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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仿似黑色鋼琴面板的電梯裡,在他們走入後,瀰漫著一股有些微妙的氣氛。
隨著電梯直直爬升,氣氛也越來越詭異了。
那有些像是空氣中無形的張力,讓兩人雖然各自沈默不語,卻不自覺在意起對方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個細微動作。
賈令怡藉著打量著電梯門板的動作,悄悄打量著身邊的男人。
下午綁架了他的司機,躲在他車上威脅他拒絕掉這場晚餐的時候,她其實並沒有仔細看清楚他的模樣。
她雖然已經有一七○的身高,但身旁這個男人,卻還是足足高出她一顆頭。
包裹在黑色西裝下的胸膛結實,站姿挺拔,看起來彷彿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臉頰上那稍早被她劃出的血痕已經乾透,乾涸的痕跡讓她有點想伸手去碰,但卻還戒備著,不敢輕舉妄動。
只能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卻不自覺一直吸進混和他好聞的男性氣息的空氣,那種感覺太過親暱,她有些無所適從,不由得懷疑起跟他上樓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賈令怡想得有些失神,但突然,一股如針般尖銳,如絲絨般溫暖的感覺穿透了她,她一回神,倏然在鏡中對上梁家寬打量她的雙眼。
看見她回過神來,他並沒有開口,只是看著鏡子中反射出的她明亮的雙眸,緩緩地勾起一抹笑。
叮地一聲,電梯在二十四樓停下。
明明只是一分多鐘的時間,對賈令怡來說,卻好像是一世紀那麼漫長。
電梯門滑開,梁家寬毫不猶豫地邁開大步,率先走出了電梯,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她是否跟上一樣。電梯裡的賈令怡只猶豫了一下子,一咬牙,就跟著走出了電梯。
他的姿態放鬆,背對著她的肩膀寬厚,看起來毫無防備,也完全沒有回頭確認她是不是有跟上的意思。
就算她現在要反悔,轉身離開這裡,相信他也不會阻止她……
但是,她真的想離開嗎?
看著梁家寬越走越遠的背影,她有些遲疑,卻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選擇離開或是留下。
直到他已經走到門前,刷了磁卡,推開了另外一道關卡,這才回頭。
「妳不過來嗎?」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口氣與其說是催促,不如說是試探。
像是試探著她,她到底敢不敢?
而賈令怡,怎麼也不肯示弱。
她抿了抿唇,沒再多花時間去深想自己的好勝心會不會讓自己陷入無法收拾的境地,抬高下巴,邁開了步伐,走向了他。
「你大可試試看,我到底敢不敢。」她定了定神,趾高氣昂地拋下一句,就越過他,走入了那道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賈令怡才發現,梁家寬這個位於市區的居所門禁非常森嚴。
雖然進地下室停車場時還沒什麼感覺,但這一路上來,光是電梯跟樓上這道門,就等於是兩道鎖,更別說裡面還有一道門了。
為了轉移自己的緊張,也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賈令怡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地開口。「你住在戒備這麼森嚴的地方,是怕自己的仇家找上門嗎?」
「我沒什麼仇家,但是也從來沒想過會被人持刀恐嚇。」他淡淡回了一句,光從聲音聽不出他的喜怒,也讓賈令怡心中一凜,再一次感覺到對方的深不可測。
可是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當初在處理他妹妹的事情時,可以那麼孩子氣,那麼莽撞,甚至連事情都還沒查清楚就對人大打出手,可是現在卻看起來如此深沈,一個人有可能變得那麼快嗎?
或者,一個人個性可能會這樣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嗎?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妳在想什麼?」察覺她的失神,梁家寬一邊打開最後一道門,一邊問道。
「沒、」她頓了一下,又說。「沒什麼。」
「喔?」他淡淡哼了一聲,倒是沒有急著追問,只是若無其事地打開了燈,屋子瞬時亮了起來。
寬敞且具有個人風格的客廳映入眼簾,跟在梁家寬身後的賈令怡,腦中頓時也有幾秒的空白。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意識過來——
她連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都還沒弄清楚,對他的認知也僅限於書面資料的部分,但她居然已經一路跟著他離開了日本料理,登門入戶,踏進他的私人領域了!
她悚然一驚,卻發現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了。
梁家寬姿態輕鬆地脫下了西裝外套,隨手披在沙發上,還優雅地捲起襯衫的袖子。那一派清閒的姿態,就像是正準備招待一個熟朋友一樣。
「坐啊!」梁家寬倒也不在意,他沒再多注意賈令怡的表情,也不擔心她轉身逃離他家,只輕輕扔下一句話,就隱入了廚房。
梁家寬一離開客廳,那股壓得她又疑惑又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一消失,賈令怡身上的力氣彷彿也瞬間被抽乾了。
她渾身虛軟地跌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怔怔地打量著眼前寬敞的客廳,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不懂,他怎麼會對她如此沒有防備?
