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010|回覆: 4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 席雪]讓我愛你好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10-21 22:46: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十五年的時間,周遭的人、事、物早就全變了,  
但她心中那份情意,卻始終被塵封在原地,
那份想愛卻不能愛的煎熬,他卻始終感覺不到,
因為他一直都在扮演著抹去他們之間可能性的幕後黑手,
總是有意、無意地告訴她,他們是最適合當朋友的男人和女人……
是的,十五年前,因為一封錯字連篇的烏龍情書,
她意外得到陳日恒的青睞,成了唯一可以親近他的女同學,
爾後,這個聞名國際的新生代鋼琴王子就一直霸佔著她的心,
但因為他的一句:妳不會愛上我,所以特許妳靠近我。
讓她只能默默守在他的身邊,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今,超載的情感她已無法負荷,
如果他依舊不願讓她愛他,她寧可選擇放棄,
放棄這段甜蜜卻又苦澀的友誼,放棄仍然愛他的心……

楔子




  「我們,可不可以不談愛情、不談喜歡,就當永遠的好朋友?」



  「永遠的好朋友?」



  「對……」他頓了頓,然後堅定的點頭。「永遠的好朋友。」



  「你為什麽……突然這麽說?」她望著他,眼中有著什麽一閃而逝。



  「先約定好,這樣就不必擔心未來會有所變化。」



  「比如?」



  「比如哪天我們進展成了男女朋友。」



  聞言,她清澈的雙眸瞬間閃亮,卻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就順其自然……不好嗎?」



  「我不希望這樣。」他很直斷的否定。「成為男女朋友後,如果我們吵架了,那會很傷感情的。」



  她發亮的眸子,因他的話而頓時失去光芒。「男女朋友吵吵鬧鬧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啊,有的時候反倒還會因此而增進感情。」



  「那如果我們發現彼此的個性不合而分手呢?」



  「拜托~我們都已經當了五年的朋友了,應該不會有那種問題吧?」



  的確,從國中他以響亮的名氣轉學到她學校的音樂班,在「因緣際會」之下,他們認識、成為朋友,一直到高中,又到現在上大學,他們幾乎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可縱使如此,他還是認為──



  「世事難料。」伸手柔柔她的發頂,他勾起唇角。「我不想和妳分手後,從此成為兩個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們不會變成陌生人的。」她略帶保證地道:「真的發現不適合交往而分手的話,我們還是可以作回朋友。」



  但他卻篤定的搖頭,「一旦分手,我們的關係就會出現隔閡,很難再像沒交往過前那麽要好了。」



  「那我們可以不要分手。」



  他揚起一道眉,認真的想了想,還是覺得行不通。「如果我們後來都各自找到喜歡的人呢?」



  「那就祝福對方嘍。」



  「如果到時候沒辦法好聚好散呢?」他越講越嚴肅,「如果我們都恨起對方呢?」



  她輕勾了勾嘴角,看起來似乎是在笑,卻帶點淡淡的……苦澀。



  「哪兒來這麽多『如果』啊?」



  「就是不想讓那些『如果』影響到我們的友誼,所以我才這麽說。」他抬手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



  抿抿唇,她低聲重複:「那就……當永遠的好朋友?」



  「嗯,一輩子的好朋友!」他希望,他們兩個人的關系能永遠都這麽要好,永遠在彼此身旁支持對方,永遠有著不言而喻的默契。



  因為,友情比愛情長久,所以陳日恆和黃瀚儀說好了──這輩子,他們要當彼此永遠的好朋友。



  然而他卻不知道,在他們看似達成共識後的未來十年,他究竟失去了什麽?



  而那年的他們,才十八歲……







第一章




  陳日恆的人生,毫無疑問的,是從二十歲代表學校遠赴英國出賽,拿下第一座世界鋼琴首獎展開,繼那之後──



  二十三歲,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的首獎得主。



  二十七歲,柴可夫斯基國際鋼琴大賽的首獎得主。



  而今年二十八歲的他,除了榮獲莫紮特國際鋼琴大賽首獎之外──



  紐約五星級高級飯店內,豪華的國際大廳,從中午起就陸陸續續湧進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記者,其數量十分可觀,讓將近一百二十坪的廣大空間,從最前頭擺著六個座位的舞臺向前望去,各色人種宛如小型的地球村,已達到了最大的飽和度,再無任何可容納的空位。



  這些各國記者遠道而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采訪昨晚在世界音樂殿堂卡內基音樂廳,和美國辛辛那提大眾交響樂團成功合作演出,引起紐約音樂界轟動的男人。



  下午兩點,記者招待會開始。



  陳日恆夾在聞名全球的演奏指揮家和交響樂團團長中間魚貫登臺,與他們一同坐在靠右側的第三個位置。



  臺下閃個不停的鎂光燈,他早已經習慣了,那張俊帥性格的臉龐,帶著一貫閑適的淡笑,第N度擄獲所有在場女記者們的芳心。



  所有人都認為,他的笑容是為了他再次的成功,殊不知他的笑,只不過是一張完美的面具,他早已對自身的光環感到麻木。



  「陳日恆先生,請問你對於昨晚首次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有什麽特別的感想嗎?」後排,一位男記者手中拿著用來記錄的紙筆,抓好時機提問。



  站在男記者身旁的同行攝影師,見陳日恆的眼神投向他們這方,趕緊猛按快門,想多拍幾張好照片。



  陳日恆看似正望著他們,其實他的眼神根本沒有對焦,思緒也沒在轉動,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問了大同小異的問題。



  已經有太多人說過,用精彩萬分來形容他的成就,根本就不足以為道,更何況,他今年才剛滿二十八歲,人生都還沒過半,未來肯定更加的無可限量……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成功是理所當然,也不認為他的未來鐵定能夠繼續的發光發熱,他,不過是有個緊鎖於心的目標,需要很努力的去完成,至於之前的所有順利,也只能說:截至目前為止,他是比一般人還要幸運沒錯,但也不過如此而已。



  問題是,就算是為了想達成的目標,就算他是真的還能再幸運個二、三十年,現在才過八年吶,這樣光鮮亮麗、受人贊嘆的生活他就已經覺得很累了,要怎麽逼自己再過好幾十年?



  有的時候,他都懷疑自己撐不撐得下去?



  緩緩收回思緒,陳日恆瞇了瞇慵懶的眸,仔細看著發問人,黑發、黑眼、東方臉孔,突然,他用英文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幹的話:「請問,你是台灣人嗎?」



  男記者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楞了一下,才徐徐的點頭回應:「呃……對,我是來自台灣沒錯。」



  陳日恆臉上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亮了起來,看得全場女記者們目不轉睛,對他又更加地崇拜迷戀,而那位被他直視的台灣男記者,則是難擋魅力的紅了臉頰。



  他的笑容,其實不是對他,而是他想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每當他又得首獎、演出成功,獲得眾人道喜稱贊都未必會開心,但只要是出自於她口中說出的話,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個字:恭喜喔,都能讓他開心一整天,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陳日恆突然興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沖動,他好想現在、馬上就聽到她的聲音!



  他向身後的經紀人借了手機,沒有任何解釋的就撥出了一組熟悉的電話號碼,完全不在乎眾人被他的行為搞得一頭霧水。



  電話響了很久後,才被接通。



  那頭,傳來一道女人慵懶的嗓音,不清不楚的咕噥:「喂?」



  「瀚儀。」陳日恆愉快的喚她的名,笑彎的雙眸更添電力,令女人們不禁嫉妒起那頭接起電話的某人。



  「日恆?」她打了個呵欠,不確定的又喚:「日恆嗎?」



  他幾乎可以想象她此刻迷迷糊糊講電話的模樣,低沈渾厚的笑聲流洩間,他應聲:「對。」



  黃瀚儀瞟向床頭櫃上的鬧鐘,忍不住抱怨:「拜托,你知道台灣現在幾點嗎?」



  「大概淩晨兩點吧。」他快速地瞄了眼腕錶。



  「那你還打來?!」她抗議。



  自動忽略她的抗議聲,陳日恆喜孜孜的道:「瀚儀,我昨晚在卡內基音樂廳和辛辛那提大眾交響樂團的演出很成功。」



  又打了一個大呵欠,她邊點頭邊嘀咕:「我知道你和辛辛那提合作演出,你有跟我報備過了。」用「報備」二字形容,真的十分貼切,因為他每年排滿滿的行程表,她總會在年初時也收到一份。



  「你會成功,已經是預料中的事了……」



  「不用跟我說恭喜。」他這次打給她,不是為了聽那兩個字。



  「那你打電話來幹嘛?」好心叫她起來上廁所嗎?



  「妳想我嗎?」陳日恆自顧自地問,只關心他現在心裡想知道的,完全忽略現場所有的媒體記者,也不在乎他此刻和瀚儀的對話,有可能會在明天被以各國語言巨細靡遺的報導於各大報章雜誌,甚至是電視新聞中。



  「你打電話來把我吵醒,就只是為了問這個?」



  「妳不回答我嗎?」他的語氣馬上充滿失望。



  聞言,黃瀚儀忍不住輕嘆。「你玩這個遊戲都玩不膩嗎?上個月、上上個月,跟上上上個月你都問過相同的問題。」



  對,他承認他的確是問過很多次,但絕對不是抱持著玩票性質問的,他只是……對於一件事情很猶豫不決,必須再多找個能壓倒他心裡掙紮的因素,好讓他能沖動地拋下後續原先計劃要進行的一切。



  陳日恆沈默了,眾人不自覺地也跟著他一同屏息。



  黃瀚儀閉了閉眸,在吐氣的同時開口:「我當然想你,這你不知道嗎?」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那回他們難得有時間約見面,卻也只交談了短暫的十分鐘,他就被粉絲認出來,餐敘被迫中止,他的經紀人如火箭般快速出現,把他從層層包圍的人群中救走,閃電消失,留下被幾位瘋狂粉絲推到角落的她。



  那十分鐘他們究竟聊了什麽,事後她根本就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時的感覺很掃興、很糟糕、很失落,但這些,他都不會知道。



  陳日恆的眸子因她的回答而射出燦光,他很快的又問:「有多想?」



  「你別得寸進尺!」他老是這樣,老是問這種旁人聽起來曖昧不明的話,但偏偏她已經太了解他問的這些話,根本就無關情愛,只是很單純的友誼。



  清潤好聽的笑聲低沈悠揚,不知道為什麽,在與她短短的幾句對話間,他的心情竟比贏得任何首獎都還要來得開心。



  雖然,她只是他的朋友,但為一個認識十五年的知己回國暫居,應該不為過吧?



  更何況,他是真的很想念她。



  「瀚儀,我想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妳說好不好?」



  因為他停頓很久都沒接話,而又再度呈現半睡眠狀態的黃瀚儀沒抓到他剛剛說的重點。「你說什麽?」



  他只是一味的低笑。「妳睡吧,不打擾妳了。」沒聽到就算了,那就當作是驚喜吧,等他回國找她時,希望她的表情夠讓他值回票價。



  忽視自家經紀人臉上錯愕的表情,他將手機歸還,然後,仿佛剛剛那段插曲沒發生過似的,展露出十萬伏特的笑容面對媒體記者。



  記者招待會繼續進行。



  左前排,一位來自英國的記者以流利濃厚的英國腔提問:「陳日恆先生,請問你接下來的半年,預計還會有哪些重要的行程呢?」



  如果他聽得懂中文,就不會再問他這個問題了,但沒關系,他不介意用英文宣布這個消息,「我想暫別鋼琴一陣子。」頓了頓,他微笑續道:「而且,我打算回 台灣定居一段時間。」



  全場先是一片鴉雀無聲,而後爆出驚聲嘩然,眾記者們無不對他突然投下的這顆震撼彈議論紛紛。



  於是,原本預計舉行一個小時的記者招待會,就在陳日恆宣布這則消息後草草落幕了。而造成話題的當事者,在同樣被嚇得不輕的經紀人的保護之下,帶著愉悅的心情離開會場。



  *****************



  就在黃瀚儀裹著暖暖的棉被,陷入酣甜的美夢時,陳日恆──一個年紀輕輕便聞名國際的天才型鋼琴家,虜獲世界千萬少女心的新生代鋼琴王子,在一個禮拜前震驚樂壇引發熱切關註的男人,正抵達台灣桃園國際機場,準備要出關了。



  在機場大廳的粉絲群和台灣各大報、電視臺的新聞媒體記者們的喧嘩聲幾乎快掀了機場的天頂,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當從紐約飛抵台灣的班機降落,旅客們陸續通過海關,走進入境大廳時,現場登時一片安靜,攝影師和攝影機都就定位,拍照小組也不遑多讓的卡到最好的位置,手指擱在快門上,準備一看到陳日恆的人影就來個迅速的十連拍。



  然而,當路人甲乙丙丁等閑雜等級的旅客都已出關完畢,他們還是沒等到人,直到一雙擦得油亮的黑皮鞋踏出出關口,眾人眼睛為之一亮,視線聚焦在那戴著鴨舌帽和墨鏡仍難掩其性格的臉龐上,期待著他把墨鏡摘下,露出那張無可匹敵的──



  「咦──?」眾人默契十足的發出疑問聲。



  空歡喜一場,出來的人是陳日恆的經紀人Kelvin。



  摘下墨鏡,Kelvin在心底嘆出哀怨的長氣,連聲道歉:「真對不起喔,我不是陳日恆。」



  那個家夥其實在早上六點就抵達台灣了,但為了甩開這等排場能順利的去找某人,所以才會放出假消息。



  「那陳日恆現在到底在哪裡?」抱怨、抗議聲四起,沒見到他們心目中的王子,心裡實在是不平衡!



  「這個嘛……」Kelvin尷尬地笑了笑,「無可奉告。」



  就算不念在當他經紀人這麽多年的情份上,好歹也念在他是他的拜把兄弟,陪著他闖蕩樂界那麽多年,竟然這樣害他,搞出這種爛攤子給他收場,真是他媽的太狠了,嗚嗚……



  *****************



  布咕、布咕,十一點,布谷鳥鬧鐘響了。



  今天是周休假日,黃瀚儀放任自己睡晚點,將轟轟烈烈的異國戀曲夢境畫下完美的Happy ending後,她才伸手準備要按掉布榖鳥鬧鐘,然而,一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溫暖厚實大掌拂過她手臂,壓在她白嫩的小手背上,與她一同解除鬧鈴。



  黃瀚儀皺了下秀致的眉,兩排纖長的睫毛輕顫,她閉著的眸先是左右轉動了一下,接著猛然張開。



  眼前所見是床邊小矮櫃和布谷鳥鬧鐘,頸後卻感覺到有股溫暖平順的鼻息噴吐,她僵直脊背,怔忡忐忑地緩緩轉過身去,一張帥氣帶有卓絕氣息的放大臉龐近在咫尺。



  「日恆?」黃瀚儀驚覺自己的嗓音略啞,她吞吞口水潤了潤喉,再喚:「日恆……」



  「嗯哼。」沒睜開迷人雙眼的男人咕噥一聲後,習慣性的自動往她白嫩圓潤的肩頭靠去。



  她慢慢將小手舉起,深吸口氣後,毫不客氣地啪地一拍。「你怎麽進來的?」



  人醒了,如黑鉆般神秘魅人的眸子惺忪中帶點埋怨。



  「妳家門外的鞋櫃下有備份鑰匙。」陳日恆偎著她溫暖馨香的身子,沈沈地回道。



  黃瀚儀有些小迷糊,在生活領域上和白癡是好朋友,那些沒有手機般大小的小東西常常會弄不見,可偏偏家門鑰匙這種超重要的東西,體積永遠只有一丁點大,所以在弄丟了她家門的第五把鑰匙後,他給了她這樣的建議,要她養成習慣。



  而這個秘密,在她所有的摯親好友當中,只有他知道。



  「對喔,我都忘了你知道。」



  「妳不記得的事何止這一件。」他抹了抹臉,略長的瀏海散亂在他的額前,增添的性感指數飆高到破表。



  她坐起身,背靠床頭,垂眸睨向還賴在床上的他。「你怎麽回國了?幾點到的?」



  「我不是跟妳說過我要回台灣?」他頑皮的手爬上她的腰側,被她拍開。「今天早上六點到的。」



  「你有說過嗎?」她想了想,沒有印象。「為什麽不跟我說時間,我可以去接機。」



  「妳每逢假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我哪敢奢望妳來接機?」要她六點去接機簡直是天方夜譚。



  她笑了笑,「其實也不用我去接機,因為想接你機的人應該很多啊。」上回他回來,人多到擠爆了機場。「哈,這次選擇清晨抵達的飛機,是因為想『避難』嗎?」



  陳日恆翻翻白眼,想到之前那等陣仗就頭痛,所以這次他學乖了,「我把這件事丟給 Kelvin處理了。」把麻煩丟給經紀人去收拾就對了。



  他坐起身,與她一同並肩靠坐床頭,側首望向她。「不過,話說回來,看見我回來,妳的反應好像沒有很驚喜。」他哀怨的捧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我好失望喔!」



  看著他幼稚孩子氣的模樣,黃瀚儀的粉唇勾出美麗的弧度。他說,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這麽的自在、無所顧慮,因為他們是認識十幾年的好朋友……



  「你這次能停留幾天呢?」她問。



  「妳都不看新聞的嗎?」他不滿地開口。



  「什麽?」他停留的時間和她看不看新聞有何關係?「這個禮拜為了趕稿,我每天都忙到天昏地暗,根本沒時間看新聞。」更何況她平常就不太愛看。



  身為羅曼史小說名家作者之一的她,老是要混混混到截稿日期前才在趕稿,他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她忙起來一定是這副德性,別說看電視了,可能連吃睡都不規律,有的時候連想怪她都舍不得。「我要回台灣定居。」








第二章



  「長期嗎?」黃瀚儀終於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至少暫時是這樣。」



  「但……你下半年度不是已經有了既定的演出行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要到維也納去參與交響樂團的演奏啊。「Kelvin沒發飆嗎?」



  當然有──



  「你怎麽可以擅自決定?」Kelvin不斷地在休息室內來來回回踱步。「而且還沒和我討論過,就直接在記者招待會上宣布了!」



  「Kelvin,冷靜點,OK?」他晃得他頭都昏了。



  「NoOK!」他揚聲,整個人很激動。



  「不然你要怎麽樣?重新召開一場記者會,告訴全球的媒體記者們,我剛剛說的都是玩笑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這麽做!」他已經呈現歇斯底里的狀態。「你是打算把我逼進絕路嗎?」



  「我怎麽了?」他不以為然,神情依舊悠哉。「我只不過是想休息一段時間而已。」



  「那也得等今年忙完啊!」他在他面前定下腳步。「你忘了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嗎?」



  「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在一時嘛。」



  「拜托~是維也納耶!」



  「那又怎麽樣?」他興致缺缺。



  世界著名的音樂之都耶!他瞪大眼反問:「難道不怎麽樣嗎?」



  陳日恆模仿Kelvin那時說話的表情,把黃瀚儀逗得捧腹大笑。



  「Kelvin一定氣死了,再加上回國機場這一筆,他可能會跟你絕交。」



  「絕交是不會,但我可以肯定,他近期內不會想看到我。」把多年的經紀人兼好友給氣得半死,他得意的勾笑。「而且……我跟他說我想回國是因為妳,因為我太想念妳了,也怕妳太想念我,所以我要回來住一段日子。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她無法會意的挑眉。



  「我回來定居,妳開心嗎?」他的表情,像個邀功討誇獎的孩子。



  她搖頭,吐槽:「你放得下那些嗎?搞不好過幾天你又會說你要飛去哪國受邀表演。」



  「餵~我好不容易不顧一切回來了,妳非得要這樣潑我冷水嗎?」



  「你拿我當借口耶!」她抗議地輕推了推他。「Kelvin一定很氣我。」她被他陷害變成了罪魁禍首。



  「沒差,反正妳在我心中的地位永遠比他高的這件事,他已經看很開了。」



  事實上,他和Kelvin說的理由中,她只是其中之一──



  「Kelvin,八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知道我背負著很多人的期待,但再這樣下去,我快喘不過氣了。」



  「如果你想休息,我可以安排你去旅遊個幾天,何必直接宣布說你要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你知道這樣會引起外界多少揣測嗎?大家會以為你要就此退出音樂界!」



