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青谷彥]枕邊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6:56
十、情人倒戈

  馬漢明匆匆走進公司,不理別人對他的恭敬問候,筆直向辦公室儲存資料的地 方走去。
  那是兩天前,一個早上的事。
  他突然提早返回公司,公司裡的人都感到訝異,馬漢明在這間公司工作以來, 從沒這麼早到的。
  這是他日常生活程序的一個大變動,這變動出於一個突如其來的決定。
  他快步走向前去,不理會別人的眼光,也不給他們預早通傳的機會,就這樣一 手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兩張驚慌的臉。
  他也驚愕得呆住了。
  辦公室內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他早有預感會在場,所以很有心理準備,但另一 個卻是他料想不到,難怪連他自己也意外得呆住。
  那兩張驚慌的臉,許正和碧琪。他們在他的辦公室內!
  看見了他,碧琪滿臉通紅,許正則驚惶失措,很有點不知如何才好的慌亂。
  儲藏文件的資料櫃被打開,許正站在櫃前,手裡拿著一份文件,碧琪離他稍遠, 站在小型會客室的長型沙發後面——
  馬漢明並未走上前去,他站在門邊,目光凌厲地看著他們。
  「你手上拿著的是我昨天晚上剛整理好的資料,一間準備上市的公司的財務預 算。」他臉向許正說,正眼也不看碧琪一下,「不要說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更不要 說你不知道那東西為何到了你手上。」
  「我不歡迎別人不經我同意,擅自進入我的辦公室,這包括你——碧琪小姐。 這件事我會一併交人事部去處理。」
  他從許正手中拿回文件,開門作一個請出去的姿態。
  許正沒有解釋,他從容地出去。
  從他們掌握的資料,誰最後會被趕走?
  絕對不會是許正。
  許正走了,碧琪卻不動。
  「我不是有意的,馬先生,那只是誤會!」她試圖解釋。
  她和許正不同,她要留在這間公司——
  馬漢明揮手,阻止她說下去。
  他不想聽,也不要再有解釋。
  這天上午的一幕,只說明了在他身邊的,全都是想他死的人,包括碧琪。
  提早返回公司,他所以有這麼一個念頭,可說是神來之筆,因為他感到文件最 近有被翻閱過的痕跡,昨晚剛整理好的資料,是他個人的一份不欲為人所知的機密 文件。
  許正對他的真正用意,他是早就知道了的。派許正與葉作新跟他熟習公司環境, 只是安排他們到他身邊以作監視的把戲。
  葉作新與許正兩人,要數許正最慇勤。
  「馬先生你去哪裡,我跟你去。」
  馬漢明一站起來,許正立即跟上。
  他有什麼異動,許正也即時有反應,一般來說,許正大致上都能猜出他的意向 和要做的事,顯示出他的精明,不只是一副討人喜歡的孩子臉那麼簡單。
  瘦小的許正熱情洋溢,高個子葉作新則遠遠在後跟著。
  在公司裡,無論馬漢明去什麼地方,韋德這兩名「助手」都很稱職地跟貼在他 身邊。
  過分的周到,令他覺得行動受限制。
  馬漢明早已發覺存放在他辦公室的文件有被人翻閱過的跡象。
  只是他不知這是警方做的,還是另有其人。
  碧琪與許正勾結在一起,卻令他始料不及。這個與他上過幾次床的女孩,身份 撲朔迷離。碧琪的背後,隱藏著什麼動機?
  或者說,她有何陰謀?
  碧琪藉故接近他,他知道。
  對送上門來的女人,馬漢明很少拒絕。
  接受,卻不迷惑。
  他一向保持頭腦清醒。
  有一次,他有事要留在公司,碧琪也在。
  「我有些文件未打好,做完才下班。」碧琪說。
  結果,寫字樓只剩下他們兩人。
  下班後,他們一起宵夜,馬漢明送她回家。
  那天晚上,馬漢明沒有回自己家裡。
  「你不後悔嗎?」他捧著碧琪的臉頰,吻著她花瓣般嬌嫩的紅唇,溫熱潮濕的 雙唇互吸地交纏。懷中的少女,確實是動情了——
  馬漢明自忖:沒理由才認識不久,她便肯把他帶到家裡來的。
  其實她帶他上來的時候,他已知道會發生什麼,他用力地把她拉到懷裡,她竟 然不拒絕,讓他在她身上恣意妄為……
  馬漢明是不愛她的。
  他從來不愛女人,他最喜歡的並不是女人。
  但他仍為碧琪奉獻的第一次而著迷。這使他知道她並不是個隨便的女孩。
  這不會使他更愛她,只使他享受得更適意。
  他始終不明白碧琪為何這樣做,付出了卻什麼也得不到,甚至在公司裡大家要 裝作互不認識。
  馬漢明嚴禁她在別人面前表露他們的關係。
  沒有人知道,除了他們自己。
  「我不會經常找你,我要你認清這一點。」從她身上得到滿足後,他點起一支 煙,把煙灰彈落權充煙灰缸的可樂罐上。
  他這個姿態,顯得有點冷酷無情。
  但誰會知道?也許有人喜歡他這樣?
  「我也不會找你,我知道你最近很心煩。」碧琪的手指在他壯實的、長著胸毛 的胸膛上畫圈圈,語態嬌憨地說。
  馬漢明皺起眉頭,他不喜歡這個話題。
  「誰說的?誰說我煩?」
  否認是一種自然反應,當日健身室內一個男子被毆至重傷,這件事一直令他耿 耿於懷。
  誰知道會不會與他有關?
  他忘不了傷者那與他相同的衣服,那近似的膚色身材。
  此刻他語氣中的強烈否認,說明他被說中心事。
  碧琪笑了,輕輕淺淺的一笑,嘴角微微向上牽動,非常好看。
  馬漢明看著她的笑態,心裡微微一動。
  他像在哪裡見過這女子,一時間卻說不上來。
  碧琪笑著,沒有注意到他在看著她。
  剛才一陣劇烈動作,她的長髮披散,如瀑布般在肩上灑落,清麗中帶著生動活 潑的意味。
  這個臉孔這種神韻,他在哪裡見過,在哪裡?
  碧琪發覺他不說話,便轉過臉來。
  「你的樣子很面善,我在哪裡見過你?」馬漢明邊說邊把她的臉扳過來,想看 得更清楚。
  碧琪冷不防嚇了一跳,把頭髮一甩,貼緊臉龐在他胸膛上。
  她的呼吸和他胸膛的起伏在一起,嬌憨撩人的少女姿態掩飾了她的真意。
  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才想起他剛才的疑問。
  「你在哪裡見過我?我們不是在你公司見面的嗎?你還在哪裡見過我?」
  披散的長髮早已攏在一邊,她一副竭力回想的神韻,表露另一種媚態。
  馬漢明把她往身上一拉——
  也許認識的人中有與她有相似的,又或者她的樣貌酷肖某一位青春偶像派歌手, 致使他有這樣的錯覺罷。
  這時候他卻不去多想,二人相擁而眠,互相感受對方的體溫。
  馬漢明伸手熄燈。
  碧琪的影像就消失在黑暗中。
  這樣一個活潑美麗的女孩,怎會與許正搞在一起?許正被安排到他身邊工作, 明顯是為了監視他。
  碧琪應該與許正沒有關連,但是反過來說,碧琪是女孩子,利用天賦的本錢, 要接近他就比許正容易得多。
  馬漢明的思路停在這兒。
  碧琪否認這件事與她有關,她的否認有幾分真幾分假?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當時在翻查著什麼東西,一件馬漢明不知道而對他們 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這東西一定對他很有影響,雖然他目前還不知道這影響會到哪一步,但總是對 他不利的因素,除非他知道——但他實在不知道那是什麼。
  夜深了,馬漢明躺在床上,睜眼望著滿室的黑暗。月影西斜,習慣了黑暗的眼 睛可以看到朦朧的室內擺設,仍然是那樣,沒有變化,他卻總覺得好像多了些什麼。
  彷彿黑暗中有什麼在窺視著,這種被窺視的感覺是這樣強烈,使他脊骨發冷, 就像暴露在一個透明體中,渾身上下被看得清楚透徹!
  突然,馬漢明像被襲的猛獸般彈跳起來——這個極為不安的感覺並沒有欺騙他, 的確有人在窺視他,就在緊閉著的大門外!
  他猛地站起來,推開門衝出去,剛好見到一個黑色的背影從旋形樓梯躍到樓上 ——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19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7:12
十一、來者何人  

  馬漢明緊跟著黑影上樓去,那裡空蕩蕩的闃然無人,他驟然停住腳步,感覺到 一陣遍體生寒。
  這個別墅的頂樓是穎怡祖先安放骨灰的地方,兩邊牆上一幅幅布慢低垂,厚重 的布慢後是放置骨灰的神龕,冷傲的月色從向西那一列高窗流入,在窗台地板上印 上長長的銀白色光影。
  銀色的月光和夜闌人靜的黑暗對比明顯,使這樓頂小室內有種仿似深海的寂寥。 樓室掛著先人繡像,黑暗中若隱若現的繡像,在清冷月色的陰影裡顯得神情慘淡, 更使這一爿地方深深隱沒在神秘詭異的空氣裡,令人膽怯得不敢停留。
  沉重的布慢低垂,剛才那個黑衣人不見了,只有馬漢明一個直挺挺地站著。
  馬漢明在黑暗中站立了一會,突然壯著膽子衝向前,猛然伸手把一幅布慢扯開 ——
  布慢裡什麼也沒有,只有黑漆的神龕,隱藏在魍魅的暗影裡……
  馬漢明雙眉一揚,鷹隼似的眼光凶悍地閃亮,狂暴地躍過去,把一幅一幅布幔 拉開,布慢搖蕩,整個樓室像被一陣狂飆掠過,從前面的入口直往後掃!