下午時她拿刀去威脅他,晚餐時,她甚至在他臉上畫出了一道血口,但梁家寬非但不以為意,甚至還帶著她回到了他的居所,這也讓賈令怡覺得更不可思議了。
她知道,梁家寬平時並不住在信義區這個寓所。
在前幾年梁盼盼認祖歸宗後,梁家寬就陪同著梁盼盼搬回了郊區的蘇家大宅,與在台灣僅剩的親戚們同住。
但眼前這寬敞的客廳,灰藍色的設計,卻明顯充滿他的個人風格。賈令怡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梁家寬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今天以前,她不過是因為家裡的公司要跟他們公司合作,甚至更進一步的希望姊姊和梁家寬結婚,不願姊姊成為商業聯姻下的犧牲品,賈令怡才會透過事務所調查梁家寬。誰知道這一查,卻查出了她怎麼也無法接受的事實。
報告中,關於他莽撞而幼稚的一面,讓賈令怡憤怒不已。
那樣的他根本配不上為家裡付出那麼多,又那麼照顧她的姊姊!無論如何,她非得全力阻止這樁婚事不可!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現在的她,會被他完全無法預料的行徑搞得方寸大亂,甚至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冷靜。
一想起幾次她出言挑釁時,他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她突然有些心驚。
這樣定下來一想,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做錯了什麼。
也許,她下午的時候根本就不該主動去威脅他,梁家寬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她這個未經思考的動作,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但她還來不及更深入思考,他已經又探頭出來了。
「妳真的不喝咖啡嗎?」
「啊!」賈令怡驚慌失措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臉兒也倏然紅了起來,像是被人抓到自己心不在焉一樣。「不、不用了。」
「喔,我忘記了,妳是上來『看我喝咖啡』的。」賈令怡的反應讓梁家寬有些好笑。
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放鬆了下來,他才發覺今天的他有多不像他。
他從來不曾邀請妹妹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到這屋子裡來,卻在今天,不假思索地將她帶回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即便知道眼前的女人並不是省油的燈,光是想到下午的她那麼凶悍,晚上的她雖然被他嚇得方寸大亂,卻還是氣勢驚人的拿刀威脅他,他就覺得很有意思。
可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她那麼感興趣,也那麼的沒有防心。
他轉身折回廚房,熟練地拿出器具,燒起水來。
梁家寬姿態優雅而熟練,彷彿已經這樣為自己或是為誰沖過一杯又一杯咖啡一樣,賈令怡在自己還沒意識到之前,就已經跟著他走進了廚房。
她怔怔看著他準備著器具,從櫥櫃中拿出一組豌豆花的骨瓷咖啡杯,和一個長相有點特殊的細嘴茶壺,在她還沒意識到之前,疑問已經脫口而出了。
「那是什麼?」
「嗯?」他詫異地揚眉,沒想到她會跟進廚房來。他還以為,她會一直在外頭戰戰兢兢地待著呢!
「這是手沖壺。」揚了揚手中的黃銅手沖壺,他勾起唇角,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手沖壺?你不是要煮咖啡嗎?」賈令怡一愣,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是要煮咖啡,卻會拿了個模樣奇怪的細嘴大茶壺出來。
「煮咖啡有很多種方式,」他淡淡的笑了,那抹溫柔的笑意瞬間柔和了他粗獷的五官,也震得賈令怡心一動。
「除了有用咖啡機煮的之外,也有用酒精燈煮的虹吸式跟用這種手沖壺沖泡的。」
「喔。」他不卑不亢的回答,聽起來一點嘲笑她的意思都沒有,但她卻覺得一陣赧然。只能吶吶地應聲,一時之間也詞窮了。
她並不是多麼擅於用言語表達自己的人,尤其她現在扮演的是賈家的二小姐,該有的規矩還是得有……賈令怡一點也沒發現這一個晚上,她已經一次又一次自打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做出了超出平常自己行為模式的事情了。
她心裡彷彿有兩個自己在拉扯,一個堅持應該要維持強勢的態度,另一個,卻一再因為梁家寬出人意料的行止而方寸大亂。
