

  “先生一大早找不到你的人,問我和小楊你去哪了,我們又不知道,他臉色一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我叫他吃飯、公司打電話找他,他都不理,房內還傳來他摔東西的聲音,我和小楊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黃嫂不知所措地告訴她,“太太,你還是快回家吧,我擔心先生在房間裡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一定以為你走了才……”

  “黃嫂,這些東西麻煩你幫我收一下,我先回去。”邾松婕打斷黃嫂,毫不猶豫地拔腿狂奔進屋內,真該死!她竟忘了陪他做複健的時間,真該死!

  “太太,你可回來了,你知道先生……”

  “我知道,黃嫂都告訴我了。”她越過小楊,直接走到方雲揚房門前則,轉動門把,而門居然鎖著,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雲揚,是我,你開門好嗎?”

  房內沉靜的沒有半點回應,邾松婕與小楊對看了一眼後再度開口:“雲揚,你在嗎?開門好不好?”

  這回過沒多久後,“喀”的一聲門鎖已被打開,邾松婕毫不猶豫地轉動門把。

  “太太。”小楊擔心地叫住她,他還沒忘半個月前,那間淩亂充滿碎玻璃的房間,以及她昏厥躺在碎玻璃與輪椅間的情景。

  “沒事的。”她安撫地對他一笑,推門進入房間,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方雲揚就坐在窗前背對著她,即使聽到她進房關門的聲音,依然動也不動的背對他坐著,而光亮的地板上則七零八落地散落著原本放在書桌上的檔,她不置一言的將它們拾起,整理後放回桌面。

  早上醒來後見不著她和那只始終與她形影不離的小狗後,方雲揚整顆心、整個人都被恐懼揪住了,她走了!他在驚惶失色的追問黃嫂與小楊,卻毫無她行蹤的線索後,他絕望的知道她走了,她終於離開他了。

  自從她留下來以後,他每天堅定不安的生活在擔心她會突然消失的恐懼裡,因為她始終沒有給他承諾永遠不離開他,每天張開眼睛最擔心害怕的是看不到她,每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衷心的感謝上天沒遺棄他,讓他得以再擁有她,可是上天最後終究還是遺棄了他,他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萬劫不復的十八層地獄,除了冷還是冷。

  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剎那間,他以為自己瘋了,瘋狂地幻想著她並未棄他而去,而且正站在門外跟他說話,他以為自己真的瘋了,直到她的聲音再度穿過重重礙障傳進他耳內。天呀!他不是在作夢吧?他背對著房門,不敢面對現實。

  “要不要先吃早餐,還是先幫你做複健?”收拾好淩亂的桌面後,邾松婕走到他面前輕聲的問。

  “你不是走了,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忘了什麼沒帶走,所以折回來拿?”他以冷若冰霜的聲音諷刺的開口。

  “這裡是我的家,我能走去哪兒呢?”她看著窗外暖暖的春陽緩緩地說,“我到後院去了。春天要到了,後院的花草樹木都發起了嫩綠的新芽,有些花草甚至於已經花苞累累準備含苞待放了,早上我起得比較早些,走到後院去不由自主的就在花園裡待著,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她停了下來轉頭看他,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像兩潭痛苦的深淵,沉寂、荒涼、晦暗中摻雜著絕望與恐懼。

  第一次,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絕望與恐懼的神色,即使在他車禍以後,他也未曾將軟弱的一面示人,而今……

  邾松婕隱隱約約知道他的恐懼,卻不敢奢望的多想,只是啞聲的開口:“你要先吃早餐,還是先做複健?”

  “我……以為你走了。”看著她,方雲揚再也忍不住的說,他害怕她會突然離開他,他真的害怕。

  “傻瓜。”她喉嚨發緊地說,“要不要先吃早餐?我也還沒吃,我們一起吃好嗎?我……”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一聲不響的失蹤知道嗎?”方雲揚突然一把攫住她打斷了她說到一半的話,他激動又粗暴地命令她,隨即又痛苦的對她低語,“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好嗎?拜託你答應我。”

  “雲揚……”

  “我不會愛人,也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才對,但是我是真的愛你,真的需要你,求你別離開我好嗎?我……”他以一臉絕望、無助與迷惘的表情看她,從心底深處吶喊的告訴她。

  邾松婕顫動的幾乎站不住腳,她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激動、震驚,囁嚅的開口、閉口,最後卻只能用雙唇堵住他的話,緊緊的擁住他,神呀!他一定愛慘她了,要不然他不會露出這種神情、說出這種話,這樣絕望、這樣無助。

  “我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邾松婕在淚水無聲地滑下臉頰時,以精亮的雙眼注視著他,並對他承諾的說。

  一陣戰慄的悸動立時傳遍他全身,方雲揚用力地環住她,饑渴的雙唇再度覆住她柔軟的雙唇,急迫的、狂烈的汲取她的愛,雙手更是無所不在的穿梭在她身體間,最後停在她腰際緊緊的摟住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體內似的。

  “幫我。”他離開她唇瓣咬牙低語。

  “雲揚?”被他吻的如癡如醉的邾松婕在他離開自己的雙唇後,面露失望地抬頭看他。

  “幫我,讓我們到床上去。”他英俊的臉龐上滿是欲望的紅潮。

  邾松婕呆滯地看著他半晌,一時間竟完全反應不過來他話中的含意,突然閑血色直沖上臉頰,她狼狽的驚跳下他膝蓋,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然而卻被他一把攫住。

  “等一下,你要去哪?”方雲揚喑啞地問。

  “我……我去幫你端早餐。”她咽了咽唾液、清了清喉嚨,然後低著頭支吾地回答他。

  神呀!她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吻他?坐在他膝蓋上吻他?甚至想……哦,神啊,她想要他!她現在似乎還能感受到身體裡面欲望的悸動,不斷且強烈的衝擊著她。