  「你跑不了,我一定要把你翻出來!」馬漢明失去常性地叫道,狂亂地揮動著 手。
  一定要把神秘的幕後人找出來!他像個被不知名追捕者追逐的獵物,充滿了恐 懼,在恐懼中被步步緊迫,倒不如叫隱藏黑暗中的敵人現身,痛痛快快地分個高下。
  穎怡死了,她的東西都是他的!
  馬漢明從來不讓到手的東西溜走,在他的處世格言中,沒有退讓這兩個字。他 知道黑衣人躲在布慢後,樓室裡沒有別的地方可躲藏,那人也沒時間走得那麼快。
  馬漢明囂猛地衝前,直翻到第七幅,布慢才揭開,一個黑衣人霍地跳出,迎面 向他撲來!
  馬漢明向後閃開,黑衣人撲了個空,被馬漢明彎身踢中腹部,一件東西從黑衣 人懷中跌出,落在地板上。
  別墅的人聽到聲音,紛紛跑了出來。
  黑衣人不敢停留,躍出窗外,順著外牆的石去滑落,跳落花園。
  黑暗的夜色立即淹沒了他,他消失在樹叢中不見了。
  別墅亂成一片,僕人擾攘著向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馬漢明轉身下樓,他踢到一件東西——
  別墅樓室的寂靜被聞聲趕來的僕人打破,現又隨著追趕黑衣人的雜亂腳步聲遠 揚而恢復沉寂,森然慘白的月光中,馬漢明踢到的是一個紅色的本子。
  馬漢明按亮燈掣開關,月色被趕出窗外,明亮的燈光剎那間佈滿一室。
  他把拾得的本子打開,穎怡娟秀的字跡駭然映入他的眼中:「今天,我邂逅了 漢明,一個很有潛質的賽車手……」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0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7:28
十二、郎心如鐵

  「是穎怡的日記片馬漢明輕叫,心中有些微的不安。
  他不知道穎怡有寫日記的習慣,他的事越少文字記錄越好,穎怡卻寫起日記來!
  可見穎怡也有不為他所知的一面。
  這時候看穎怡的日記,他有種很奇特的感覺,這女子已不在世間上,她遺留下 來的東西卻依然無損地在這裡。
  馬漢明打開日記,就像把穎怡從墳墓中拉出來,粗暴地撕開她的外衣,直看到 她最隱蔽的私隱!
  美艷柔慧的穎怡在遇到這個外表迷人的年輕男子時,她的內心正好是空的—— 每個人心內都有一個愛的位置,是為心愛的人而準備。
  不同的人對愛情有不同的需求和感受,像穎怡這樣貌美聰敏的年輕女子,感情 世界也比普通人豐富,為愛情而留的位置也比俗氣粗心的人大。
  他們相遇時,穎怡心內愛的位置恰恰是空著的,暫時沒有人能進入裡面佔據它。
  也不是沒有人想得到她的心,像她這樣一個出色艷麗的女子總是不乏追求者, 只是她不為所動,仍然把她那豐富纖柔的內心感情空置著,加上那種令人迷惘的對 愛情的執著期待,特別顯得綺麗迷人。
  陪伴她去澳門看賽車的兩個男子是杜文和安迪;二人溫文爾雅,出身於良好世 家,可惜太周到慇勤,慇勤得失去個性,反而令她厭煩。
  她渴望的不是這樣柔柔弱弱的人。
  為了避開他們的糾纏,穎怡佯裝不舒服,一個人偷偷溜到酒店附近的酒吧。在 那裡,她看到一個男子低頭啜著威士忌。
  這個男子膚色黧黑,濃眉下的眼神憂鬱,上唇兩撇粗黑的鬍子帶著狂野沉鬱的 氣息,突出了他的男性魅力。
  喧鬧的酒吧絲毫沒有影響那個男子,他冷然轉動手裡的酒杯,一派旁若無人的 自傲。
  安迪在酒吧門口出現,穎怡情急中向那個男子走去,熟絡地坐在他身邊。
  安迪走過來,看見她和這個男子在傾談,她向安迪介紹說:「這是我的朋友— —」
  她停住,詢問地望向身邊的男子。
  那人站起來說:「我叫馬漢明,很高興認識你。」
  站起來的馬漢明比安迪高出半個頭,他伸手與安迪緊握,灑脫自信一派坦然。
  安迪反倒不好意思,訕訕地坐一會兒就走了。
  馬漢明有趣地望著穎怡說:「男朋友嗎?」
  穎怡被他那半帶笑濾的神氣擾亂了心神,她不置可否地說:「謝謝你剛才的幫 忙,我有事要先走,再見。」
  她逃也似的走出來,還聽到自己噗噗的心跳聲。
  第二天是舉行賽車的日子,在賽車現場她意外地發現昨晚認識的男子是參賽車 手。
  在那場賽車中,馬漢明得了第二名。
  整個賽事過程裡,穎怡為他那沉著驍勇的出色表現著迷,一顆心懸索在他身上。
  比賽結束後,穎怡去那間酒吧找他。
  馬漢明那時正被一件無法解決的事困擾,無心戀愛,直到他得知穎怡是死去的 富商郭繼量的女兒時,穎怡和他的事才有轉機。
  結婚不到半年穎怡就病了,起初穎怡對自己的病徵不以為意,到最後,她的病 越來越重時,她開始懷疑了。
  她在患病後期性情大變,馬漢明是知道的,現在從日記裡窺知她的內心秘密, 就像她從地底的墓穴中回來,面對面向他展示從活著到死亡的可怕心路歷程!
  馬漢明從未如此直接地窺進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他看到的東西比他所想像的要震憾得多!
  穎怡在日記中說:「我的身體一向很好,這個病來得太突然,後來我知道了, 是有人謀害我!」
  「當我發現這個真相時,我已被一群陌生人包圍,什麼人都不能相信,包括我 的丈夫……」
  「原來她一早就懷疑我了!」馬漢明恨恨地說,「可是她卻掩飾得那麼好,令 我完全看不出來!」
  其實這也不是沒有先兆的,穎怡死前那一刻的眼神,是那麼冷漠疏遠,臨終推 脫他的手,所有這一切,現在得到最直接的揭示,由一個已死的人親自寫出來。
  「現在才來說這些都已沒有用。」馬漢明冷笑,以掩飾內心的慌亂,「懷疑是 最沒用的,除非有證據,否則仍然是空話。」
  穎怡剛死時他確實有過極大的恐懼,救傷車沿著海邊公路飛馳的那個深夜,穎 怡在送院途中死了,他在緊張恐懼中去到醫院,等待這件事被揭發——醫生簽發死 亡證時,到底能否看出穎怡的真正死因?結果死亡證順利簽發。
  此後他仍然不能鬆懈,穎怡下葬前,隨時有意外的事件發生。
  翻查病歷、驗屍或提出訴訟……只要有一個人對她的死提出懷疑和指控,他就 完了。
  假若真是那樣,接下來一定是連串的法律程序,抽絲剝繭、換而不捨的偵查, 他一定會懷疑自己能否一直不露出破綻來。幸而沒有人對穎怡的死質疑,他順利地 過了關,穎怡在世上的最後儀式——一個莊嚴肅穆的葬禮後,一切愛恨癡怨富貴榮 辱都如塵如土,煙消飛沒,不留一點痕跡。
  那麼,穎怡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
  當穎怡最終發現謀害她的人竟是她最親近的人時,已虛弱得不能走出病房去揭 發他了。
  她只有透過日記把要說的話記錄下來。
  從發覺被人謀害,到最後知道謀害她的人是枕邊的丈夫,穎怡心內悲憤的程度 遠超過肉體上的痛苦。
  馬漢明雙眼漠然地溜過那些字,他對穎怡的內心感情沒有興趣。
  那些都是已過去了的,就像玩一個棋局,結局是他贏了。對他來說,預先知曉 了結局的東西最後都變得淡然無味。可是跟著下來的字卻令他不得不看,他雙手禁 不顫抖,額上冷汗直冒——
  馬漢明看到的,正是穎怡在病情惡化時仍然掙扎著寫下來的一段。那時候馬漢 明只有在她熟睡後才放鬆對她的監視,沒想到她利用這段時間寫下這樣的話。
  她在日記中寫道:「我病至奄奄一息,這天從矇矓的昏睡中醒來,看見他的眼 睛充滿殺機,心裡知道逃不出他的毒手了——」
  那時穎怡的心臟機能已被馬漢明餵她服的藥物破壞,病重垂危了。
  她從他眼中看出殺機,他從她眼中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殺害她的人就在身邊,是她的丈夫,這多叫人痛心——
  「他謀害我是覬覦我的財產。」穎怡哀傷地寫道,「這是他唯一的殺人動機, 也是他和我結婚的目的。」
  「我後悔沒有聽父親的話。」穎怡繼續寫,「父親告訴我,沒有錢固然是愛情 的障礙,有太多錢也會侵蝕愛情……」
  穎怡這樣寫的時候,心裡浮現著父親慈愛的臉容,那時她多想在父親溫厚的懷 抱中哭著說:「是我錯了,沒有聽你的話!」
  她從小被父親過分地保護,從不用為金錢煩惱,全然不明白人性的自私奸詐, 直到父親得了癌病,自知不久於人世,那時要去改變她已經遲了。
  父親帶著對她前途極不放心的遺憾離開這世界,他去世後不久,穎怡便在澳門 邂逅馬漢明,並很快與他結婚,婚前並未告訴他她的真正身份。
  她答應過父親這樣做的。
  結婚後,她帶著新婚夫婿回到香港。
  當時她不知道父親為何要她這樣做,現在才知道父親閱人之深,可惜她沒聽父 親的話,對窺視她財產的人疏之遠之。
  假若聽信父親的話,她如何會有這樣的下場?