她試圖抓回自己的理智,卻沒有發現這一切早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坐吧!」梁家寬先是弩了弩下巴,後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又拿出了一套杯具。
「我真的不喝咖啡!」乖乖爬上吧台前高椅的賈令怡一看到他拿出咖啡杯就有些慌張。
「我家不是只有咖啡,」他又笑,姿態放鬆得彷彿是招呼一位認識多年的朋友,「我泡杯奶茶給妳。」
「奶茶?」她一愣,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男人會想到要為她準備奶茶。「喝完奶茶你就會還我匕首了嗎?」
他揚眉,彎身拿出了一盒裝在密封盒裡的茶包,同時也手腳俐落地將咖啡豆放進磨豆機裡,一下子,整個廚房就充滿了咖啡的香氣。
雖然注意力幾乎都在手上的工作上,梁家寬卻還是注意到了賈令怡明顯不安的神態。
「妳希望我還妳匕首嗎?」他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當、當然。」她彷彿被戳破了什麼,臉兒倏然紅起。
「那就等妳喝完奶茶再說吧!」
水滾了,他轉身將茶壺中剛煮開的水倒入手沖壺中,又將磨豆機裡磨好的咖啡粉倒入事先已經放好濾紙的濾杯裡,一切準備周全後,他便專心一致的沖起咖啡來。
雖然從來不喝咖啡,更不曉得煮咖啡需要什麼特殊的技巧,但賈令怡還是被梁家寬專心的側臉給吸引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垂斂的長睫,看著他眼神專注在手上的手沖壺上,輕輕繞了一圈又一圈,就好像每一個動作都經過多次的練習,就連呼吸都沉穩徐緩,此刻彷彿世界都靜止了。
他看著濾杯,她則專心地看著他。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梁家寬移開了放在咖啡杯上的濾杯,將沖泡完的咖啡渣跟濾紙扔進垃圾桶,又俐落地為賈令怡泡好奶茶後,她還傻傻的,回不過神來。
「累了嗎?」
「嗯?沒有,我沒事,奶茶泡好了嗎?」大夢初醒的賈令怡這下可連羞窘的功夫都省了,她後知後覺的抬眼對上梁家寬的視線,才發現他濃眉下的一雙大眼寫滿深刻笑意,卻不像是在笑她,看起來反而像是——寵溺的眼神。
她被瞧得臉都紅了起來,這才不自在地主動移開視線,心裡不由得想著,他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的妹妹嗎?
心口微微泛起一陣酸,賈令怡有些不解,不明白自己心中這種微妙的情緒從何而來。她下意識甩了甩頭,試圖甩掉這種奇怪的感覺。
「趁熱喝吧!」梁家寬越看賈令怡越覺得有趣。
這一整個晚上,她以賈家二小姐大家閨秀的姿態出現,在私下獨處時凶悍地再次持刀威嚇他,但真的劃破了他的臉時,她卻又表現出一副滿心愧疚卻不得不嘴硬的模樣。
他知道,他一開始感受到的那種吸引力,不只發生在他身上,同樣對她有著莫大的影響,只是,她似乎還不知道?
這可有趣了!
就像是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新玩具,梁家寬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賈令怡的防心已經消失殆盡,更沒發現自己為什麼希望她能夠放鬆下來。
至少,別避他唯恐不及。
心念一定,他的微笑中摻進了安撫。
「喝吧!」他說。
*
乖順地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賈令怡戒慎恐懼地瞪著香醇的奶茶,神色卻還有些猶豫不定。
「怎麼?妳擔心我下藥嗎?」梁家寬輕笑。
她戒慎恐懼的樣子好可愛,明明都已經傻傻跟他上來了,這時候再來害怕,不會太遲了嗎?
「才沒有!」賈令怡被逼急了,想也沒想,抓起杯子就要一飲而盡。
「妳真是糟蹋了這杯奶茶。」梁家寬突然開口,嚇得賈令怡又將杯子擱回盤子裡,還因為動作太猛,杯子裡的奶茶差點就要噴濺出來。
「奶茶應該慢慢喝才對。」他微笑,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她粗魯的動作可能會碰傷杯子。說著說著,他姿態悠閒地倚在吧台前,先是端起杯子聞了聞咖啡的香氣,這才慢條斯理地喝將了起來。
賈令怡傻傻瞪著他,好半響才回過神來,也跟著端起杯子。
一時間,兩個人都沈默了下來,只有杯盤輕輕碰撞的聲音。
賈令怡這才發現,深夜的這屋子,好安靜。
靜得連一根針落到地上,恐怕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更別說是她越來越顯劇烈的心跳聲了。
她真的搞不懂梁家寬,所有原本以為的想法,輕而易舉被他一再顛覆。
他以匕首引她上樓,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可不相信,他只是為了要請她喝一杯奶茶而已。
賈令怡漫不經心地喝著梁家寬特地為她泡的奶茶,眼神也不知不覺飄忽了起來。