  “我的早餐已經在房裡了。”看著她內心有趣的掙扎,方雲揚的眼中閃過一抹揶揄的笑容,他低沉又沙啞地對她說。

  邾松婕抬頭看了房間四周一遍,卻並未見到他口中的早餐,她莫名其妙地將目光轉向他,無聲地問。

  “你就是我的早餐。”他沙啞地說,忍不住為她的純真展露出淺淺笑意。

  紅潮再次不受歡迎地佔據邾松婕的臉頰,她急速地低頭,剎那間明白他話中的含意,可是怎麼可能?他的病還沒復原,他還沒辦法自由行走,儘管他能短暫的站立,能不靠任何扶持走幾步,他……怎麼可能?她一定是聽錯話,會錯意了,她……

  他一個使勁讓她再度落人他懷中,而她則驚呼一聲後,拼命抓緊東西穩住自己。

  “我要你,松婕。”方雲揚緊緊地擁著她,輕輕的吻咬她耳朵告訴她,“我知道你也要我,讓我愛你好嗎?”

  “別……別鬧了……”她緊張地在他懷中顫抖。

  “好久了,讓我愛你,幫我。”他挑逗的吻由她耳下延伸至她頸部,圈住她腰間的雙手亦不安地向上覆住了她胸部。

  “雲揚……”邾松婕的顫抖在一瞬間變得更劇烈了。

  “讓我們倆到床上去,幫我。”方雲揚誘惑地低語,雙唇、雙手卻絲毫沒有停止他的挑逗與攻擊,老天,他想要她想得心都痛了。

  “你的腳……”邦松婕虛弱地說。

  “那不會影響我們要做的事。”他呢喃地告訴她,並催促著她,“讓我們到床上去,松婕,讓我好好愛你。”

  像是被情欲之魔附了身似的,邾松婕不由自主地讓兩人順利地躺上了床,至於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方雲揚果真向她證明了他的腳真的不會影響他們所要做的事。

  承諾是種無形的東西,但它卻像把一體兩面的刀一樣,可以在無形中救贖一個人,也可以在無形中禁錮一個人。

  對方雲揚來說,承諾救贖了他,讓他不再每天擔心受怕她會離他而去。

  自從那天早上的插曲後,時間又向後延展了一個多月,在邾松婕充滿愛意的幫助之下,方雲揚已經可以不靠任何扶持在屋內走動,倘若真要出門的話也只須帶根拐杖輔助即可,現在的他看起來幾乎就像當初領袖車隊的首領,英俊、狂野、全身充滿自信與傲氣,一個支配一切、領袖群龍的主宰,不過認識他,或曾與他共事過的人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變了。

  他變的是什麼?他變的不是他出眾的外表,不是他傲視群雄的氣勢,更不是他大刀闊斧、雄才大略的才幹。他變的是那雙原本只有淩厲無情,冷漠和危險的雙眼,漸漸流露出溫暖、睿智與偶爾不在意的笑意,他變得比較有感情,比較有人性,也比較不那麼嚇人了。而這一切的變化全因為她,一個深愛他,他深愛的女人。

  “嗨,需要幫忙嗎?”推門而入的邾松婕笑問。

  “你好美。”方雲揚轉身看她,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你也很帥。”她笑顏逐開地走到他眼前,伸手替他整理衣領,他卻乘機摟住她,狠狠地給她一個令人窒息的熱吻。

  “別鬧了,小楊已經在外頭等了。”邾松婕在他更進一步之前握住他不安的雙手,阻止他。

  “告訴他我們改變主意,不到醫院去了。”他誘導地親著她說。

  “不行,我答應醫生今天要陪你到醫院做複診的。”邾松婕捧起他的臉,正經地告訴他。

  “我的狀況很好,根本不需要回醫院做什麼複診的,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方雲揚捉住她雙手,微側過臉親吻著她手心,一半撒嬌,一半揶揄地說。

  邾松婕受不了他親吻她手心傳來的搔癢,忍不住地輕笑了起來,她作夢也沒有想過他的變化會這麼大,從原本的冷酷無情、憤世嫉俗到車禍後的死氣沉沉、萎靡不振,到現在這個疼她、惜她、愛她的好老公,要是沒有親眼目睹,諒誰也不敢相信短短的半年間,他的變化竟會這麼大。

  “但是你要陪我去做產檢不是嗎?”她反握住他的手,笑容可掬地提醒他,並拉著他往外走,“走吧,別讓小楊在外頭等太久了。”

  “好久不見。”

  才推開會診室的門,邾松婕還沒來得及看向來人,就聽到一個熱絡的招呼聲,然後就被一個張開雙臂對自己直撲而來的男子,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沒尖叫出聲,還好方雲揚一個擁抱將她拉進懷中,千鈞一髮的避開那怪異的男人——陳浩晟,她老公的主治醫生兼老友。

  “你對每一個進門的女人都這麼熱情?”方雲揚緊摟著老婆皺眉瞪他。

  “動作這麼迅速?看來你復原的情況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偷香不成的陳浩晟擺擺手笑道,然後正式地對邾松婕打招呼,“好久不見了,邾小姐。”

  “她是我老婆,請叫她方太太。”方雲揚不悅的冷然提醒他,而邾松婕則笑了。

  “我喜歡叫她邾小姐不行嗎?”陳浩晟笑得不懷好意。

  “你先到婦產科那邊去掛號,我等一下過去找你。”方雲揚沒理他,卻輕柔地對邾松婕說。

  “婦產科?你懷孕了?”陳浩晟驚訝的問。

  邾松婕剎那間紅了臉,雖然她的懷孕是在他出車禍前中獎的,但看陳浩晟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好像指控她竟在他受傷之際還和他……和他……喔!她真想找個地洞續進去,一輩子再也不要見人了。

  看著她臉上掩不住的紅暈,方雲揚忍不住咧嘴一笑。“對,所以你可以死心了。”他轉頭對陳浩晟說,然後牽著老婆走到門前,將她送出大野狼的視線,“我一會兒就過去。”他在最後一個溫柔的交代聲中關上會診室的門。

