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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怎麽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說喜歡我,想追求我的嗎?
想起賈絲汀剛剛說的話,黃瀚儀的心被緊擰成團。她困難地呼吸,呼出滿腔酸意,淚水在同時進占了她的視線。
原來,她不是不再痛了,而是這幾年他們聚少離多,就算知道他又交了女朋友,也因為沒有親眼看見他和其他女人親密的互動,所以還能一笑置之。
這麽多年,人、事、物都變了,只剩下她內心真正的感情,還被塵封在原地,等候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期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是一個愛情的說謊高手,可以面不改色的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可以很堅強的尋找感情稀薄的寄托,可是超載的情感,早已溢出心湖許久,只是她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余育敏對她說的話,她何嘗不懂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固執地尋尋覓覓,就連受傷、被傷害了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早就知道——沒有人能取代他,讓她如此的深深愛著。
抹去眼眶的氤氳,黃瀚儀回到主臥室,拿出藏在化妝櫃最底下抽屜內的照片。
“我該接受母親安排的時候了吧?如果那個對象真的能夠體諒我的話,或許,我就能夠擁有表面的幸福,過一輩子……”
靜謐的公園,只剩下入夜不成眠的零星過客走走停停。
陳日恆領著賈絲訂在公園的角落落坐,並肩倚著長椅背,他久久都沒說話,聽著賈絲汀一味地報告自己的近況。
“你怎麽了?”她會主動問,並不是因為發現陳日恆的不對勁,只是覺得唱獨角戲很無趣。
勾了勾唇,他應答:“沒什麽,只是要想事情。”
“在想什麽?”
我猜,你又再為明年kelvin幫你安排的幾場演出苦惱了嗎?
我猜,你不是在苦惱著要怎麽好好的表現,而是在想著要怎麽減少加演的場次對吧?
陳日恆側首看向賈絲汀,腦海裡卻浮現黃瀚儀的身影。
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掌握他的思慮,有什麽異樣都逃不過她的眼,她從來不會問他發生什麽事,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有很多事情無需多問,她總會說出他心中的疑惑,然後像個討賞的孩子,期待聽見他的肯定,最後再理所當然的挺起胸膛,大言不慚的說因為她是他的分身。
正因為她是如此的懂他、知他,所以他會有很多女朋友,但紅顏知己只會有一個,在他的心中,沒有人能夠取代得了她。
但是……
“我在想……我的確是說過喜歡你……”
聽見他說喜歡,賈絲汀欣喜若狂的連忙握住他的手。“Eric,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錯了,但當初我不是不喜歡你才拒絕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怕你得到我後,就會失去對我的興趣。”
她打聽過,知道陳日恆之前交往過很多女朋友,但幾乎每任都是交往沒多久後,就因為不適合而分手了。她很清楚綁住他的心並不容易,而且心高氣傲的她又擔心自己會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當初才會擺出那樣的高姿態,希望能顯現出自己的可貴。
陳日恆淡淡地看著她極欲挽回他的心急模樣,輕聲說:“那都不重要了。”
“Eric,”她不解地望他,試探性地問:“你那……原諒我了嗎?”
“也沒有什麽好原諒的。”
“那我們……”
凝視著她深邃的雙眸,緩緩拉開她握住他的手。“賈絲汀,對不起,我想我是錯了。”
一股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敢問,再度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我想你那時沒有答應我是對的,我不值得。”
“我那時拒絕你只是……”什麽叫他不值得?他可是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鋼琴家耶!不然她怎麽會為了他特地追來臺灣!
“賈絲汀,難道你還不懂嗎?”他低語,“錯的是我。”
她疑惑的看著他,內心有股力量排斥去分析他話裡的含意。
“我沒有真正喜歡過你。”那時,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欣賞她,他已經不記得了,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對她是完全沒有感情的。
“你……”聽到這樣隱含拒絕的話,令向來驕傲的賈絲汀無法接受,滾滾的怒氣頓時洶湧而至。“你到底當我是什麽?喜歡的時候就來追,不喜歡的時候就趕快甩掉,怕我黏人嗎?”