直到她將奶茶喝完,一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梁家寬直直望著她的深刻目光。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他的目光讓她一窒,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賈令怡以為自己的口氣理直氣壯,卻不知道那沙啞的聲音聽在對方耳裡,又像是一種無言的邀請。
「好喝嗎?」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她喝著咖啡的動作緩慢而優雅,那雙有些倔強的眸子看起來放鬆多了,不似一開始的侷促不安。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那麼有耐性,卻在察覺她的緊張時,下意識想要先穩住她的心情。
「嗯,很好喝,」她輕輕將杯子放回盤子裡頭,禮貌地道謝,「謝謝你的招待。」
「妳不用謝我。」見她煞有其事的道謝,梁家寬反而笑了。
雖然隔著吧台,但手長腳長的梁家寬還是迅速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他不容拒絕地傾近她,大手撫上她的頸項,輕揉慢捻地摩挲著她裸露在襯衫領子以外的白膩肌膚。
她下意識想退,可是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他緩慢地撫摸。
察覺她沒有抵抗,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沒有再猶豫,梁家寬微微使力,將她拉近自己,有些偏厚的唇緩慢地貼上她有些冰涼的面頰。
喝下了摻酒的熱奶茶後,不僅僅是她的身體,連她的靈魂都好像鬆懈了下來一樣,她最後的印象,是梁家寬煽情地啄吻著她的頸項,在她耳邊低喃:
「放鬆,我不會傷害妳的……」
*
剛褪去暑氣,秋高氣爽的九月,黑色事務所位於山區的別墅裡,這一個早上,如同往常一樣的平靜。身為後勤兼廚娘的關宴秋在廚房裡忙著準備早餐,幾個事務所裡的員工坐在餐桌前吃著早餐,低聲討論著工作。
仿若遊魂似地,這一早,一向瀟灑俐落的賈令怡,在下樓吃完早餐後,就一直窩在窗台邊,呆呆看著窗外的植物。
她的表情像是有些困擾,又像是有些欣喜,偶而又有些憤怒,臉色陰晴不定,看得每個走下樓的人,都默默退離幾步,不敢接近看起來怪裡怪氣的賈令怡。
慢吞吞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愛睏的眼睛,喬絲一走下樓,看見總是跟她們姊妹倆吵吵鬧鬧的賈令怡窩在窗台,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她有些詫異。
「喬絲,妳起床了啊?今天吃清粥小菜哦!」在廚房忙碌著的關宴秋一聽到腳步聲就從廚房探出頭來。
「好,小秋,賈姬怎麼了?」喬絲抓抓頭,疑惑地看著賈令怡陰晴不定的表情,突然有點不敢靠過去鬧她。
為了方便,也為了要保密,黑色事務所裡的員工大多以代號互稱,除了掩護他們的真實身份之外,也方便他們私下聯繫。
「我也不曉得,她從早上起床就那個樣子了。」關宴秋手兒不停,一邊忙碌地為喬絲盛粥,一邊回道。
「難道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雖然昨晚早早就睡下了,但喬絲還是知道,昨天賈姬並沒有出任務,卻請假外出,直到半夜才回來。
他們黑色事務所裡的女性員工不多,住在主屋的以女生為主,除了喬絲喬依這對雙胞胎姊妹之外,還有賈姬、茱蒂和夏儂,以及德哥小秋這對夫妻。
茱蒂現在在外頭出任務,去調查案子了,德哥從前幾天就回黑島去見老大,報告業績。夏儂還在滕野手上,現在閒散窩在主屋的,就只有她們幾個人而已。
喬絲通常不會主動追問賈姬跑哪去了,也因此,對她的行蹤一直不太瞭解。
「小秋,賈姬昨天去幹嘛了?」
「我也不太曉得,不過好像是她家裡有點事情吧!」
「瞧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難道是昨天晚上——」喬絲話都還沒說完,一柄匕首就突然抵上了她的粉頸,居然是剛才還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啥的賈令怡。
「妳說我昨天晚上怎樣?」她冷著一張臉,白皙的臉上掛著兩圈顯而易見的黑眼圈,看起來就像是昨晚徹夜未眠一樣。
不過賈姬不只臉臭,連聲音聽起來都不太妙啊!
「我怎麼知道妳昨晚幹什麼去了,放開啦!」喬絲不耐煩地拍開賈令怡緊握著匕首的手兒,一副她做賊心虛想太多的樣子。
「賈姬妳還好嗎?」將熱騰騰的粥小心放到喬絲面前,關宴秋脫掉圍裙,關切地走近賈姬。
「嗯,沒事。」收起了匕首,賈令怡雖然嘴裡說著沒事,但神情還是與平常有些不同,這也讓關宴秋更在意了。更讓她在意的是賈令怡今天不自覺一直貼在小腹上的手。
難道是她人不舒服嗎?