  「要揣測就讓他們去揣測,我不在乎,就算真的因此傳出我要引退,那又如何?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



  「你當然可以不在乎,但我身為經紀人,不能如此灑脫呀!」光是應付媒體的詢問,就夠讓他忙到暈頭轉向。



  「我不是明星,了不起只是在音樂界小有名氣。」



  「憑你的外表和與生俱來的才藝天分,就算你沒明著當明星,也很難掩蓋住光環,況且你確定你只是『小有名氣』嗎?」



  「所以我才覺得累!」



  「日恆……」



  「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時間,平靜的、低調的過過輕松生活,而且需要瀚儀陪在我身邊。」他想重溫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日子,分享彼此的心情、彼此的喜悅,開心的玩鬧談心,順便充充電。「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麽事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因為太過愜意而有想就此退出音樂界的念頭,我……還不行……」



  他有他的理想要完成,有他的承諾要實踐,他答應過已逝的父親要站在世界頂端,成為一個無可匹敵的鋼琴家,這點,這八年來,他一直謹記在心,他會達成的。



  「他沒有罵你重色輕友?」



  黃瀚儀的問話,拉回了陳日恆的思緒,他大剌剌的笑開,「妳也是我的朋友啊,哪來的重『色』輕友?」



  霎時,她斂下的眸光有些不明的情緒瞬間閃過,旋即淡笑。「呵……也對喔。」



  未覺的他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怎麽樣?妳還沒告訴我,知道我要回國定居一段時間,妳開不開心?不是說想念我嗎?」



  「開心啊,怎麽會不開心。」她點頭,「而且很驚喜。」



  他扳過她的上身,仔仔細細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可是妳看起來明明就不是很驚喜的樣子。」



  「不然你要我怎麽樣?」她沒好氣地掙開他的手。



  「高興得跳起來,然後興奮地撲向我,來點熱情的表示啊。」他側過臉,準備等待她送上幾個響亮亮的香吻。



  她輕柔地拍拍眼前這個幼稚鬼的俊俏側臉,笑說:「同樣的話,你只要對任何一個女人說,她們絕對都會照辦的。」



  「任何一個女人?」他不滿的怪叫,「妳不是女人嗎?那妳怎麽不照辦?」



  「對你而言,我不是女人……」她沒有望向他,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在動身下床之際道:「而是朋友。」



  他也下床,跟在她身後,活像只跟屁蟲。「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我不介意啊!特許妳靠近我。」



  「是~你高興就好。」



  「那妳還不趕快動作?」他在她要躲進浴室之前橫臂擋下她。



  「我還沒刷牙。」



  「香吻可以欠著,那先來個抱抱吧!」他強勢地將她塞入懷中,舒服地嘆息,抱過那麽多女人,還是瀚儀的最剛好,難怪他這麽喜歡她這個朋友。「對了,我要住在妳這裡,目前還沒決定要留在台灣多久,我不想買房子。」



  聞言,黃瀚儀質疑道:「那你可以用租的啊。」



  「不要。」堂堂國際級鋼琴師,難道買不起房子嗎?還要用租的。



  擡眸睨他,她思索了下,斟酌語氣地開口:「既然你這趟回來只是要暫居,那……有沒有打算要找你媽媽一起住?」



  陳日恆的母親,在他父親車禍過世後,因傷心欲絕,心郁成疾,經過幾個月的治療,依然無法穩定病情,而陳日恆又常常需要出國比賽、巡回演奏無法照顧她,因此精神科的主治醫師建議他讓母親住進精神療養院會比較好,精神上不穩定時,有護士和醫生可以照料,也比較讓人放心。



  這是個秘密,隨著陳日恆登上世界舞臺,baoguang率逐漸增高後,他對這件事情保護得更是越來越嚴密,不僅將他的母親移往郊區偏僻安靜的療養院,也很少去探望,因為他不希望他的母親被外界幹擾,能過平靜的生活。



  淡去皮皮的笑容,他抿抿唇,有些幹澀地道:「可能不會……,妳有去探望過她嗎?」



  「嗯,前陣子去過一趟,我去的那次,伯母的精神狀況還不錯,醫生還說伯母的情況越來越穩定了。」



  「我知道。」背靠上一旁的墻面,陳日恆點點頭道:「我有暗中托人去詢問。」



  這些她都知道,雖然他沒能陪在母親身邊,但他一直都很關心、心疼自己的母親。



  「你這次回來的時間比較久,可以的話,就撥空去探望她吧,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他輕應一聲,低垂的濃密長睫,掩去他眼底的情緒與心中的思慮。



  「日恆……」她握了握他的手,朝他展露笑容,「……歡迎你回來。」



  陳日恆回握住她的手,看見她的笑容,長長嘆了一口氣後,又恢複原本的輕松態度。「真的?」



  「笨蛋,我怎麽可能會不歡迎?這還需要懷疑嗎?」



  「那就讓我住妳這裡嘛!」他耍賴。



  「不行。」她搖頭拒絕。



  「妳很奇怪,收留我有那麽困難嗎?我們又不是沒一起住過!」前幾年他回國,偶爾不想住飯店,偷偷跑來借住時,她也不曾反對過。



  「不行啦!」她還是拒絕,「那是因為你之前都只住一兩天啊!」



  「那妳就先讓我住幾天嘛!先讓我住幾天,我再叫Kelvin去幫我找房子。」打定主意就是要賴她一陣子才甘心。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耶!怎麽可以和別的男人同居?」



  「男朋友?」他驀地瞠大了眼,瞪向她再次確認,「妳有男朋友?」



  「對……」



  「什麽時候交的?」陳日恆沒察覺自己詢問的語氣略為激動了些。「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被他的語氣嚇到,黃瀚儀頓時有種劈腿遭受質問的錯覺,垂下頸,不太敢看他。「我……呃……」該怎麽說?因為他也沒問過她啊……

  而且,她認為這件事情也沒有很重要,她是有想過要告訴他,但是不久前才交的嘛,再加上這幾次和他通電話,他都東拉西扯的,害得她忘記要和他提及這件事。



  陳日恆揚眉,沒好氣地催促:「快說!」胸口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窒悶感給堵住,讓他無法平心靜氣。



  她怯怯地擡頭,「你在生氣嗎?」



  「哪有!」他否認的極快。



  「那你幹嘛那麽大聲說話?!」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好像她做錯了什麽事一樣。



  「我只是……」胸口雖然依舊悶悶的,但他緩了下說話的態度,試著以正常的語氣說話。「沒想到妳會交男朋友。」



  「我之前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她之前也有交過幾個男朋友啊,只不過交往的時間都不長就是了。



  「是沒錯,但妳這次……」陳日恆試圖平緩心情,「為什麽沒跟我講?」但音調又不自覺地上揚,聽在黃瀚儀耳裡,真的跟生氣沒兩樣。



  她鼓鼓頰,悶聲道:「你之前交的幾個女朋友,有的也沒特別跟我講啊!還不是我看八卦版報紙才知道的。」



  「她們又不重要!」這句脫口而出的話,連陳日恆自己都有些訝異,再怎麽說都是曾經喜歡過的女人,但現在想想,分手後他似乎就不曾將她們放在心上了。



  「你說她們不重要?」她瞇了瞇眼,覺得他說完話後,表情就變得怪怪的。



  為了掩飾心中的疑慮,他再度揚高音量,「總之,妳沒跟我說,就是沒把我當好朋友!」



  「好端端的,幹嘛為了這種小事生氣?」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沒有生氣。」陳日恆尷尬的否認。



  這種小事似乎不值得他生氣,但是堵在胸口的窒悶,卻升華成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他看了她許久,都沒再出聲,而後就甩頭離去。



  留下一頭霧水,心情被波及到跟著變差的黃瀚儀,獨自瞪著他離去關上的門扉而怔忡。



  *****************



  惹出一堆爛攤子給他收拾,完全沒顧及到他的心情會如何的不爽,想到他的時候就照樣來找他,二話不說闖進他下榻飯店的房間占地為王,倒在他kingsize的床上整整三十分鐘都不吭一聲的惡霸,天底下會這樣囂張對待他的,恐怕就只有陳日恆這個家夥了。



  瞧瞧這個家夥,根本就是個十足十的任性鬼!



  「你怎麽了你?」Kelvin雙手抱胸,站在床尾看他。



  陳日恆瞪著天花板,不發一語。



  「如果你不說話,那我可以對你宣洩一下自己的不滿嗎?」



  他依舊不應不答。



  既然如此,那就當作他同意了,Kelvin微微掀唇,正準備發難抗議:「我說你啊……」



  彷彿佛早就算準時機一般,陳日恆同時開口打斷他,「Kelvin,瀚儀她交男朋友了。」

  

  Kelvin頓了頓,「所以呢?」神情古怪地瞅他。「那又怎樣?」



  陳日恆倏地坐起,對他的反應感到不滿。「難道不怎麽樣嗎?」



  「你……在生氣?」



  「沒有!」怎麽?他看起來真的有不開心嗎?竟然連他都這麽說!



  「你明明就是在生氣。」都認識幾年了,他有沒有在生氣還瞞得過他嗎?



  他瞪他一眼,「就算有好了,那也是因為她有男人了卻沒跟我說!」



  「這件事情值得你生氣嗎?」他不以為然。「呵,你究竟是在氣瀚儀沒告訴你她交男朋友,還是在氣她已經有男人了?」



  「這兩者之間有差別嗎?」他煩躁的扯扯襯衫領口,「她竟然說我是『別的男人』!也不想想我們都當朋友幾年了,竟然這樣歸類!」想到就火大!別的男人?別的男人耶!他什麽時候交了女友就把她當「別的女人」看待過,還不是照樣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差別可大了。」尤其他還這般異常的激動,他真懷疑他都交過那麽多女朋友了,竟然對於感覺這碼事還這麽白目。「如果是第一項的話,是有不被重視的感覺,畢竟你們也認識十幾年了,她交男朋友沒跟你說,的確是感覺不太好,但你又不是女人,沒必要這麽敏感吧?但如果是第二項的話,那你有可能比較傾向是失戀了,所以覺得很失落、生氣。」



  「笑死人了,我才不是失戀!」他想都沒細想就直接否決掉這個可能性。「之前瀚儀也有交過幾個男朋友啊,我那時知道了也沒怎麽樣。」他想了想,試圖找出一套合理說詞:「只是……她已經空窗好長的一段時間了,突然又聽到她交男朋友,感覺怪怪的。」悶悶的,有點不對勁,不知道是怎麽了?



  「心裡不舒服嗎?」



  「應該說是擔心吧。?」他凝眸,認真地道:「畢竟她之前的每段戀情都是以失敗收場,被傷害了那麽多次,我本來想說下次她再有對象,要幫她鑒定的。」



  「可是你人在國外啊,還是個大忙人,等你忙完有空鑒定,瀚儀搞不好就錯過一段好戀情了。」



  沒將Kelvin的話聽進去,他仍自顧自的低喃:「她真的有必要那麽急著交男朋友嗎?」



  Kelvin好笑的勾唇,涼涼地開口:「勸你別再繼續鉆牛角尖下去了,再說下去我就真的當你失戀了。」



  「你別胡說。」



  「我哪有胡說?」若要說到這個,他合理的懷疑可多著了。「這不是不可能啊!」



  基本上,男女之間是沒有所謂的純友誼的。



  像那種知道對方的喜好,擁有相同的默契,熟悉且包容對方的小缺點,願意聆聽對方的心事並且保守秘密,在有需要的時候為對方兩肋插刀,通常能以這樣定義的,多半都是用在兩個同性別的好麻吉,但他和黃瀚儀可是一男一女,認識了十幾年,關係親密到還能睡在同一張床上,這叫人不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麽,真的很難。



  「我跟瀚儀說好了要當永遠的好朋友。」



  「噗哧!」



Kelvin差點大笑出聲,但遭他冷眸一掃,趕緊識相的斂住。「拜托,還永遠的『好朋友』咧!又不是玩扮家家酒。」



  「隨便你怎麽想。」他翻翻白眼,不想再跟他說下去,倒頭躺回床上。



  「日恆,你真的認為,你和瀚儀當得成『永遠』的好朋友嗎?」



  他先是沈默,而後含糊低應:「因為只有當『好朋友』,才不需要擔心會分開。」



  Kelvin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問:「難道,你就這麽害怕會失去瀚儀這個好朋友嗎?」



  聽問,望向天花板的陳日恆又再度陷入了另一波沈默當中。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10-21 22:4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應該沒問題。」大致看過黃瀚儀打印出來厚厚一疊的稿子,身為責任編輯兼好友的余育敏總算松了一口氣,上個禮拜致電給她,聽聞她的新稿才寫了五頁,本來還緊張得以為這次肯定要開天窗了,沒想到她還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作品在截稿前兩天完成了。



  咖啡廳的窗外,正下著蒙蒙的午後細雨,路上的行人大多低著頭行色匆匆,不過還是有人防範未然,自若地拿出隨身折叠傘撐開,一朵朵的傘花,登時充斥在街上穿梭。



  黃瀚儀睨著這樣的雨天街景出神,恍然未聞余育敏的話。



  收妥稿件,余育敏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喚回她的神智。「妳在想什麽?」



  「嗯?」拉回視線,她望向好友,輕搖頭,「沒什麽。」笑了笑問:「稿子OK了嗎?」



  「大致上都還不錯。」



  「那就好,辛苦了,周休假日還讓妳來拿稿子。」



  「別這麽說,如果不是我家的計算機壞了,妳就可以直接e-mail給我,也不用麻煩妳特地把稿子給印出來了。」



  「哪有什麽麻不麻煩的,幸好沒有害妳開天窗。」



  余育敏望她,皺了皺眉,「不過妳也真是的,為什麽要把自己逼得這麽緊?非得要到截稿日期前才要趕稿,那不是很累嗎?」



  黃瀚儀聳聳肩,眨眨眸,「刺激啊!」給了她一記似笑非笑的表情。



  觀察她的表情,余育敏直言:「妳好像有心事。」



  「哪有?」她否認。



  「跟男朋友吵架了?」



  她搖頭,「怎麽會?」



  「說到妳那個男朋友啊……」余育敏啜了口咖啡,續道:「妳確定你們的交往是現在進行式嗎?」



  「當然。」黃瀚儀理所當然的頷首。



  「是嗎?還真感覺不出來。」她聳聳肩,不以為然,「妳自己說,這一個禮拜你們出去約會過幾次?」



  「一次。」偏頭凝思,她又不太確定的問:「吃午餐算嗎?」



  「他到妳家接妳?」



  「約好地點赴約。」



  「那打電話呢?」



  「我打給他嗎?」



  「他打給妳。」



  她伸出纖纖手指數了數,「三次。」



  「講多久電話?」



  「每次大概……十分鐘吧?」她也不太記得了。



  「小姐,你們這樣算什麽啊?」余育敏翻個白眼,「就算真的忙到沒空見面,難道都不會想念嗎?一個禮拜他只主動打給妳三次,每次講電話還都不超過十分鐘?」兩人才交往一個月,熱戀期只有頭一個禮拜嗎?



  黃瀚儀認真的想了想,還是秉持正面點的看法。「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本來就比較不會像年輕時那般轟轟烈烈,成熟的感情,是不用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



  「他倒是對妳滿放心的,那妳呢?也很放心他?」



  「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不至於那麽快就變心吧?



  「傻妹,妳是真的愛妳的男朋友嗎?」



  她愛他嗎?「應該說比有好感再多一點點的喜歡吧……」



  「這樣還交什麽交啊?」



  「誰說一定要很喜歡才能交往?」



  「這樣你們的感情最好是能長久啦!」余育敏毫不客氣的大潑冷水。



  黃瀚儀不滿的撅唇,「妳是存心唱衰嗎?」



  「我是擔心妳又受傷害。」每段感情,到頭來她總是被甩的一方,明明沒什麽不好,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會啦,我已經是銅牆鐵壁了。」她心臟所能承受的負荷非比尋常,已經被磨練得很堅強了。



  「我還百毒不侵咧!」余育敏雙手環胸,笑嘆:「所以會讓妳失神的,果然還是只有陳日恆喔?」



  「怎麽突然提到他?」



  「那家夥不是回來了嗎?」倚向前,余育敏拉近與她的距離,八卦地問道:「他一回國,馬上就去找妳了,對吧?」才一回國就擺了所有媒體和粉絲一道,真不愧是陳日恆!



  黃瀚儀往後坐,與她拉開距離,端起咖啡假啜著裝傻。



  「快回答!」



  「唔……嗯……」



  「他真的要回台灣定居一段時間?」



  「說是很想休息,所以沒跟Kelvin討論,就率先在記者招待會上宣布了。」想也知道一定引起軒然大波。



  「是為了妳才有的念頭吧?因為太想念妳了?」



  「妳也太八卦了吧。」她搖頭,「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誰說不可能!」



  「育敏!」她低喝,阻止她再亂說下去。



  猶如萬丈光環加身的陳日恆一直都很忙,他是台灣人在音樂界的驕傲,就和在棒球領域的王建民一樣,很多人都對他抱持著很大的期待,但為了響應這些期待,他必須放棄許多自由、輕松、閑暇時間。



  他有一長串促使他想回國休息的理由,但想念她,絕對不會是其中的主因,頂多是附加原因,或者,只是一個方便的借口,這點她很清楚,不會想太多。



  「幹嘛不在一起啦!」余育敏悶悶地背往後倚,「妳明明就對他還……」接收到好友警告性的一瞪,趕緊住嘴改口:「唉唷,身為你們的朋友,看你們的互動、你們的關係,明明就曖昧的不得了,都這麽多年了,卻還是各自交男女朋友,問題是……我也不見你們對你們的『情人』有特別在乎過,這不是很奇怪嗎?」



  「誰說我不在乎我的男朋友?」她很沒說服力的低聲反駁。



  「陳日恆和那個叫什麽薛凱傑的,妳在乎誰多一點?」余育敏馬上就給她一個二選一的難題。



  「不能這樣比較的啦!」



  「那妳今天心情不好,是為了誰?」



  「……」



  「妳跟陳日恆吵架了?」哼哼,以為不回答她就不知道了嗎?



  黃瀚儀微斂眸,不言不答。



  「被我說中了?」見她的反應,余育敏忍不住嘆口氣,「妳還真是不老實,男朋友一整個禮拜只打三次電話給妳,妳不生氣,但和陳日恆吵架了,就耿耿於懷,整個人死氣沈沈的。」說她已經整理好感情了誰相信啊!