“如果你想打我一巴掌,那也是我應得的。”
她怒瞪他,高高的揚手,真的巴不得狠狠的賞他一巴掌,但高舉的手卻在空中氣憤地顫抖,遲遲未落下。
陳日恆靜默地等待接受她的憤怒,不過那預期中的一巴掌,最後卻沒有出現。
賈絲訂紅了眼眶,別過頭不肯再看他。
動手打人是不智的舉動,她就是舍不得,打不下去!
在賈絲訂轉身起立的那霎時,陳日恆的眼神變了,他微仰首望著她倔強的背影,驀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緊緊地握著拳,勉強地平穩語調。“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你說……瀚儀嗎?”
“對,那個其貌不揚的女人。”輸給她,叫她怎麽甘心?
他擰眉,“賈絲訂。”
“你愛她嗎?”
“你和她是朋友。”
“這只是借口……”他為了她說壞話而生氣,況且他的眼神已經洩漏了他的真心。
“賈絲訂,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什麽也無法為她做。
緊咬住下唇,她差點就要因為他的這句溫柔道歉而落淚了,便她不願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當初是她不要他的,她沒有被甩!
背對著他,賈絲訂趾高氣昂的道:“算了!你等著,害我白跑這一趟,我絕對會讓你後悔的!”話落,她頭也不加地離開,盡管再怎麽憤怒,踩著高跟鞋的腳步,依舊像尊貴的女王。
陳日恆在她離開公園後沒多久跟著離開,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賈絲汀時的印象。
那時,她還是個默默無名的小提琴新秀,在公演彩排練習的時候,有幾個音節一直拉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指導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卻倔強的不肯掉下一滴眼淚,緊緊咬著下唇,即使眼眶紅得像兔子,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準自己哭出來,直到排練順利結束,才一個人躲進休息室內嚎啕大哭。
賈絲訂面對挫折指責時的倔強,像極了某個人,像極了那個他擱在心頭總是放不下的家夥。
他那時之所以說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像極了瀚儀嗎?
陷入深思的陳日恆,沒有馬上發現黃瀚儀在門內玄關等候的身影,脫去外出鞋後一擡頭,才乍見她滿布未知情緒的神情。
他收起思緒,輕笑。“怎麽了?”
“沒有啊。”低低搖頭,黃瀚儀走向前,什麽話都沒說就抱住了他。
她的擁抱,紮紮實實地撞進了他的心。他們不是沒有擁抱過,但不知為何,這次的感覺,不似以往。
“瀚儀?”他擔心地問:“臉頰還痛嗎?還是……賈絲訂的話傷了你的心?”無聲嘆息,他拍拍她的肩。“她是無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
“那是怎麽了?”
“我只是累了。”依靠在他的胸前,她內心的煎熬,他始終感覺不到。原本以為,自己是徘徊在愛與不愛之間,現在才發現,對他的感情,從來就只有忘與不忘的問題。
“你真的要去相親?”電話那頭,余育敏第三遍確認。
獨自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黃瀚儀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潮,堅定的點頭。
“對。”
“為什麽要這麽想不開呢?你又不是沒人要,非得在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給推銷出去嗎?”
“我沒有想不開,我媽很早就跟我提這件事了,只是我一直拖延,現在很好呀,我決定要重新開始。”她說得胸有成竹。
“你確定這個對象一定適合你嗎?”
“我看過照片,他得斯斯文文的,是我會欣賞的類型,職業很優,聽說是個醫生。”不過是幫動物看病的獸醫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麽跟陳日恆說?你沒告知他就突然去相親,他知道了之後,八成又要生氣了。”上次交男友沒讓他知道,兩個從就吵架了。
“我會好好跟他說的,我想他應該會祝福我。”
“會嗎?”余育敏很懷疑。
“我相信他會的。”他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呢?身為我的好友,不給我祝福嗎?”
“就因為是你的好友,我才沒辦法祝福你,知道你的最愛是誰,怎麽可能還鼓勵你去找尋一個不屬於你的幸福,你這樣怎麽可能會快樂呢?”
“我會快樂的,我是說真的。”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跟陳日恆坦白嗎?當永遠的好朋友,真的沒關係嗎?”
沈默了片刻,黃瀚儀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輕聲開口:“如果可以,我倚望日恆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我心裡空間有多重要,那樣拉扯著心臟,輕輕撩撥就會疼痛的重量,如果讓他知道了,一定會感到負擔的。”
“那你呢?負擔著這份重量的你呢?”