  她病得這樣突然,當時也產生懷疑,卻被他溫柔多情的外表所騙,一直對他深 信不疑。沒想到最信任的人,就是要殺她的人!
  「他扮演一個關心妻子的角色。」穎怡在日記簿上寫道,「所有的行動都經過 精密計算,他佈置我患病而死的假局,卻沒想到我已留下他殺人的證據,這個證據 就在——」
  日記在這裡中斷。
  後面是一片空白——日記簿上有明顯被人撕過的痕跡。
  穎怡發現了他的企圖,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暗中留下了他的殺人證據,他卻 沒能知道證據在那裡。
  秘密就在被人撕下的那頁紙上!
  他一把掃翻桌面上的東西,頹然跌坐在沙發上……
  他就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
  馬漢明被殺人秘密落入別人手中的事實嚇呆了,此刻仿如化石般呆坐不動。
  窗幔低垂,無風吹過。四壁隱沒在暗影中。布慢後,神龕裡的骨灰與牆上垂掛 的先人繡像,都像一下子活動起來,向他咧嘴獰笑,厲聲叫著:「你逃不了!你逃 不了!」
  叫聲尖厲,如暴風如狂飆……
  他受不了這種聲音,發狂地衝下梯級奔回睡房——他與穎怡的睡房。
  睡房沉寂如死。他站在睡房中間,穎怡遺留下來的家居裝飾,她親手掛上的掛 畫與相片,仍保持原來的形狀。
  他強迫自己靜下來,忽然心有所悟。
  穎怡死前已經沒法子走出這房間,她留下的證據必定還在房內!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2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4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7:43
十三、百密一疏

  馬漢明衝向衣櫃,狠狠地把衣櫃裡的衣服拉出來。他抓起一件衣服,伸手進袋 裡,緊蹙的眉尖一下子舒展開來——他找到一張紙,穎怡的秘密在這裡!
  他迅速地把紙條拉出來,臉上霍然變色!
  穎怡在紙條上寫著:「救我!馬漢明要殺我!」
  馬漢明像碰到蠍子般把紙條擲掉,再拉過另一條裙子,衣裙裡同樣藏有字條: 「請救我,馬漢明下毒謀害我!」
  「救我!馬漢明是兇手,殺人兇手!」
  衣服飛舞如山,馬漢明面前堆放著各種各樣的白色小紙,每張都寫著同樣的話: 「救我,馬漢明要殺我,救我!」
  穎怡是何等可哀可憐,沉痾日重,被馬漢明禁銅。無法與外界聯繫,只有偷偷 留下求救字條,希望有天被人看到,可以代她送出去,揭穿馬漢明的殺妻陰謀,把 她從死亡邊緣救出來。
  可惜,圍繞她身邊的都是馬漢明清回來的人,他們受馬漢明的指示,嚴密看守 著她。在那些人眼中,穎怡是個患有迫害妄想症的病人,正如她丈夫所說。
  沒有人相信她,她不敢把字條交出來,她不敢信任那些人。
  她死了,被枕邊的丈夫謀害死了,別人都以為她是病死的,她留下的字條卻尖 厲有力地指控殺害她的丈夫:「是你殺我,是你殺我,兇手!殺人兇手!」
  片片白紙化作她的聲音,是這樣哀痛悲憤,令他躲不開避不了,一直在他耳邊 鳴響——
  天亮了,僕人從外邊走進來,看見馬漢明坐在一堆衣服中間,身邊丟滿撕碎的 白紙,眼神散煥,神情呆滯。
  「馬先生,」僕人試探著上前叫喚,「早餐準備好了,請下去用餐。」
  「出去!你們給我出去!」馬漢明狂暴地叫著,抓起手邊的衣服往外擲去, 「出去,我叫你們滾出去!」
  僕人紛紛走避。
  他身後的衣服如雪花般飛出……
  馬漢明不能控制自己。
  他被深懼被揭發的恐懼包圍,穎怡留下的字條,把他自以為設計完善的謀殺揭 發,穎怡知道他的殺人計劃。
  穎怡不會放過他,穎怡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第二天他回到公司,回到他那豪華辦公室內。
  他不會就此放棄,不管穎怡願不願意,在法律上他仍然是她的丈夫,沒有人能 把他從這個位置推下來,誰也無法阻止他得到穎怡的財產。
  他開出一張巨額支票,過了不久,持票人在銀行致電給他說:「銀行不予兌現 支票。」語氣極不友善。
  馬漢明撥電話找銀行經理,經理告訴他說:「我們接獲貴公司總裁的電話,凡 以該公司名義開出的支票均要有他的加簽。」
  「公司裡一向沒這個規定,我想這中間有誤會,或者有人傳錯了話?你可否查 對一下?」馬漢明說。
  「不是別人傳話,是我親自接的電話。」銀行經理仍然很客氣,「或許馬先生 親自向何威廉先生查證?」
  「何威廉先生?是何威廉親自給你的電話?」馬漢明作出仿如剛剛想起的樣子, 「我這兩天有事離開了香港,在這段期間公司有了新規定也說不定,他什麼時候給 你電話的?」
  「昨天早上。」銀行經理抱歉地說,「我們也是照規定辦事,有不方便之處, 敬請原諒。」
  「哪裡的話,銀行的立場我是明白的,看來我還是早點回公司,相信公司已出 了有關的通告。」馬漢明語氣輕鬆地說,「何威廉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到新主意就 立即執行,衝勁比年輕人的還要大。」
  馬漢明放下電話,臉上餘怒未熄。
  何威廉通知銀行,凡以公司名義開出的支票均要有他的加簽,他現時不在香港, 支票若要由他加簽,公司運作必定受影響,何威廉不會這樣做,除非——除非他根 本就在香港!
  何威廉在香港,他一直沒離開過——
  馬漢明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何威廉一直沒有離開香港!怎麼他就沒想到這一點?有了這個想法,一切疑團 皆明朗了。
  對何威廉來說,把韋德放在代他管理公司的位置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可以為所 欲為,而不必與馬漢明對話。他是借助韋德之名義擋住對方的反擊。
  馬漢明毫無辦法。
  你可以面對面對付一個人,卻無法向一個看不見的人出手。
  現在他終於抓住了這幕後之手——何威廉根本就在香港,他就在這間公司內!
  馬漢明怒氣沖沖地去找何威廉。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無權規定支票的效力。
  他氣忿地去到何威廉辦公室前,他的女秘書卻擋在門口說:「董事長不在。」
  「我知他在裡面,昨天早上他還在這裡打過電話給銀行,這次我一定要見到他!」 馬漢明強硬地說。
  「你說的是昨天早上,可是他今天又走了。董事長去了洛杉肌開業務拓展會議。」 珍妮展示她迷人的笑靨,用美麗的眼睛看著他說,「他沒有告訴你嗎?」
  馬漢明不吃這一套,他推開擋在門前的珍妮說:「何威廉在不在裡面,我看過 就知道,你給我走開!」
  他推開門,期望見到何威廉,卻驟然失望。
  韋德坐在那裡,從文件堆中抬起頭來,公事公辦地說:「馬先生,進來前請敲 門,找我有什麼事嗎?」
  馬漢明不答他,心中只想著:何威廉不在,他不在那裡……
  從韋德的辦公室出來,馬漢明碰到碧琪。
  碧琪抱著一大堆文件,見到馬漢明,她立即轉頭就走。
  馬漢明的動作卻比她快得多,他上前攔住她去路說:「看見我就走,這麼討厭 我嗎?」
  「請你走開。」碧琪望著腳尖說,「這是公司,我有我的工作。」
  自從那次馬漢明發現她與許正在他辦公室後,便再沒有找過她。
  既然是這樣,他這個時候還攔著她幹什麼?