「真的沒事嗎?還是妳人不舒服?如果有什麼問題妳可以跟我……」
「小秋,謝謝妳,但我真的沒事。」賈令怡急忙否認,但因為否認得太快又太急,反而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喔……」關宴秋和喬絲相視一眼,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看起來不怎麼相信賈姬真的沒事的說法。
「妳們……」發覺關宴秋跟喬絲的眼神不太對勁,賈姬正想出口反駁,另外一道聲音就從樓上傳了下來。
「啊!妳們都在,那正好!」
神清氣爽的喬依款款自樓上走下,雖然她一身長長的黑洋裝,卻掩不住青春的氣息。
「怎麼了?」賈令怡定了定神,投向喬依的目光明顯多了一絲慎重。
「有項任務進來,是要去偷一份很重要的底片,有點急——」喬依揮了揮手中的資料,目光飄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身上,像是考慮著要挑誰去執行這個任務。
但喬依目光才從賈令怡身上飄開而已,她已經衝動地開口了。
「我接!」
「啊?可是這任務是……」賈姬的自告奮勇讓喬依有點錯愕,她楞了一下,又問。「妳真的確定妳要接?」
「當然!」莫名的煩躁讓賈令怡不假思索地抽走了喬依手上那紙資料,快步跑了上樓,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大家面前。
「她今天是怎麼了?」喬依怔怔地看著樓梯頂端,還回不過神來。
平時賈姬對任務最挑了,雖然她個性其實並不彆扭,大多時候甚至是十分率性的,可是卻很少像今天這樣,不假思索的接下還不清楚工作內容的工作,更別說這工作根本就是要——
「吃錯藥了吧!」喬絲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分神關心賈姬到底接了啥怪任務,只是低頭趁熱吃起早餐來。
倒是關宴秋有些擔心,「喬依,那是什麼樣的任務?」
「嗯?」喬依看了一眼關宴秋,終於忍不住笑了。「小秋妳想知道?」
「嗯!當然。」關宴秋不假思索的點頭。
「好,那我就告訴妳,那任務需要她——」喬依不懷好意的笑著,「色、誘!」
「咦?」
*
杯輄交錯間,飯店的房間裡,幾個男人對坐,正高談闊論著,身邊則各摟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
不小的房間裡,飄散著濃重的煙味和酒氣,還有一些令人說不上來的,類似青草的腥味。
一身濃豔裝扮的賈令怡也偎在大老身邊,她巧笑倩兮地與老大共享同一杯酒,表現像個尋常的煙花女子一樣,像是對空氣中濃重的氣味習以為常,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嘴角的笑容已經隨著在這房間越待越久而越顯僵硬了。
因為事先已經吃了解酒的藥,也趁幾個機會去催吐過肚子裡滿滿的酒液,對賈令怡來說,酒反而不是讓她開始不舒服的主因。她暗忖著,空氣中那股異樣的味道也許才是讓她開始暈暈然的原因。
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桌上的黃色資料袋,下定決心要儘速將底片弄到手,快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但當賈令怡一抬頭,坐在對面一個神色嚴肅的男子就讓她楞了楞。
他像是暗暗打量她許久了,那雙鷹隼般的黑眸,始終緊盯著她不放。
她有些警戒,卻沒讓戒慎的表情表露出來,只是露出了更甜美的笑,嬌嗔道。「怎麼一直看我啦!」
「是不是露露服侍得不好,秦先生不滿意呢?」賈令怡小臉上盛滿甜笑,她不住在心中揣摩著茱蒂那副銷魂小肉彈平時的表情,刻意搔首弄姿,使出萬種風情。「還是您要我找其他小姐來呢?」
賈令怡一邊還對露露使了個眼色,露露趕忙端起了酒杯湊向秦先生。
「秦先生我敬您一杯,都是露露不好,冷落您了。」見著了賈令怡的暗示,我見猶憐的露露嘟起紅唇,端起兩個酒杯,一臉歉咎。「來,露露先罰三杯!」
「嗯。」被喚作秦先生的人接過了酒杯,他又冷冷瞥了賈令怡一眼,這才在露露的服侍下喝下那杯酒。
賈令怡則巧笑倩兮地窩回老大身邊,也跟著敬了老大一杯。
她眼角餘光掃過桌上那個黃色資料袋,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
該死!她這個大白癡!
又急又氣地溜出飯店房間,逃到逃生梯。賈令怡氣喘吁吁地背靠著安全門,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際的冷汗。
她在離座再吃一次解酒的藥後,回到座位上,覷得了一個空檔,將桌上的資料袋掉包後,趁著躲在廁所裡的時候,將裡面儲存著照片的記憶卡藉著整理頭髮的動作,塞進自己的髮飾裡頭。
她原本想趁機溜出房間,卻沒想到又被那個姓秦的男人叫住,被迫又喝下一杯酒。
賈令怡心裡有些警覺,原本想藉由喝的動作將酒偷偷倒掉,但是那個姓秦的男人可一點都不放鬆,不僅緊盯著她,還拉著其他小姐跟手下一起起鬨,逼得她喝下了大半的酒液。
就算再笨她也知道,這杯酒一定有問題!