“我沒有關係,我會好好的。”
那頭,余育敏還想說些什麽,但她才剛起頭,黃瀚儀就瞧見了相親對象準時於約定時間走進咖啡廳。
她朝正東張西望找尋她的相親對象招了招手,在切斷電話前,匆忙地對余育敏道:“他來了,祝福我吧,等結束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喔!”
長相斯文的齊文偉,擁有健康的膚色和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整齊俐落的黑短發,幾縷留海掉在額頭上,挺直的鼻梁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他的穿著乾凈優雅且不失沈穩。
黃瀚儀實在很想問母親,到底是從哪裡找來這麽優質的相親對象?歐巴桑八卦社的社長,除了挖八卦,竟然也有挖寶的能力。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齊齊文偉朝她頷首並在對面的座位坐下。
“你好,我是……”
金框眼鏡下的好看雙眸迷人地彎著笑,齊文偉接話:“我知道,你是黃伯母的女兒。”
“黃伯母?”
“對,你母親常常會帶你們家的紅貴賓COCO來我的診所。”
“COCO很常生病嗎?”自從邁入二八大關後,因為怕母親會催促她趕快找對象,所以很少回家,她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見到COCO了。
他揚起好看的笑容,解釋:“沒有,它很健康,只是黃伯母有的時候帶它散步,會順路帶到我的診所讓coco和其他狗狗玩。”
“順路?”哪裡順路了,他的診所跟他們家根本就差好幾條街,媽的心機還真重啊!
“嗯,我聽黃伯母是這麽說的。”
黃瀚儀尷尬的笑了笑,“她當然知道要這麽說……”他也真是單純,竟然完全不覺得奇怪。
“我聽伯母說你是個寫羅曼史的作家,而且很有名氣。”
“我的確是寫愛情小說的,不過有沒有名氣那就見仁見智了。”
“你的筆名是什麽?”
“咦?我媽沒告訴你嗎?”八卦社的社長居然懂得有所保留?
他搖頭,“伯母要我等我們見面時再親自問你。”
“這樣啊……”媽也真是的,還真是會幫忙制造機會!“我的筆名叫弦月。”
“弦月?真的嗎?”齊文偉訝異的向她確認,見她點頭,喜出望外地說:“我妹是你的超級粉絲,你的每一本書她都有買。”
“真的啊,哇,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嗎?或者是我可以幫她拿書來給你簽名嗎?”
“可以啊!我很樂意。”她笑著點點頭。
“雖然我沒有看過你的書,但常常聽她說你的書有多好看多好看,有的時候還真會覺得有點煩呢?”剛剛在應對上還有些緊張的大男人,現在似乎放松多了。
“呵呵……”
兩人的話匣子就這樣打開了,他們從工作聊到家庭,聊到興趣和休閑活動,甚至是愛情觀:黃瀚儀意外的發現,他們竟是如此的投機,一點都不像初次見面,很快的就如同朋友般無話不談。
時間轉眼過了四個小時,他們卻越聊越起勁。
“我真的不相信像你這樣的條件會沒有女朋友。”身材高、收入高、EQ高,外加愛小動物、很有耐心,好歹也是醫生頭銜,這樣的男人竟然單身?
“老實話,我每任女友都抱怨我愛動物勝過於愛她們,但小動物們真的的很可愛,不像人心那麽複雜,它們單純簡單,只要對它們好,它們就會無條件的回報依賴。”齊文偉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笑言:“我想我這輩子是註定是“一心二用”了,所以也不期望會有哪個女人受得了我。”
他的話,正中黃瀚儀的思緒,望著他的眼神微楞,她細細呢喃:“一心二用嗎?”
“其實我也不相信,瀚儀小姐你沒有對象。”
她輕勾笑,毫不隱瞞地直說:“我有啊,但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嗎?”齊文偉心思細膩的觀察她臉上的表情。“剛過去嗎?”
黃瀚儀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為什麽不和自己真正愛的人一起,而是選擇和我相親?”
“因為我是單戀啊,單戀是沒有結果的。他不要我的愛情,所以我們……”她擡手比了一個大叉叉。
齊文偉點點頭表示了解了,不再追問。
怕氣氛尷尬,黃瀚儀主動問:“你之前有相過親嗎?”