  公司裡人人都忙著工作,走廊裡就只有他們兩人,唯其如此,也就沒有人看到 她的羞態。
  「我想問你,這個週末我要去澳門,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
  他望著她,向她提出這樣一個邀請。
  叫碧琪陪他去澳門,是他看到碧琪後決定的,經歷過一番挫折後,他很想離開 香港散散心。
  當然,他去澳門也有其他原因……
  對他提出的邀請,碧琪顯然是感到意外。
  「時間是有的,而且我很久沒去那裡玩了,但是——」
  碧琪的語氣在推辭與接受之間。
  「沒有其他事就陪我去,我去訂船票。」馬漢明的態度有點專橫,不給她拒絕 的機會就立即走開。
  兩個人都不提那天上午在他辦公室內發生的事,事情這樣快就風平浪靜地過去, 他連問都不問,這使碧琪心裡忐忑不安。
  為什麼要去澳門?馬漢明說有點私事。
  到底他的私事是什麼,他也沒有解釋。
  來到碼頭時,船快要開了,他差點趕不上船。
  他是最後一個人間的。
  閘口關上,馬漢明向船上旅客望去,緊鎖的雙眉展開了。直到現在,他計劃的 第一步,才可以說是順利展開。
  船在碧波上航行,陽光的閃耀真確而實在,並不是夢。
  從商業大廈的玻璃牆幕看海景,與實際地接近海的感覺全然不同。
  他的辦公室向著海,藍天下船來船去,高速快艇在海面穿梭往來。
  歡躍而熱鬧,充滿了生命的張力。
  隔著玻璃看外面世界,就像從外面看進來一樣的不真實。
  空氣是冷的,冷氣調節系統的作用。
  想像一下陽光,那駕駛著快艇的健兒……
  在這個時候,他尤其嚮往在香港之隅的澳門。
  現在他和碧琪就在海上,水翼船在海面上飛馳,船首昂起,船翼兩邊掀起壯觀 的白浪,隔著甲板也能感受船身的震動。
  碧琪伏在馬漢明肩上合眼假寐,暗中卻在留意他的舉動。
  穿上淺藍色連帽運動裝的馬漢明比平日顯得更有英氣,更有活力,與在公司裡 表現出來的孤傲冷峻完全不同。
  看來他是真正度假來的。
  馬漢明動了一下,碧琪睜開眼睛。
  馬漢明原來在看著她,她慌忙再合上眼,馬漢明卻說:「不要裝假了,你才睡 不著。」
  冷冷的,馬漢明的態度永遠是冷冷的。
  碧琪把臉轉過來,決定面對他。
  有些事是不能迴避的。
  「你最近調進了韋德的辦公室?」馬漢明果然問她。
  那是因許正的關係。許正追求她,有一天問她願不願去韋德的辦公室工作。
  她點頭答應了。
  馬漢明與韋德關係惡劣,在這個敏感的話題上,碧琪盡可能輕描淡寫:「我在 韋德辦公室做助理秘書,與在外面做打字員的工作差不多。」
  是差不多嗎?起碼她就知道不是。
  「調進總裁辦公室,是很多女孩夢寐以求的。」馬漢明這樣說,碧琪拿不準是 諷刺還是實事求是地說出事實。
  碧琪不敢在這話題上說下去。
  「剛才你遲來,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扯開話題,回到目前,才是她最想做 的。
  「我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會有什麼事?塞車阻時間而已。」馬漢明說。
  他是故意遲來的。
  他是最後一個人閘,擺脫在陸地跟蹤他的人,那麼船上就再沒有人盯梢。
  這對他來說很重要。
  船上似乎沒有人注意他們。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他這樣對碧琪說,對另一個女人——國艷住在他家裡 的事,則絕口不提。
  碧琪和國艷認不認識?到目前為止,只能說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這兩個女人在 穎怡死後才在他身邊出現,一個在家裡,一個在公司,而且她們的底蘊他都不知道。
  國艷冷,碧琪熱,兩種不同的極端。
  她們出現在他身邊,是巧合?還是根本不同的兩件事?這到底有什麼含義?
  丁正浩警告他的話,他不能不相信真有其事。
  他把圍繞在身邊的人逐人檢核。
  韋德,在穎怡死後出現,是何威廉的代理人;葉作新和許正,韋德的助手,是 否也代表了他們是何威廉的人?
  要真正說出他們的身份卻很困難,他們也許代表何威廉,也許不。
  這種被監視的感覺所以害怕,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哪方面的人。
  碧琪和國艷,會不會與那些人一樣,也隱藏著另一個身份?
  他起初懷疑國艷,後來證實了她是穎怡的真正姑姑,他心裡的恐懼就更大。
  穎怡的姑姑若對侄女的死因有懷疑的話,她可住到家裡來,以謀殺現場作偵查 的起點,最大的優勢是她可以接觸僕人、醫生以及當日圍繞在穎怡身邊的所有人。
  你總不能處處防範一個住在你家裡的人——
  他但願國艷不是抱著這樣的計劃而來。
  現在他終於放心了,國艷大概沒有估計到她的行動會落到他的掌握中吧!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1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7:57
十四、別墅秘道

  昨天,馬漢明比平日提早了回家,他把車子停在別墅遠處的樹林內,徒步回來。
  花園裡沒有人,花王的兒子在鄉間結婚,他請假回鄉喝喜酒去了。
  他事先把瑞叔打發開,不想有人阻礙他的事。
  他沒有直接上樓,他在花園樹叢中等候。
  國艷對近日發生的事超乎尋常地冷淡,引起了他的注意。
  以國艷的本性,別墅發生那樣的事,她必定會出口諷刺,唯恐天下不亂。
  但是她沒有,她那違反常性的表現,只說明一個可能——她注意力不在此。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令馬漢明開始對她注意的是,一天早上他看見國艷進入圖書館,這間圖書館建 在樓下靠近花園的地方,有獨立通向花園、不需經過大門人口的邊門,由國艷以前 的睡房改建。
  國艷進去以後不久,他也跟著進去,但卻沒有見到國艷。
  他覺得很奇怪,當時他看得很清楚,國艷確實進去了,沒有出來。
  趁花王返鄉飲宴,他特意提早回來。
  只見國艷從圖書館出來,帶上了門。
  他知道國艷要去海邊散步,她每天都要去的,這是個保守刻板的女人。
  暫時國艷都不會回來。
  他輕輕撥開草叢向圖書館快步走去,打開門進入裡面。
  到處都擺滿了書,書櫃分成數行,齊頂的高身書櫃分門別類擺放著整理好的書, 微塵在高處窗口照射進來的陽光中飛揚,一陣古樸寧靜的書香氣息在室內瀰漫。
  馬漢明不是愛書人,他只是粗略地看書。
  這些書由瑞叔整理,他一直都協助穎怡父親這方面的工作。
  穎怡父親喜歡古玩字畫,也有興趣收集古書。
  馬漢明很少到這裡來,他喜愛駕駛,與古書研究是風馬牛不相及。
  書本排列成行,他看過了,沒有什麼特別。
  國艷進來幹什麼?她果真嗜書成狂,每天早上都要來啃讀書章?
  他不相信如此,他繼續查看,希望找出答案——
  有人聲向這邊傳來。
  馬漢明不想被人看見,他拉開身邊一個書櫃的門,閃身躲進去——一陣重物墮 地的聲響,他眼前一黑,跌落一個深洞……
  馬漢明揉著跌痛了的脊背,雙眼逐漸習慣黑暗。看清楚了,那是一條狹窄的地 道。
  他沿著地道的梯級前行,來到一個很小的地窖,裡面的東西叫他看傻了眼——
  一個擺滿了名瓷古玩的地洞。
  這個發現使他剔除了對國艷的防範。
  他和國艷兩人都是穎怡死亡的既得利益者,國艷回來不是追究穎怡的死因,她 垂涎的對象是她早就想得到的,她哥哥留下來的一批瓷器古玩,這批名瓷價值不菲, 足可令她富足揮霍地度過一生。
  他也知道了穎怡父親和何威廉合夥做的是什麼生意,還有他們迅速發跡的原因。
  何威廉必定不知道還有一批名瓷留在他的同伴手中,穎怡嗜古玩成狂的父親把 這批名瓷據為己有,除了可以滿足其收藏慾望,也增加了他的財富……
  穎怡是郭繼量的女兒,必然知道父親的事,她卻嚴守秘密,連丈夫也不說,這 令他對穎怡的性格有深一層的瞭解。
  無論如何,國艷對他的威脅解除了。
  馬達聲隆隆,水翼船全速駛向澳門,馬漢明向身邊的碧琪望去。
  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1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6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8:12
十五、是敵是友

  走在澳門的街道上、碧琪的心情好起來,她挽著馬漢明的手,完全忘記了不愉 快的事。馬漢明看來也有了點笑容。
  船上並沒有監視的人,街道上也沒有,這樣說來馬漢明已擺脫了跟蹤者。
  他約碧琪去澳門,是對碧琪的一次試驗。
  他特意最後一個人閘,使跟蹤他的人被迫留在岸上。假若船上有他們的同伴, 即是有人洩露他到澳門的事,而知道這事的只有碧琪。
  現在船上沒有他們的人,他對碧琪就不必再有懷疑。
  「等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的心情輕鬆起來了,這時候才真正地留意周 圍的街道。
  近日緊張的情緒鬆弛下來,一個藏在心裡的願望,此時無法抑制地升起來。
  很快就要見到那個人了,這世界上,唯一一個他最想見到的人!
  「你要帶我見誰?」碧琪說著,轉臉過來向著他。
  馬漢明正想說,最後還是把話嚥下來——且慢,為什麼要現在告訴她?
  幸而他立即把話打住,因這時候他又看見跟蹤者。不是原先那個人。他一眼就 看得出,街上有假裝在擺賣的小販,他的眼睛溜溜地轉向馬漢明這邊。
  他的臉色冷下來。
  碧琪沒發現,還一個勁追問:「你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他是誰,男的還是女 的?我們要見的是誰?」
  「我現在什麼人也不見,只要打個電話。」馬漢明問聲說。
  只有留待下一次,等事情過後,他終於安然無事時才見那人了。
  現在,他只能打個電話——
  他走進一間葡國餐廳,撥通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找誰?噯,找誰?」
  心中一陣熱流湧了上來,他用手按住話筒,貪婪地聽著這聲音。按住話筒,是 他怕自己忍不住叫了出來,那時,他的防線將會崩潰。已經來到了這裡,就在那人 的附近,他竟然止步不前,不去相見!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他本來想說:「我現在香港,暫時沒時間回家看你,等有時間,我再回來。」
  「你在香港?我不信!你一定在這裡,就在這附近,我由你聲音聽得出來!你 一定有事瞞著我,為什麼你不回來,發生了什麼事?」
  彷彿聽見對方急切的聲音,稚嫩的嗓音清楚地傳過來,她不會相信他的話,假 若沒有事,他一定會回來看她的,怎麼他現在不回來……
  彷彿看見淚花在她眼內打轉,彷彿看見她焦急的臉容,汗珠在她臉上滴落,他 們住的地方很熱,現在已是三十三度的天氣——
  然而,他什麼也不能說,連說再見也不能,他怕自己忍不住,做不到自己決定 了的。
  放下了電話,他站在原地,並沒有移動腳步,腳下像生了根似的站著。
  正是中午時分,嗡嗡的人聲像煮沸了的熱水,到處是人和車,還有玻璃門外白 花花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耀。
  碧琪在茶座卡位上向他拋來一個微笑,又指著身邊一個座位。桌上擺著兩杯清 涼人心的菠蘿冰,冰塊在杯中浮沉,與外面的陽光輝映。
  這就是當時留在他腦海的印象。
  從港澳碼頭閘口出來,已是晚上十時多。
  馬漢明與碧琪已經冰釋前嫌,他對她的諒解是來自他剛才那個電話。對於一個 與電話中人年紀相仿的女孩,他不能也不願意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況且他也想通了,假若碧琪是為監視他而來,又何需有人在後面跟蹤?