  “她真的懷孕了?”陳浩晟不可置信地朝他傻笑著,“你也未免太努力了吧。”

  “她是我老婆。”方雲揚冷峻地警告他,方雲揚不喜歡他臉上刺目的笑容,因為他的笑容活家懷孕的是他太太,而不是跟他不相干的別人的老婆。

  “我知道她是你老婆,就算我不知道的話,那你也沒必要在一分鐘之內連講兩次好嗎?”陳浩晟笑嘻嘻地說,卻在見他冷若冰霜毫無笑意的冷峻表情後,無奈地收起笑意搖頭道:“上回跟你開玩笑說要追你老婆的事,沒想到你記恨到現在還忘不了,拜託,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還懂,你不要這麼開不起玩笑好嗎?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王八笑烏龜,你不也老樣子沒變。”方雲揚拉了張椅子坐下,“廢話少說,你要檢查什麼就快檢查,我還有事。”

  “就這麼急著去陪老婆?”陳浩晟邊動手檢查他復原的狀況邊說,“實在很難想像一向冷酷無情,對女人不屑一顧的你會專情的愛一個女人,而且佔有欲還這麼強烈。”

  方雲揚不置一語,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對邾松婕的佔有欲會這麼強烈。

  “右腳抬起來伸直,再換左腳。”陳浩晟一邊指示著說,一邊好奇地問,“對了,你車禍的肇事者抓到沒?”

  方雲揚搖頭。

  自從他行動稍微方便,有能力到公司走動後,他便開始以讀心術在公司內尋找想殺害他的兇手,然而令他想不透的卻是包括王慶漢在內,公司內根本沒有一顆心對他居心叵測一心只想置他於死地的,他真的想不到有誰想要他死。

  “看來你這場車禍可能真是意外,那個撞到你的人現在一定良心不安的早晚三炷香,向老天懊悔自己的過失,並祈求你不要死。”他一半正經地開玩笑說,“現在站起來,試試看可不可以蹲下去,再站起來。”

  方雲揚照他指示做了一遍,雖然動作不像正常人那麼自如,但是做起來卻一點也不勉強。

  “比我預計的要好太多了。”他嘖嘖稱奇地看著方雲揚說,“你是怎麼辦到的?再有毅力的人要達到你造成就至少也要半年,而你才花三個月,而且絲毫不靠醫院的設備,你是怎麼辦到的,不會跟床上運動有關吧?”他不忘揶揄方雲揚。

  三個月?事實上他只花了一個多月,另外一個多月的時間全在自艾自憐、自取滅亡。方雲揚緊抿的唇瓣輕扯了一下,沒有回答,但深邃的眼眸中卻因想起邾松婕這三個月裡對他做的一切而泛起了深情的漣漪。

  “這就是愛的力量?”陳浩晟偷窺到他眼中的深情。

  “你到底還要檢查多久?我老婆還在等我。”方雲揚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不耐地瞪著問他。

  “她不會跑掉的。”陳浩晟再次失笑地揶揄他。

  方雲揚瞪了他一眼,“等會兒我會再來你這兒一趟,我希望你告訴她,說我已經完全康復,不再需要到這裡做複診了。”

  “你要我說謊?”他揚眉。

  “我的身體我自已知道,倒是你別假公濟私,我跟你說過她是我老婆,今生今世都是我老婆,你最好別再妄想了。”方雲揚冷聲的告訴他,隨即推門離去。

  看著關上的房門,陳浩晟大聲地笑了開來,他只不過是欣賞、欣賞她,方雲揚就露出一副小心我會扒了你的皮的狠毒表情,他若真敢妄想的話,那他不早就死無全屍了?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誰說女人的嫉妒心可怕?要他看來,男人的嫉妒心才可怕,尤其是那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男人最是可怕。

  帶著一臉幸福的笑意,邾松姨依著醫院內隨處可見的路標指示牌走向婦產科的方向,沿路看到迎面而來蹦蹦跳跳的小孩兒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放慢速度,看著他們可愛、純真無邪的笑臉,想像著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屬於她和方雲揚的孩子。

  她怎麼也想不到半年的時間竟讓她的生命有了如此大的轉變,由孤獨無助四處流浪,到現在這樣子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愛她比愛自己更深的老公,一個剛成形卻擁有他們倆全部的愛的小孩,這一切夢境中才會出現的美好竟讓她擁有了,她真是……她是何德何能能得到這一切呀?

  “邾松婕。”

  幸福的感覺隨著這個聲音變得模糊,她企圖留住它們,卻被另一個更明顯的叫聲嚇得呆愕當場。

  “大小姐。”昂宿一個箭步站在她右前方一步之遙。

  邾松婕驚慌地瞪著眨眼間擋在她前方的男人,矛盾的感受霎時充斥她全身的細胞,神呀!這些讓她時常想念不忘卻又不希望看見的熟悉臉孔。

  “‘白虎’。”她瞪著百年如一日異常冷峻的面孔,屏住呼吸般的緩緩出聲。

  “你玩夠了嗎?”“白虎”以一如往常般淡然的聲音開口。

  “我……你怎麼會到這兒?”她舌頭打結般的開口問。

  “你要我說巧合嗎?”他看著她。

  “呃,你們找我很久了?”邾松婕立刻低下頭。

  “你不告而別的離開‘邑城’多久了?”他不答反問她。

  “呃,我父親他好嗎?還有其他人。”

  “你很快就會回‘邑城’可以親自問‘中王’和其他人這個問題,何需在這兒多此一問?”

  “我不要回去。”邾松婕驀地抬頭看他,眼中清清楚楚的寫著自己的執著。

  “你還玩不夠?”他看著她。

  “如果我說不夠,你會不會假裝沒看到我?”她明知道依“白虎”說一不二、黑白分明的個性是不可能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覬覦地問。

  “不會。”他毫不考慮地搖頭回答。

  當初她們三姊妹不告而別的離開邑城後,既惱又氣的“中王”在心急如焚、無計可施之下,一夜間連發了數支由青、赤、黃、白、黑五方色彩所構成的“五色令旗”,命令世界各地的“邑城”子民們搜尋其三姊妹的下落,而這“五色令旗”一發,他們這四位年青氣盛、愛湊熱鬧的四方首領自是不放棄這個“出遊”的機會,一邊玩耍一邊找尋她們三姊妹,而現在,小梅已回到邑城,又找著了松婕,怎可能裝作不知情的繼續讓她在此處遊蕩,讓“中王”在邑城憂心忡忡的等待呢?