“沒有,本來想單身也沒有什麽不好,可是……”
“可是?”
“可是黃伯母一直跟我說你是個好女孩,而且還常常會跟我說一些你以前的事,又拿了你的照片給你看,所以我就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願意和你見面。”
“她當然會說我是個好女孩,因為她是我媽啊!”這是當媽媽的天性。
“不是的,你真的很好。”
“被你這樣稱贊我會不好意思耶!”她害羞的攏了攏頭發。“不過,你說我媽和你說了一些我以前的事,是什麽啊?”
“也沒有什麽,就是你以前拿過很多作文比賽,寫作之路的過程等等,都是好事。”
“真的嗎?”她狐疑的瞇了瞇笑眸。
“嗯……伯母琮說你是個音癡,不過那個沒什麽的,我對音樂也是沒概念,還有就是……她說你的情路很坎坷,她很替你擔心,大概就是這樣了。”
“對呀,我媽說的都是事實。”她很快忘了以前的她,是個連基本的五線譜DO RE MI FA SO都分不清楚的音樂白癡,但因為和陳日恆在一起久了,常常聽他說有關音樂的事,希望身為他朋友的自己可以多懂一些,她認真的偷偷學習過。
見她眼神黯淡了幾分,齊文偉問:“瀚儀小姐,你怎麽了嗎?”
擡眸,她故作沒事,依舊開朗。“沒什麽。”
“不知道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我說這種話會不會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高興我來了,能認識你,我很開心。”
“我也是。”她回以燦爛的一笑。
彷彿像是得到鼓勵般,齊文偉鼓起勇氣,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約:“瀚儀小姐,請問你還願不願意再和我見面?”
回望他誠摯的眼神,她很快應聲,“當然願意啊!”
聽見她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氣,笑得像個靦腆的大男孩。
看著這樣的齊文偉,黃瀚儀默默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好好把握這個——難得又不錯的男人。
然而,他們都沒發覺,遠處有道視線,一直在註視著他們,那有深意的眼瞳內藏闃複雜卻又極欲隱忍的翻騰情緒。
第八章
“媽,你搞什麽啊?竟然洩我的底!”
電話那頭,黃媽媽不滿地怪叫:“什麽叫洩底?我沒跟文偉說什麽。”
“文偉?叫得那麽親熱,我真受不了你耶!什麽順路?最好是啦!你根本就是特地去的!”
“唉呀!你這個不知感恩的丫頭!如果我不這麽做,能幫你看緊這麽優秀的對象嗎?你媽我啊,自從聽見蔡太太說那個動物醫生有多好多好之後,Coco第一次生病就帶去給他看病耶!”
“你確定Coco有生病嗎?”不會是故意帶去的吧?
不理會女兒的質疑,黃媽媽繼續說:“經過幾次的相處,我發現齊醫生的人品真的不錯耶!個性很好又溫柔!唉呀,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最有愛心了啦!而且長得也不錯,滿帥的!你也知道啊,我和那些婆婆媽媽們平時就最愛聊八卦,總不好讓你嫁個醜八怪,這樣我多沒面子啊!”
“厚!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啊?”
“唉唷,本來是希望你跟日恆那小子會開花結果,可惜呀,你說你們只是朋友,也對啦,都十五年了,要有什麽早就有什麽了,不會等到現在。算了,妹妹啊,我們就退而求其次啦!”
“什麽叫退而求其次?這是我的婚姻大事耶!怎麽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啊?”
“齊醫生不錯呀!反正你要好好把握就對了啦!你快二十九了耶,再過一年就三十了!優生學啦;優生學!三十歲以前要找個對象把自己給嫁掉,聽到沒?”
“媽,拜托,結婚又不是論斤兩在賣,要有適合的對象嘛!”
“你的意思是說齊醫生也不適合你唷?”
“我沒有這麽說啊!”