  「我哪有死氣沈沈?妳說的太離譜了。」她小小聲反駁。



  「你們為了什麽事情吵架?」這兩個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會吵架還真是罕事。



  「我覺得他很奇怪……」深吸了口氣,黃瀚儀將事情娓娓道來。



  聽完她的陳述,余育敏受不了的猛翻白眼,下了結論。「說來說去,他就是在氣妳交男朋友,吃醋了。」



  「吃醋?」黃瀚儀擺擺手,否定余育敏的論點。「絕對不可能,我又不是沒交過男朋友,他之前就都沒吃醋過。」



  「也許是他突然想通了,凡事都很難說的。」



  望著好友許久,明眸亮了又黯,最終,瀚儀仍是嘆道:「育敏,我們不要再討論這件事了,我和日恆只是好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會一直是。」



  「我真不懂你們。」說破了嘴也沒用。「適合當情人的兩個人,為什麽堅持要界定在朋友的角色?」



  「不是堅持,而是我們已經說好了。」在十年前,就說好了的。



  這麽多年來,看著陳日恆遠赴各國比賽、得獎,當他的成就越高,她就會有離他越來越遠的恐懼,但她沒有能力阻止他,也沒有任何資格要求他為她停下腳步,因為她知道他有他既定要達成的理想,也因為她只是他的知己;朋友和情人間地位的差異是,情人可以對他有所要求,但朋友,卻只能成為支持的那一方。



  既然如此,能待在好朋友排名裡的第一順位,她也該滿足了……



  *****************



  陳日恆回到黃瀚儀的家,屋裡沒人,她出去了。



  手中拿著她家的備份鑰匙,他將自己拋入沙發椅內,這一坐,就是整天。



  看著冷清空蕩的客廳,陳日恆在經過長時間的沈默後,忍不住自問:「害怕會失去她,有什麽不對?」



  黃瀚儀對他有多重要,他一直都知道,始終都放在心上,從沒有懷疑過,從沒有衡量過,那份重視依憑著歲月累積著,即使他們天涯兩端,聚少離多,但朋友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不像情人不在身邊,感情就淡了、薄了,可能受到其它吸引,可能被身旁的事物影響,他們是朋友,所以不會有這些問題,他把她以朋友的地位放在心上,就放在女朋友身分的旁邊,為她保留了這樣一個特別的位置,他很滿意,因為她值得。



  至於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對他而言有多特別,他並不在意,反正不管她知道與否,她一直都會在,不曾離開過,即便她交了男友,他交了女友,他們的關系,不曾改變過,不曾受影響過。



  這樣很好,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他們──不可以越過界。



  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的聲音,在安靜裡格外清晰,回家的人,發現門沒鎖,遲疑了一陣後,才拉開家門,探頭進來,出聲:「日恆?」

  他在沙發椅內回頭。「妳回來啦。」



  黃瀚儀走進客廳,看著他,輕輕扯了扯嘴角。



  沒有火藥味,楞了幾秒,早上的爭執話題,看來是不會延續了,她籲氣,笑容真實了許多。



  「對不起。」他開口道歉,未顯尷尬。「早上不是故意要兇妳,我只是……感到意外,妳交男朋友,不是什麽大事情,其實也不需要跟我報備。」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只是找不到時機說。」



  他點點頭,「沒關係。」



  「不生氣了?」她在他身旁坐下。



  「我本來就不該生氣。」他糾正。



  知道他不氣了,她如釋重負,「那我們和好嘍!」



  「嗯,和好。」



  「找個時間,介紹我男朋友給你認識。」



  陳日恆看她飛揚的眉眼,輕頷首,沒有什麽表情。



  「那你要住哪裡決定了嗎?」



  「我會和Kelvin暫時先住在飯店。」



  黃瀚儀沈默了一會兒,沈吟道:「我是很想收留你,但是……,我怕男友會介意。」



  「沒關系,我不想為難妳。」



  「不然,我打電話征詢他的同意好了!」她邊說邊掏出手機,準備撥號,卻被他給阻止。



  「想也知道他絕對不會同意。」



  「我只要跟他說,我們是很久很久的好朋友,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她相信男友不會那麽沒風度。



  「妳太天真了!」世界上有哪個當男朋友的,能容許自己的女朋友和男性友人同住?



  「暫時的而已,應該還好吧?」



  陳日恆凝視她半晌後才開口道:「妳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嗎?」



  「怎麽可能不在乎?」



  「那就別問了,免得因為我害你們吵架。」



  她輕輕地怞開被他捉握的手,將手機擱在桌上。「我知道你不喜歡住飯店,因為沒有家的感覺。」



  「飯店不會住很久,我會托人找房子。」



  「既然這樣,那你早上為什麽耍賴想住我這兒?」



  陳日恆沒有馬上回答她,斂眸半刻後才解釋道:「這麽多年,到過很多地方,認識很多女人,但還是覺得跟妳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最輕松愉快,最平靜。」對他來說,她就是有這樣無可取代的魔力。



  這不是告白,只是再單純不過的心裡感覺,她很清楚,不會誤會。「那是因為,你還沒找到對的人,所以才會依賴我。」



  他側首,「妳找到了嗎?」



  「每個交往的對象,我都希望他們會是,現在的這個,我也會保持著高度的期待。」



  「妳希望我祝福妳嗎?」他神情泰然的笑問,但心中某個角落,卻隱隱牽動。



  「你是我的好朋友耶!」她拍他一記,「不祝福我嗎?」



  眸光溫淡,他低問:「妳很喜歡他嗎?」



  「不喜歡怎麽會交往?」



  「說的也是……,找個時間,帶給我鑒定看看吧!我看男人的眼光很準的。」



  「哈,你應該是要有看女人的眼光比較有用吧!」她惡意的把他的頭發柔亂,「哇~這樣還是很帥呢!」



  他撥撥淩亂的短發,那瀟灑的動作,看得黃瀚儀有些目眩神迷。



  「對朋友流口水象話嗎?」他淡笑嘲諷,沒有惡意的。



  「什麽?」她下意識地擦擦嘴。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輕彈她的額頭。「色女!」那笑彎的黑眸,藏著其它女人無法享有的寵溺。



  「很痛耶!」其實一點都不痛,但她仍鼓頰撅唇嬌嗔。



  被她的表情逗笑,陳日恆伸長手臂正想將她撈進懷裡大鬧一番,門鈴突然煞風景的響了。



  他們四目相對,眼中皆有著問號。



  黃瀚儀跳下沙發,前去開門。



  「嗨,寶貝!」



  嗨?寶貝?陳日恆微擰眉,將目光挪往大門。



  「凱傑,你怎麽會來!?」她是有疑惑,但看到男友無預警的出現在自家門口,這份驚喜還是滿開心的。



  「哪有什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想妳啊!」他自動自發的脫去鞋子,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樣登堂入室,完全不知道要客氣。



  哪裡來的油腔滑調的家夥?



  客廳內,陳日恆眉宇間的折痕更甚,他起身,面向大門口,與薛凱傑照面。







第四章




  薛凱傑看到屋裡多了一個男人,很奇怪,回頭問黃瀚儀:“他是誰?怎麽在這裡?”仔細看了看陳日恆,疑惑的問了句:“咦,他看起來有點面熟啊……在哪裡見過呢……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



  黃瀚儀插話,笑說:“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啦!”



  他真的是那個享譽國際的鋼琴王子?



  薛凱傑瞪目,看著黃瀚儀,再看陳日恆望著黃瀚儀時的眼神,還有他有意無意與他眼神交會時的……挑釁,頓時感到矮了一截,火氣驀地被挑燃。



  “黃瀚儀,你當我是什麽?你是故意的嗎?”



  “我怎麽了?”黃瀚儀對於男友突如其來的怒氣只感到一頭霧水。



  “你們只是十幾年的朋友,騙鬼啊!”



  “我沒有騙你啊!”她不懂是哪裡出問題了。“日恆和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不是存心想利用我氣他?引他吃醋?”有誰會相信,她身邊都已經有了條件這麽好的對象,還四處觀望!她不是太蠢,就是太有心機了。



  難怪他們交往這一個月來,她都不怎麽黏他,他故意沒打電話給她想吊她胃口,也不見她生氣,原來,他也是個備胎!



  “你怎麽會這麽想?”黃瀚儀蹙眉,完全想不透他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我為什麽要利用你氣他?”



  陳日恆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嘴角勾揚著可疑的笑痕,他什麽都不用做,光是本身的好條件,就已經挫了眼前這男人的銳氣。



  黃瀚儀是一個毫無心機,甚至單純到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鈔票的女孩,根本不會耍手段引起男友的醋意,這個男人會對她有所誤會,把事情想偏,就足已證明他不夠了解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喜歡她而追求她、跟她交往。



  他不打算幫黃瀚儀說話,因為他巴不得他們能分手,這個男人對她絕對不是真心的。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甩開她握住的手。“我要回去了!”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要找女人過夜,還怕沒有嗎?



  “凱傑!”她原想追出去,卻被陳日恆給拉住。



  “好端端的,他為什麽生氣了?”印象中,薛凱傑的脾氣沒有那麽差的啊。



  “你看吧,還說要征求他同意讓我跟你住一起。”



  “不是啊,我不懂他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脾氣?”怎麽會這樣?他不是因為想念她才來的嗎?



  “你男朋友是做什麽工作的?”



  “一般的上班族,在一間中型企業的公關部擔任活動企劃人員。”



  “難怪會那麽自卑。”



  “自卑?”黃瀚儀看了看陳日恆,恍然大悟。“看到你,的確是讓人很難不自卑,但我又不是因為他的成就才跟他交往的。”



  “笨瀚儀。”他拍拍她的頭。“誰會相信你放著我這麽好條件的對象不要,而選擇跟他這樣默默無名的普通小職員交往?”很現實沒錯,但這也是事實。



  “這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啊!我這麽優秀,你卻只跟我當朋友。”



  “你別鬧了。”竟然說這種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劃地自限他們不能有朋友以外的發展性的。



  黃瀚儀垂下肩,步履蹣跚地走回客廳沒人沙發。“誰說交往對象一定要看條件?我是真的想好好的跟他交往。”



  那個男人不適合你。



  陳日恆想老實的跟她說,但見她暗淡的眼色,到嘴邊的話偏偏就是說不出口,他走到她身旁,緩緩坐下,掙紮了很久,終於逼迫自己說出昧著良心的話:“他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等過一陣子你再找他好好談談吧?”



  “嗯。”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陳日恆還是忍不住詢問:“你確定這個男人適合你嗎?”



  “他滿健談的,個性也挺隨和的。”



  “他的外在條件不差,在女人堆裡,應該滿吃得開的。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在我常去的咖啡廳裡,他跟我搭訕。”



  陳日恆一氣,擡手敲她的頭。“笨蛋,搭訕的怎麽能隨隨便便拿來當對象!”



  “我哪有隨隨便便,我也是有花時間認識跟考慮的。”



  “那你花的時間肯定不夠。”真是的,她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日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



  陳日恆的心窩一震,就算他什麽都沒說,她還是了解他。



  “我只是不喜歡他對你說話的態度。”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吧?”她試著幫男友說話。



  “嗯,我知道。”他表面上接受她的解釋,但其實心裡壓根不信。



  一個真正有風度的男人,就算條件再怎麽不如人,也不會輕易的動怒,更何況,瀚儀都已經解釋過他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



  那個男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極可能是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對瀚儀不懷好心,這趟來找她,也是別有所圖,但卻失算的發現多出了他這個不容小覷的程咬金,才會一時惱羞成怒吧?



  雖然在這個年代,交往一兩個禮拜就發生關係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如果是真心的還另當別論,但他看起來根本就只是個想玩愛情遊戲的玩咖!



  好險他回來了,否則瀚儀一定會被傷害的……



  想著想著,陳日恆竟不自覺地緊握住黃瀚儀的手。



  黃瀚儀盯著有些被握疼的手,疑惑地開口:“日恆,你怎麽了?”



  他因為她的問話而回神,放松手的力道,久久後才道:“你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



  “你怎麽這樣說?”她皺皺鼻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可愛。”她臉上俏皮的懊惱表情,讓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頰。



  “陳、日、恆!”她很不像生氣的生氣了。



  那一刻,在陳日恆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真愛聽她在這一半佯裝氣惱模樣時喊他的名字!



  五星級飯店內,媲美總統套房的頂級客房,寬敞的格局,隔出了客廳、飲酒吧臺、兩間衛浴設備和兩間睡房,時尚的質感除了優雅奢華之外,還多了歐式的古典風情。



  原本Kelvin訂的高級套房,僅供個人享受之用,但在陳日恆面色不善的宣布要暫時和他同住後,為了避免行蹤曝光,受到媒體或粉絲的蚤擾,兩個男人就以陳日恆臨時起意取的匿名——摩登原始人,搬進了這間連跳好幾級的豪華雙人頂級客房,過著人人稱羨的奢華住宿生活。



  Kelvin難免心虛,因為所有住宿費用將由陳日恆買單。



  半個小時前,Kelvin從飯店健身俱樂部特設的私人遊泳池遊完泳回來,就看見陳日恆坐在客廳窗邊,用來辦公用的皮革木質典雅方桌前,眼睛緊盯著放在桌上的最新型小筆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半個小時後,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拿著白浴巾擦拭著未幹還在滴水的即肩長發,卻發現陳日恆依舊緊盯著電腦,而且臉色變得鐵青!



  帶著滿腹的疑問,晃到好友身旁,Kelvin挑眉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個家夥。”他沒頭沒腦的回答,目光仍是死盯著筆電螢幕,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電腦給砸了。



  “哪個家夥?”



  “瀚儀交往的對象。”



  “你變態啊?”Kelvin怪叫了聲,“你沒事去調查瀚儀交往的對象做什麽?”吃飽太閑嗎?



  “我覺得那家夥不可靠,但瀚儀似乎沒有想和他分手的意思。”



  “日恆,你不是瀚儀的爸耶,為什麽比伯父還關心瀚儀的交往對象啊?”搞調查這一套會不會太離譜啊?“就算瀚儀交往的對象真的不理想好了,那也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問題啊!”



  “我是她的好朋友,當然有責任保護她。”他說得再自然不過。



  “你的‘責任’會不會太重了?”他瞪大眼,像在看怪物。



  “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傷。”陳日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麽做有什麽不對。



  對於陳日恆的過度關心,Kelvin不得不提醒道:“日恆,你這趟回來對瀚儀的態度越來越沒界限了。”



  從以前他就覺得他們的互動過分曖昧,但他們還真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當朋友十幾年,所以他除了偶爾說個幾句,也沒有特別關心,可是這次他……



  “你是不是喜歡上瀚儀了?”因為發覺自己的心意,所以改變了嗎?



  “我是很喜歡她。”陳日恆大方承認,但隨即嚴肅的補充,“是朋友的喜歡。”



  “不對,是情人的喜歡。”他糾正他。



  “朋友。”他依舊不改口,“Kelvin,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我和瀚儀只是朋友,我們說好了要當朋友。”



  “可是你對她的態度根本不像朋友。”雖然這麽多年,他也看過他對其他女人動心,交過幾任女友,但那些女人的重要性,在他看來,似乎都不及黃瀚儀。

  有些人是很遲鈍的,誤把愛情當友誼,陳日恆極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陳日恆站起身,合上筆電,從一旁衣架上拿起外套,俐落地套上。



  “你要去哪裡?”Kelvin跟在他身後,“我們還沒談完……”



  “不用談了。”他猛然回頭,“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談這件事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給你這樣的回答,我不會改變心意。”



  “但你……”他有多固執,他是知道的,算了,他改口:“你要去哪裡?”



  “找瀚儀。”



  “找瀚儀做什麽?”



  “那個男人不行。”



  “你是她老爸啊!”Kelvin失笑嘆氣,“她為什麽要聽你的?”



  陳日恆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拉開房門,豈料說人人到,瀚儀就站在門口,似乎正猶豫著該不該按門鈴,手指還揚在半空中。



  “瀚儀?”陳日恆將她帶入內,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好。“怎麽回事?你怎麽會突然跑來?”



  她仰首望他,笑得有些勉強。“‘摩登原始人’真是個很另類的名字,當我向櫃臺服務員報上這個名字時,他們只詢問了我的名字就讓我上來了。”



  “這麽容易?”Kelvin擰眉,質疑起飯店對房客的保密性。



  “我跟飯店經理交代過了。”陳日恆簡單解釋,“知道這個匿名的只有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黃瀚儀,如果她來,直接讓她上來。”



  “原來你給瀚儀申請了特權啊?”Kelvin恍然大悟。



  “Kelvin。”警告性的目光掃去。



  “知道了,我閉嘴。”他比了個拉上嘴部拉鏈的動作。



  陳日恆將瀚儀往內帶,領進客廳。“怎麽了?沒先打電話跟我說你要來,就突然來拜訪,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望著他,眸中有著求助。



  “當然可以。”陳日恆想也不想,馬上支開閑雜人等。“Kelvin,你到樓下去喝杯咖啡。”



  “我就知道……”哀怨的瞠他們一眼,識相的進房間換外出服。



  黃瀚儀一臉歉色的朝緊閉的房門道:“Kelvin,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換好衣服的Kelvin笑笑的出門,留給兩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清場完,陳日恆拉著她到沙發椅坐下。“怎麽了?”



  “我去找凱傑談過了。”



  他眸光一斂,“其實,我也正想跟你談這件事。”



  “我們分手了。”



  陳日恆原本要說的話,隨著這則消息暫緩。



  “中午我去他公司找他的時候,碰巧遇到他摟著別的女人從辦公大樓出來,準備要去吃午餐。”她本來想找他吃午餐,邊吃邊好好談的。



  “他給你難堪了嗎?”



  “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續道:“三個人一起。”



  “這是你跟他之間的事,為什麽讓那個女人介入?”



  “他說他喜歡她。”



  “他讓你很難堪嗎?”



  “他說,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不夠在乎他,也不夠愛他,會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我的錯。”



  “他安了一堆莫須有的罪名給你,你就默默接受了?”



  “他還說,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說不想發展太快,所以不讓他來我家,卻跟你單獨相處,讓你這個男性朋友進我家。”



  “連我也一起指控?”很好,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



  “他還說……我根本就是想利用他讓你吃醋,讓你在乎我,他說我只是把他當備胎。”



  “那他呢?”陳日恆臉上的表情,比南極還冰冷。“帶著其他女人和你談分手就不混蛋了嗎?”



  黃瀚儀怯怯的擡頭,“日恆,你在生氣嗎?”



  “你為什麽不生氣?”他是為她抱不平,真想將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抓起來狠狠揍一頓,竟然這樣糟蹋她的感情!



  不料她卻說:“其實,我真的沒有生氣的感覺。”



  或許是被甩習慣了,對於被傷害一事她已經麻木無感,甚至連一點點想哭的悲傷都沒有。



  “果然,我的心已經是銅墻鐵壁。”她苦笑自嘲。



  “瀚儀……”他摸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遇到了不對的對象,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適合你。”



  每個分手被甩的女孩子,都希望聽見這樣的安慰話,她低下頭,像只想討得憐愛的小狗,需要他的撫摸,讓心情好轉。



  “他有可能只是玩玩的,這我不是沒想過,以搭訕的方式認識,本來就不該抱持著太多的期待。”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接受?為什麽要讓他傷害你?”他的語調中聽得出對她滿滿的心疼。



  “因為不試試看,怎麽會知道結果呢?”她突然望向他,話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含意。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他凡事都以“如果”假設,步步為營,絕對不讓自己去觸碰沒把握的事,減低挫折與失敗,自我保護意識重;但她,討厭拿“如果”去預設事情,她對於未知的未來抱有期待,不害怕挫折與失敗,這讓她總是跌跌撞撞,滿身是傷,卻從沒後悔過。



  陳日恆曾說她像雜草,很強韌的雜草,他佩服她的勇敢,卻不認同她的觀點。對任何事都很有共識的他們,唯獨對這件事情意見相左,而也是因為這點,讓他們只能是朋友。



  “你已經試了很多次了,結果不是都一樣嗎?”他實在無法理解,既然結果都一樣,她為什麽還要一試再試?



  “或許問題真的出在我。”



  “你沒什麽不好。”



  “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



  “誰說的?”



  “不黏他,不夠在乎他,不常打電話給他,忙著趕稿的時候,甚至怞不出時間和他約會。”



  有誰會相信她一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感情竟然談得亂七八糟?



  “那是他不夠貼心。”



  “日恆,你會這麽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是真心覺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和我交往?不愛我?黃瀚儀驚覺自己又萌生這樣的想法,趕緊斂下眸住口。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再度陷入泥沼中!



  咕嚕。



  這聲悶響來得很突然,黃瀚儀的臉上有著錯愕的尷尬。



  但陳日恆沒有介意,反倒還溫柔的笑睨她,“你肚子餓了?”



  她壓住肚子坦言:“從中午到現在,我都沒有吃東西。”



  “因為失戀所以故意不吃的嗎?”他有些慍怒。



  “我只是……坐在咖啡廳發呆了一整個下午。”腦袋一片空白,一晃眼,天就暗了。



  “笨蛋!”他拉起她,往房門口走去。



  “去哪?”黃瀚儀被動地跟在他的後頭,仍然有些恍然,但看著他的背影,她好安心,因失戀而受傷的痕跡,像被擦上了特效藥,正以神速痊愈。



  陳日恆帶著她一路離開飯店,來到夜市,去她最愛的攤子,買她最愛吃的臭豆腐。



  搜刮完一堆吃的,回她家的路程中,看著她餓到盯著大大小小外帶的塑膠袋差點要流口水,臉上除了貪吃的嘴臉完全沒有悲傷或難過,他終於松了一口氣。



  既然她已經和想看見就分手,那就沒有必要告訴她那個男人的惡名到底有多昭彰,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暗自做過調查的事。



  薛凱傑的的確確是個混蛋,把傷女人的心當做家常便飯,私生活瀅亂又愛泡夜店,但在跟黃瀚儀交往的期間,似乎都掩飾的不錯,會挑上黃瀚儀,八成是重口味吃多膩了,想換碟清粥小菜吧?