  看著他毫不妥協的冷硬面容,邾松婕簡直為之氣結,但一向溫馴的她還是以和緩地口氣開口:“你應該知道我們二姊妹之所以會離開‘邑城’的主要原因,難道你就狠心的硬要抓我回‘邑城’看我父親結束他壯年的生命?”

  “你們太杞人憂天了。”

  “那是因為你太不瞭解我父親才會這樣說。”她搖頭歎息的說,只有體驗過真正愛情的人才會瞭解“愛他為之生,恨他為之死”的激烈情感,如果那天方雲揚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的話,那麼她也絕對不會苟延殘喘的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

  “小梅回‘邑城’好幾個月了。”“白虎”突然開口道。

  “我知道。”

  “‘中王’並沒有因為她的回歸而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他告訴邾松婕。

  邾松婕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父親沒有因為小梅回“邑城”而有任何舉動,那是因為小梅不是“中王”的繼承人,但是她若回去的話,那後果可能就不是這麼樂觀了。

  “走吧,奎宿的車子還在門口等。”她的沉默讓“白虎”以為她已經妥協,決定跟他走了,但他才開口她卻又搖頭。

  “‘白虎’我不能回去。”邾松婕堅持地告訴他,她知道大夥都堅信她絕對不可能是“中王”的繼承人,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堅持她回“邑城”,但她怎能呢?尤其在她有了方雲揚和肚子裡的小孩之後,她怎能就這樣離開臺灣,回到“邑城”呢?

  “我看不出你為什麼不能,難道你就寧願讓‘中王’在‘邑城’之中愁白頭,每天擔念你的安危?”“白虎”皺眉看她,誰不知道在她們三姊妹之中,“中王”最掛念擔心的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大。

  邾松婕自責的聽他這樣說,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鐵定會造成父親的憂慮,但她實在沒辦法呀!

  “這一年我將自己照顧的很好。”她告訴“白虎”,希望他會將這句話轉達給父親,讓父親放下為她憂心忡忡的擔心。

  “如果你將自己照顧的很好的話,那麼你就不會瘦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他冷峻的雙眼不贊同的在她瘦弱的身子上轉了一圈,然後不由分說地抓住她手肘處,半強迫性的拉她往外走。

  “我會瘦那是因為……”她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身子已無力的癱軟下去。

  不想讓她的掙扎與叫聲引人側目,“白虎”接觸她的那一瞬間就已示意她身後的婁宿替她注下麻醉劑,而自己則順勢的摟住她昏倒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大步的離開醫院。

  方雲揚覺得自己要瘋了,因為他將整個婦產科翻過來了,卻還是找不到邾松婕,她不見了!哦,天啊!她離開他了嗎?不,她承諾過她永遠不會離開他的。

  可是她人呢?為什麼不見了?難道這間醫院有兩個婦產科,還是她已經檢查好了,回到陳浩晟那兒去等他?不,陳浩晟說沒見到她,而且陳浩晟也幫他廣播找過她了,為什麼她還不出現?難道說跟那場車禍有關?想殺他的凶嫌至今還未死心,所以拿他身邊最親愛的人動手,難道她被綁架了?!方雲揚的血液一下子降至冰點,臉色瞬間刷白的像個死人。

  “方雲揚?”一直陪在他身旁等候消息的陳浩晟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

  除了公司的人見過邾松婕之外,就只有飛車團的成員見過她而已,在公司內他找不著一名心虛想謀害他的凶嫌,難道想殺他的人是躲藏在飛車團內?方雲揚急切的忖度,不管怎麼樣,除了心急如焚的等候之外,任何一個可能找到她的方法,他都不能放過,他一定要找到她,如果抓走她的人敢動她半根寒毛的話,他絕對讓那個人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陳浩晟沒有錯過他那令人膽寒的表情,陳浩晟記得以前和他一起在彈子房工作時,惟一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的那時,他幾乎赤手空拳地差點打死人,要不是自己和另外一個朋友發覺事情的不對勁,而強強拉開他的話,那個前來尋仇找碴而傷了店內兄弟的男人鐵定被他活活打死。

  事發後的第二天,他不告而別的辭去工作失去了蹤跡,一直到十幾年後才再次相見,然而這次的見面他除了摔車摔得差點一命歸西外,竟然頂著“方氏企業”董事長之名住進醫院,最令人訝異的是他竟然有老婆了,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因為他以前總是發誓般的告訴自己今生今世絕不結婚,沒想到現在的他不僅結了婚,還一反以前冷酷無情的性格,熱情如火地愛著他老婆,這著實令自己感到相當意外。

  只是熱情如火的他依然掩飾不住他像是與生俱來的冷峻氣質,尤其在他怒不可遏的時候,那種冷峻幾乎可以讓周遭三尺凍結成冰,嚇的不僅是人,連飛禽走獸都會在一瞬間遠離他,就好比現在。

  “你要去哪裡?”他一把拉住一身寒氣逼人,筆直向外走,幾乎讓迎面而來大腹便便的孕婦嚇得早產的方雲揚問。

  “找人。”他的聲音冷冽無情。

  “找嫂子嗎?醫院這麼大……”