“反正你就聽我的,好好的跟人家交往,齊醫生有的時候是比較害羞,如果進度太慢,你就主動跟他求婚,媽是不會介意的啦!女孩子不用太矜持,知道嗎?這個年頭喔,女生倒追很平常的啦。”
“媽,你在胡說些什麽啊?”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什麽胡說?我可是很認真的!我們家族裡跟你同輩的幾乎都已經嫁娶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之前隔壁王太太還說什麽要介紹她兒子給你,可是我看他兒子真的長得不怎麽樣,所以就拒絕了。”
“媽,你怎麽可以這麽現實啦!”
“這怎麽可以說是現實呢?哪個做媽的不希望女兒嫁得好呀?”
“我不想跟你說啦!”簡直就是想把她給嫁掉想瘋了。
“妹妹啊,媽媽拜托你,你就忘了日恆,好好把握齊醫生吧!”
“媽!”
“你雖然沒說,但我都知道啦,你喜歡日恆很久了,當初我也是樂見其成,所以也沒說什麽,但是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啊!你已經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在等一個始終不會回應你的人,難道未來的十五年你還要這樣過嗎?”
“我也是有很努力的在交男朋友啊!”
“你的心裡若沒清空,怎麽容納的下其他人?你不要以為我只會聊八卦喔!愛情這種東西啊,我看得多了,所以別再執著了,忘掉吧!”
她還以為談愛情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但如今知道身邊這麽多親友都為她擔心,再怎麽放不下,她也不應該這樣……
“好啦,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跟齊醫生好好交往的,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總算能稍稍寬心了。“對了,日恆最近還好嗎?”
“日恆?他怎麽了嗎?”
“他最近有去找你嗎?”
“嗯……沒有。”
雖然整理出了幾乎變成儲藏室的客房給日恆,但有時候早上醒來,還是會發現日恆睡在她旁邊,如果這件事讓媽知道的話,鐵定會鬧得沒完沒了,所以還是別說了。
“今天媽媽看報紙啊,那個在拉小提琴叫賈什麽的……反正就是看起來很高傲、很漂亮的一個外國女人啦,她甩了日恆耶!”
“什麽?”
“有記者問她和日恆的緋聞啊,她說她和日恆交往過一陣子,但後來發現他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所以就把他給甩了。”
不是個好情人?花心又不負責任?
“她怎麽可以這麽說?日恆根本不是這種人!前幾天她明明還來找日恆,說什麽是為了他特地飛來臺灣的,兩人還出去談過的不是嗎?”
“唉呀,報紙比我還八卦,你聽聽就好了啦!”
母親後來又說了什麽,黃瀚儀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滿腦子都在擔心陳日恆,掛上電話後,她本來想撥通電話給他,適巧,家門口傳來開門聲,他剛好回來了。
“日恆。”
“我回來了。”聽聞輕喚聲,他溫柔的勾笑,朝她走來。
“你……那個……賈絲汀……”
他淡笑,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你也看到今天的新聞了?”
“沒有,我是聽我媽媽說的。”她望著他,眼神充滿擔憂。“她為什麽要說那樣傷害你的話?那明明不是事實!”
“瀚儀,沒事的。”他出言安撫她的情緒。
但她沒辦法冷靜,“她前幾天還來找你,為了你才追來臺灣的不是嗎?”
“沒關係的,你不用擔心。”他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抓住他的手,不容他敷衍的繼續追問,想知道事實。“那天你們出去談了什麽?你真的被甩了嗎?”
“沒有。”
“那她為什麽要這樣說?”
他擡手壓壓她的肩頭。“我沒事的,真的。”
“什麽叫你沒事?你怎麽會沒事?你是個公眾人物,這樣的緋聞會有負面影響的!”
“這是我應得的,賈絲汀才是受傷的那個人,承受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我不喜歡她!傷害你的人我都不喜歡!”她甩開他的輕握,不能理解他。“為什麽你要這麽保護她?你就那麽喜歡她嗎?喜歡到就算被她傷害也無所謂?”
“不是的。”
“那是什麽?告訴我真相!”
“瀚儀,是我傷害了她,我的確玩弄了她的感情。”
“你說什麽?”
“一開始對她坦言說喜歡她的人是我,但後來發覺那只是個錯誤的人也是我,那天去公園,我跟她道歉,說我對她沒有感情。”
“你真的只是想跟她玩玩嗎?對她不是真心的?”