  但這些都跟他們沒有關係了,因為他的瀚儀已經安全了。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10-21 22:47:30 |只看該作者

回覆 #1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五章




  鋼琴王子吃臭豆腐的模樣,全世界只有黃瀚儀一個人有榮幸看到。



  兩個人窩在客廳吃一包臭豆腐,津津有味的表情,仿佛入口的是頂級美食;鹵味、香雞排、燒烤也在一旁散發出陣陣令人垂涎的美味香氣,讓人迫不及待的大口品嘗。



  睨著陳日恆張大嘴巴吃下最後一塊臭豆腐,黃瀚儀忍不住調侃道:“真是沒形象啊,鋼琴王子!”



  “別這樣叫我。”他敬謝不敏,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吃臭豆腐耶!”



  “那又怎樣?”他放下筷子,將垃圾順手包一包。“我不是人嗎?”



  “我可以拍下來以高價賣給狗仔嗎?”她笑問。



  “你敢!”



  她大笑,“哈哈——”



  “你這樣像是剛失戀的人嗎?”他嘴上損她,臉上的笑容卻帶著隱斂的溫柔。



  “你很過分。”她嘟嘴,“沒事幹嘛又提?”



  “誰叫你笑得那麽囂張?”



  與陳日恆對望,黃瀚儀咧大的笑容稍稍淡化。“日恆……”



  “嗯?”



  搖搖頭,她繼續解決食物。“沒什麽。”



  他輕敲她額頭,“叫好玩的嗎?”



  “嗯啊,唔行嗎?”她勾勾嘴角,吃得滿嘴食物,話都說不清楚。



  陳日恆笑看她,溫柔無須言語,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問:“要不要看Some where in time?”



  手拿烤雞翅,她指了指電視機旁的玻璃矮櫃。“第二格的第三片。”



  他循著她的指示去找,將片子播放,然後窩回她身邊坐下。



  《Some where in time》一部描述一段跨越時空男女主角刻骨銘心愛戀的電影,這是她最愛看的片子,截至目前為止,已經看過不下十幾遍了,但扣人心弦的情節,還是讓她每次看,每次哭,尤其是在失戀的時候。



  凝視陳日恆專註看電視的側臉,黃瀚儀笑問:“你看不膩嗎?”他也陪她看過三遍了,這是第四遍。



  “不會,你喜歡看我就陪你看。”



  “裡面的配樂,你會不會彈?”



  “會。”他回視她,“你想聽嗎?”



  “什麽時候學的?”



  “在我陪你看第二遍的時候。”



  “為什麽沒跟我說?”



  “想當作你的生日禮物,但已經有好幾年沒能陪你一起過了。”差不多有五年了吧。“今年可以跟你一起過生日。”



  “離我的生日還有三個月。”



  “沒問題的。”



  “不會臨時又有變化嗎?”每年接近年尾的時候,他的行程總是特別多。



  “相信我。”



  “我會期待的。”她不再有疑問,只要他說相信他,她就相信他。



  他們沒再交談,黃瀚儀表面上像是很認真的在看電影,但其實思緒遠揚,她真正認真的,是在思考稍早前男友對她感情的指控。



  薛凱傑不是第一個說她是失職的女朋友,就連之前的幾任,有的也這麽說過她。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她對愛情總是溫吞又慢熱,所以她只是需要一個有耐心,能慢慢等待她溫熱感情的對象,只可惜,這樣的人,她似乎還沒有碰到。



  不過育敏卻曾說,她是追尋感覺勝過理智的人,對於愛情的付出絕對不會是慢熱。



  那到底是為什麽?



  或許是太久沒有審視自己的愛情機能了,讓她不禁懷疑,在感情方面,她是否已經當機生銹了。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熱情,開不了大火?



  真要說起來,好像是從十八歲那年失戀開始的,都過了十年,難怪她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對感情的轟轟烈烈,對某個人的全心眷戀與專註……



  電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演完的,黃瀚儀在冗長的沈思過後睡著了。



  陳日恆沒有喚醒她,打橫將她抱起送進臥房,雖然放她入床的動作很輕,很小心翼翼,仍是驚擾了她。



  她睜著睡意朦朧的眸,看他在床緣坐下,細心地為她蓋好棉被。



  “日恆……”



  “嗯?”



  “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垂首凝望她,他輕柔低語:“我一回來就害你失戀,不怪我嗎?”



  她搖頭,“不適合,遲早要分手的。”長痛不如短痛。



  “傻瓜。”她老是讓他心疼。



  “日恆……”



  “嗯?”



  看著他許久,她輕聲問:“永遠的好朋友,不會覺得太漫長了嗎?”



  “不會。”他還嫌不夠呢。“我想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和你當好朋友。”



  她淺淺揚笑,看上去卻不似開心。“就這麽喜歡我啊?”



  “你現在才知道!”



  她低低垂眸,咬了咬唇後細語:“這輩子當好朋友,但下輩子可不可以不要?”



  “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麽?”



  她閉上眼,逃避他的追問。“我累了,晚安。”



  撥撥她的劉海,“好,你睡吧。”



  下輩子,若也只能當朋友,她的心……說不定會再度疼痛……



  陳日恆是在國一寒假過後的下學期轉來她的學校的,那年,他們十三歲。



  她還記得很清楚,他的父親是聞名亞洲的知名鋼琴家,母親則是當紅企業的掌上千金,年紀輕輕就獲得全國無數大大小小音樂比賽第一名,頂著傲人身世和音樂天才的響亮名聲轉進他們國中部的陳日恆,在踏入校區報到的首日,就備受全校師生矚目。



  學校原本就秉持優良師資和勤學讀書風氣,成為全國著名的升學名校之一,那年又因為陳日恆的加入,而更加地聲名大噪。



  同學們對他的仰慕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不只是女同學,連男同學也都一面倒,對他只有贊賞沒有忌妒,風雲人物能當成這樣,也真夠不簡單的了。



  不過,就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能與他認識的當下,她和他的相識,卻是一場被陷害的大烏龍!



  當年,她只是個很愛看書的書呆子,留著清湯掛面頭,在女同學堆裡毫不起眼,她不愛跟著女同學或朋友們一窩瘋,帥哥明星不感興趣,唯一崇拜過的偶像竟然是寫武俠小說的金庸。



  而她的好友們也是看準了這點,利用送書、送詩詞的手段,誘哄她為她們跑腿到音樂班去送情書,因為她的外表沒有殺傷力,那些成天擠在音樂班教室門口,迷戀陳日恆的花癡女同學們不會把她放在眼裡,一定很好混進去接近陳日恆。



  怎麽可能接近得了?更何況,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送情書給男生,干脆叫她去死還比較快。



  盡管她在心裡拒絕過這件事情千百遍,但是,好友們唱著義氣如千金、友情誠可貴的高歌,還是令她的堅持兵敗如山倒。



  於是,她最終還是接受了這項不可能成功的任務,知道陳日恆每天早上都會到學校的音樂教室練鋼琴,決定一早就先到校,躲進音樂教室堵他。



  早到是早到了,但她睡著了,窩在鋼琴旁的角落,睡相很不雅,是陳日恆那聲溫潤低沈的嗓音喚醒她的。



  “同學。”



  “嗯……我還要再吃臭豆腐……”



  “同學?”他伸出食指推推她的額頭。



  “別吵……”



  模糊的印象,只到他的兩聲叫喚,其實真正讓她清醒的,是他那行雲流水、優雅動人的鋼琴樂章。



  迷迷糊糊間,認清正在彈奏鋼琴的人,她訝異地彈跳起身,又在瞬間因為腳麻而顛簸。



  他沒有停下演奏,僅調動了視線望向她,在間奏間撥空問:“你沒事吧?”語氣聽不出關心,只是單純的隨口問問。



  “沒事。”她有點狼狽地強迫自己站立。



  “為什麽一大早來音樂教室打盹?”



  “我……”對於他的問話,她沒有很專心,因為他演奏的音樂,比他的人更吸引她。



  她楞楞的往前走,走到鋼琴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上,搭配那余音繞梁的細致音符,像有致命的魔力,牢牢地攫住她的視線。



  “同學?”



  她置若罔聞。



  “同學!”他停下了彈琴的雙手。



  她還傻傻的問他:“為什麽停下來?”



  “什麽?”他難得地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她看看鋼琴,然後看看他。“你不彈了嗎?”



  “你懂音樂?”



  “不懂。”



  “那你是……”他哭笑不得。



  他們沈默了好半晌,沒有音樂,她終於把註意力放回他身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她不覺得自己很失禮,因為她知道他也正在這樣做。



  不同於同年齡十三歲的男孩子,可能是因為家教良好,或是學習音樂並參加過多場比賽的熏陶,他的氣質很沈穩內斂,站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下,更顯得優雅而高貴,擁有一股尋常人所沒有的風範。



  近距離一看,發現他不只長得俊帥,那飛揚的兩道眉更添個性,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充滿了迷人的自信,嘴唇薄厚適中,讓人看了會忍不住很想親吻。



  如此集優點於一身的男人,簡直是個禍害。



  陳日恆看著她,看不清她的眼中究竟是對他有著迷戀抑或者純粹發呆,他放棄思考,直接用問的比較快。“同學,你是特別來音樂教室等我的嗎?”



  將思緒收得乾凈不剩,她點頭如搗蒜。



  他那黑鉆般自信的瞳仁中飛掠過一抹失望。“你也愛慕我?”



  “你一定要問得這麽直接嗎?”



  然而,他卻像是突然失去與她對話的耐性,轉身欲離。



  東西都還沒交給他,怎麽能讓他就這麽走了!君羊耳卯獨家,她急急跟上,想也沒想的就拉住他的制服衣角。



  被她拖住步伐,陳日恆回過頭的眼神更冷了。



  她才沒空管他開不開心,她也壓根不在乎,趕快從書包內掏出一封信塞進他手裡。



  “拿去!”



  “這什麽?”



  “反正不是我要給你的就對了。”話落,她拍拍屁股,瀟灑的離去。



  只不過,事情並未到此結束,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很快的,就在當天下午,得到了那封情書的回覆,而且還是陳日恆本人親自到她班上公布的。



  “黃瀚儀!”



  當陳日恆手裡捏著很眼熟的大紅色信封,表情稱不上溫和有禮的一路從走廊進到她教室內時,觀看的群眾很迅速的往兩旁排開,讓他得以通行無阻,在他們的臉上,除了帶著對陳日恆的崇拜,還有看熱鬧的興致勃勃。



  能近距離看見陳日恆,樂翻的,只有她那群罪魁禍首的好友們。



  “什麽叫反正不是你要給我的?”他將看過的信物歸原主。



  “就真的不是我……”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怞出信紙,快速掃閱到最後的署名,然後尖叫:“啊——”



  她驚悚的表情,讓他也對這封信起了疑心,但他還是把要講的說完,“如果你的文筆那麽差,就不要用寫信的……”



  但她根本沒心情聽他說教,馬上轉頭將怨恨的目光瞟向好友們。“是誰寫的?快點給我老實招來!”



  一竿好友全縮成一團,誰也不敢自首。



  “黃瀚儀!”陳日恆被她猛然狂飆的怒火給嚇到了。



  “別吵,不關你的事!”她回頭吼他,在他面前把情書給撕成碎屑。



  其中一位好友鼓起勇氣,怯怯的解釋:“瀚儀,對不起啦……我們只是想……”



  “沒種送情書給陳日恆,沒關係,我幫你們送了;沒膽寫自己的名字,沒關係,我的名字可以借你們用,但是情書裡面一堆錯字就太過分了吧!”



  身為書蟲的她,愛看書是天性,文筆好歹也磨練得拿過幾次作文比賽冠軍,她絕對不能接受有自己署名的文章裡有一堆錯字!



  好脾氣的她,對這種事情特別介意,特別容易動怒,身為她的朋友,難道不知道嗎?



  “你……”見事情變得難以收拾,陳日恆只好更換角色跳出來當和事佬。“算了,你不要太介意……”



  “怎麽可以不介意?”她氣怒怒的瞪他一眼,開始劈里啪啦的教起國文改錯字。



  ““傾慕”的“傾”是“傾倒”的“傾”不是“頃刻”的“頃”,“暗戀”的“戀”跟“變”差很多好嗎?笑容“如沐春風”怎麽會是“木頭”的“木”!還有“偶像”的“像”有人字旁,不是“大象”的“象”。”



  她氣喘籲籲的糾正一長串,大家佩服的不是她的改錯能力,而是她只看過情書的內容一遍,就能把寫錯字的部分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拜托!錯字這麽多還敢給我寫情書,這是誰寫的?”她雙手擦腰,活像母夜叉,將目光定在其中一位好友身上。“宣宣,你的國文造詣最差,一定是你對不對?”



  “我……”被點到名的宣宣都快被嚇哭了。



  陳日恆出言相勸,“黃瀚儀,你冷靜一點……”俊容嚴重扭曲,某股壓抑的情緒就快要被撐到極限。



  “你一定笑話我很久對不對?”她自顧自的說:“看到這種情書不要說會有好感了,不吐血才怪!”怒顏再度沖向好友們,“你們想要讓陳日恆留下深刻印象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啊!”



  “瀚儀,對不起啦!”見好友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大家趕緊腳底抹油,落跑得乾乾凈凈。



  “給我站住!我要跟你們絕交啦——”



  陳日恆的爆笑聲,和黃瀚儀的怒咆聲,形成了極大的對比,為這則校園話題增添轟動的尾聲落幕。



  那天,她紅了。



  不僅是因為讓陳日恆親自到班上回覆,還是因為她被陷害得很徹底,瘋狂發飆後,卻又意外的得到陳日恆的青睞,從此成了在校生中唯一一位得以親近他的女性朋友。



  因為那場意外,換得了陳日恆這樣一個優秀的好朋友十五年,有的時候想想,或許她反倒還應該感謝那群國中朋友。







第六章




  日光,透過手工精致的薄紗窗簾,溫馴的撫照在黃瀚儀白皙的側臉,吻醒她那緊閉的雙眸。從回憶的夢境中怞離,她翻了翻身,平躺在雙人床上,睜開眼看向白色天花板。



  耳邊,鬧鐘秒針讀秒的滴答聲不斷,她擡手抹臉,調眸看了眼時間,早上九點半,肚子餓了,但她還想賴床,全身的每一根骨頭都還懶洋洋,她擁緊松軟的棉被,賴在床上翻滾,不過,突如其來的一陣咖啡香,自未闔掩完全的門扉縫隙闖進她的鼻息間。



  她楞了楞,趕緊跳下床,出臥室奔向小廚房,掀起廚房口的珠簾。



  珠簾被撥開的清脆聲響,打斷陳日恆正忙於煎荷包蛋的專註。



  站姿閑適的他右手正拿著鍋鏟,左手扶在瓦斯爐旁的流理臺面,帥氣的臉龐帶笑,“早。”嗓音清潤低沈。



  黃瀚儀攏攏淩亂的頭發,側倚門沿。“你昨晚睡這裡嗎?”



  “嗯,睡你旁邊。”



  “幾點醒的?”



  他將色澤飽滿的金黃色荷包蛋置入盤中,邊答:“八點半。”



  “這麽早?”



  “想準備早餐給你吃,還好早起了,你家冰箱裡什麽都沒有。”所幸他夠時間出門采買。“我去了一趟附近的生鮮超市。”



  “幹嘛這麽麻煩?”她咕噥,“你這樣隨意亂走動,不怕被認出來?”



  “就說認錯了,大部分的人都會相信。”因為沒人相信聞名全球的鋼琴天才竟然需要親自上生鮮超市買食材。



  陳日恆關掉瓦斯,到一旁拿起先前烤好的四片吐司,分別夾入荷包蛋、培根、新鮮生菜,擠上美乃滋。



  黃瀚儀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唇角輕揚,出聲道:“蛋……”



  她才起個頭,他就悉知地幫她接下,“蛋黃沒有全熟,你放心。”



  眸彎笑,她滿意的點頭。“還是你最了解我。”



  他含笑原眸瞟她一眼,手裡忙著將自制三明治切半,插上牙簽以防散開,接著又順手在掛架上取出兩只馬克杯倒入剛煮好的黑咖啡。



  黃瀚儀凝視他為她準備早餐從容的模樣,突然心有所感地嘆笑,“有你這個好朋友,我真是好福氣。”



  “你現在才知道啊?”他挑眉,好似在責怪她領悟的太慢了。



  走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兩杯咖啡,她問:“如果讓你住下來的話,我除了有早餐可以吃之外,還有哪些福利?”



  “隨時供你差遣。”



  “你這趟回國真的能這麽悠哉?”她質疑。



  “對啊。”將兩盤早餐放上餐桌,他替她拉開一把餐桌椅,自己則繞到她對面入座。



  “可是說到差遣……你上街實在是太招搖了,若要你跑腿的話也挺麻煩的。”她故作認真的思索,拿起三明治大口咬下。



  “Kelvin也可以供你差遣。”



  “怎麽?”黃瀚儀失笑,“買一送一嗎?”



  “你明明很喜歡有我的陪伴。”而他也一樣。



  眸光微斂,她低喃:“我是喜歡啊……”但如果連這也變成習慣,那就不好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他二話不說,馬上掏出手機要傳簡訊通知Kelvin,他不跟他一起窩在飯店了。



  見他如此積極,她有些不知所措。“等等,你真的要拋棄kelvin跟我一起住嗎?”



  陳日恆邊按發送訊息,邊道:“跟他住又沒跟你住來得開心。”



  望著他,她勾唇淡問:“跟我住真的那麽好嗎?對你來說,我真的……有那麽好嗎?”



  陳日恆驀地抬頭,看似玩笑卻又認真地說:“難道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他的眼神中,有著令她無法自拔的誘惑。



  “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啊!”



  那溫柔的神情,深深地撞進她的心窩,刺刺的、麻麻的、癢癢的,她擡手壓住胸口,企圖掩飾那股紛亂。



  半晌過後,她低聲開口:“日恆……”



  “嗯?”



  “為什麽……選擇我當你永遠的好朋友?”



  他望向她尋求答案的眼神回答:“因為你很特別。”



  “我很特別?”她緩聲咀嚼,不解地搖頭,“我不覺得我有哪裡特別。”



  “你很單純、很直率,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單純?直率?呵,像我這樣的女人,有一堆。”這不能算是理由。



  陳日恆頓頓,發覺她對這個問題特別的認真。



  “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才會讓你認為,只有我能做得到,才能當你永遠的朋友。”



  “你怎麽了?”他凝眸,“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只是……”看著他的眼,她有些退縮,“好奇。”



  “就這麽想知道?”陳日恆揚笑,卻不甚自然。



  黃瀚儀沈默垂首,默默地端起馬克杯啜飲咖啡,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他如是說:“因為你不會愛上我。”一開始,的確是因為這個原因。



  僵了僵,她品嘗咖啡的唇瓣用力一抿,陳日恆煮的黑咖啡好喝在於苦澀後的回甘,但她卻因他的話而頓時像失去了味蕾,連一點點的甘甜都感覺不到,劃算在她唇齒間的濃郁,只嘗到深層的苦澀,而她怕極了這樣的苦味,被嗆出了泛紅的雙眼。



  你不會愛上我!多麽簡單明了的一個理由。



  他之所心會這麽說,是因為他從來就不知道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在扮演著抹去他們之間可能性的幕後黑手,總是有意、無意地告訴她,他們是最適合當朋友的男人和女人,他們不會有愛情的發展性。



  而這樣的他,就更不可能會知道,他們的友誼,是早在十年前,她以失戀徹底傷透的心,狼狽換來的。



  為什麽和前男友分手時,都能麻木無感的她,現在卻只因為他的一句話,胸口便隱隱浮起熟悉的疼痛?