  馬漢明估量目前的處境,穎怡的事是一個具殺傷力的計時炸彈,他無法預料它 將會於何時爆發。俗話說今日不知明日事,在重重敵意中有一個不用防備的人做朋 友,對他而言是一件奢侈的事。
  夫復何求?
  他步出閘口,習慣性地摸摸後袋,香湮沒有了,剛抽完。
  「你先走,我去賣煙。」他告訴碧琪在碼頭大門內等他,然後跨著大步向商場 士多走去。
  碧琪在碼頭門口等候時,背後有人在她肩上一拍。
  「誰?」她回頭,那是阿生。
  「我去你住所找你,看更說你去了澳門,我想到你不會在澳門過夜,特意來這 裡等你,我送你回去?」阿生的話裡滿是邀功的慇勤,他伸手過去拿碧琪掮著的背 囊。
  「不用了,我自己拿——」碧琪退後躲開。
  她只想阿生快走。
  「不用我送,有人一起去?」阿生的眼睛黯淡了,「是那個與你一起在酒店咖 啡座喝咖啡的男子?你和他一起去?」
  「是又怎麼樣,我又沒說過和你好。」碧琪不想和他多說,只希望馬漢明回來 之前他快消失。
  阿生卻不動。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阿生承認失戀的事實,「我沒有錢,樣子又不夠威 武瀟灑,但愛情有時可以是單行路,我不望回報地愛,只希望對你好……」
  阿生說得很動容,他只要碧琪允許他跟隨左右,即使她不愛他也沒有關係。
  無私奉獻的愛,可惜碧琪不領情。
  「你還在這裡說什麼,快走吧!」碧琪焦急地說,馬漢明就快回來了,阿生還 是不走。「快走吧,走呀!」
  碧琪推他——可是已經遲了!
  馬漢明已經回來,就站在後面,瞪著眼睛看他們——
  一陣嚇人的沉寂。
  暴風雨來臨的先兆。
  從他臉上的神色看來,他已經認出阿生。
  馬漢明快步地離開,她追上去。「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解釋!」她叫,希 望拉住他。
  馬漢明站住:「你要解釋什麼?解釋你從來沒有騙我?你是否要告訴我你不認 識這個人,那天晚上是我眼花,搶你手袋,安排假意被劫的鬧劇的,不是那人?」
  他們兩個人站在街上,阿生被他們突然爆發的爭鬧嚇得呆站一旁。
  「我承認那件事是我不對,但我對你是沒有惡意的,其實我一直想幫你。」碧 琪說,「你信不信都好,我只是想幫你——」
  馬漢明阻止她說下去。
  「你說什麼也沒有用,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你就這樣,一點也不聽我解釋嗎?」碧琪聲音微弱地說。馬漢明神情冷峻, 她知道他接受解釋的機會很微了。
  都是阿生,都是他累的事……
  馬漢明走了,高大的背影,微微地向前傾斜,很疲憊的樣子,最近以來發生的 事令他真的覺得累了,累得什麼也不願想——
  自己幾乎落入圈套,與一個費盡心機去接近他的女子在一起,竟然對她失去應 有的戒備,這是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
  他狠狠地一腳踢在路邊的汽水罐上,汽水罐子當嘟嘟地飛到老遠老遠……
  從公司裡回到別墅,他直接上樓回自己房間。最近這幾天他都是這樣,謝絕一 切應酬。
  他在樓梯間遇到國艷,穿上嫩黃色帶小菊花圖案衣裙的國艷,流露出與她極不 相襯的妖冶。
  又是穎怡那種式樣的服裝。肩部低開,有點近似和服的改良設計,穎怡在一間 日資公司買的。
  同一款衣服,穎怡穿起極為美麗,國艷卻只穿出了她的缺點。
  只可惜國艷不瞭解這點,即使她說「同一個家族的人有共同的愛好」也沒有用, 她與穎怡的差異形成穿上同款衣裙的反效果。
  大概她自以為很漂亮,顧盼生姿地從樓上走下來。
  馬漢明對她視如無物,逕直前去。
  國艷卻偏不放過他,伸手攔在路中央。
  「看不見我這件衣服嗎?與穎怡相比如何?可不要說我又拿穎怡的,這是我在 日資公司購買的,一千八百元一件——」
  馬漢明截斷她的話:「請讓開,我沒興趣聽你說你的衣服!」
  「看你的樣子像是有心事。」國艷富有經驗的眼光直盯著他說,「脾氣太躁, 提防會傷身!」
  「我的事你少管,馬上走回你的房間去。」馬漢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少管 閒事,假如你還想在這裡住下去的話。」
  「你這樣對我說話!我是穎怡的姑姑,這幢別墅是我哥哥的,我有權住在這裡。」 嘴裡儘管這樣說,她到底還是走開了。
  頭雖然還昂著,威風顯然被比了下來。
  與馬漢明斗沒有好處。有一次馬漢明就直截了當地說:「你不錯是郭家的女兒, 但卻是被趕出家門的女兒!」
  明顯地,這句話很有效,這是馬漢明發現國艷的秘密後用來對付她的辦法。
  他回到房間,拋身倒在床上。
  國艷說:「你有心事。」
  她眼光銳利,一語中的。
  他心裡老是放不下,這天下午他感到有點不尋常——
  正在他辦公室工作的許正被叫了出去,整個下午他和葉作新都沒有回來;碧琪 被叫進總裁辦公室;總裁辦公室人出人進,顯然是為了什麼事忙著。
  他走的時候,總裁辦公室燈火通亮,裡面的人仍忙碌工作……
  一種忙亂的景象,顯示有什麼事在進行。
  他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令他心神煩亂,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此刻,他在寂靜的睡房,宛如聽到自己的心跳,天文臺廣播說有一股低氣壓籠 罩香港,更令他心煩氣躁,令空氣更加沉悶。
  他像在等待著什麼。人總有過這樣的經驗吧,在悶納中尋求突破,壞的好的, 無論什麼都好,至少不用這麼問下去!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他從床上跳起來。
  他呆望著電話,真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鈴鈴——」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著。
  一次又一次……
  不能再當作聽不到,他伸手過去。
  電話裡是碧琪的聲音。
  「你可否過來,我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交給你——」碧琪說,「一件對你很重 要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他對碧琪仍然存有戒心,她的話他根本就不信。
  碧琪卻不說。
  「你先來了再說,這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她說。
  從澳門回來後,他們倆已形同陌路人。
  這是什麼時候!要應付的事是這樣多,一個態度如真似假的女孩,是那樣地煩 擾著他,清新臉孔,蛇蠍心腸……
  在公司裡,她明顯地倒向另一邊,公然與許正親密來往,那個時候,他大概沒 想到她還有打電話來要求見面的一天吧。
  就今天,她在公司碰見他時,正眼也不看他一下便進入總裁辦公室,門就在她 身後關上了。
  對一個屢次欺騙自己的女人,他是應該拒絕不見的。
  但碧琪在電話裡的態度是那麼堅決。
  她不允透露詳情,只說:「你現在立即來我家,否則你會後悔的。」
  不待馬漢明答話,她已放下電話。
  馬漢明猶豫,對這女孩,他其實不應該再相信的。
  已經很晚了,牆上的掛鐘敲響十時,去與不去,他得在這時決定,去的話不能 太夜,碧琪透露過她住處的看更在十二時鎖大門,要麻煩看更開門就不好了。
  時鐘指正十時十五分。他抓起外衣出門而去。到碧琪家時,他推開虛掩的大門 進屋,地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走過去,赫然發現碧琪倒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把刀,他探她的鼻息,她沒有 呼吸!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1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7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8:33
十六、屍體失蹤

  碧琪已經死了!
  馬漢明從恐怖的殺人現場跑出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坐上車子,迅速離開 那座大廈,終於到達一個遠離肇事地點的地方,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他掏出一張相片——他從死去的碧琪身上取出的相片,就在燈下看。
  他驟然呆住。
  那張相片,是他和穎怡的合照!
  他不記得何時與穎怡拍過這張相片——他們在澳門的賽車場上,穎怡親熱地為 他揩著汗,他則剛到達車道上的終點,身上還穿著賽車手的服裝。
  他和穎怡的相片怎會在碧琪的身上?碧琪從何處得來,又保存在何處?或者她 原本就認識他們兩人的?
  太多解不開的疑團,這時候他才發現最可怕的事還在後頭,他裝著信用卡的皮 夾子不見了,遺留在兇案的現場!