“一開始我是真的以為喜歡她……”他低嘆,淡然地道:“她很美麗,很有才華,雖然驕縱任性,可是也有可愛的一面,在喜歡的人面前,她是個小女人很溫柔,但這些都不是我當初誤以為自己喜歡她的原因……”
“那是什麽?”
“我以為自己喜歡她,其實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見了某個人的影子。”
“某個人?”
“某個……我一直放在心裡的人。”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隨即別開視線。“老實說,我很害怕。”
“怕什麽?”她的嗓音微微發抖,她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但剛剛她似乎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一點什麽。
“怕改變。”
黃瀚儀望著他,在瞬間紅了眼眶。
“瀚儀,我……”他回眸,看見她脆弱的神情,胸口隱隱抽動了一下。
“你不用說了。”她強顏歡笑,“我們有絕佳的默契你忘了嗎?所以你不用說出來,我已經知道了。”
無法再看著她布滿霧氣的雙眸、酸紅的鼻頭,他轉開視線,低問:“你今天去了哪裡?”
黃瀚儀柔柔眼眶,坦白的回答:“我去相親。”
“相親?”他笑不達心地勾唇。“為什麽要相親?”
她試圖以活潑的口吻打破沈悶的氣氛。“當然是為了展開新的戀情啊!”
“你才剛結束上一段不是嗎?”他看著她,淡淡的眼神,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你真的那麽渴望愛情嗎?”
“就算不是非常渴望,也得為擔心我的人著想,我媽真的很希望我在感情上有好的歸宿。”
“適合的對象是要靠緣分的。”
“我已經等了好多年了……”等你,也等對的感情。“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會失望那是因為……”
“我眼光太差嗎?”她苦澀的笑。“那這次應該沒問題了吧?相親對象是名獸醫,長得不錯,個子又高,人品也很好,跟我很有話聊,喜歡小動物的男人應該壞不到哪去。”
聽她這麽說,不知為何,他的胸臆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悶燒著。“你憑條件再找對象嗎?只憑條件好就能結婚嗎?”
她擡眸,幽幽地望著他。“那你要我憑什麽?憑感覺?憑真心?你又要說這個男人不適合我嗎?你有沒看過他,怎麽會知道不適合?”
對!這個男人也不行!誰說我沒看過,今天下午在咖啡廳,你和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聊了一整個下午,我在對街站了很久,我的心莫名的……莫名的……
陳日恆多想這樣告訴她,但話到了嘴邊,要說出口,卻好困難、好困難。他不能說出口,他們只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就不該……說出這樣的話。
“對!就是憑感覺、憑你的心!”
他不想打破他們的關係,他害怕改變,害怕未來種種不確定的因素會讓他失去她,他對愛情沒有信心。
“那種東西我沒有!已經沒有了!現在對我來說,男人只有適不適合的問題罷了!”
她幾乎是用激動的口吻這麽對他說,其中還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埋怨與哀傷。
“已經?”他楞了楞,“為什麽?”
“……”
“為什麽不回答?”
退了幾步,她沒有抬頭,沈默了很久,這才開口:“日恆,我們當了十五年的朋友。”那嗓音極輕極淡,不仔細聽,恐怕聽不清楚。“前五年,我可以很容易的就觀察出你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十年,我可以大略的猜出你對某些事情的感受;十五年,不用你開口,我也能很清楚的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麽。”
“瀚儀……”他上前一步,掙紮著想伸出手卻怎麽也動不了,只能僵在原地,他的心好慌、好慌,好怕她會遠離,好怕現在不抓緊她,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但盡管那麽害怕,他還是無法動彈。
“那你呢?你覺得你了解我嗎?”她仰眸,輕輕凝視他。“當我皺眉頭,當我心裡很難過時,你都看得出來嗎?當我……愛一個人愛到覺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你能感受得到嗎?”
他能嗎?
陳日恆在心裡呢喃自問,他能嗎?他懂她如同她懂他嗎?
這十五年,他究竟了解了她多少?
口口聲聲說兩人是分不開的好朋友,他一定很懂她,一定可以感覺得到,但現在他問自己,竟然連一項都沒有把握!