  到頭來,他們終究——只能是朋友。



  咬緊牙根,黃瀚儀逼回眼眶的氤氳,微笑抬頭。



“是啊,我不會愛上你的。”所以他也不會知道,她曾經愛過他……



  陳日恆無法確定心中空洞的感覺是怎麽了?聽見她說不會愛他,自己並沒有因此而松一口氣,反而……



  他匆匆擡眸,撞見她臉上深斂的淺笑,被她那閃爍的眼角給抓住思緒——曾幾何時,在她的臉上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像是受傷了,笑比哭還悲傷,群耳卯獨家,他蠕動著嘴唇,卻遲遲只吐出她的名:“瀚儀……”



  “留下來吧,和我一起住。”黃瀚儀淡淡的笑容,帶著不言而喻的包容與接納。



  “不是說和我住的時候最輕松愉快嗎?”她舉起馬克杯,與他的相碰。“祝我們同居愉快,好朋友。”



  陳日恆握住杯身的手一震,思緒紊亂的隨口應聲:“嗯,好朋友。”他啜飲一口自己最拿手的咖啡,苦味占滿唇腔,久久不散。



  “我就知道!”余育敏氣憤得拍桌,一聲驚響,引來了餐廳內左鄰右舍正在用餐的客人們側目。



  “育敏,別這樣啦!”黃瀚儀尷尬地拉拉她的衣袖,企圖緩和她的激動。



  但這並無法消彌余育敏勃然而發的怒氣,她甩開她輕柔的拉扯,放下手中的刀叉。



  “薛凱傑對你根本就沒有心,而你,竟然還對他那麽信任?根本就是眼睛瞎了!”



  “你怎麽這麽說……”皺皺眉頭,黃瀚儀覺得委屈,“我已經夠難過的了。”



  抄起桌上的水杯,余育敏喝了一大口,不解地問道:“你好歹也是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怎麽會看男人的眼光那麽差?”

  她小聲反駁:“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有實質上的關係。”



  “好,就算沒有關係,你現在的表情叫難過嗎?”她打量著她平淡的神情,完全不相信。“小姐,你這次灑了多少顆眼淚?”



  鼓鼓頰,黃瀚儀抗議道:“余育敏!什麽叫灑多少顆眼淚啊?說得好像我很冷血似的。”



  “你是啊!”余育敏雙手抱胸,實話實說,“你自己說,和前男友、前前男友……總之,和之前的幾任男友分手時,你有哭嗎?有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哭?”



  “是喔?”余育敏不以為然的挑眉,擺出一副太了解她的模樣。“那你告訴我,你哭了嗎?”



  “沒哭不代表不傷心啊。”她不滿的塞了一大口的豬排。



  “你有傷心?”余育敏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她的胸口。“你確定你有?”



  “育敏……”她再度一嘆,有些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了。



  “不是我愛念你,陳日恆看不出來所以不會這樣跟你說,誰不知道你最聽他的話了,但你好歹也挪出個位置把我的話給塞進心裡去吧?”



  “我沒有不聽啊!”



  “那你明明不夠喜歡那些男人,為什麽還要一試再試?”見她開口,她馬上知道她要說什麽,“你不要再說什麽不試試看不會知道的那種鬼話了!”



  黃瀚儀垂頭,在她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不會心痛的戀愛談起來有什麽意義?”她實在很不想這麽說,但還是忍不住吐槽:“你只是在浪費時間。”



  “我只是……”黃瀚儀還想為自己辯駁什麽,卻發現她根本無法反駁。



  “你只是忘不了陳日恆。”余育敏一語道破。



  “育敏,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和日恆只是好朋友!”



  “你是在說給我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她認真的問。



  她沒有回答她,只道:“總之,這件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說好要當好朋友又怎麽樣?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早在那之前你就愛上他了。”



  她望向她,“你從沒和他說過,對吧?”



  “我……”她咬咬牙,輕聲開口:“這件事他是不可能會知道的。”她不會讓他知道。



  “為什麽?”她不懂,“是他擅自決定要劃清你們之間的界線,現在出現問題了,為什麽要你一個人承受?”



  “問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出現了問題。”她搖頭,“育敏,我只是單戀,既然是單戀,他就沒有責任。”



  “誰說他沒有責任?”講到這個她就氣。“你們關係曖昧的當朋友,把那些明顯產生的情愫全都給框進友誼的圈圈裡,讓你這麽痛苦,都是他造成的!說穿了,就是他太自私!他有顧慮過你嗎?”



  “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太複雜,當不成情人……至少是永遠的好朋友,在朋友欄裡,只要我是第一位,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覺得這樣好嗎?哪裡好了?”這真的太離譜了,怎麽會有她這種傻瓜。“只要你一天不能忘了他,你就沒辦法過你的人生!就算談再多次的戀愛也一樣會失敗,你寧願這樣嗎?你忘記那些男人說了什麽嗎?他們說你和他們談戀愛根本就沒有用心!”



  “我已經盡力了!”她置於桌下的手緊握成拳。“不然還要我怎麽樣?”



  “瀚儀,愛情不是盡力就可以的!”



  “我會忘了他!”



  余育敏抿唇,望住她。



  “我會忘了他,會找個值得我愛的人,用心支經營感情,我會找個能讓我忘了他的人,或者……找個很愛我的人,願意包容我一輩子的人……”



  余育敏低嘆,“你真的可以做到嗎?真的願意這樣過?”



  “對,我可以,我可以過得很好的。”



  “算了……”擺擺手,余育敏眉頭深鎖的表情,黃瀚儀知道自己很不應該,老是讓好友替她躁心,她也很不願意這樣,只是……



  童話故事很美好,她筆下的男女主角也總是能擁有幸福美滿的愛情,因為故事是用來投射人們心靈的寄托、渴望幸福的縮影,然而現實,卻往往不如人意,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自己一輩子最愛的人結婚,但能有個學期於心的摯愛,又何嘗不該滿足了?



  “育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讓好友為她的事這麽煩惱,她真的感到很抱歉。



  “對不起。”



  “把那王八蛋的手機號碼給我。”她突然向她伸手。



  她楞了楞,“誰?”



  “當然是那個劈腿又甩了你的渾球。”



  “你要做什麽?”



  “當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訓他一頓啊!”她瞪大眼,一臉氣憤難當的模樣。



  她被她的表情給逗笑,忙搖手。“別鬧了。”



  “誰在跟你鬧?”她一臉嚴肅,“我是很認真,她欺負我姐妹,我要他身敗名裂。”



  “不用了啦,我昨天已經把他的手機號碼給刪掉了。”



  “真的?”她的手仍然伸著。“我不信,我要檢查。”



  黃瀚儀邊笑邊掏出手機,還當真要給她檢查,拿到一半,鈴聲突然響了,她反手接起電話。“喂?婷婷啊……”



  晚上十點,陳日恆頻頻望向客廳墻上的時鐘,在電視機前走來走去,就連此時撥放的世界音樂公演會的畫面也移轉不了他內心的煩躁。



  他像個等候女兒返家的父親,眼看規定的門禁時間到了,卻遲遲不見女兒回家的身影。



  當家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陳日恆連忙迎向門口去,一顆心也沒由來的因此而恢複寧靜。“你回來了!”他望著她低垂的頭問:“你去哪裡?怎麽這麽晚?”掛心的口吻這回又變得像個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黃瀚儀什麽也沒說,站在家門玄關靜默了一段時間後,才緩緩的抬頭。



  陳日恆馬上就看見了她左臉頰上那道明顯的紅痕,緊張的追問:“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她撇撇唇,這才幽幽地道:“我幫以前的同學做媒,介紹男生給她認識,沒想到那個男生竟然劈腿,甚至搞大別的女人的肚子,所以……”



  陳日恆不發一語地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客廳坐下後便轉身離開,不久,拿著包有冰塊的毛巾回到她身邊。



  他在她身側中蹲下,輕柔地將毛巾貼上她紅腫的左頰。



  黃瀚儀被動地讓他處理著她頰上的傷,小心翼地輕喚:“日恆……”



  陳日恆嚴肅的與她對望,半晌後才徐徐開口:“即使是這樣,也不該反氣出在你的身上。”



  “她只是……為愛失去理智了。”



  “那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愛為名,恣意的傷害別人。



  垂下眸,她語調輕淡地道:“那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為愛失去理智過。”所以才能說得這麽容易。



  愛一個人愛到痛苦的時候,愛到被掏空一切卻徒留一場空時,再理智的人也會為愛而狂。



  “不只有我,我想若聽到這件事情的人,也會認為是建倉女人太過分,你是無辜的。”



  “我錯在不該把那個男人介紹給她,是我太天真了,雖然是大學時期認識的學長,但我對他畢竟沒有很了解,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應該雞婆。”



  “對,你很雞婆。”



  他毫不客氣的責備,讓她心底一陣難過,沈默了好一會兒。



  “那個女人太傻了,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愛,她該徹底的忘了他。”



  聞言,黃瀚儀的唇角揚起了似有若無的苦澀。“如果忘了深愛的人有那麽容易的話,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為愛傷神的傻子了。”



  他聽不出她話中的含意,輕笑問:“你是嗎?”



  “那你是嗎?”她反問。



  “可能不是,但或許又只是因為我還沒碰到。”



  點點頭,她接過他手裡的毛巾,輕柔地為自己療傷。



  門鈴在這時響了,他們對望的眼神中皆有疑惑,陳日恆壓下她打算起身的肩頭,旋身前去應門。



  “Eric!Oh,I miss you so much!”



  聽見這句有深厚英式腔調的想念,黃瀚儀輕楞,她握著毛巾起身上前觀看。



  “日恆……”映入眼簾的影像,令她詢問的話頓時梗在喉頭。



  一位穿著剪裁貼身火紅洋裝的金發美女緊緊的抱著陳日恆不放,嬌艷欲滴的紅唇親昵地貼在他的耳畔,拉拉雜雜的說了一長串肉麻兮兮的英文。



  黃瀚儀不解地望著背對自己的陳日恆,她不懂他為什麽沒有推開她,雙手更是很自然的環在那女人纖細的腰際。



  等到那女人終於意識到她的存在,她放開了陳日恆,以儼然一副女朋友的口氣質問她:“你是誰?”



  “我……”錯愕地面對她的質問,黃瀚儀的思緒突然呈現空白,不僅是因為這位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更是因為在看見陳日恆和其他女人擁抱時,內心所引起的抽痛。



  陳日恆回頭,放開環抱在金發美女腰側的雙手,以低醇的英文解釋道:“她是瀚儀,我的好朋友。”



  金發美女並未因此而緩下敵視的神情,繼續追問:“為什麽她在你家?”



  “事實上,這是她的家。”



  金發美女訝異的拔高音量,來回地望著他們。“你和她同居?”



  “對,要這麽說也可以。”



  陳日恆的坦承,令黃瀚儀微痛的心窩松了松,她聽見他介紹:“打聲招呼吧,她是賈絲汀。”



  “你好。”勾勾唇角揚笑,黃瀚儀頗有禮貌地打招呼。



  但賈比汀壓根沒有理會她釋出的善意,一逕地追問著陳日恆:“你怎麽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你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賈絲汀,你冷靜一點。”



  對於眼前的一切,黃瀚儀選擇沈默應對,她靜靜的望著陳日恆,看見他充滿歉意的眼神,和對賈絲汀無理取鬧的縱容。直到賈絲汀說出的一句話,徹底地挑起了他的怒氣。“這個女人既沒姿色又沒物質,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會跟她當好朋友,她根本連當你的朋友都不配!”



  “賈絲汀·鄧肯,夠了!”



  這聲怒喝,令賈絲汀美麗的臉上滿是錯愕。“Eric?”



  “我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裡,你要來找我沒關係,但如果你再繼續用言語羞辱瀚儀,就給我滾出去!”



  沒被大吼過,也沒看過陳日恆生氣的賈絲汀,雖然很不滿地他竟然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東方女子對她發脾氣,但也不敢再造次,收起劍拔弩張的態度,說話的語氣變得柔軟許多。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嘛……”



  不只是賈絲汀,就連黃瀚儀也被他的怒氣給嚇到,她沒想到,一向不對女人動怒的陳日恆竟然會為了她大聲的責備一個外國女人。



  緩緩怒色,陳日恆語調仍沒好氣的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我問Kelvin的。”



  那個家夥,竟然這麽輕易的就說出他的行蹤!



  “我是特地來臺灣找你的。”



  “你最近都沒有演出嗎?”



  “原訂下個月的小提琴演奏會,我推辭了。”



  “那是一個大好的演出機會,你竟然不懂得把握。”



  “我擔心你真的會在臺灣長期定居,不回英國了。”



  “臺灣才是我的國家。”



  “那我跟你留在臺灣。”



  “你不需要為了我這麽做。”



  賈絲汀走上前輕輕牽起陳日恆的手,“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陳日恆沈默不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只是……”她想說些什麽,但見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眼神受傷的瞅著他,而後知錯的轉而向黃瀚儀道歉。“對不起,剛剛不該這麽說你。”



  壓下胸口鼓噪的疼痛,無聲望向陳日恆側臉的黃瀚儀朝她點了下頭。



  “我們出去談吧。”回頭看了看黃瀚儀,陳日恆嗓音溫和的開口:“我出去一下,等等就回來。”



  “好。”她應聲,目送他和賈絲汀一同離去。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10-21 22:47:47 |只看該作者

回覆 #2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七章




  你怎麽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想起賈絲汀剛剛說的話,黃瀚儀的心被緊擰成團。她困難地呼吸,呼出滿腔酸意,淚水在同時進占了她的視線。



  原來,她不是不再痛了,而是這幾年他們聚少離多,就算知道他又交了女朋友,也因為沒有親眼看見他和其他女人親密的互動,所以還能一笑置之。



  這麽多年,人、事、物都變了,只剩下她內心真正的感情,還被塵封在原地,等候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期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是一個愛情的說謊高手,可以面不改色的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可以很堅強的尋找感情稀薄的寄托,可是超載的情感,早已溢出心湖許久,只是她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余育敏對她說的話,她何嘗不懂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固執地尋尋覓覓,就連受傷、被傷害了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就知道——沒有人能取代他,讓她如此的深深愛著。



  抹去眼眶的氤氳,黃瀚儀回到主臥室,拿出藏在化妝櫃最底下抽屜內的照片。



  “我該接受母親安排的時候了吧?如果那個對象真的能夠體諒我的話,或許,我就能夠擁有表面的幸福,過一輩子……”



  靜謐的公園,只剩下入夜不成眠的零星過客走走停停。



  陳日恆領著賈絲訂在公園的角落落坐,並肩倚著長椅背,他久久都沒說話,聽著賈絲汀一味地報告自己的近況。



  “你怎麽了?”她會主動問,並不是因為發現陳日恆的不對勁,只是覺得唱獨角戲很無趣。



  勾了勾唇,他應答:“沒什麽,只是要想事情。”



  “在想什麽?”



  我猜,你又再為明年kelvin幫你安排的幾場演出苦惱了嗎?



  我猜,你不是在苦惱著要怎麽好好的表現,而是在想著要怎麽減少加演的場次對吧?



  陳日恆側首看向賈絲汀,腦海裡卻浮現黃瀚儀的身影。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他的思慮,有什麽異樣都逃不過她的眼,她從來不會問他發生什麽事,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有很多事情無需多問,她總會說出他心中的疑惑,然後像個討賞的孩子,期待聽見他的肯定,最後再理所當然的挺起胸膛,大言不慚的說因為她是他的分身。



  正因為她是如此的懂他、知他,所以他會有很多女朋友,但紅顏知己只會有一個,在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取代得了她。



  但是……



  “我在想……我的確是說過喜歡你……”



  聽見他說喜歡,賈絲汀欣喜若狂的連忙握住他的手。“Eric,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但當初我不是不喜歡你才拒絕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怕你得到我後,就會失去對我的興趣。”



  她打聽過,知道陳日恆之前交往過很多女朋友,但幾乎每任都是交往沒多久後,就因為不適合而分手了。她很清楚綁住他的心並不容易,而且心高氣傲的她又擔心自己會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當初才會擺出那樣的高姿態,希望能顯現出自己的可貴。



  陳日恆淡淡地看著她極欲挽回他的心急模樣,輕聲說:“那都不重要了。”



  “Eric,”她不解地望他,試探性地問:“你那……原諒我了嗎?”



  “也沒有什麽好原諒的。”



  “那我們……”



  凝視著她深邃的雙眸,緩緩拉開她握住他的手。“賈絲汀,對不起,我想我是錯了。”



  一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敢問,再度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我想你那時沒有答應我是對的,我不值得。”



  “我那時拒絕你只是……”什麽叫他不值得?他可是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鋼琴家耶!不然她怎麽會為了他特地追來臺灣!



  “賈絲汀,難道你還不懂嗎?”他低語,“錯的是我。”



  她疑惑的看著他,內心有股力量排斥去分析他話裡的含意。



  “我沒有真正喜歡過你。”那時,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欣賞她,他已經不記得了,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你……”聽到這樣隱含拒絕的話,令向來驕傲的賈絲汀無法接受,滾滾的怒氣頓時洶湧而至。“你到底當我是什麽?喜歡的時候就來追,不喜歡的時候就趕快甩掉,怕我黏人嗎?”



  “如果你想打我一巴掌,那也是我應得的。”



  她怒瞪他,高高的揚手,真的巴不得狠狠的賞他一巴掌,但高舉的手卻在空中氣憤地顫抖,遲遲未落下。



  陳日恆靜默地等待接受她的憤怒,不過那預期中的一巴掌,最後卻沒有出現。



  賈絲訂紅了眼眶,別過頭不肯再看他。



  動手打人是不智的舉動,她就是舍不得,打不下去!



  在賈絲訂轉身起立的那霎時,陳日恆的眼神變了,他微仰首望著她倔強的背影,驀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緊緊地握著拳,勉強地平穩語調。“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你說……瀚儀嗎?”



  “對,那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輸給她,叫她怎麽甘心?



  他擰眉,“賈絲訂。”



  “你愛她嗎?”



  “你和她是朋友。”



  “這只是借口……”他為了她說壞話而生氣,況且他的眼神已經洩漏了他的真心。



  “賈絲訂,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什麽也無法為她做。



  緊咬住下唇,她差點就要因為他的這句溫柔道歉而落淚了,便她不願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她沒有被甩!



  背對著他,賈絲訂趾高氣昂的道:“算了!你等著,害我白跑這一趟,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話落,她頭也不加地離開,盡管再怎麽憤怒,踩著高跟鞋的腳步,依舊像尊貴的女王。



  陳日恆在她離開公園後沒多久跟著離開,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賈絲汀時的印象。



  那時,她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小提琴新秀,在公演彩排練習的時候,有幾個音節一直拉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指導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一滴眼淚,緊緊咬著下唇,即使眼眶紅得像兔子,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準自己哭出來,直到排練順利結束,才一個人躲進休息室內嚎啕大哭。



  賈絲訂面對挫折指責時的倔強,像極了某個人,像極了那個他擱在心頭總是放不下的家夥。



  他那時之所以說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像極了瀚儀嗎?



  陷入深思的陳日恆,沒有馬上發現黃瀚儀在門內玄關等候的身影,脫去外出鞋後一擡頭,才乍見她滿布未知情緒的神情。



  他收起思緒,輕笑。“怎麽了?”



  “沒有啊。”低低搖頭,黃瀚儀走向前,什麽話都沒說就抱住了他。



  她的擁抱,紮紮實實地撞進了他的心。他們不是沒有擁抱過,但不知為何,這次的感覺,不似以往。



  “瀚儀?”他擔心地問:“臉頰還痛嗎?還是……賈絲訂的話傷了你的心?”無聲嘆息,他拍拍她的肩。“她是無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



  “那是怎麽了?”



  “我只是累了。”依靠在他的胸前,她內心的煎熬,他始終感覺不到。原本以為,自己是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現在才發現,對他的感情,從來就只有忘與不忘的問題。



  “你真的要去相親?”電話那頭,余育敏第三遍確認。



  獨自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黃瀚儀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潮,堅定的點頭。



  “對。”



  “為什麽要這麽想不開呢?你又不是沒人要,非得在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給推銷出去嗎?”



  “我沒有想不開,我媽很早就跟我提這件事了,只是我一直拖延,現在很好呀,我決定要重新開始。”她說得胸有成竹。



  “你確定這個對象一定適合你嗎?”