喝完酒後,託辭說要打通電話給經理,賈令怡在溜出房間後,脫下了腳上的高跟鞋就頭也不回的跑了。直到躲進了盡頭的逃生門後,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一身暴露衣著的她,臉上精緻的妝容已經被大量的汗水侵蝕,粉頰還有著不甚自然的暈紅。
她從頭上摘下了髮飾,按下蝴蝶髮飾上頭鑲飾的其中一顆鑽石,另外一顆鑽石亮起,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又很快的熄滅,看起來,又跟一般的髮飾沒有兩樣了。
看著手中的髮飾,賈令怡鬆了一口氣,知道今天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需要的證據也已經到手,現在,只要她能夠順利離開這裡就可以了。
賈令怡將髮飾夾回髮上,順手擦了擦額際的汗。
雖然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接下這種需要犧牲色相的任務,不過,她還是克盡職責的達成了任務。
但只要一想到她說要接下任務時,喬依臉上那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的神情,賈令怡心情就有點悶。
她怎麼也沒想到喬依居然任她接下這任務,不僅一點都沒有阻止她的意思,還大方地提供了所有她需要的衣服與配件,最後甚至請關宴秋替她化了大濃妝,讓她可以順利出任務。
而她居然也因為不想被喬絲取笑,硬著頭皮接下了。
平時這類型的工作通常都是由茱蒂那個大花癡接的,就算不想承認,賈令怡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於色誘這類工作,天生就堪稱銷魂小肉彈的茱蒂比她更游刃有餘,要不是她不在,她也不至於衝動接下這工作。
但說真的,她也不曉得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她昨晚連自己怎麼回到家的都沒有印象,只知道她順利拿回了匕首。事實上,拿回匕首的過程超乎想像的順利。
在她喝完那杯加入了白蘭地的奶茶後,梁家寬一反先前半挾持她到他家的強硬態度,突然對她溫柔了起來。但她連自己怎麼睡著都沒有印象,等到醒來時,已經半夜三點了,梁家寬就默默坐在床邊撫著她的長髮。
那種親暱感簡直讓她嚇壞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過,也從來沒有人,能單單只是觸碰她的長髮,就讓她一陣腿軟。
但見她醒來後,他非但一句話都沒多說,就將匕首還給了她。甚至還幫她叫好了計程車,一路將她送了下樓,送進了車裡,這才讓她離開。
她完全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也不明白,他都大老遠將她帶到了他家,為什麼卻又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難道他真的只是想請她喝杯奶茶而已?
還是在她昏迷的過程中,他曾經對她做了什麼,只是她睡著了,所以毫無感覺……?賈令怡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邊沿著逃生梯往樓下走去。
她一點都沒發現,不只是她的臉,連她裸露出的肩膀肌膚,也都染上了不自然的紅,更沒發現自己的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了。
她只是不停地往下走,想在最快的時間逃離這棟飯店。但突然,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突然撞進她眼裡,她一愣,遂停下了腳步。
她以為自己反應很快,掩飾得很好,對方並沒有發現她,但就在她閃開前一秒,男人開口了。
「妳怎麼會在這裡?」男人長指彈熄了手中的煙,有些訝異地轉過身來。
賈令怡一窒,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見梁家寬,但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突然間,腿兒一軟,就這樣整個人往下摔——
第四章
「嘿!小心!」眼明手快的梁家寬一個箭步衝上,順利接住了跌下幾層樓梯的賈令怡。
「……」她還有些驚悸,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從來不曾像今天這麼不對勁,臉燙得幾乎燒起來,每一吋肌膚都像是有萬頭螞蟻同時鑽動著,瀰漫著一股讓她暈暈然卻又難耐不安的感覺。
難道真的是因為剛才那杯酒?
她有些恍惚,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
「妳怎麼了?」沒有時間去訝異懷中女子的輕盈,和她出人意表的穿著及臉上過份濃豔的妝容,梁家寬的注意力全在她為什麼會突然腿軟倒下這上面。
「妳人不舒服嗎?妳哪裡不舒服?」
他抱著她,轉了個身就在樓梯上坐了下來,也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像是怕她會再摔下去一樣。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迷惘,雖然知道自己摔下樓梯,知道自己壓在梁家寬身上,但是一種奇異的感覺,讓她飄飄然地。
好像意識都飄遠了,她忘記了自己先前還急著要離開這裡,也忘記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麼,此時此刻,她只感覺得到身下堅硬的男性體魄以及熱度。
「怎麼會不知道?」梁家寬下意識皺眉,大手撫上她的額頭,探測溫度。「奇怪,沒發燒啊!」
但就連他都沒有發現,他的動作之輕柔,就像是對待著珍奇的寶貝一樣小心。
他湊近的大臉寫滿關心,還有一些她不懂得的情緒,她眼神不由得迷濛了起來,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心跳加速,就像她不明白自己身體上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是什麼。
那種感覺,好像昨天她也曾經經歷過,只是現在的她,還是不懂,那種幾近焦灼的渴望是什麼?
為什麼會讓她心跳加快,呼吸絮亂,更不明白身體每個與他接觸的點為什麼會那麼熱,又像是有蟲鑽進了骨頭裡一樣,搔得她渾身騷動難安。
賈令怡試圖定神,她心裡隱約知道,在這邊被梁家寬發現真的不算什麼好事。
在他眼中,她應該只是賈家二小姐而已,在他眼中,她應該是……她應該是什麼呢?