  “醫院你幫我看著,如果有消息立刻打電話給我。”方雲揚抽了張名片,快速地寫上隨身的電話號碼給他。

  “那你要去哪裡?”陳浩晟愕然地接過名片。

  “我一定會找到她。”他發誓般的只說了這句話,隨即以迅婕的動作消失在陳浩晟的眼界,快得幾乎讓人懷疑他的腳是否真有受過傷,甚至於一個多月前還必須靠輪椅代步。

  一向冷酷無情、獨善其身的方哥竟然自動與眾人聯絡,甚至破天荒的以“求援”為暗號急召夥伴,這件事在飛車團裡成了年度最大的新聞,而且僅只耗時不到半天,這個消息便如火如荼地傳遍大街小巷。

  是夜,一向熱鬧非凡的DPUB一如往常般擠得水泄不通,惟一不同的是今夜在場的男女都本著一顆熱血沸騰的心,一心一意的巴望著舞臺上氣宇非凡、氣勢磅?的男人,期盼自己能為心目中的偶像稍盡棉薄之力。

  看著台下萬頭攢動的人群,方雲揚作夢也想不到與他一起飄過車的人有這麼多,把他當成朋友的人有這麼多,願意無條件到此來幫助他的人有這麼多,老天,這樣一個千頭萬緒的情況下,他該如何逐一尋查想殺自己的凶嫌,和綁架走松婕的人?

  距她失蹤到現在,時間已過了十個小時,這段期間內她有受到什麼折磨或虐待嗎?可惡!為什麼他所擁有的異能力不是心電感應,不能感受到她現在人在哪裡,為什麼他的異能力不是占卜術,可以占卜出她現在好不好,有沒有生命危險之類的,偏偏是該死的讀心術,這樣人海茫茫的,叫他去哪裡找凶嫌來讓他讀心?去他媽的該死!

  一向只見過他冷峻無情的表情的眾人,第一次被他眼中熾盛的怒火給駭住了,最前列的人們由嘈雜聲中靜了下來,第二列的人亦感到不對勁而不再開口,第三列、第四列的也沒了聲音,後面的人們則如海浪般一波波的沉寂了下來,頓時間嘈雜無度的DPUB變成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到地方。

  “方哥。”以第二高票當選為領袖的嚴松不得不代表開口,“請指示。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說,兄弟們保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對。”台下立刻響起此起彼落的應和聲。

  方雲揚舉起一隻手,霎時在場的大夥再度安靜了下來,他冷眼看著台下的眾人,免不了一波波熱情的浪潮由他們心中直撲向自己,並明顯的感受到男人的義氣與女人的愛慕分為兩股力量,其中還夾雜了某種怪異。

  方雲揚說不出那點怪異,但他卻能感受到每個人思緒的波長高低不同,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事,難道他的讀心術還有增長的可能性?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早十年前他就該有此功力了,不可能在停頓了十年之後才又突然增強,可是這感覺是如此的奇怪。

  他望著台下黑壓壓的人頭,每個人思緒的波長就像根線一樣,雖糾結雜亂卻有頭有尾,他嘗試性的隨意抓住一個思緒波長,並尋得它的源頭後,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從心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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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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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想許多人不知道我三個月前發生了一起車禍,除了命差一點撿不回來外,我的一雙腳也差一點就廢了。”看著台下眾人,他緩緩的開口,低沉、渾厚的聲音剎那間迴響在整間DPUB內,而緊接在他聲音之後的則是全場的驚呼聲。

  方雲揚再次舉起手,讓嘈雜的現場恢復安靜,他冷凝的臉龐突然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深邃的眼眸也由注視全場,轉移到一個固定的方位不再移動。他抓到了幾個特別的情緒波長,像是緊張、擔心。

  “其實那起車禍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而且兇手就在現場。”他再次開口,冷冽的目光在大夥不可置信的抽氣聲中鎖上了一對蒼白惶恐的男女,他嘴角一揚陰森森地笑了,“你們要自己俯首認罪,還是要我……”

  “方哥,我對不起你!”黃曉娟啪一聲跪落地,悔不當初地哭號著,“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當初意想天開的想得到你,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不!不關你的事,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一廂情願,是我一廂情願地想替你出氣,才會做出這種事……”她身旁的男人變臉的說。

  “不,是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開車去撞方哥的,都是因為我……”黃曉娟面如槁灰地搖頭,她從來不曉得李訊對她的情意這麼深,深到她失戀向他哭訴時,他毫不介意地包容她、疼惜她這個殘花敗柳,甚至於還瘋狂的想替她報仇。

  “方哥,那場車禍全是我一手導演的,你要我償命我絕對無話可說。”她視死如歸,勇敢的抬頭面對方雲揚。

  “不,這一切都跟她無關,你要殺、要刮我全憑你處置,我只求你放過曉娟,她完全沒有罪。”李訊一個箭步擋在她身前。

  “李訊!”黃曉娟淚如雨下的叫,對於他的深情,她花費一生一世來償還可能還不了。

  “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擔,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必……”李訊深情地看著她。

  “夠了!”方雲揚忍不住喝止他們,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們深愛著對方的心,但是他卻看不到他們有綁架松婕的慌亂,他銳利無情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們,陰冷的開口,“我今天並不是要來追究車禍的事,我只想問你們到底有沒有抓走我的老婆?”

  他們一臉茫然地看他。

  方雲揚整顆心都結凍了,他寧願他們點頭也不願他們搖頭,然而他卻不能命令他們點頭,因為他們莫名其妙的心完全攤在他眼前,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松婕的下落,老天!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醫院裡沒有,家裡面沒有,公司沒有,就連最有希望的飛車團中,他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天呀!誰來告訴他,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來告訴他,她現在到底在哪裡,有沒有受到一點傷害?誰來告訴他?