  “我看過照片,他得斯斯文文的,是我會欣賞的類型,職業很優,聽說是個醫生。”不過是幫動物看病的獸醫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麽跟陳日恆說?你沒告知他就突然去相親,他知道了之後,八成又要生氣了。”上次交男友沒讓他知道,兩個從就吵架了。



  “我會好好跟他說的,我想他應該會祝福我。”



  “會嗎?”余育敏很懷疑。



  “我相信他會的。”他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呢?身為我的好友,不給我祝福嗎?”



  “就因為是你的好友,我才沒辦法祝福你,知道你的最愛是誰,怎麽可能還鼓勵你去找尋一個不屬於你的幸福,你這樣怎麽可能會快樂呢?”



  “我會快樂的,我是說真的。”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跟陳日恆坦白嗎?當永遠的好朋友,真的沒關係嗎?”



  沈默了片刻,黃瀚儀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輕聲開口:“如果可以,我倚望日恆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我心裡空間有多重要,那樣拉扯著心臟,輕輕撩撥就會疼痛的重量,如果讓他知道了,一定會感到負擔的。”



  “那你呢?負擔著這份重量的你呢?”



  “我沒有關係,我會好好的。”



  那頭,余育敏還想說些什麽,但她才剛起頭,黃瀚儀就瞧見了相親對象準時於約定時間走進咖啡廳。



  她朝正東張西望找尋她的相親對象招了招手,在切斷電話前,匆忙地對余育敏道:“他來了,祝福我吧,等結束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喔!”



  長相斯文的齊文偉,擁有健康的膚色和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整齊俐落的黑短發,幾縷留海掉在額頭上,挺直的鼻梁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他的穿著乾凈優雅且不失沈穩。



  黃瀚儀實在很想問母親,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麽優質的相親對象?歐巴桑八卦社的社長,除了挖八卦,竟然也有挖寶的能力。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齊齊文偉朝她頷首並在對面的座位坐下。



  “你好,我是……”



  金框眼鏡下的好看雙眸迷人地彎著笑,齊文偉接話:“我知道,你是黃伯母的女兒。”



  “黃伯母?”



  “對,你母親常常會帶你們家的紅貴賓COCO來我的診所。”



  “COCO很常生病嗎?”自從邁入二八大關後,因為怕母親會催促她趕快找對象,所以很少回家,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COCO了。



  他揚起好看的笑容,解釋:“沒有,它很健康,只是黃伯母有的時候帶它散步,會順路帶到我的診所讓coco和其他狗狗玩。”



  “順路?”哪裡順路了,他的診所跟他們家根本就差好幾條街,媽的心機還真重啊!



  “嗯,我聽黃伯母是這麽說的。”



  黃瀚儀尷尬的笑了笑,“她當然知道要這麽說……”他也真是單純,竟然完全不覺得奇怪。



  “我聽伯母說你是個寫羅曼史的作家,而且很有名氣。”



  “我的確是寫愛情小說的,不過有沒有名氣那就見仁見智了。”



  “你的筆名是什麽?”



  “咦?我媽沒告訴你嗎?”八卦社的社長居然懂得有所保留?



  他搖頭,“伯母要我等我們見面時再親自問你。”



  “這樣啊……”媽也真是的,還真是會幫忙制造機會!“我的筆名叫弦月。”



  “弦月?真的嗎?”齊文偉訝異的向她確認,見她點頭,喜出望外地說:“我妹是你的超級粉絲,你的每一本書她都有買。”



  “真的啊,哇,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嗎?或者是我可以幫她拿書來給你簽名嗎?”



  “可以啊!我很樂意。”她笑著點點頭。



  “雖然我沒有看過你的書,但常常聽她說你的書有多好看多好看,有的時候還真會覺得有點煩呢?”剛剛在應對上還有些緊張的大男人,現在似乎放松多了。



  “呵呵……”



  兩人的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了,他們從工作聊到家庭,聊到興趣和休閑活動,甚至是愛情觀:黃瀚儀意外的發現,他們竟是如此的投機,一點都不像初次見面,很快的就如同朋友般無話不談。



  時間轉眼過了四個小時,他們卻越聊越起勁。



  “我真的不相信像你這樣的條件會沒有女朋友。”身材高、收入高、EQ高,外加愛小動物、很有耐心,好歹也是醫生頭銜,這樣的男人竟然單身?



  “老實話,我每任女友都抱怨我愛動物勝過於愛她們,但小動物們真的的很可愛,不像人心那麽複雜,它們單純簡單,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無條件的回報依賴。”齊文偉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言:“我想我這輩子是註定是“一心二用”了,所以也不期望會有哪個女人受得了我。”



  他的話,正中黃瀚儀的思緒,望著他的眼神微楞,她細細呢喃:“一心二用嗎?”



  “其實我也不相信,瀚儀小姐你沒有對象。”



  她輕勾笑,毫不隱瞞地直說:“我有啊,但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嗎?”齊文偉心思細膩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剛過去嗎?”



  黃瀚儀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為什麽不和自己真正愛的人一起,而是選擇和我相親?”



  “因為我是單戀啊,單戀是沒有結果的。他不要我的愛情,所以我們……”她擡手比了一個大叉叉。



  齊文偉點點頭表示了解了,不再追問。



  怕氣氛尷尬,黃瀚儀主動問:“你之前有相過親嗎?”



  “沒有,本來想單身也沒有什麽不好,可是……”



  “可是?”



  “可是黃伯母一直跟我說你是個好女孩,而且還常常會跟我說一些你以前的事,又拿了你的照片給你看,所以我就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願意和你見面。”



  “她當然會說我是個好女孩,因為她是我媽啊!”這是當媽媽的天性。



  “不是的,你真的很好。”



  “被你這樣稱贊我會不好意思耶!”她害羞的攏了攏頭發。“不過,你說我媽和你說了一些我以前的事,是什麽啊?”



  “也沒有什麽,就是你以前拿過很多作文比賽,寫作之路的過程等等,都是好事。”



  “真的嗎?”她狐疑的瞇了瞇笑眸。



  “嗯……伯母琮說你是個音癡,不過那個沒什麽的,我對音樂也是沒概念,還有就是……她說你的情路很坎坷,她很替你擔心,大概就是這樣了。”



  “對呀,我媽說的都是事實。”她很快忘了以前的她,是個連基本的五線譜DO RE MI FA SO都分不清楚的音樂白癡,但因為和陳日恆在一起久了,常常聽他說有關音樂的事,希望身為他朋友的自己可以多懂一些,她認真的偷偷學習過。



  見她眼神黯淡了幾分,齊文偉問:“瀚儀小姐,你怎麽了嗎?”



  擡眸,她故作沒事,依舊開朗。“沒什麽。”



  “不知道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我說這種話會不會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高興我來了,能認識你,我很開心。”



  “我也是。”她回以燦爛的一笑。



  彷彿像是得到鼓勵般,齊文偉鼓起勇氣,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約:“瀚儀小姐,請問你還願不願意再和我見面?”



  回望他誠摯的眼神,她很快應聲,“當然願意啊!”



  聽見她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氣,笑得像個靦腆的大男孩。



  看著這樣的齊文偉,黃瀚儀默默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又不錯的男人。



  然而,他們都沒發覺,遠處有道視線,一直在註視著他們,那有深意的眼瞳內藏闃複雜卻又極欲隱忍的翻騰情緒。










第八章




  “媽,你搞什麽啊?竟然洩我的底!”



  電話那頭,黃媽媽不滿地怪叫:“什麽叫洩底?我沒跟文偉說什麽。”



  “文偉?叫得那麽親熱,我真受不了你耶!什麽順路?最好是啦!你根本就是特地去的!”



  “唉呀!你這個不知感恩的丫頭!如果我不這麽做,能幫你看緊這麽優秀的對象嗎?你媽我啊,自從聽見蔡太太說那個動物醫生有多好多好之後,Coco第一次生病就帶去給他看病耶!”



  “你確定Coco有生病嗎?”不會是故意帶去的吧?



  不理會女兒的質疑,黃媽媽繼續說:“經過幾次的相處,我發現齊醫生的人品真的不錯耶!個性很好又溫柔!唉呀,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最有愛心了啦!而且長得也不錯,滿帥的!你也知道啊,我和那些婆婆媽媽們平時就最愛聊八卦,總不好讓你嫁個醜八怪,這樣我多沒面子啊!”



  “厚!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啊?”



  “唉唷,本來是希望你跟日恆那小子會開花結果,可惜呀,你說你們只是朋友,也對啦,都十五年了,要有什麽早就有什麽了,不會等到現在。算了,妹妹啊,我們就退而求其次啦!”



  “什麽叫退而求其次?這是我的婚姻大事耶!怎麽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啊?”



  “齊醫生不錯呀!反正你要好好把握就對了啦!你快二十九了耶,再過一年就三十了!優生學啦;優生學!三十歲以前要找個對象把自己給嫁掉,聽到沒?”



  “媽,拜托,結婚又不是論斤兩在賣,要有適合的對象嘛!”



  “你的意思是說齊醫生也不適合你唷?”



  “我沒有這麽說啊!”



  “反正你就聽我的,好好的跟人家交往,齊醫生有的時候是比較害羞,如果進度太慢,你就主動跟他求婚,媽是不會介意的啦!女孩子不用太矜持,知道嗎?這個年頭喔,女生倒追很平常的啦。”



  “媽,你在胡說些什麽啊?”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什麽胡說?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們家族裡跟你同輩的幾乎都已經嫁娶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之前隔壁王太太還說什麽要介紹她兒子給你,可是我看他兒子真的長得不怎麽樣,所以就拒絕了。”



  “媽,你怎麽可以這麽現實啦!”



  “這怎麽可以說是現實呢?哪個做媽的不希望女兒嫁得好呀?”



  “我不想跟你說啦!”簡直就是想把她給嫁掉想瘋了。



  “妹妹啊,媽媽拜托你,你就忘了日恆,好好把握齊醫生吧!”



  “媽!”



  “你雖然沒說,但我都知道啦,你喜歡日恆很久了,當初我也是樂見其成,所以也沒說什麽,但是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啊!你已經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在等一個始終不會回應你的人,難道未來的十五年你還要這樣過嗎?”



  “我也是有很努力的在交男朋友啊!”



  “你的心裡若沒清空,怎麽容納的下其他人?你不要以為我只會聊八卦喔!愛情這種東西啊,我看得多了,所以別再執著了,忘掉吧!”



  她還以為談愛情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但如今知道身邊這麽多親友都為她擔心,再怎麽放不下,她也不應該這樣……



  “好啦,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跟齊醫生好好交往的,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總算能稍稍寬心了。“對了,日恆最近還好嗎?”



  “日恆?他怎麽了嗎?”



  “他最近有去找你嗎?”



  “嗯……沒有。”



  雖然整理出了幾乎變成儲藏室的客房給日恆,但有時候早上醒來,還是會發現日恆睡在她旁邊,如果這件事讓媽知道的話,鐵定會鬧得沒完沒了,所以還是別說了。



  “今天媽媽看報紙啊,那個在拉小提琴叫賈什麽的……反正就是看起來很高傲、很漂亮的一個外國女人啦,她甩了日恆耶!”



  “什麽?”



  “有記者問她和日恆的緋聞啊,她說她和日恆交往過一陣子,但後來發現他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所以就把他給甩了。”



  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



  “她怎麽可以這麽說?日恆根本不是這種人!前幾天她明明還來找日恆,說什麽是為了他特地飛來臺灣的,兩人還出去談過的不是嗎?”



  “唉呀,報紙比我還八卦,你聽聽就好了啦!”



  母親後來又說了什麽,黃瀚儀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滿腦子都在擔心陳日恆,掛上電話後,她本來想撥通電話給他,適巧,家門口傳來開門聲,他剛好回來了。



  “日恆。”



  “我回來了。”聽聞輕喚聲,他溫柔的勾笑,朝她走來。



  “你……那個……賈絲汀……”



  他淡笑,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你也看到今天的新聞了?”



  “沒有,我是聽我媽媽說的。”她望著他,眼神充滿擔憂。“她為什麽要說那樣傷害你的話?那明明不是事實!”



  “瀚儀,沒事的。”他出言安撫她的情緒。



  但她沒辦法冷靜,“她前幾天還來找你,為了你才追來臺灣的不是嗎?”



  “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他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抓住他的手,不容他敷衍的繼續追問,想知道事實。“那天你們出去談了什麽?你真的被甩了嗎?”



  “沒有。”



  “那她為什麽要這樣說?”



  他擡手壓壓她的肩頭。“我沒事的,真的。”



  “什麽叫你沒事?你怎麽會沒事?你是個公眾人物,這樣的緋聞會有負面影響的!”



  “這是我應得的,賈絲汀才是受傷的那個人,承受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我不喜歡她!傷害你的人我都不喜歡!”她甩開他的輕握,不能理解他。“為什麽你要這麽保護她?你就那麽喜歡她嗎?喜歡到就算被她傷害也無所謂?”



  “不是的。”



  “那是什麽?告訴我真相!”



  “瀚儀,是我傷害了她,我的確玩弄了她的感情。”



  “你說什麽?”



  “一開始對她坦言說喜歡她的人是我,但後來發覺那只是個錯誤的人也是我,那天去公園,我跟她道歉,說我對她沒有感情。”



  “你真的只是想跟她玩玩嗎?對她不是真心的?”



  “一開始我是真的以為喜歡她……”他低嘆,淡然地道:“她很美麗,很有才華,雖然驕縱任性,可是也有可愛的一面,在喜歡的人面前,她是個小女人很溫柔,但這些都不是我當初誤以為自己喜歡她的原因……”



  “那是什麽?”



  “我以為自己喜歡她,其實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見了某個人的影子。”



  “某個人?”



  “某個……我一直放在心裡的人。”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別開視線。“老實說,我很害怕。”



  “怕什麽?”她的嗓音微微發抖,她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但剛剛她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一點什麽。



  “怕改變。”



  黃瀚儀望著他,在瞬間紅了眼眶。



  “瀚儀,我……”他回眸,看見她脆弱的神情,胸口隱隱抽動了一下。



  “你不用說了。”她強顏歡笑,“我們有絕佳的默契你忘了嗎?所以你不用說出來,我已經知道了。”



  無法再看著她布滿霧氣的雙眸、酸紅的鼻頭,他轉開視線,低問:“你今天去了哪裡?”



  黃瀚儀柔柔眼眶,坦白的回答:“我去相親。”



  “相親?”他笑不達心地勾唇。“為什麽要相親?”



  她試圖以活潑的口吻打破沈悶的氣氛。“當然是為了展開新的戀情啊!”



  “你才剛結束上一段不是嗎?”他看著她,淡淡的眼神,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你真的那麽渴望愛情嗎?”



  “就算不是非常渴望,也得為擔心我的人著想,我媽真的很希望我在感情上有好的歸宿。”



  “適合的對象是要靠緣分的。”



  “我已經等了好多年了……”等你,也等對的感情。“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會失望那是因為……”



  “我眼光太差嗎?”她苦澀的笑。“那這次應該沒問題了吧?相親對象是名獸醫,長得不錯,個子又高,人品也很好,跟我很有話聊,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應該壞不到哪去。”



  聽她這麽說,不知為何,他的胸臆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悶燒著。“你憑條件再找對象嗎?只憑條件好就能結婚嗎?”



  她擡眸,幽幽地望著他。“那你要我憑什麽?憑感覺?憑真心?你又要說這個男人不適合我嗎?你有沒看過他,怎麽會知道不適合?”



  對!這個男人也不行!誰說我沒看過,今天下午在咖啡廳,你和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聊了一整個下午,我在對街站了很久,我的心莫名的……莫名的……



  陳日恆多想這樣告訴她,但話到了嘴邊,要說出口,卻好困難、好困難。他不能說出口,他們只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就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對!就是憑感覺、憑你的心!”



  他不想打破他們的關係,他害怕改變,害怕未來種種不確定的因素會讓他失去她,他對愛情沒有信心。



  “那種東西我沒有!已經沒有了!現在對我來說,男人只有適不適合的問題罷了!”



  她幾乎是用激動的口吻這麽對他說,其中還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埋怨與哀傷。



  “已經?”他楞了楞,“為什麽?”



  “……”



  “為什麽不回答?”



  退了幾步,她沒有抬頭,沈默了很久,這才開口:“日恆,我們當了十五年的朋友。”那嗓音極輕極淡,不仔細聽,恐怕聽不清楚。“前五年,我可以很容易的就觀察出你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十年,我可以大略的猜出你對某些事情的感受;十五年,不用你開口,我也能很清楚的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麽。”



  “瀚儀……”他上前一步,掙紮著想伸出手卻怎麽也動不了,只能僵在原地,他的心好慌、好慌,好怕她會遠離,好怕現在不抓緊她,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但盡管那麽害怕,他還是無法動彈。



  “那你呢?你覺得你了解我嗎?”她仰眸,輕輕凝視他。“當我皺眉頭,當我心裡很難過時,你都看得出來嗎?當我……愛一個人愛到覺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你能感受得到嗎?”



  他能嗎?



  陳日恆在心裡呢喃自問,他能嗎?他懂她如同她懂他嗎?



  這十五年,他究竟了解了她多少?



  口口聲聲說兩人是分不開的好朋友,他一定很懂她,一定可以感覺得到,但現在他問自己,竟然連一項都沒有把握!



  “你不能。”沒等他開口,她逕自宣判了結果。



  十五年啊!黃瀚儀在心底嘆息,嘆出了眼眶的淚水。



  媽媽叫她要放棄他,放棄了他,未來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做不到;育敏叫她要勇敢,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心,勇敢的告訴他,她究竟有多愛他,愛得多深、多重,可是,她一樣也做不到。



  不能放棄,是因為太愛他了,愛到不知道該怎麽放棄;不能告訴他,是應為太怕失去他,她寧願不要幸福,寧願退而求其次的找別人陪伴,也不願意失去在他心中僅存的朋友地位。



  女人很傻啊,她筆下的每個女人,有哪個不為愛情癡傻?



  從古至今,傻的多半是女人,傻女人不難得,傻男人卻是得來不易要好好把握。她也是個傻女人,所以她不難得,也不值得他為了她放下當初說好要一輩子只當好朋友的約定。



  所以,就這樣吧,她從很早以前就不強求了不是嗎?



  “……我會幸福的。”



  她要他相信她,相信她是對的,相信這次她會幸福,不會難過,不會哭。



  可是此刻她臉上的淚水又代表什麽?那悲傷的神情,要他如何相信?



  黃瀚儀走出公寓大門時,約她出去的齊文偉已經等候在休旅車的駕駛座門前,背微微後倚著車門,身穿休閑裝扮的他,一見到她,馬上露出了陽光卻又不失斯文氣息的笑容。



  黃瀚儀朝他回以微笑,在走近他停車處的途中,忍不住回首往上看三樓的地方,陽臺窗後,陳日恆的身影佇立在那裡,他沒有拉開窗戶,隔著透明玻璃與她相望。



  三層樓的距離,讓黃瀚儀無法看清此刻在他臉上的表情,但想必……不會是笑容。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以前多半會對於她要展開的新戀情給予祝福的,這趟回國卻處處反對,過去十五年幾乎從沒吵過架的他們,甚至還因此多次意見不合。



  她知道他想保護她不受傷害,但他的保護只會讓她對他的感情沈淪的更深,她必須要找個人分散心思,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你真的要和他交往嗎?



  這樣的愛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為什麽?就算沒有愛情,你還有我可以和你作伴啊!



  你可以和我作伴多久?



  一輩子嗎?



  出門前,她以這兩句話堵住他的反對,他沒有出聲回應,而是讓她離開了,現在站在窗邊的他,又在想什麽?



  齊文偉幫她開副駕駛座的門,見她好像是在想事情出了神,溫柔低喚:“瀚儀?”