  這一下,他才真正地呆住——
  這個發現對他的打擊可真大,他把頭枕在駕駛盤上,苦苦思索。他但願自己記 錯了,但不幸的是,他這個想法完全不正確,他那個皮夾子的確是遺留在碧琪那裡。
  他在腦海裡回想,當他進入碧琪屋裡時,裡面很暗,那是屋裡沒有開燈的緣故, 鄰屋的燈光從敞開的露台曳進來,勉強使他看到碧琪屋裡的物件。當時他心裡正納 悶碧琪為何開了門鎖而不在屋內,腳下隨即絆到了一具俯伏的人體,翻過來看才知 是碧琪。
  當時他半蹲在地上檢查碧琪是否還有呼吸,他的皮夾子便是在那時跌了的。
  那張相片也是那時在碧琪身上取到,因怕有人發現,他取到相片後便匆匆離去。
  他的皮夾子留在現場,內有他的信用卡、駕駛執照,有關他身份的資料!
  想到這裡,他不禁雙腳發軟。把留有個人資料的證件留在殺人現場,不就是向 人證實他去過那個地方?兇案的嫌疑都會落在他身上,他的腳印、指模——一切足 以證明他有可能殺人的證據……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他要把皮夾子拿回來,怕也得去。
  重回那個地方比當初貿貿然不知道時去需要更大的勇氣。是誰殺碧琪?她為何 被殺?這些事他都無暇考慮,只知道若不拿回證件,他就脫不了關係。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那些場面是要避免的。
  當他回到那個地方時,大門仍是他離開時那樣虛掩著,他慶幸還沒有人發現, 忙推門進去趕快找皮夾子,然而他跟著卻像傻子般呆住。
  不可能的,根本就不可能!
  碧琪不見了,碧琪原本俯伏的地方空空的,碧琪的屍體不翼而飛!
  這個發現帶給他的驚嚇,比剛發現屍體時更甚,他盯著碧琪伏屍的地方足足半 分鐘,才醒悟到要快些離開現場。
  幸而皮夾子仍在,他俯身撿起,急忙離開那裡……
  跟著那幾天就在提心吊膽中過去,他留意著報紙新聞有沒有關於發現屍體的報 導,密切注視隨時有新的發展。
  沒有。一切風平浪靜。寫字樓工作如常,沒有人為了數天沒見碧琪上班而奇怪。
  馬漢明回想當晚碧琪打電話給他時說:「我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交給你,與你 有切身關係的,你不來的話會後侮!」
  馬漢明肯定她的死與此事有關。她身上帶有他和穎怡的相片,這一點最令他想 不通,就如同她的身份之謎。為結識他而安排被搶劫的假戲,到他的公司工作藉故 接近,對他表現款款柔情,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目的?
  幾天來的忐忑不安使他幾乎忘記了穎怡的事。直到一天,寫字樓來了兩個警探, 穎怡的事才被重新提起。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1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8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8:51
十七、醫失證詞

  警探的名字是杜倫和陳超,他們是來調查穎怡的死因的。
  「我想你們弄錯了。」馬漢明帶點訝異地說,「我妻子的死因並無可疑,有醫 院簽署的文件作證。」
  「死因有無可疑要看事件真相而定。」杜倫說,「郭穎怡的案子已交由死因研 究庭裁決,我們現在做的是聆訊前的調查。」
  馬漢明說:「所有人都知道我妻子死於心臟衰竭,不是已經定了案嗎?」
  「起初我們也和你的想法一樣,後來有人交來這件東西,推翻了原有的看法。」 杜倫說著,精明的眼睛看定了他,「你可認得上面的字跡?」
  杜倫手上展示的,正是穎怡的求救字條!
  「經專家鑒定,證實是你妻子郭穎怡的筆跡,警方根據她親筆對你的指控,要 求開庭裁定死因。」
  馬漢明失笑說:「她的精神有些錯亂,一個精神錯亂的人的話,可以當真嗎?」
  一直沒有發言的陳超此時開聲了。
  「誰可證明郭穎怡的精神有問題?」陳超說。
  「家裡的僕人,受聘照顧她的看護都可作證。」馬漢明神態自若地說,卻有意 略去丁正浩。他直覺地認為丁正浩的看法有問題,選擇對他有利的證人,是他在目 前處境中最需要的。
  死因研究庭的裁決對他來說很重要,假若裁定的結果是死於謀殺,警方就要將 與案有關的人緝拿歸案。
  那就是說,警方會拘捕他,落案檢控。
  穎怡果然不放過他,即使死了也不放過他!
  想到穎怡留下的證據——她的日記薄上被撕下的內頁——落到別人手中,馬漢 明心裡總是惶惑不安。他極力回想,猜揣她有可能留下證據的地方。
  他把毒藥混在牛奶裡給穎怡飲用,那種藥破壞穎怡的心肌功能,使她因心臟衰 竭而死。
  他逐步增加份量,使穎怡病情與心臟衰竭症狀極為相似,連醫生也無法發現出 來,當時丁正浩的診斷並非出於疏忽,而是藥的症狀與心臟衰竭的病徵根本沒有區 別。
  連續不斷地用藥後,穎怡的心臟機能完全被破壞,即使停止服用也不能使之恢 復原狀,那時穎怡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馬漢明密切注視穎怡身體的變化,在穎怡病重垂危的前兩天,他聰明地停止使 用混合藥物的牛奶,這樣,穎怡死時,醫院便查不出穎怡胃裡有那種物質的成分。
  他輕易過關,佈置周密的計劃成功了。
  豈料穎怡把他殺人的證據留下了!這怎麼可能,他不相信一個病重將死的人竟 可以在他嚴密監視下留下什麼東西來!
  她不能走出房間,甚至下床也有困難,心臟衰竭引致她呼吸微弱,到最後她只 能躺在床上,連進食也有困難了。
  那時她常嘔吐,把進食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馬漢明就像還看到她嘔吐時的樣子, 汗水和頭髮貼在一起,喘著氣,伏在床邊,不斷地把嘔出來的牛奶抹擦……
  「毛巾!」馬漢明腦裡靈光一閃,剎那間明白了!
  穎怡就在那時,在他面前把證據留下來。
  毛巾吸滿牛奶,牛奶留在毛巾裡,等於那種破壞心肌功能的物質留在毛巾上!
  穎怡果然聰明,他設下毒計把穎怡一步步推向死亡,穎怡卻不動聲息地把死亡 圈索的另一邊套在他頭上。
  馬漢明感到那個套索開始勒緊了。
  他起初一味在穎怡的衣櫃裡找,妄圖找出她那塊黏有毒牛奶的白色毛巾,最後 不得不放棄——這又使他對自己的妻子有更深一層瞭解:穎怡對這類毛巾有偏好, 她的衣櫃裡有不下數十條相同的白色毛巾,他怎知原本有多少?怎樣去查證缺少了 多少條,又怎知缺少的正是黏有牛奶的一條?
  只怕那毛巾早已被取得穎怡日記薄內頁的那個人取走了!
  他發出一聲呻吟,被擊中要害般癱坐地上。他現時在家裡,「困獸人窮巷」, 恰好是他那時的寫照。
  一經發現自己處於末路途窮,日常不被注意的小節均浮現上來。是誰知道穎怡 留下字條,並把它交給警方?知道內幕的毫無疑問一定是別墅的人,這個人就在暗 處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死因研究庭開庭聆訊穎怡的死因,所有證供都對他不利,他幾乎可以預知裁決 結果——郭穎怡死於謀殺,被她枕邊的丈夫謀殺!
  馬漢明臉色灰敗地抬起頭來,原本英挺瀟灑,今年輕女孩著迷的翩翩外貌疲態 畢現,眼睛裡透出極度恐懼。
  太可怕了。他不能讓人審判,他要走,現在就離開這個地方!
  有了這個決定,他立即一躍而起,先要等周圍的人睡熟了,他才好離開別墅。
  但很快的,他就像被重物擊倒般驟然退後——別墅下面有兩輛陌生的車子,車 子附近人影憧憧,他被監視,走不成了!
  冷靜下來,他發覺即使別墅下面沒有人監視,他也走不脫,莫先生不會放過他, 他真的無路可走,只能險中求生了。
  第二天是死因研究庭開庭聆訊的日子,馬漢明出席聆訊。
  向警方舉報的人竟是瑞叔——別墅那個身體傴僂、乾瘦的老僕人。穎怡病後, 他和另一些較老資格的僕人被禁止進入她的房間,直到穎怡死後他們進去打掃消毒, 在床褥下發現那張字條,然後立即報警。
  馬漢明辯稱:「我的妻子郭穎怡患病後期極為憂鬱,患有迫害妄想症,總想著 有人謀害她,對身邊的人都不信任,因此我換過很多照顧她的看護和貼身女傭,這 都是事實,她們可以#證。」
  曾在穎怡身邊照顧她的人都出庭作證,他們的供詞與馬漢明的相同。
  聆訊庭圍繞死者有否迫害妄想症展開辯論。病人若然有迫害妄想證,便會很容 易想像身邊的人謀害她,這些人包括僕人、醫生、看護,甚至是她的丈夫。
  假若真是這樣,那麼她那張「救我,馬漢明是兇手!」的求救字條就令人懷疑 是否存在謀殺。
  現在,最關鍵的一個證人——負責診治病人的丁正浩醫生出庭接受聆訊,丁正 浩的供詞令馬漢明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丁正浩說:「根據我為病人診治的觀察 所得,病人精神極度緊張,確實有嚴重的迫害妄想症!」
  馬漢明倒坐在聆訊庭的長椅上,所有的力氣彷彿一下子都飛出體外,只有騰雲 駕霧的感覺,四週一切混亂得仿似失去真實感。
  旁聽席上聽眾離座的聲音,庭警法官退庭的聲音,議論,感歎,各種各樣的聲 音,紛紛在空氣中飄浮,最後消失於寧靜。
  整個庭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腳步虛浮,證明他當時是多麼緊張!