  “方哥,大嫂失蹤了?”嚴松忍不住皺眉,腦中頓時閃過那張純美如天使般的臉孔。

  “今天要你們聚集在這裡,目的就是想麻煩大家幫我找她。”強壓住失控的精神,方雲揚勉強以平靜的口吻告訴嚴松。

  方雲揚從桌面下抽出一卷錄影帶,放入今天下午趕制的放影機中,在一整面牆壁上播放出影片中她動人的一瞥一笑,這是前一陣子他在家中替她拍攝的生活錄影帶,只是當時的他根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它。

  咦?還未來得及開口說明影片上的人物為何人,又為什麼要播放這段片子時,方雲揚竟聽到一個微乎其微的聲音,那個聲音似乎在告訴他,他曾經見過影片中的女人似的。他深邃的眼眸有如鷹眼般的射向發出疑問聲音的女孩,毫不考慮地跳下舞臺,大步朝她走過去。

  “你認識她?”他一把攫住那女孩。

  “方……方哥……”女孩興奮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花癡般的雙眼直盯盯地瞪著眼前的偶像、夢中情人、白馬王子……

  “你認識她?”方雲揚不耐煩地再次開口,這次的聲音冷冽的可以讓人寒毛直立,他想凍醒眼前睜眼作夢的女孩。

  “不……不認識。”他的寒氣好像太冷了些,女孩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那你為什麼在看到影片中的她時,發出好像認識她的聲音?”方雲揚緊盯著她問。

  “因……因為……”她的牙齒不斷地打顫著。

  “因為什麼?”方雲揚激動地直想殺人了,老天!這女孩講不出話來就算了,怎麼連想都不會想,她難道腦筋有問題不成?為什麼滿腦子除了空白還是空白?他都已經急死了,她難道就不能說些什麼,或者想些什麼嗎?

  “到底因為什麼?你快說呀!”

  “因為……因為我看過她。”女孩恐懼的心中剎那間閃過幾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其中最俊美的男人懷抱著一個女孩,那個好像睡著似的美麗女孩的臉孔就像螢幕上的女孩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一個是睡著的樣子,一個則是醒著的樣子。

  方雲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從女孩心中挖出的秘密,老天!他終於有點眉目了!

  “你在哪裡看到她的?什麼時候看到她的?她除了像睡著一樣,身上有沒有受傷的跡象?那些男人是誰?你之前曾經看過他們嗎?他們要去哪裡,或者停留在哪裡?你記得多少全告訴我,要不然你就將全部的事情經過在腦中想一遍,包括你看到的任何事情、任何字樣,全都在腦中想一遍,快點!”他激動地問她,命令她,搖晃著她,一點都沒注意到早被自己嚇呆的她。

  “方哥,你嚇到她了。”嚴松不得不由過分激動的方雲揚手中救出呆若木雞的女孩。

  何時曾見過冰塊著火了?方雲揚為了一個女人而失控的舉動,嚇煞了在場所有人,眾人幾乎一致訝然地張口結舌,呆愕的瞪著他看,但他並未注意到四周,掩飾不住激動的雙眼就只盯著那個女孩,企圖由她口中或心上挖出他想要的消息。

  “你真的看過螢幕上的女人?”嚴松以最緩和的口氣代替他問,在她猶豫地點頭後又問:“你記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你想想看。”

  女孩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沉思了起來,緊瞅著她看的方雲揚立刻抓到她心中若隱若現的景象,一片一段的思緒逐漸在他心中擴張,漲大。

  “今天早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我經過……”女孩緩緩地開口,方雲揚卻突然跳起身,像陣旋風般地沖了出去。

  他知道那個地方!

  瞪著眼前這四個大男人,邾松婕覺得自己已經費盡唇舌說到口乾舌燥、語無倫次了。

  “你們到底要我怎麼樣說才肯放我走?我已經跟你們說我在這兒結婚,有家庭了,為什麼你們就是不相信,還硬要強迫我回‘邑城’?”她口氣漸漸高昂不耐了起來,想到方雲揚會如何擔心她的安危,她整個人就快要瘋了。

  “來,松婕,你先吃飯,這些東西可是我跑遍大街小巷,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最愛吃的食物哦。”“玄武”一臉笑容可掬,獻寶似的將手中的飯食端放在她面前。

  卻姓的“玄武”掌控的是邑城的北方,他擁有鬥宿、牛宿、女宿、虛宿、危宿、室宿、壁宿等北方七宿鞏固其勢,所擁有之異能力是控制水的能力,又有水神之稱。

  “我吃不下。”邾松婕悶悶地說,她無法面對一張笑臉怒吼。

  “你中午錯過了沒吃,晚上又說吃不下,這樣子不行哦。”“玄武”搖頭告訴她,然後親自動手拿起湯匙舀了一口蚵仔麵線要喂她,“來,啊——”

  “玄武哥,你別鬧了。”邾松婕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卻是曇花一現,想必雲揚一定為了找她,今天一整天也擔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吧!想到此,她的臉色更沉悶了。

  “啊,對不起,我忘記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兒,吃飯不需要人喂了。”“玄武”放下湯匙感歎地想當初說道,“記得你小的時候老愛往我家跑,每次若留在我家吃飯的時候都要我喂你……”

  “你也只不過長松婕三歲而已,少在那邊吹牛了。”“朱雀”忍不住吐他槽。邱姓的“朱雀”掌控的是邑城的南方,其下則由南方七宿——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張宿、翼宿、輳宿組成鳥象勢力,擁有之異能力則是操控火之力。

  “玄武”忍不住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又知道我在吹牛了?”他轉頭繼續對邾松婕說,“那時我也剛學會自己吃飯,根本沒法喂你,你看我不理你時總是哭得淅瀝嘩啦的,弄得媽最後只好不讓我自己吃,兩個都用喂的,就這樣一直喂到你四歲才甘休。”

  “原來你被人餵飯到七歲呀!”“朱雀”迫不及待地揶揄他。

  “你不說話,別人不會把你當啞巴!”“玄武”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他很多債,明明和別人在一起時,揶揄人的都是他嘛!偏偏碰到“未雀”時被奚落、揶揄的人總是變成自己,真是既生“玄武”何生“朱雀”,水火不相容呀!