  “嗯?”她回神,朝他揚笑,坐進車內。



  休旅車駛離公寓外的街口後,齊文偉擔心氣氛太沈悶,撥空伸手轉音樂電台。



  “你還好嗎?”瞟見她有絲愁容的臉色,他關心的問。



  “我沒事。”她搖首,掩去心頭的煩憂。“你要帶我去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帶你去哪比較特別,不過河堤公園有露天咖啡座,那裡風景蠻美的。”



  “聽起來很不錯。”她展笑,表示很有興趣,接著問了一些有關他動物醫院裡阿貓阿狗的健康狀況。



  兩人抵達河堤公園時,傍晚的夕陽西下,斜光的余暉打在露天咖啡座寫著“Jet`aime”的立式招牌上,特殊的紋路設計,讓那字看起來像在輕揚飛舞般隱隱跳動。



  他們找了視野絕佳的一處落座,點了兩杯摩卡和兩塊黑磨巖蛋糕當下午茶點心,當朝日隱沒在西方地平線那端時,咖啡座的中央廣場來了一組樂團,四男一女,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鼓手,唯一的女孩子看起來年紀很輕,大概才二十歲出頭,測試麥克風的聲音既清透又溫柔,她是主唱,樂團的靈魂人物。



  在等待樂團做表演準備工作時,齊文偉問:“你有來過這裡嗎?”



  黃瀚儀搖頭,“沒有,這個河堤公園好像是今年才剛新建設的。”她本來想找陳日恆一起來的,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很多年前,他們曾經來過這片空地,曾經天真的,為這片地命名,她曾經夢想過要在這裡開一間咖啡廳,賣陳日恆煮的咖啡,而店名就是以她最愛的西洋經典電影命名“Some where in time”。



  她還記得,當時在聽完她說的夢想後,他問:“為什麽要賣我煮的咖啡?”



  “因為好喝啊!”



  “只有你才覺得好喝吧?我只會煮黑咖啡。”



  “我不在乎,我就是想賣嘛!”



  “那你等我吧,等我站上這世界的頂端之後,我就放下一切買下這塊地陪你開咖啡店。”



  “說得好像你永遠會陪著我似的……”



  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夢想過,但她不曾奢望會實現,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和生命中應該是最重要的那個人,走上彼此不同的人生。



  “你最喜歡喝什麽咖啡?”齊文偉又問。



  “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



  “那不是很苦嗎?”



  “苦過後,會回甘。”



  “你知道Jet`aime 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



  “Jet`aime的意思是法文的“我愛你”,來,你跟著我念念看……Jet`aime、Jet`aime。”



  “別一直對著我念,會讓我很心動的。”



  聞言,齊文偉臉一紅,對她突如其來的話感到害羞。



  “呵呵,你好單純,以為我在跟你告白嗎?”黃瀚儀輕笑出聲。“Jet`aime是法文“我愛你”的意思。”以前陳日恆教過她,她還記得。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齊文偉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更紅了,搔搔後腦勺說:“我還特地去查過,以為可以賣弄一下,看來是沒辦法了。”



  “謝謝你。”他真的是個很細心的男人。



  悠揚的旋律,輕輕的揚起,樂團女主唱細膩的聲音,伴隨著歌詞牢牢的抓住了黃淑儀的心,讓她的胸口慢慢的、慢慢的縮緊。



  送你一首曲子,我自己寫的。



  她還記得,陳日恆第一次登上世界音樂廳演奏的那一年,他為她做了一首曲子,低緩的旋律時而清脆、時而優雅,不斷的沖擊著她的心湖,無法言語的感動,像洶湧的潮水,堵在她的喉頭,聽他為她彈了五遍、十遍都不嫌膩;在最後的最後,他牽起她的手,與他並肩坐在鋼琴前的座椅,教她彈出一小段旋律,那時她的手顫抖個不停,忍著不讓感動的淚水流下。



  他說,那首曲子是他在演奏會結束的那晚完成的,為了兩天後回國要送給她;他說,他想謝謝她,謝謝她的陪伴,謝謝有她能分享他所有的成就。



  情人都未必能做到如此,更何況是單純的朋友,但他卻說:“要當永遠的朋友是多漫長的歲月,不對你好一點我怕你會跑掉呀!”



  說來好笑,在聽到他說這句話後,她竟然哭得更大聲了,除了先前因為感動而掉的淚水,多半是哀怨他不懂她的心,滿腹的委屈,讓她名為“感動”實則“心痛”的大哭把他給嚇得不知所措,只得一直抱著她,哄到她恢複平靜。



  她的單戀日記,寫了十五年,直到如今,她回頭翻閱,發現盡管再怎麽辛酸,那些回憶裡,仍然因為有他而美麗。她寧願學會默默的放下他,也不願去爭取,就怕會因此而失去他……



  當黃瀚儀跳脫自己的思緒和過去的種種記憶時,樂團的表演已經到了尾聲,齊文偉用擔心的眼神靜靜的凝望著她,不知已多久。



  這次他不是用詢問的,而是很肯定地道:“你有心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笑了笑,聳聳肩。



  她的笑映入他的眼,他的表情倏然認真了起來。“瀚儀小姐……”



  “不是說叫我瀚儀就好了嗎?”她糾正。



  “我知道我們才見過幾次面,我也記得你在第一次見面時說過,你之所以會和我相親,是因為你的單戀沒有結果。但我還是想請你……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她知道他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才將這些話說出口的,在說的時候應該都沒有呼吸吧?



  藏在桌下的手應該也緊緊握著拳頭,臉紅氣喘的表情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少年。



  這樣的男人,真的不壞吧?可以陪她過一輩子吧?



  或許,和他一起,感受他的真誠,感受到他的溫柔對待,她就能將心逐漸清空,讓他進入……



  “你喜歡我嗎?”



  “我覺得你是個好女人。”這個回答背後的含意是:還不到喜歡,但很有好感,因為是個好女人,所以他會試著去喜歡。



  “不是因為我媽媽跟你說太多,把你洗腦了?”她以輕松的口吻問,緩和他的緊張。



  他果真笑出聲回答:“不是。”



  看著他爽朗的笑容許久,她頷首。“謝謝你這麽對我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10-21 22:48:09 |只看該作者

回覆 #3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九章




  兒子,你答應我,答應我一定要站上世界的巔峰,站在那音樂界最高榮譽的位置,代替我站上去……



  我一定要聽見你親口答應我,這樣就算我死了,也才能甘心……



  爸,我答應你,世界的頂端,我一定會為你站上去……



  淺眠的陳日恆自過往的記憶片段中驚醒,那是他最沈痛的回憶,和最無法放下的責任。



  那年,父親接下了卡內基音樂廳的演奏邀約,在搭車前往機場赴美的途中,發生了嚴重的車禍,盡管在送醫急救後一度被被搶救成功,仍然敵不過兩天的危險期,在第二天淩晨過世。



  那起致命的意外,奪走了父親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一生的夢想,更奪走了他極欲登上音樂界顛峰的野心;那始終無法放棄,對音樂的固執,讓他即使是面臨生死關頭,仍不忘要他開口允諾,會盡一切所能地完成他想追求的最高成就。



  如今,事隔八年,他代替了父親登上卡內基音樂廳演奏,卻仍然未能完成當初他做出的承諾——世界首席鋼琴師這個目標的重擔,讓他無法停下腳步,無法顧及其他,唯有不斷的往前邁步,同時舍棄他向往的生活,遠離他想待的地方、想待的人身邊,只為了一圓父親的夢。



  他光鮮亮麗、萬眾矚目,他得到了幾乎無人所及的成就,但卻不知何時才能停下腳步,何時才能放下,他踩著世界的舞臺,卻迷失了方向……



  由門縫竄入的微弱光亮,成為漆黑客戶中的唯一光源,陳日恆起身下床,順便看了一下時間,快十二點了。



  瀚儀現在才回來嗎?



  好男人不該讓一個還不算女朋友的好女人那麽晚回家,這點,齊文偉不知道嗎?



  齊文偉或許是真的不知道,黃瀚儀晚上幾點回家,會讓另一個男人擔心著。



  走出客房,陳日恆看見黃瀚儀獨自坐在沙發內,低斂雙眸,不知正在思索什麽。



  “和他出去開心嗎?”他忍不住問。



  聽問,黃瀚儀擡眸,漾開了一記淺淺的笑容。“開心,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聊。”



  比和我在一起還開心嗎?



  他想這麽問,但又不願再把氣氛搞僵。



  “所以,聊到忘了時間嗎?”



  “我們吃完晚餐後,去海邊看海。”



  “聽起來行程很滿。”他面無表情的說。



  “文偉很用心,約會要吃什麽、要去哪裡,他都會事先做功課。”她淡淡的說。



  “是嗎?”他望向她,看著她臉上的淡笑,低問:“所以,現在的你,覺得很幸福嗎?”



  “幸福……”她低喃。



  幸福嗎?對她而言,在別人身上找尋的幸福,都是模糊的,快樂與不快樂,也都只是不鮮明的情緒。



  “日恆……”



  “嗯?”



  “他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陳日恆的眸光一斂,壓抑的情緒,讓他的表情看起來凝肅。



  “日恆?”



  良久,他問:“那你的回答呢?”



  輕咬唇,黃瀚儀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想……我和他可以……”



  害怕聽見她說願意,他有些急躁的出聲打斷她。“別答應他。”見她不解的眼色,他說:“你想做的事,我都能陪你做。”



  “比如說什麽?”她睨著他,片刻不移,眼神叫人讀不出心事。



  “情侶能做的事,我們不是也都能做?”



  “我們只是朋友。”



  “我們可以擁抱,可以牽手,可以約會,可以一起去想去的,一起看想看的。我不覺得有什麽差別,如果你只是想要有人陪伴,我……”



  “那不一樣,日恆,那不一樣,你始終……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盡管他說得再多,仍是打動不了她。



  “那你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做到。



  “為什麽呢?為什麽你願意做那麽多,只為了拘留我這個“朋友”?”



  “因為你很重要!”他反射性的回答,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激動。



  “那不是理由,不要再這樣對我說了!你不能!你不能!不要再對我說你可以!”



  胸口狠狠作痛,她越說越激動,“擁抱、牽手、約會就算做再多次,那又如何?我們只不過是彼此的朋友罷了!那條界線對我來說太清楚、太明顯了!”



  “瀚儀……”她的眼中,充滿著哀傷,她感到的痛苦,是他帶給她的嗎?



  “你總說我們可以,那可以親吻嗎?可以作愛嗎?你可以永遠陪在我身邊嗎?你可以……和我結婚嗎?這些你可以陪我嗎?可以嗎?”如果都可以,那為什麽他們仍然只能是朋友!



  “我……”他想為她抹去心中的悲傷,想為她收納痛苦,但盡管那麽想,卻仍是什麽話都無法說出口,每當他發現她的難過來自於他,他就什麽也無法為她做!



  “日恆,以朋友身份的你,根本就給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再對我說這樣的話了!”她起身,越過他想回臥房,卻在擦身而過的剎那,聽見他低啞的質問——



  “為什麽我給不了?為什麽我不能抹去你眼底的傷痛?”



  “我想要愛情,我想要因為愛而擁抱,因為愛而依偎,可是,你卻從來都不懂……”



  “你喜歡他嗎?”



  凝聚於眼眶的淚霧,緩緩的自眼角跌落,她緊緊咬著唇,不願哭出聲。事到如今,他竟然還這樣問他!



  他回首,看向她倔強的背影。“喜歡嗎?”



  橫下心,她說:“喜歡,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那愛呢?”



  “……”



  “如果你不愛他,就不要結婚。”他在她身後,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瀚儀,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裡?”



  “維也納,年底我在那裡接了一場演奏會。”



  “你不是說要休息一陣子嗎?”



  垂首,陳日恆掙紮的開口:“我……還是沒有辦法停下腳步,我還沒有做到……”



  “你始終無法停留,對吧?”為誰都無法停留。



  “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她回眸,臉上淚水滑落,仿佛也在她心上劃出一條條傷口。“我只是不懂,到底要做到什麽地步?到底要怎麽樣,你才算是完成你父親的夢想?你不是萬能的!為什麽你要一直勉強你自己?”



  “我答應過他,我答應了他,就要做到。”



  “對,就因為你答應過你父親,所以註定一輩子都無法為誰停留嗎?那你答應過你母親的呢?你答應她要和她一起過的生日呢?你答應過你母親的就不重要了嗎?八年,八年吶!日恆!我可以等,因為我只是你的朋友,沒有辦法要求你為我停下腳步,但你母親呢?你要讓她等到什麽時候?”



  “瀚儀……”



  抹抹淚水,她絕然的別過眼。“你沒辦法給我想要的,我也沒辦法一輩子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原地等你,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你可以和我走!和我一起……”



  “你怎麽能要求一個朋友為你舍棄一切?你怎麽可以那麽自私?我有我要過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這裡,我的家在這裡……”她知道這樣說對他很殘忍,但她無法克制自己的心,因為太痛了。“我不想過四處漂流的生活,你為了履行與你父親之間的約定可以犧牲那麽多,但我不行!我沒辦法為了你,放棄我的人生!”她已經蹉跎了十五年,她沒有自信再這樣過下去。



  放開了她的手,他問:“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你傷透了我的心……”



  她的眼淚,像控訴,一滴滴、一顆顆,都在折磨他,倔強不愛哭的瀚儀,為了他,像要把眼淚流光。



  “這麽多年你還看不清,我的心每次、每次都在為你疼痛,可是你卻一點都不了解我,分隔兩地,連心也不能感同身受,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朋友!”



  陳日恆的胸口,仿佛被一只無情的手緊緊的掐著,他的呼吸不順,起伏變得疼痛,因為她的話、因為真相,讓這麽多年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那些快樂、那些笑鬧、那些無憂,他自以為得到的那些,原來都是用她滿腹的傷心,殘忍地換來的……



  “我愛你啊!太愛你、太怕失去你,所以一直不能說出口,一直害怕被你發現,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要用這種方式逼我說出口?”



  每當他說出“朋友”二字,她的心就被狠狠揪疼,一次又一次。



  他怎麽會這麽的愚蠢?



  為什麽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黃瀚儀旋身欲離,她無法再待下去,剖白的情感,讓她感到無地自容。然而,在打開家門的那霎時,她看見了齊文偉;站在門外的他迎面與她對望,表情有絲不知所措的錯愕。



  “文偉……你怎麽會?”



  “公寓樓下的門是開的,你的手機掉在我的車裡忘了拿,我擔心你需要用,所以調頭回來,雖然你跟我說過詳細地址,但一時忘了是幾號,找了幾層樓,好不容易才……”



  齊文偉知道他應該還了手機就走,也知道不該說這麽多,但她的悲傷,觸動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他無法坐視不管。



  “我們出去吧。”看向那站在黃瀚儀身後不遠處的男人,輕頷首,牽起她的手離去。



  漫無目的的在街頭漫步,黃瀚儀沒有說話,齊文偉也陪著她靜默。



  繞了很多圈,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黃瀚儀住家的公寓樓下。



  “走來走去,又回到了原點,原來不管選擇什麽樣的岔路,終究還是會回到最初的地方。”



  黃瀚儀擡眸,雖然他像是隨口說說,蛤她知道他這句話背後所隱藏的含意。



  “你看起來很愛他,他就是你所謂的“沒有結果的單戀”,對吧?”



  “今天是真的結束了。”把愛說出口後,他們即使仍繼續當朋友,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自然了。



  “你愛他很久了嗎?”



  “十五年,聽起來很久,但一晃眼就過了。”愛情,為什麽沒辦法也輕易的遺忘呢?



  “你花了你眾生的大半歲月在愛他,到對來卻選擇放棄?”他搖頭,沒辦法認同她。“在我看來,你太懦弱了。”



  “我不怕受傷,因為受傷可以擦藥,可是我很怕痛,因為有些疼痛,就算打了麻藥,也不能馬上止痛,每分每秒,都像在忍受淩遲,即使大叫、無理取鬧,也沒辦法因為這樣而得到解脫。”



  “我想,我要收回對你說,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要求。”



  “為什麽?因為我的心不完整嗎?”



  “因為我不希望你放棄。”齊文偉直望著她,好似想逼她面對她的脆弱。“放棄了,現在可能會好過一點,但是,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就算後悔了,也沒有別條路可以走。”



  “路是人走出來的,感情也一樣。”



  “可是我不想……不想再痛。”



  “就是因為覺得非他不可,才會愛他這麽久,不是嗎?因為不是他就不行,所以繞了那麽遠的路,你還是愛他,不是嗎?”他擡手握住她的肩頭,“你從來沒有爭取過,就要放棄,就說不可能,那你不也在為你們之間預設立場嗎?”



  她沒想過,竟然會從他口中,聽見如此赤裸裸的實話,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實,藏在心裡那麽久,一直不敢面對,就怕面對了,必須承認自己的懦弱。



  現在被他一口道穿了,讓她無所適從,莫名的火竄了上來。“你懂什麽!你知道愛一個人有多辛苦嗎?你知道愛一個人,愛到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了,卻仍然不敢讓對方知道的心,是什麽感覺嗎?憑什麽叫我面對?憑什麽這樣對我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因為被我說穿了,所以你感到很生氣,很憤怒嗎?”



  “我……”她根本無法反駁,緊握的拳頭,滿滿的都是不甘心。為什麽他能這麽輕易的就看穿?



  經過一段時間的沈默後,齊文偉才緩緩開口:“我曾經,錯過一生最摯愛的女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你一樣不勇敢,在默默守了我六年後,選擇離開我,只留下一封信,和整整七年的心酸;我遺憾自己發現的太晚,錯過了她,而她則是帶著滿滿的遺憾,離開了臺灣。



  一年前,我偶然遇到回國過節的她,她說她過得很好,交了男朋友,就快要結婚了,她看起來很好,我原來以為,她的選擇或許並沒有錯,我後悔沒有把握她,那是我的責任,留給我一個人承受就好,我真心的祝福她,可要在咖啡店門口分手前,她卻回頭告訴我。



  只要放得下,要找尋快樂和幸福比想像中的還要容易,但曾經深愛一個人,無法和那個人在一起的遺憾,卻怎麽樣也無法從心底抹去,像疤痕一樣烙在心裡,不管十年、二十年,都還會存在。我想,她說的那道傷痕,就是我吧,會跟著她過一輩子。”



  見黃瀚儀認真傾聽,齊文偉遞給她一記鼓勵的眼神,然後續道:“我知道,沒有牢牢把握深情守候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錯,一味的要你勇敢面對,也是太自私了,但我認為……他沒有不愛你,或許他對你的愛,甚至超過你對他的,只是一直太遲鈍所以才沒有發現。既然兩個人都相愛,為什麽要讓錯過來折磨彼此?”



  “可是我沒有信心……”



  “只要不是一個人,信心這種東西,可以慢慢找回來的。”



  她回視他,有些領悟。“你的分心,不是來自於小動物吧?其實,正是因為那樣的分心,所以才會在聽到我說我單戀失敗後,還願意跟我提出交往?”



  他展笑,沒有回答她,只道:“如果那個男人不愛你,我倒是有信心可以和你成為一對心靈契合的夫妻。”



  Kelvin剛打開飯店住房的門,就看見陳日恆狼狽的站在門口,全身濕透了,一雙向來炯炯有神的眸,失去光采。



  他緊張得趕緊四處張望,同時將落魄的人給拉進房,就怕會被別人看見陳日恆這副德性,剛好和最近賈絲汀宣布甩了他的不實八卦消息來個不謀而合。



  確定沒問題後關上房門,Kelvin一回身就質問:“日恆,你到底在搞什麽?”



  “Kelvin……你知道,瀚儀愛我嗎?”



  Kelvin雙手環胸,完全不訝異。“這早就不是新聞了啊。”



  “你知道?”



  “雖然沒聽她親口說過,但她對你的感情真的很明顯。”



  “那你為什麽沒跟我說?”讓他傷她那麽深。



  他現在只要閉上眼,就能看見她哭泣的眼神,看見她眼裡,滿是他新手為她染上的傷痛。



  “因為你一直否認啊!那我還能說什麽?我畢竟不是當事人,不想插手管太多,免得最後惹人嫌。”



  倒入大床,陳日恆擡手壓住雙眼,壓下那被心痛逼出的眼淚。



  “你們怎麽了?”Kelvin走到床邊,“瀚儀跟你說了什麽嗎?”



  “她愛我……她愛我,但我卻一直不知道……不,或許我是知道的,只是我……”



  不願意承認在她眼裡看見的愛意。



  Kelvind床緣坐下。“你害怕改變,對吧?怕一旦從朋友變成了情人,感覺就會不一樣了,你害怕責任,當兩個人決定相愛,就會變成一種責任,說穿了,你只是——害怕負擔她的愛。”



  “我是不是很自私?”