  在死因研究庭裡,丁正浩證實死者患有心臟衰竭,一直由他負責診治,治療期 間,病人情緒極不平衡,有嚴重的迫害妄想症。
  他的證詞對馬漢明很有利,法庭判決死者死於不幸而非謀殺。
  從與穎怡結婚那天開始,馬漢明處心積慮地營造深愛妻子、彬彬有禮、果斷有 為的年輕丈夫形象,精神上處於高度戒備,連睡夢中也不敢鬆懈。現在一切終於過 去了,一剎間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經過法庭的判決,穎怡的財產是他的了,現在只有一個人需要對付,那就是國 艷。
  他知道該怎樣做。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1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19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9:07
十八、殺人滅口

  靜靜的書室,書籍都籠罩在晨光裡。
  書室外人影一閃,黑影飛快地躍進屋內,打開書櫃的櫃門,消失不見了。
  通往地窖的隧道傳來腳步聲,黑影腳步輕快,很快就到達地下室。
  地下室裡,早已放著幾個包紮好的木箱,擺放在陳列架上的古玩名瓷早已被收 進箱內,一小時之後,會有船來海邊接應。
  這批古玩文物運到海外,將會帶來一筆巨大的財富。
  進來的人把圍在頭上的披紗解開,露出精明有神的一雙眼睛——
  那是國艷。她精神奕奕,穿一套輕便的長褲套裝,手袋裡放好了旅遊證件,准 備攜這些箱子遠行。
  她待貨品裝運後就走。
  最後一次,她環視這間地下室,是這裡的東西吸引她從僑居多年的英國回到這 裡來。
  這是最後的機會,失去了不會再有。
  現在她將帶同這些東西離開。
  死因聆訊庭的判決出乎意外地對馬漢明有利,迫使她提早進行付運古玩的計劃。
  她不希望臨行前有差錯。她細心地查看裝運箱的接口,箱子被牢牢釘緊,看來 沒什麼會令她憂慮的了。
  地下道上傳來腳步聲。
  她對這個腳步聲很放心。
  「小時候我很渴望來這裡。」她沒有回頭,繼續說著,「這地方對我來說是個 禁地,我只能偷偷地來,那時候我就想,總有一天我會得到這些東西。」
  「現在你已經得到這些東西,它在你釘裝好的木箱裡,你夢想成真了,想把它 帶到哪裡?」身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那人邊說著邊走進來。
  國艷在原地不動,臉上的表情僵住。
  顯然這不是她期望的聲音。
  進來的人是馬漢明,該死,她怎麼想不到!
  「你怎會進來的?這是我私人的地方!」她挺直腰,先發制人,用一貫冷傲的 聲音說。
  現在的形勢對她還不太壞,她想著怎樣脫身。
  「我跟著你進來的,你不察覺而已。」馬漢明打量著她輕便的裝扮,這是唯一 一次沒見她穿上與穎怡相同的服飾,穿回自己的衣服令她看來有種精明能幹的感覺。
  「有遠行嗎?」馬漢明說,朝那些木箱揮揮手,「帶這些箱子去?」
  「是的。」國艷說,「這是我過去留下的物件,我要帶返英國。」
  「過去留下的私人物件?那真不錯。」馬漢明這時已經走了進來。
  「我懷疑你偷取了一批珍貴文物收藏在這裡,假若你說不是,請打開給我看, 我證實了那的確是你的私人物品,便可以讓你走。」
  他穩穩地站在門口通道前,一副冷峻的表情。
  「我有權保留私隱,在外面生活了多年,我學會說一個字,你想知道那個字是 什麼?」國艷走近他說,「那就是『不!』」
  她的手裡多了一支手槍,小巧玲瓏的槍管對正馬漢明的太陽穴!
  「你最好乖乖地聽話讓開,否則請你到地府找你的穎怡去,對擋路的人我決不 會手軟!」
  她把槍管向正馬漢明,正如她所說,她對擋路的人決不會手軟。
  付運的時候快到了,時間急迫,她再沒有別的選擇。
  馬漢明當然知道她這句話的真確性,這批寶物她志在必得。
  「既然你一定要得到,我也無話可說,看來我們倒是天生一對,為求利益不擇 手段。」馬漢明苦笑著說,突然飛起一腳——
  他踢中國艷的腰部。
  國艷慘叫一聲倒下,馬漢明已坐在她腰背上,緊握她拿槍的手。
  「要做到身手敏捷你還得下一番苦功。」在他鐵腕施壓下,手槍已落在他手裡, 他把手槍的槍膛推上,說,「下次出手之前要先估量自己的實力。」
  他把槍指正國艷的前額,國艷極力向後縮,緊緊地閉上眼睛!
  突然,背後有什麼狠狠打來。
  一陣痛人心脾的疼痛,手槍被震脫一旁,馬漢明倒下了。
  襲擊馬漢明的瑞叔扶起國艷說:「這裡由我來應付,趁他未醒之前你快走!」
  「不,不帶著這些東西我是不會走的。我們先把他捆綁,再把這些東西抬出去。」
  國艷把槍拾起,找來繩索,正要俯身把他綁紮,假裝昏迷的馬漢明突然從褲管 抽出一把尖刀,一刀紮在國艷的肩上!
  手槍重新落在馬漢明手中,瑞叔撲過來與馬漢明糾纏,一邊著急地叫著國艷: 「快走!這裡由我來頂,你快走啊,快走!」
  「我不走,我要與你一起——」國艷忍著痛爬過來,鮮血從傷口湧出,臉上露 出痛苦的神色。
  瑞叔拼全力蹬腳把她推開——
  「他不是個好人,他殺了穎怡,連你也要殺的,你走啊,別管我!」年紀老邁 的瑞叔死命地抓著馬漢明雙腳,已經快沒力氣了,仍然緊緊地抓著!
  「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國艷萬般不捨地叫著,含淚而退……
  瑞叔瘦臉上的小眼睛無畏地看著馬漢明,馬漢明的刀尖向著他。
  馬漢明不會殺他,當時他是這樣想的。
  馬漢明的想法顯然與他不一樣。
  「你也不是好人。」刀尖旁的臉是那樣陰冷,馬漢明說,「居然去法庭告我, 想不到一直在我身邊策謀告官的竟然是你!」
  「你想怎樣?量你也不敢殺我!」
  馬漢明的臉色有種攫住了獵物的殘忍,瑞叔驚恐地看著迫近的刀尖,竭力地說: 「我不見了,人們會找我,警察會找我,他們會懷疑是你殺了我……」
  「不會。」馬漢明說,「沒有人會找你,這是個無人知道的密室,一個最好的 埋屍場所。別人只會認為你畏罪潛逃,你出庭作證而告我不倒,怎麼可能還在我這 裡工作下去?國艷也脫不了關係,她同時失蹤,更證明你們二人合謀告我不果,雙 雙離開。沒有人會找你,你所信賴的警方也不會找你——」
  從馬漢明冷峻的聲音中,瑞叔知道他已經難逃毒手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0 編輯 》
匿名
狀態︰ 離線
20
匿名  發表於 2010-10-22 03:19:30
十九、天網恢恢

  馬漢明駕駛著車子在路上奔馳。
  他終於得到多月來期盼的解脫,一陣如飛的輕鬆感覺。
  把瑞叔解決掉,封閉了密室,把那批古玩文物運載到郵局寄出,上面寫了一個 名字,那是他在澳門打電話聯絡,他在世上唯一最親的人,他的妹妹。
  現在噩夢已消失,他身輕似簡,如在雲端,駕著車在公路上奔馳……
  他在黑暗中醒來,頭痛欲裂,伸手按床頭的燈制,卻摸了個空。
  這不是他的家,他知道。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在這裡?」他揉著苦澀的眼睛問自己。
  一陣酒氣從胃裡翻上來,他想起來了,想起飲酒前發生的事……
  把裝運古玩的木箱載到郵局件寄後,他忘了自己怎樣開車到酒吧,在酒吧喝得 酩酊大醉。一個穿紅衣的性感女郎走過來把他的酒杯移開,半裸的泛著肉香的身體 斜靠在他身上,冶艷的紅唇湊過來,他急色地伸手探向她的胸前,不規矩的手被打 掉,紅衣女郎哈哈地笑:「急什麼呵,我喜歡慢慢來——」
  她醉態醺然地把一杯滿得溢瀉的酒放在唇邊,仰頭飲了一小半,然後把酒杯推 到他面前,指著杯上的唇印輕嗔:「喝了這杯酒,就在這裡!」
  他嘻笑地喝下,和紅衣女郎擁吻在一起……從沉澀的酒宿中醒過來,紅衣女郎 已失去影蹤,他已記不得後來是怎樣到這裡的了。
  這是什麼地方?
  他不知道。
  從屋外的風嘯聲聽來,他估計他是在山邊。
  「誰把我帶到這裡來?」他開始驚慌了。
  就像知道他的心聲似的,屋裡的燈亮了,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燈光下。
  「丁醫生,原來是你!」馬漢明緊揪著的心輕鬆下來,他伸出手道,「多謝你 在法庭上為我解圍。」
  丁正浩沒接馬漢明伸出來的手,他的表情是冷硬的:「為你解圍的不是我,是 他。」
  他指著背後的一個人,那個人從樓上的陰影中走下來,滿頭白髮,神情威嚴。
  「何威廉!」馬漢明在心裡叫著,開始感覺到不對了。
  他不是去了洛杉磯嗎?怎會在這裡出現?