  “這句話你該說給最聒噪的自己聽吧。”“朱雀”笑道。

  狠狠地瞪他一眼,“玄武”敢怒不敢言地決定三緘其口,免得自尋難看,反正這輩子自己都註定要敗給他了,轉頭對邾松婕勸誘地說:“來,吃些東西吧,這些可都是道地的臺灣小吃,在‘邑城’雖然也看得到,但畢竟煮出來的味道不一樣,試試看。”

  隨著“玄武”獻寶似的解開一袋袋由外頭收刮回來的臺灣小吃,邾松婕再也忍受不住嗆鼻的油膩味道,忙不迭地掩住鼻口沖向房門,抱著一隻垃圾桶幹嘔了起來。

  “怎麼了,你沒事吧?”“玄武”緊張兮兮地追了出來,蹲在她身旁輕拍她背部擔心地問。

  隨後跟出來的三人若有所思的對看了一眼,等她稍微平復嘔吐後,“青龍”冷靜的代表發言,“松婕,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們你除了結婚之外,也有身孕了?”

  “身孕?”“玄武”猛然抬頭看向“青龍”,又轉頭瞠目結舌地瞪著她,“你真的懷孕了?”

  邾松婕點頭。

  “哇!我要做舅舅了!我要做舅舅了!”“玄武”瞪了她半晌,然後出乎意料地又叫又跳,活像個瘋子似的。

  “你們三姊妹離開‘邑城’的目的不會是要找丈夫吧?竟然短短的一年內都把自己銷了出去,難道‘邑城’裡的男人真的比不過外面的男人?”“朱雀”失笑地說。

  “你見過竹妤了?”“白虎”若有所思地開口,剎那間房內除了他之外的四對眼睛全對準了他。

  “朱雀”在心裡暗叫糟糕,沒想到自己一時失察竟說溜了嘴,看著眼前一雙雙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眼神,他歎了一口氣點頭,“她在香港,上個月剛結婚。”

  “你沒帶她回邑‘邑城’?“青龍”皺眉問。

  “我不想讓‘中王’太早退休,更不想太快放棄現在無拘無束,有如天堂般的生活。”他老實回答,其中的意思說得很清楚,其一、邾竹妤就是“中王”的繼承人;其二、他不想太早回“邑城”,也就是說他還想在外頭遊手好閒就對了。

  “阿,原來你離開‘邑城’根本就是別有居心,而不是真的為了找人。”“玄武”諷刺地譏笑道。

  “龜笑鼇無尾,鼇笑龜頭短。”“朱雀”反諷他一句,“我別有居心,你就心術純正嘍?”

  “我……”“玄武”頓時啞口無言地說不出話來,四方首領之中以他年紀最輕,玩心也最重,這是眾所皆知,極力反駁也改變不了別人用膝蓋想都能知道的事實,只是這句話由玩心第二重的“朱雀”來數落他時,他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們就這麼肯定竹妤是我父親的繼承人?”邾松婕擰起眉頭看著他們問道。

  “當然,既然不是小梅,理所當然就是竹妤了。”“玄武”肯定地回答,其他人則附議地點頭看她。

  “難道你們就不會想我才是……”

  “松婕,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歷代的中王沒有一個像你……”“玄武”突然頓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他搔了搔頭,“總之別說我們不信,就連你父親,‘中王’本人都知道你不會是繼承人的。”

  “別再牽拖任何理由了,你是一定要回‘邑城’的。”“白虎”冷靜地告訴她。

  “你可以帶著你先生和肚子裡的孩子回去,相信‘中王’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的,松婕。”“青龍”笑顏逐開地告訴她。

  “我老實說好了,我才是‘中王’的繼承人。”瞪著他們一張張冥頑不靈的臉孔,邾松婕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告訴他們這個瞞天過海的事實,怎知“玄武”第一個不給面子的哄堂大笑了起來,“朱雀”、“青龍”緊接著跟進,就連一向難得露齒微笑的“白虎”都輕聲笑了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她快發瘋了。

  “你說的話若是用‘蒸’的,我說的話可能就要用‘煮’的才會熟了。”“玄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想到一向乖巧的你也會因貪玩而說起謊話來,這樣子不行哦!”他以哥哥姿態自居地對她搖頭告誡。

  “我沒有說謊。”邾松婕說得好無奈,為什麼沒人相信她呢?她抓起茶几上“青龍”剛剛端給她的水,對“玄武”說:“玄武哥,你試試看能不能操縱這杯子中的水,你就會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玄武”輕笑一聲,一個念力要杯中水以一柱沖天的姿態離開杯子,怎知那只杯子中的水卻動也不動,他的笑容慢慢的收斂了起來,再試一次。

  “動手呀!你不會是離開‘邑城’太久沒用異能力,而忘了怎麼使用它吧?”“朱雀”輕笑地對遲遲未動手的“玄武”說。

  “‘朱雀’,你能把這杯水蒸發嗎?‘青龍’,你能將門關上嗎?白虎,你能叫只小鳥讓它飛到窗櫺上嗎?”邾松婕在“玄武”呆愕的眼光中轉頭對其他三人說道。

  “喂,你在搞什麼鬼?”“朱雀”皺眉地瞪著始終無動靜的“玄武”叫道。

  “朱雀,你自己試試就知道玄武哥在搞什麼鬼了。”邾松婕露出一抹微笑看著他說。

  試過多次依然動不了房門半分的“青龍”十分不解,固守邑城東方的他,擁有的是控制自然界風的異能力,竟然連區區一個門都關不上,該不會……“真的是你?松婕。”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無力感。

  “你真的不能回‘邑城’。”“白虎”看著她搖頭。

  “老天真愛開玩笑。”“朱雀”也喃喃自語地念道。

  “對不起,我騙了你們這麼久。”她愧疚地低下頭道歉。

  “老天,你瞞得我們好慘。”被嚇呆的“玄武”終於克服這意外的驚喜,開口叫道,老天!誰想得到眾人眼中有如天使般的松婕會是“邑城”的主子,領袖他們四方首領的主宰,真是傷腦筋!