她渾渾噩噩地瞪著梁家寬,看著他嘴巴一開一合。
他好像在說話,可是她卻一句也聽不懂,事實上,她什麼也聽不見了。
梁家寬有點訝異,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只是來參加一場在飯店裡舉辦的喜宴,卻會在溜到樓梯間抽煙時巧遇賈令怡。
更沒想到她會以這麼不同的模樣出現。
他見過她俐落的裝扮,見過她清秀如大家閨秀的模樣,但怎麼也沒想到,他今天會看到有別於昨天、有別於他對她所有的印象,今天的她,看起來好美好美,豔光四射。
她好像一直在推翻他對她的每一個印象。
當他以為她是個剽悍的女子的時候,她偏又柔弱得令人心憐,當他覺得她應該沒有別的面貌了,她卻又以如此豔麗撩人的模樣出現。
她的雙頰紅暈,水眸迷濛,躺在他懷中的嬌軀包裹在合身露肩的窄身洋裝裡頭,性感得足以令每一個男人都嘆息。
只是,他雖然心旌動搖,卻還是敏銳地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她沒有發燒,但肌膚卻有些熱燙,他摸索著她頸部的脈搏,卻發現她的心跳太過急促,感覺不太正常。
「妳剛去了哪裡?有沒有喝或是吃了什麼?」他沈聲質問。「賈令怡,清醒點,快回答我!」
「我……不能……」她想說話,試著想要把腦海中出現的字逐字唸出,口齒卻有點不聽使喚。
「要離開……不能……」
賈令怡越急,話越是說不清楚,她視線迷濛得幾乎無法看清楚梁家寬的臉,只看見他一開一合急促說著什麼的唇。
她一直覺得,他的唇偏厚,看起來好性感……
她以為自己只是遠遠地看著而已,但不曉得為什麼,他的唇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她幾乎可以嗅到他唇齒間那淡淡煙草香氣與一股她說不出來的香味……
那是一種又溫暖又熱燙,又甜美又火熱,幾近蝕骨銷魂的滋味。
她還沒有發現,她幾乎已經吻上了他,也沒有發現她修長的手臂已經攀上了他的頸項,整個人裸露出來的部分幾乎都已經緊緊貼上他了。
要靠得多近,才能消除距離感?
要貼得多牢,才能夠佔有他?
她渾渾噩噩地,一點也沒發現自己的思緒已經飄到哪裡去,也沒有發現他一個低頭,那令她總忍不住在意的唇就這樣印上了她的。
他們應該是前輩子就相屬,才會一吻上對方,就彷彿靈魂也要溶成一塊。
他們應該是屬於對方,才會恨不得每一分肌膚都印在一塊兒,每一絲熱度都要與對方分享。她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先吻上她,抑或是她情不自禁地吻上他。
所有的現實都已經模糊了,界限早就消失,只剩下兩個人之間純然的吸引力,牽引著彼此。
倏地,梁家寬抱著賈令怡起身,兩個人就這樣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樓梯間。
在他們離開之後,不到幾分鐘,幾個樓層之上,一群黑衣男子凶神惡煞似地闖進樓梯間。他們分成兩方人馬,分別往上與往下搜尋,目光迫切地尋找著可能的蛛絲馬跡。
不一會兒,又迅速聚集在三樓樓梯間,神色凝重地討論著。
「難道真的被那個女的逃掉了嗎?」
「不可能!除非有人幫她,要不然她已經喝下了那杯『酒』,不可能逃得掉的,再找!」
「是!」
雜沓的腳步聲遠去,樓梯間落回安靜,沒有人發現,三樓的台階上,落著一枚被草草捻熄,又被一群人的腳印踩來踩去,已經散開的煙蒂,透露著曾有人在此處逗留過的痕跡。
*
梁家寬原本想要隨便在飯店開一間房間,先讓明顯狀況不對勁的賈令怡稍事休息。
但是一股莫名的直覺,卻讓他毅然決然抱著她離開了飯店。
他們公司在這家飯店辦過幾次活動,再加上梁家寬其實很常到這家飯店的法國料理吃飯,熟門熟路的他,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抵達了地下室的停車場。
他一心想將她帶離可能具有危險的飯店,但意亂情迷的她非但一點感激之意都沒有,還卯起來攻擊他的臉。捧著他的臉又親又啃的,害他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
最後賈令怡雖然不勝體力,軟綿綿地倒在他頸窩,軟軟的香氣卻還是蠱惑著他,試圖鬆懈他的意志。
而她迷人的紅唇,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他襯衫領子內的頸子,像頭飢渴的小獸一樣。
他雖然大多時候都能把持住,但她的紅唇太過誘人,她修長柔軟的嬌軀讓他無法抵抗,最後梁家寬雖然硬逼自己推開她,將她塞進了車裡,卻還是敵不過她意亂情迷的攻擊。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越過排檔桿,爬到了他的腿上,包裹在窄窄露肩連身洋裝裡的翹臀蹭得他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竟然會如此熱情狂放……不對!就算是她個性再多變,也不該像是現在這樣,像是完全失去理智一樣。
昨天的她明明是被他稍微逗弄就臉紅心跳的羞澀模樣,怎麼可能才過了一個晚上,她就變成豪放女了?