  他毫不客氣的回答:“對,你是混蛋,裝傻了這麽多年,如果瀚儀恨你,也是你應得的。”



  “因為不想談愛,所以,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愛她,總是對她說:你很重要;因為知道我劃定了朋友的關係,所以她也從來不敢多想……只因為,不想負擔她的愛,所以丟給她一個人承受……”



  “逃避了這麽多年,現在終於被迫要面對了,你打算怎麽做?”



  “我不知道。”



  “日恆,你愛她嗎?要不要問問看你自己的內心,究竟愛不愛她?如果不愛她也就算了,但如果你愛她呢?為什麽不敢接受這段感情?十五年,就連夫妻都未必能一起過這麽久,更何況是當一對只能單戀卻得不到回應的朋友?”



  難過的時候,第一個想訴說的對象,是誰?



  快樂得感覺像擁有了全世界的時候,第一個渴望能分享的對象,又是誰?



  不管是悲傷痛苦的時候、寂寞無助的時候、喜悅滿足的時候、苦悶煩躁的時候,記憶裡回首過去,都有瀚儀在身邊。



  不管發生任何事,他第一個想到,希望能陪在自己身旁的人,也只有她。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感到放松、安心;只有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懦弱一點、膽小一點、放肆一點,理直氣壯的認為她會包容他的所有。甚至,當他因為父親車禍過世,整整七天守在靈柩旁的時候,她也無條件地接納了他所有的淚水。



  這些,都是以她傷痕累累的心換來的,他無條件的向她索取想要的,卻也因此失去了——她勇敢對他說愛的勇氣。



  但事實上呢?



  如果對她不曾心動過,如果不喜歡她,當初又何必定下永遠當朋友的約定?何必害怕會失去她?



  如果不愛她,為何在與她聚少離多的八年後,對她越來越想念,眼裡再也看不見其他女人,就算看著,也只是在她們身上找尋她的影子,回國後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一口氣就堵在胸口悶得化不開,甚至最近,嫉妒那個名叫齊文偉的,嫉妒到快失去理智。



  原來,當以不同的角度與觀點去看,就會發現種種事實早已證明,愛她多年的自己竟是那麽的自欺欺人……



  可是,他還是害怕接受了這段愛情,到最後也只會讓她傷心難過。



  淚水,浸濕了陳日恆掩眸的衣袖,他諷刺地問:“要一個沒辦法時時陪在她身邊的情人做什麽?”



  “你可以帶她和你一起走,你們不一定得分開。”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稍早前他們的爭吵,他露出了苦澀的笑容。“這裡是她想待的地方,這裡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生活,在帶給她那麽多痛苦後,我不能再逼她和我一起走。”



  “這是瀚儀說的嗎?說她不願意離開?”



  “是啊……”



  我有我要過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這裡,我的家在這裡……



  我不想過四處漂流的生活,你為了履行與你父親之間的約定可以犧牲那麽多,但我不行!我沒辦法為了你,放棄我的人生!



  他是得到了報應,逃避那麽久,自我保護那麽久,他才是那個最懦弱,最害怕受傷害的人,所以現在,在認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後,才會落得全盤皆輸的下場……








第十章




  郊區外偏僻安靜的“育寧療養院”,打破了一般人的刻板印象,以為它會是幢簡陋黑暗、了無生氣的鬼屋,但實際上,它不僅有著最完善的醫療設備和最頂級的居住環境,還擁有最佳的自然條件,環境優美、空氣清新,非常適合心理上有疾病的患者居住。



  距離上次他親自來,已經隔六年了。



  療養院周區的大樹,隨著季節的變化,都染上了濃濃的秋意,地面上滿是飄落的枯葉,鋪成一條黃金步道。



  將車子停在一處空地,他下了車,看見不遠處推著輪椅的年輕護士,不時地彎身與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聊天。



  陳日恆走了過去,微笑向她詢問:“你好,請問方醫生在嗎?”



  可能是看病患與老人多了,很少有機會看到超級養眼的大帥哥,君羊聊獨家制作,年輕護士一下子楞住了,沒能馬上反應回話。



  “護士小姐?”他有耐性的喚了聲,喚回她的心神。



  “喔……”自知失態的年輕護士連忙點頭。“方醫生應該在他的辦公室,你從這裡進去,進門後上樓梯,三樓左邊走廊的最後一間就是他的辦公室。”



  “謝謝你。”他露出溫和的笑容,朝她頷首,然後依照她的指示往療養院內前進。



  沿途吸引了不少好奇、欣賞和驚嘆的目光,陳日恆已經習以為常,但為避免蚤動打擾療養院的安寧,他加快他的腳步。



  站在掛著“方育賢”名牌的辦公室門外,他禮貌的先敲門,得到允許後才走進去。



  “方醫生,好久不見。”對於一直代替他照顧母親的方育賢,他的態度是十分尊敬的。



  正忙於整理病歷資料的方育賢擡頭,年過五十的他,看起來依舊俊朗陽光。“唷,瞧瞧這是誰啊?日恆,你怎麽會有空來?”



  陳日恆僅笑而不答。



  離開辦公椅,他朝他走近,搓搓下巴打趣道:“八卦說你為情而傷,打算要隱退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嘍?”



  “八卦聽聽就好。”



  方育賢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後左探右探,“咦,奇怪了……”



  “怎麽了?”



  “瀚儀沒跟你一起來啊?”



  “嗯,我自己來的。”



  “那真是稀奇了,我還以為她會跟著你一起來呢!”見陳日恆陷入沈默,他問:“你們吵架啦?”



  他扯了扯嘴角,“沒有。”



  “你的表情太明顯了,還想否認。”他瞇了瞇眼,警告地說:“你可別欺負瀚儀喔!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負她,我和你媽可是不會饒了你的。”



  “我們真的沒事。”



  “是嗎?”他才不信。“我說啊,像瀚儀那樣的好女人沒得找了,你不要傻傻的等失去了才後悔。”



  她的好,他一直都很清楚。



  “你不能來看你媽的這幾年,所有的孝心,瀚儀都代替你做了,三不五時就跑來陪你媽聊天、散步,問你媽有沒有缺什麽,逢年過節還會來陪你媽吃飯,總之,所有媳婦該做的事,她全都做了。那個傻女人的心思啊,恐怕這裡沒人不知道吧?”



  聽聞她的付出,陳日恆悄悄地紅了眼眶。“我欠她的太多了……”



  “愛情啊,哪有什麽不欠的,因為愛你,做得再多也心甘情願啊。瀚儀她是真心愛你,也真心喜愛你的母親。”



  “我知道。”



  見他越來越沈重的臉色,讓方育賢不忍再說下去,轉移話題道:“來吧,我帶你去見你的母親。”



  方育賢領著陳日恆穿過長長的走廊上樓,靠樓梯口的右邊第二間,就是他母親沈晴雯的病房。



  “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和你母親聊聊吧,畢竟也六年沒見了。”話落,方育賢轉身離開。



  站在病房外,陳日恆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得到,自己握著門把的手在顫抖,胸口激動的情緒,有些難以壓抑,他開門而入,看見了久違的母親。



  佇立在窗戶旁,周身籠罩著暖暖的陽光,年歲在沈晴雯光滑的額頭上,刻著淺淺的細痕,但她的側臉是那麽的寧靜祥和,雍容華貴的氣質,不需要衣著襯托,而她那回眸淺淺註目他的眼光,充滿著慈愛的溫柔。



  輕輕的,她說:“你來啦。”



  他原本以為,聽見的會是埋怨,責備他六年都不曾來探望,但在母親的眼裡,他沒有看見半點的責怪。



  “媽……”梗在喉間的激動,瞬間洶湧了起來。



  “到我身邊來吧。”她朝他伸手。



  陳日恆走向前,握住了母親纖瘦的手掌,輕聲哽咽的開口:“對不起。”



  “傻兒子,道什麽歉?”她柔柔的揚笑,拍拍他的肩。“你又沒做錯事。”



  “對不起,沒能待在你的身邊,對不起,說好要接你一起生活,至今卻仍未做到。”



  搖搖頭,沈晴雯定定的望著他,“能不能一起生活,對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看著讓她驕傲的兒子,眼裡有著欣慰,卻又有更多的歉疚。“該說抱歉的是我,是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在你父親死後我就……”



  “媽,那不是你的錯。”摯愛的人離開了,那種傷痛豈是短時間能平複的。



  “你為我費心了,為了不讓人打擾我的生活,你不能來看我,卻仍時時掛心我的狀況,這些我都知道。”



  “方醫生跟你說的嗎?”



  “不是。”想起了那個孩子,沈晴雯的眸中充滿疼愛。“是瀚儀那孩子,怕我責怪你這麽多年都不曾來探望,所以才跟我說的。”



  陳日恆點點頭:“媽,讓你等了那麽久,就算你會責怪,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是我的兒子,即使要等上一輩子才能見你一面,我也願意啊。”



  “為什麽?”他不懂。“漫長的等待是種煎熬,會很痛苦……”



  “因為我們是家人,因為我知道你很愛我,就像我很愛你一樣,憑那份愛,而無怨無悔的等待。”



  “那很傻……”



  “那不是傻,為了所愛的人而等待,那是勇敢。”看著他深鎖的眉,她道:“只有深深愛著你的人,才會具備那樣的勇敢,無條件的等著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她不相信她的兒子會笨到連她在暗喻什麽都不知道。



  陳日恆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母親想傳達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母親,他現在懂了,但懂得太晚的他,也失去了。



  “你的成就,我相信你父親都知道,已經夠了。”有些話,從她的精神狀況慢慢康複後,就想親口跟他說了,希望現在還不會太晚。“八年了,在我眼裡的你,像是贖罪一般在完成你父親臨終前的托付,為什麽要贖罪?你並沒有錯,也沒責任。”



  “我答應過父親,我答應過他……”



  “如果他看到你現在這樣,我不相信他會開心。”長聲嘆息,沈晴雯在病床緣坐下。“我從來不想看見他站上世界的巔峰。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希望他能夠放棄那一切,和我單純地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可是我們的家庭背景卻讓我們別無選擇。你父親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只為了向你爺爺證明自己的能力,想告訴你爺爺,當初他放棄繼承家族企業選擇成為一位鋼琴家是正確的;但到頭來呢?他什麽都沒有得到,留下的也只有對我的傷害。為什麽不能平凡就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走自己想走的路?”



  “當初學鋼琴,也是我的選擇。”



  “但如今的成就,卻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無法停下步伐,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麽地步,才算是完成了對他承諾,不是嗎?”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執著從何而來。



  “……擁有人人羨慕的成就,沒有什麽不好,站上世界頂端的那種感覺,的確很棒,但心靈的不完美,卻讓我得到了一切後仍感到茫然,手上捧著滿滿的東西,卻沒有人能分享。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有人說:當一個人得到一切的同時,也會失去一切……”



  “既然不開心,我能不能放下……”他真的可以嗎?真的已經夠了嗎?



  “這是你的人生,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有什麽不對?難道你覺得為自己而活是種罪過嗎?”沈晴雯凝望他逐漸釋懷的神情。“我不想看見你重蹈的覆轍,我不要你不快樂,什麽樣的生活都好,最重要的是你想怎麽過,想和誰過一輩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陳日恆望著母親鼓勵的眼神,內心的旁徨漸漸消失了,他再感到茫然,他突然很確定自己所渴望的——



  和陳日恆有關的習慣,她總是很容易就養成,很難改掉。



  短短的同居生活,讓她不再習慣回到家得自己打開客廳的燈;不習慣早上,沒有他泡好的黑咖啡;荷包蛋,自己煎的五分熟,總是不對味。



  那天發生爭執後,陳日恆就離開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她還是不能適應。一個人生活了三百二十一天所養成的習慣,才短短四十四天就被改掉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應證了:兩個人過日子,會比一個人過還要來的深刻。



  看著黑暗的客廳,黃瀚儀舉起雙手投降,大聲的說:“好吧,我認輸了!”她認輸了,連帶對不願再掉淚的堅持投降。



  打開客廳的燈,眼前一片霧蒙蒙,氤氳占滿她的視線,下起豆大的淚雨。



  你從來沒有爭取過,就要放棄,就說不可能,那你不也在為你們之間預設立場嗎?



  這幾天,她仔細想過齊文偉所說的話,反覆地確定過自己的感情,做好豁出去的打算。本來想找陳日恆好好談談的,可是當她下定決心打給他時,他的手機轉入了語音信箱,她甚至還找到飯店去,但他和Kelvin都已經辦理退房了。



  在飯店門口痛哭很丟臉,最糟糕的是,她還打電話找來齊文偉,拖他一起下水,那天晚上,她拉著他去買醉,十罐臺灣啤酒下肚的結果是睡到隔天清晨,在爸媽家那間以前自己的房裡醒來,然後面對父親口頭教訓的疲勞轟炸,還要安撫知道她和齊文偉之間只有當朋友的緣分,而哭得哭天搶地的母親。



  當了十五年的朋友,成為情人真的有那麽難嗎?



  現在想想,當朋友也好,當情人也罷,她只希望……不要失去他。



  客廳內的電話答錄機閃著薄弱的燈光,癱坐在地的黃瀚儀瞪著淚眸楞楞地看著它一明一滅,找不到力氣去撥放留言,直到許久,某道莫名的念頭驅使她上前,她繃緊呼吸,手指在按鍵上徘徊,閉上眼睛一股作氣地按下。



  瀚儀……



  留言內熟悉的低喚聲,讓她哭累的眼再度凝聚淚水。



  對不起……這麽多年,我始終不也去證實“愛你”兩個字。



  我以為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



  我以為只要是朋友,天涯兩端,我們的關係就足以支撐一切。



  我以為……你會永遠待在我的身邊……



  但這些,原來真的都只是:我以為。



  我還記得你問我:永遠的好朋友,不會覺得太漫長了嗎?這輩子當好朋友,可不可以下輩子不要?



  那時的我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痛。就算是到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刻,你都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這句話,有多殘忍。



  現在我知道了,當我看見你的淚水因為我而流下,當我害怕你會因此而恨我,我才發現,自己究竟傷你多深,也才發現……我有多怕你不再愛我。



  我常常這樣對你說:你很重要。可是你知道有多重要嗎?



  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女人……現在我知道了,站上世界的舞臺卻迷失方向的我,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是多麽的幸運,這輩子能擁有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是你,讓我找到了最想待的地方,最想過的生活。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疑問,我相信你的愛,我相信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所以……請你等我,等我結束這最後一場旅程,等我回到你的身邊。



  瀚儀,Jet'aime……Jet'aime……“Jet'aime”黃瀚儀跟著重複念著,眼淚掉得更兇了,但這次,卻不是因為傷心。



  你還記得,Jet'aime是什麽意思嗎?



  “我愛你……”



  我愛你。



  直到眼淚,堆疊出唇角那燦爛的弧度,黃瀚儀想起了某位記者曾來信問過的問題——痛過、哭過之後是什麽?你知道嗎?



  現在,她知道了——是幸福。







尾聲




  冬去,春來。



  春晨的涼意透過窗縫溜了進來,半夢半醒間,窩在被褥裡的黃瀚儀感覺到背後有道暖暖的熱源,下意識地鑽去。



  溫暖的依靠,規律的起伏,輕細的鼻息,熟悉的古龍水香,無須睜開雙眼便能確認的她,悄悄地笑了。



  “是誰說要在我生日的時候彈奏《Some weere in time》的配樂的?我好失望喔。”



  結果去年的生日,她只收到限時掛號寄來的CD片。



  偎靠的胸膛隱隱震動,低醇的笑聲在她耳邊響徹。



  半晌後,笑聲停歇,回答她的是另一句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問話:“你知道河堤公園裡露天咖啡座的名字叫“Jet'aime”嗎?”



  仍閉著雙眸的黃瀚儀皺了一下眉。“那早就不是新聞了。”



  “那你知道,那裡的黑咖啡沒有我泡的好喝嗎?”



  “你喝過?”



  他依舊沒有回答她。“下次帶你去,賣給你我泡的黑咖啡。”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那裡在徵會泡好喝咖啡的人才。”



  “你要去應徵?”世界知名的年輕鋼琴家決定要洗手泡咖啡?這會引起轟動吧?



  “嗯……”沈吟聲,像是很認真的在考慮這件事。“也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啊!我可以先當店員,一步一點的做到最後,成為店老板。”



  “成為店老板幹嘛?”



  “在那裡開咖啡店,是你的夢想啊,等到當上店老板,才能把店名改成“Some weher in time”嘛。”



  “你還記得啊!”溢出的嗓音有些哽咽。



  “當然。”一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她。“未來,我要一點一滴的實現你的夢想,讓你的夢想,變成我們的夢想。”他有這個能力為她實踐。



  “那……不要改店名好不好?”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我喜歡這個店名。”



  “好啊,我答應你,“Jet'aime”一輩子都不會變。”這一語雙關,他說得好自然。



  黃瀚儀幸福地揚笑,終於睜開了雙眼,眷戀地望著擁抱自己的男人。



  “你的旅程結束了嗎?”



  深深地望著她,陳日恆輕輕勾唇。“結束了。”



  “沒有留戀嗎?”



  “沒有。”



  “會不會後悔?”



  “你再問我就真的要後悔了。”



  她又氣又好笑,“日恆!”抬手捶他一記。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地鎖在掌心。“如果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我就永遠都不會後悔。”



  年少無知,不確定那樣青澀的情感,是不是愛?等到長大了,尋尋覓覓;總以為下一個會是最適合自己的人。但,不管他再怎麽尋找,也只是徒勞無功,因為最好的伴侶,早就在那裡了,一直默默的守候著,等他回頭。



  如果他們錯過彼此,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他最想要的生活,不是應該怎麽過,而是怎麽過都好,只要——在身旁的人是她。



  “瀚儀,我很感謝當年把情書署名為你名字的那幾位女同學。”



  “我也是。”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們就不會成為十五年的好朋友;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們今生也許就不會是彼此的唯一。



  所以,慶幸有那場意外,讓他們能互相守護,相知相惜。



  而此刻,在他的懷裡,她的心感到好豐盈、好滿足。






後記 席小雪




  好久沒有跟讀者們見面了!



  大家好啊!哈哈哈哈!(依舊開朗的席小雪)



  好啦,不要理我!



  太久沒有寫後記了,都忘了自己多久沒出書了,讀者們應該都忘記我了吧?是說,部落格也荒廢很久了……



  不過呢,既然這麽久沒寫後記了,那這次當然要好好的來說說這本書的內容啦!



  這本故事是我突發奇想出來的,其實也不能說突發其想啦,可能就多了一點點的其實,多了一點點的感觸,跟多了一點點的個人情感在裡頭,附帶跟各位讀者說,書裡頭的男女主角的名字,我很不費功夫的都用了我朋友的名字,女的就用女生朋友,男的就用男生朋友。



  我想,在這本書出版之前,他們就會知道這件事了,但是在看完後,他們的反應如何就不在我能控制的範圍裡面了。



  現在,我們來聊聊故事內容吧!



  這次的故事主題,就是“單戀”。



  席小雪寫了很多單戀的書,這樣的主題對我而言應該沒有挑戰性了才。那為什麽又寫單戀呢?



  因為這次設定的女主角個性,很像席小雪本人啊!



  雖然情節和故事內容都是虛構的,但是常常寫著寫著就很像自己在講話,所以有的時候有些劇情會很生活化,這本故事走樸實路線,擺脫了高級奢華的場景,我盡量寫得貼近現實,也就因為這個原因,感覺在感情上的發揮,會很容易就觸動自己的心。



  不知道各位讀者看了之後感覺如何?有任何感想,批評與指教,都請上席小雪的部落格留言喔!



  最後,我要為等待我小說很久的讀者們說聲抱歉,也謝謝你們的等候,目前席小雪正以龜速朝套書的目標前進當中。是的,雖然距離套書會出版的時間可能還很長,但是如果都順利過稿的話,很長的等待時間過後,就可以看到席小雪連著出書嘍!



  我們一起為那一天充滿期待吧。



  哈哈哈哈,掰掰!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6-9 11:0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