  “對不起,玄武哥,我不是故意要瞞著大家的,可是我得顧慮到父親……”

  “真的沒人知道這個秘密?”“朱雀”好奇地問,“‘中王’的能力之一不是辨認異能之士嗎?難道連‘中王’都被你蒙在鼓裡?還是你身上的異能力也會轉移,‘中王’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察覺到你的秘密?可是這又說不過去,去年我還得過他的助力消滅一場大火,而且奇怪的是……”他露出困惑的神色轉頭看她,“松婕,你要不要順便替我們解惑一下,除了我之外,‘邑城’之中是否還有人能操縱火?”

  “我……”

  “松婕,你不會欺騙玄武哥吧?‘邑城’之內除了我們幾個人之外,還有別人擁有異能力對不對?是不是那幾個老頭,他們的異能力根本沒有消失對不對?”

  “玄武”立刻抓住她閃爍不定的眼光,大膽假設,而邾松婕低頭閃躲的姿態卻證實了他的猜測,“那群老狐狸!”他立刻詛咒出聲。

  “難怪好幾次……”“朱雀”恍然大悟的冷笑。

  “他們真是徹頭徹尾實行了五十歲不管事、己所不欲施於人的方針,不是嗎?”“青龍”搖頭苦笑道。

  “來,我送你回家。”“白虎”異常的冷靜,他走到邾松婕身前伸手扶她。

  “你不再堅持帶我回‘邑城’了?”邾松婕豁然開朗地看他。

  “你可以一輩子不回去,我也可以。”看了她一眼,“白虎”以非常平靜的口吻告訴她。

  “說得好,反正‘邑城’有那幾個老奸巨猾的老頭兒在,缺了我們也不會垮。”“玄武”吊兒郎當地靠在門板上說,眼中熠熠生輝的怒火卻騙不了人,他很生氣自己被人耍了。

  “這下子我想環遊全世界,玩個幾十年也沒啥不可以了。”“朱雀”一臉愜意地說,現在他再也不必左右為難的玩不盡興了。

  看著他們,邾松婕隱約知道自己弄擰的一件事,“你們不是打算跟我一樣不回‘邑城’吧?”

  “松婕,你介不介意替我們引見一下你的老公,讓我們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娶走我們‘邑城’的守護天使,好讓……”三人沒啥表示,只有“青龍”溫柔的開口,卻被外頭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

  “外頭怎麼了?”“玄武”皺眉地看向外頭,率先好奇的向外走去,然而迎面而來的卻是個怒氣衝衝、殺氣騰騰的男人,他看向男人身後明顯被揍過的幾個星宿,“這是怎麼一回事?”

  “雲揚?”尾隨“玄武”身後走出房門的邾松婕在看清楚來人時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下一秒鐘卻飛奔下臺階沖進他懷中,“你怎麼來了?”

  方雲揚緊緊地抱著她,渾身危險的氣勢在看清眼前四個充滿領袖氣質的男人後,慢慢收斂,漸漸散去,“你沒事吧?”明知她沒事,但他依然忍不住問。

  邾松婕在他懷中搖頭,深深地感覺到他的恐懼與擔憂,她知道他對她的失蹤會心急如焚、會亂了方寸、會不知所措,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能找得到她,“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她抬頭看他。

  “松婕,你不對玄武哥介紹一下嗎?”“玄武”有些不懷好意地開口,他當然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老公,但是就算救妻心切,也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打人吧?他瞄了一眼與自己一樣一臉同仇敵愾的“朱雀”,他的星宿也有幾個掛彩。

  “對呀,你不介紹一下嗎?”“朱雀”也開口了。

  聽到他們聲音的邾松婕緩緩在方雲揚懷中轉身面對他們,“這是我老公,方雲揚。他也是個異能之士,他會讀心術,所以玄武哥,你們不能居心叵測地想整他知道嗎?因為我會幫他的。”她笑得好幸福。



尾聲

  四位五十開外的長者坐在樹蔭下下棋,其中一位長者沒由來得唉聲嘆氣,惹得其餘三位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他。

  “怎麼了?”?老出聲問。

  “你們說那四個小子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就算找不到人也該告訴我們一聲吧?更何況都過一年了,他們的能力應該不至於那麼不濟吧?”郇老歎氣地說。

  “我懷疑他們假公濟私,根本玩的忘了自己姓什麼。”上一代的西方首領荋老有些怒然地念道。

  “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不用再提了。”股老淡然的說道,他是上一代的南方首領,現在他的心思土在眼前的棋盤上,“輪你了,郇老。”

  “最近我發現隸屬於‘青龍’麾下的各處事業的網站,有囤積愈來愈多信件的趨勢,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郇老皺眉地說,他想不透他那從未輕乎公事的繼承人“青龍”這回為何延宕了一切事務。

  “真的?我家的小子也一樣。”郈老訝異地說,“朱雀”那小子雖愛玩,但絕對堅守今日事今日畢的教條。

  “我倒沒發現我家的渾小子有什麼不同,因為他的網站上永遠有堆積如山的待辦公事。”?老新奇地說,沒想到“青龍”、“朱雀”也有叛逆亂來的時候呀!“荋老,那隻老虎呢?有沒有什麼一反常態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不知道,那小子除了冷一點,一向盡忠職守不需要我擔心,所以我沒去看。”荋老雙眼都在棋盤上,一點也不在意地說,“輪你了,谷老。”

  “你真的是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擔心耶。”谷老忍不住說道。

  “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他們遲早會回來,說不定‘青龍’他們之所以會延宕公事是因為找到竹妤和松婕那兩個丫頭,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回來的途中,說不定他們打算回來後再將那些公事一次搞定,你們何必庸人自擾呢?”荋老抬頭說道。

  “嗯,你說得也滿有道理的。”谷老點頭說。

  “來,下棋、下棋,說不定我們這盤棋還沒下完,他們就回來向我們請安了,別想這麼多了。”荋老呼朋引伴的笑道,殊不知遠在臺灣的邾松婕已將他們依然存有異能力之事公開,四方首領怎可能再回“邑城”做苦工呢?

  他們可能再下一百盤棋,也等不到四方首領回來向他們請安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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