“你不能。”沒等他開口,她逕自宣判了結果。
十五年啊!黃瀚儀在心底嘆息,嘆出了眼眶的淚水。
媽媽叫她要放棄他,放棄了他,未來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做不到;育敏叫她要勇敢,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心,勇敢的告訴他,她究竟有多愛他,愛得多深、多重,可是,她一樣也做不到。
不能放棄,是因為太愛他了,愛到不知道該怎麽放棄;不能告訴他,是應為太怕失去他,她寧願不要幸福,寧願退而求其次的找別人陪伴,也不願意失去在他心中僅存的朋友地位。
女人很傻啊,她筆下的每個女人,有哪個不為愛情癡傻?
從古至今,傻的多半是女人,傻女人不難得,傻男人卻是得來不易要好好把握。她也是個傻女人,所以她不難得,也不值得他為了她放下當初說好要一輩子只當好朋友的約定。
所以,就這樣吧,她從很早以前就不強求了不是嗎?
“……我會幸福的。”
她要他相信她,相信她是對的,相信這次她會幸福,不會難過,不會哭。
可是此刻她臉上的淚水又代表什麽?那悲傷的神情,要他如何相信?
黃瀚儀走出公寓大門時,約她出去的齊文偉已經等候在休旅車的駕駛座門前,背微微後倚著車門,身穿休閑裝扮的他,一見到她,馬上露出了陽光卻又不失斯文氣息的笑容。
黃瀚儀朝他回以微笑,在走近他停車處的途中,忍不住回首往上看三樓的地方,陽臺窗後,陳日恆的身影佇立在那裡,他沒有拉開窗戶,隔著透明玻璃與她相望。
三層樓的距離,讓黃瀚儀無法看清此刻在他臉上的表情,但想必……不會是笑容。
她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以前多半會對於她要展開的新戀情給予祝福的,這趟回國卻處處反對,過去十五年幾乎從沒吵過架的他們,甚至還因此多次意見不合。
她知道他想保護她不受傷害,但他的保護只會讓她對他的感情沈淪的更深,她必須要找個人分散心思,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你真的要和他交往嗎?
這樣的愛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為什麽?就算沒有愛情,你還有我可以和你作伴啊!
你可以和我作伴多久?
一輩子嗎?
出門前,她以這兩句話堵住他的反對,他沒有出聲回應,而是讓她離開了,現在站在窗邊的他,又在想什麽?
齊文偉幫她開副駕駛座的門,見她好像是在想事情出了神,溫柔低喚:“瀚儀?”
“嗯?”她回神,朝他揚笑,坐進車內。
休旅車駛離公寓外的街口後,齊文偉擔心氣氛太沈悶,撥空伸手轉音樂電台。
“你還好嗎?”瞟見她有絲愁容的臉色,他關心的問。
“我沒事。”她搖首,掩去心頭的煩憂。“你要帶我去哪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帶你去哪比較特別,不過河堤公園有露天咖啡座,那裡風景蠻美的。”
“聽起來很不錯。”她展笑,表示很有興趣,接著問了一些有關他動物醫院裡阿貓阿狗的健康狀況。
兩人抵達河堤公園時,傍晚的夕陽西下,斜光的余暉打在露天咖啡座寫著“Jet`aime”的立式招牌上,特殊的紋路設計,讓那字看起來像在輕揚飛舞般隱隱跳動。
他們找了視野絕佳的一處落座,點了兩杯摩卡和兩塊黑磨巖蛋糕當下午茶點心,當朝日隱沒在西方地平線那端時,咖啡座的中央廣場來了一組樂團,四男一女,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鼓手,唯一的女孩子看起來年紀很輕,大概才二十歲出頭,測試麥克風的聲音既清透又溫柔,她是主唱,樂團的靈魂人物。
在等待樂團做表演準備工作時,齊文偉問:“你有來過這裡嗎?”
黃瀚儀搖頭,“沒有,這個河堤公園好像是今年才剛新建設的。”她本來想找陳日恆一起來的,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很多年前,他們曾經來過這片空地,曾經天真的,為這片地命名,她曾經夢想過要在這裡開一間咖啡廳,賣陳日恆煮的咖啡,而店名就是以她最愛的西洋經典電影命名“Some where in time”。
她還記得,當時在聽完她說的夢想後,他問:“為什麽要賣我煮的咖啡?”
“因為好喝啊!”
“只有你才覺得好喝吧?我只會煮黑咖啡。”
“我不在乎,我就是想賣嘛!”