  「我為你解圍也不是幫你,只是不想你在法庭被判罪。」久違了的何威廉,自 穎怡葬禮後再沒有出現,此刻他直截了當地說。
  何威廉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後坐下來:「我來這裡是和你算一筆賬,穎怡和你的 賬。」
  「穎怡的事已經很清楚,死因研究庭的判詞已為此事做了終結。」馬漢明不想 多說。
  空氣凝重,他只想快走。
  「法庭終結了的事在這裡並沒有結束,你殺害穎怡,我要用我的方式和你了結。」
  「你想怎樣?」馬漢明驚慌了,他說,「穎怡是我妻子,我為什麼要殺她?!」
  「你殺害她是為了錢。穎怡父親的遺囑規定,穎怡丈夫沒有權處理她的財產, 這是你和她結婚後才知道的。」何威廉說。
  「那我也不用謀殺她,即使不能處理她的財產,也犯不著為此殺人。」馬漢明 說。
  「但你需要錢。」何威廉說,「我見過莫先生,知道你欠他一筆巨款,那是你 在賽車場輸掉的。」
  他湊近馬漢明耳邊,聲音嚴厲地說:「穎怡拒絕為你償還,你遂起殺機把她殺 掉,把她全部財產奪過去!」
  馬漢明臉色變了,何威廉揭出他殺妻的真正原因,假如穎怡不是拒絕還那筆巨 款,而莫先生又不是迫得他這麼緊,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穎怡的死是她自己找的!」他凶狠地想著,對穎怡,他沒有一點悔意。
  「穎怡的死與我無關。」何威廉對馬漢明這樣堅拒的心態是瞭然於胸,但他下 面說的一句話,卻叫馬漢明震盪不已!
  「穎怡是一個。」他說,「還有那個叫碧琪的女孩子,她死在你手上,那才真 叫無辜。」
  馬漢明想不到何威廉會在這時候提起碧琪。
  「你知道碧琪的事?當然,你派人監守著我,派許正和葉作新進駐我的辦公室, 為了隨時探查我的行動,你不惜叫一個年輕女孩跟我上床,借此接近我,你好卑鄙。」 他抓著這個反攻的機會。
  「碧琪不是我殺的,我根本就沒有殺她!」他聲言。
  「我知道。」何威廉說,「你進去的時候,我派去的人正躲在房中的衣櫃後, 一切都看得清楚。」
  何威廉平靜地說,彷彿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你派人躲在衣櫃後!是你派去的人殺了她?你為什麼要殺她?是否要做成我 殺人的嫌疑,讓警方起訴我?」
  「我造成你殺人的嫌疑?恰恰相反,我給你擦了殺人的嫌疑才真。你不記得, 當你回頭再去那屋子的時候,屍體已經不見了嗎?」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對我好?鬼才會相信!」
  「你說得一點沒錯,我當然不是為了你好,與穎怡的聆訊案相同,我不想你落 在警方手裡。」何威廉直認不諱。
  他不想馬漢明落在警方手裡,越發顯出何威廉帶他來這裡的目的,何威廉的用 意已經很明顯。
  這時候,他反而冷靜下來。
  何威廉太小覷了他。
  他乾脆問個明白,這個問題他至死也要弄清楚。
  「碧琪不是你派來的,那她是什麼人?為何要接近我?」他說。
  這是長久存在他心中的一個疑問,不弄清楚,他始終不能安心。
  「這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可見你完全沒有觸覺。」何威廉出乎意外的好心情, 他說,「她愛你呀!她千方百計地來到你身邊是為了幫助你,保護你,她偷取了一 份關於你的資料,一份我們找來的,足以證明你殺害妻子的犯罪文件,以致招惹了 殺身之禍,這個女孩,我為她可惜!」
  碧琪在他結識穎怡之前已經愛他。他與穎怡相識後,碧琪自知沒有機會,默然 走開。
  馬漢明一直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女孩子,到穎怡死後,碧琪知道他身陷困境,才 出現在他身邊。
  那次在辦公室那件事,也是她暗中偵察許正,恰巧被馬漢明遇上。
  原來是這樣——馬漢明想。他望著門口,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那麼穎怡的姑姑國艷呢?她是否和你串謀?」
  「國艷?你說她是穎怡的姑姑!」何威廉爆發一連串大笑,洪亮鏗鏘的笑聲響 震屋瓦,令人想不到一個矮小的老人竟然會有如此嘹亮的聲音。
  「穎怡的姑姑不叫國艷,她叫安慈,國艷只是瑞叔的女兒,她的年紀比穎怡稍 大,很早就到外國讀書。」何威廉笑畢,把她們的區別指出。
  「穎怡的姑姑不叫國艷!」這個石破天驚的發現把馬漢明弄迷了,他叫道, 「我從她們合照的相片中看到穎怡親筆寫的,她叫國艷姑姑!」
  「穎怡並無騙你,她確實尊稱國艷為姑姑,國艷也姓郭,她的父親與穎怡父親 同村同姓,瑞叔跟隨穎怡父親多年,穎怡家早已不把他當僕人看待。」
  「瑞叔年紀很大時,始由穎怡父親做媒,取了一位女子,其妻生下國艷不久便 去世,國艷在郭家長大,與穎怡感情彌深,不知道的人一直以為她們真的是兩姑侄。」
  「那顆恰的真正姑姑呢,不是說她還有一個姑姑的嗎?她在哪裡?」這是馬漢 明最後一個問題,這時候他已經靠近門口。
  「穎怡真正的姑姑安慈早已死了,她因偷家中的古董名瓷與家中鬧翻,後來死 在外面。」何威廉穩坐在桌子後面說。
  郭安慈覬覦的古玩名瓷,由國艷回來拿取,現在卻全都落在馬漢明手裡!
  假若何威廉知道,他又如何加入奪取?
  目前只有盡快脫身,馬漢明可以預見當中困難,他卻要去嘗試。
  他已經到了門口邊緣了,只衝前幾步就可跑出屋外。
  他的行動未能逃過何威廉的眼睛,何威廉說:「你不承認殺了穎怡,想要走嗎? 那麼你把這杯牛奶喝下去。」
  門外一字排開站著數名警衛,他們向前走來。
  人牆後傳來槍栓上膛的聲音。
  何威廉的聲音如刀刃般冰冷堅硬。
  他指著桌面上的一杯牛奶說:「你肯喝下,我就放你走。」
  馬漢明露出恐懼的神色,他不肯向前,幾個人按著他,他死也不肯碰那杯牛奶。
  「你不肯喝,是因為你知道牛奶有毒,有你混在牛奶中給穎怡喝的毒藥!」何 威廉的聲音如天雷般在他頭頂轟響。
  剛才的耐心答問,只是暴風雨前的沉靜!
  馬漢明掙扎著,喘著氣說:「我知道了,是你派人去搜查我的房間,那黑衣人 是你派來的!是你偷了穎怡的日記薄,穎怡的證據落在你手裡!」
  「你知道穎怡的證據在我手裡,可見你做了。」何威廉說,「何止這樣,我還 去過津巴布韋——你兩年前去過的地方,取得這東西。」
  他拿出一個白色漿果說:「還認得這東西嗎?當地土人搗爛後用來塗在箭頭的 毒藥,用少量可破壞心臟機能,大量服用可令人立即致命,你把它混在牛奶中給穎 怡飲用,殺了她!」
  何威廉提高了聲音,白髮因激動而顫抖。
  馬漢明被何威廉的神情驚住,恐懼地說,「你想拿我怎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何威廉說,「我要為穎怡報仇——」
  他的話還未說完,馬漢明已到門邊,他踢翻一個守衛,脅持著他說:「我是殺 了穎怡,這又怎樣,你們走近我就殺了他!」
  丁正浩想要過去,何威廉止住了他。
  「把刀放下,你走不遠的。」何威廉說。
  「走著瞧!」馬漢明把刀按在守衛脖子上說,「叫他們開門,退開!快說!」
  何威廉退後,命令手下說:「還看什麼,開門!」
  馬漢明脅持著守衛,走上停在石屋旁的汽車,用刀戳了守衛一記,然後將他推 出車門:「去死吧!」
  他踩著油門,汽車吼叫著往山下衝去,何威廉站立的山頂、石屋和人群,很快 地從車旁閃過。
  「想捉住我嗎?沒那麼容易!」他看著飛快閃過的山路。山路一邊是懸崖,這 樣的速度他是不怕的,他是個出色的賽車手,人生對他來說就是充滿刺激的一場賭 博。
  很快地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發覺他駕駛的正是自己的車子!他的車怎會停在何威廉那間山頂石屋前,剛 好讓他坐上去?
  「你走不脫的,我用自己的方式和你了結!」何威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著,在 這風馳電掣的車中,給他的震驚是這樣大!
  車上的錄音機的開動符號在閃著,何威廉竟預先校好播放錄音帶的時間!連這 一點也計算得這樣精巧準確,彷彿在敲響他的葬鐘。
  「車子正向著懸崖駛去,車開得這樣快,這時候你想停止都不能了——」
  他急踩腳掣,腳掣卻已經失效,汽車衝向懸崖。
  「最後要告訴你的是,穎怡的日記是我們在她房中找到,然後故意留給你的。 日記中缺了的一頁是她自己撕下的,我敢保證的是她什麼也沒有寫在上面。」冷靜 的聲音,隨著下墮的車在空中迴響,「唯其這樣,你才肯親口說出在牛奶中下毒的 事。」
  穎怡的笑靨,在黑暗中閃耀著,死亡的繩索已經套下了,就在她手上!
  轟然巨響,巨浪沖天的水花向他飛濺而來,在那一剎間,馬漢明終於明白。
  竟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彎。
  他還是回到自己佈置的死局中。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0-10-22 03:20 編輯 》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6-10 05:3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