“那你等我吧,等我站上這世界的頂端之後,我就放下一切買下這塊地陪你開咖啡店。”
“說得好像你永遠會陪著我似的……”
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夢想過,但她不曾奢望會實現,因為總有一天,他們會和生命中應該是最重要的那個人,走上彼此不同的人生。
“你最喜歡喝什麽咖啡?”齊文偉又問。
“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
“那不是很苦嗎?”
“苦過後,會回甘。”
“你知道Jet`aime 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
“Jet`aime的意思是法文的“我愛你”,來,你跟著我念念看……Jet`aime、Jet`aime。”
“別一直對著我念,會讓我很心動的。”
聞言,齊文偉臉一紅,對她突如其來的話感到害羞。
“呵呵,你好單純,以為我在跟你告白嗎?”黃瀚儀輕笑出聲。“Jet`aime是法文“我愛你”的意思。”以前陳日恆教過她,她還記得。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齊文偉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更紅了,搔搔後腦勺說:“我還特地去查過,以為可以賣弄一下,看來是沒辦法了。”
“謝謝你。”他真的是個很細心的男人。
悠揚的旋律,輕輕的揚起,樂團女主唱細膩的聲音,伴隨著歌詞牢牢的抓住了黃淑儀的心,讓她的胸口慢慢的、慢慢的縮緊。
送你一首曲子,我自己寫的。
她還記得,陳日恆第一次登上世界音樂廳演奏的那一年,他為她做了一首曲子,低緩的旋律時而清脆、時而優雅,不斷的沖擊著她的心湖,無法言語的感動,像洶湧的潮水,堵在她的喉頭,聽他為她彈了五遍、十遍都不嫌膩;在最後的最後,他牽起她的手,與他並肩坐在鋼琴前的座椅,教她彈出一小段旋律,那時她的手顫抖個不停,忍著不讓感動的淚水流下。
他說,那首曲子是他在演奏會結束的那晚完成的,為了兩天後回國要送給她;他說,他想謝謝她,謝謝她的陪伴,謝謝有她能分享他所有的成就。
情人都未必能做到如此,更何況是單純的朋友,但他卻說:“要當永遠的朋友是多漫長的歲月,不對你好一點我怕你會跑掉呀!”
說來好笑,在聽到他說這句話後,她竟然哭得更大聲了,除了先前因為感動而掉的淚水,多半是哀怨他不懂她的心,滿腹的委屈,讓她名為“感動”實則“心痛”的大哭把他給嚇得不知所措,只得一直抱著她,哄到她恢複平靜。
她的單戀日記,寫了十五年,直到如今,她回頭翻閱,發現盡管再怎麽辛酸,那些回憶裡,仍然因為有他而美麗。她寧願學會默默的放下他,也不願去爭取,就怕會因此而失去他……
當黃瀚儀跳脫自己的思緒和過去的種種記憶時,樂團的表演已經到了尾聲,齊文偉用擔心的眼神靜靜的凝望著她,不知已多久。
這次他不是用詢問的,而是很肯定地道:“你有心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笑了笑,聳聳肩。
她的笑映入他的眼,他的表情倏然認真了起來。“瀚儀小姐……”
“不是說叫我瀚儀就好了嗎?”她糾正。
“我知道我們才見過幾次面,我也記得你在第一次見面時說過,你之所以會和我相親,是因為你的單戀沒有結果。但我還是想請你……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
她知道他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才將這些話說出口的,在說的時候應該都沒有呼吸吧?
藏在桌下的手應該也緊緊握著拳頭,臉紅氣喘的表情像個初識情滋味的少年。
這樣的男人,真的不壞吧?可以陪她過一輩子吧?
或許,和他一起,感受他的真誠,感受到他的溫柔對待,她就能將心逐漸清空,讓他進入……
“你喜歡我嗎?”
“我覺得你是個好女人。”這個回答背後的含意是:還不到喜歡,但很有好感,因為是個好女人,所以他會試著去喜歡。
“不是因為我媽媽跟你說太多,把你洗腦了?”她以輕松的口吻問,緩和他的緊張。
他果真笑出聲回答:“不是。”
看著他爽朗的笑容許久,她頷首。“謝謝你這麽對我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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