而她的神態——梁家寬一凜,驚覺她的狀況是真的不對!
從剛才到現在,她好像真的被人下了迷藥,整個人失去意識了一樣,一點也不清醒,而這樣的她,並不是他所要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近乎失控的慾望,以略帶粗魯的手勁,將她推回一旁的座位上,跟神智不清的賈令怡又纏鬥了好一會兒,才順利用安全帶固定住她。
「坐好!」
「嗚……」她不耐地掙扎著,唇上的唇彩已經斑駁,絕大部分都輾轉印在梁家寬的脖子與襯衫上頭,她卻仍一臉無辜,一點也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被他狠狠地推開。
但賈令怡還來不及再講些什麼,梁家寬已經有些粗魯地拿著濕紙巾往她臉上擦去了。
「好冰……」她輕哼,秀挺的眉皺了起來。
「冰?妳給我清醒點!」他雖然口氣粗魯,但在濕紙巾碰上她的臉時,手勁卻溫柔了下來。
「妳到底跑去那家飯店幹什麼了?為什麼穿成這樣,好好一張臉,乾乾淨淨的不就好了,幹嘛化這種大濃妝。」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以紙巾擦去她臉上大部分的妝容。
「眼睛閉起來!」他冷哼。
「不要……」她其實早已意識不清,卻還是下意識反駁著,甚至還伸起手兒想要抵擋男人的迫近。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是要阻止他,手兒卻還是不自覺爬上了他的頸項,偎上了他的胸膛。
「不要什麼?妳說清楚啊!」他惡聲惡氣地,面對這樣的她,煩躁與擔憂莫名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思緒,讓他既放不下她,又氣惱她的失常。
「……」面對他的質問,她只是低低咕噥了一聲。
「妳說什麼?」擦去她臉上的殘妝後,她清秀卻又帶有英氣的面容落入眼裡,梁家寬滿足地勾起嘴角,但隨即被她語焉不詳的奇怪咕噥給惹怒了。
面對男人的質問,賈令怡只是困擾地將頭埋進他肩窩,迴避著他的窮追猛打。
「賈令怡!」他被她的動作搞得方寸大亂,內心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的她,縱然意識不清,卻還是有本事三兩下就擾得他冷靜不下來。
「算了,我先送妳去醫院,好嗎?」
他以為自己是在威脅她,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口氣軟得像是哄誘。
「醫院,不要!」她模模糊糊地擠出聲音,秀挺地鼻子還蹭了蹭他的肩膀,一副陶醉的模樣。
「那妳到底打算要怎樣?」他耐著性子問道。
「不要醫院,不要!」她卻固執地重複著。
「賈令怡!」她的耍賴讓梁家寬有些沒轍,卻又狠不下心對她咆哮或是施予什麼「懲罰」。
察覺她又不自覺賴在他身上,就連他刻意調得緊些的安全帶都阻止不了她的動作,他不禁苦笑了起來。
「妳坐好,既然妳不想去醫院,我也不能直接送這樣的妳回家,那,到我那邊好了。」他慎重地說著,雖然不知道賈令怡聽不聽得進去,但他畢竟是問了。
「可以嗎?」他耐住性子。
「……」賈令怡又咕噥了一句什麼,卻已經模糊得讓梁家寬完全聽不懂了。
他放棄了繼續跟這個神智不清的女人溝通的主意,略略使勁掰開她攀在他頸後的小手,將她推回椅子上,他發動車子,迅速駛進了夜色裡。
*
賈令怡的意識一直漂浮著,她迷迷茫茫地,身體莫名的燥熱讓她失去絕大部分的意識,幾乎只能靠直覺行動。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她恍惚中感覺到自己好像飄在半空中,那種陌生又安心的感覺讓她覺得好奇怪,這才勉強集中注意力,睜開眼睛。
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略顯方正的下巴,短短的鬍渣青滲滲地,看起來有幾絲頹廢,更有些性感。
「唔……」她輕哼了一聲,小手忍不住拂上了眼前的下巴。
「妳醒了?那正好!」一路將賈令怡抱進電梯,好不容易到了二十四樓,又歷經幾道門,梁家寬不得不承認,就算懷中的她稱得上輕盈,一路抱上來,他還真的是手痠死了!
他一關上大門,就將她放了下來。
「站好!」但他才剛把她放回地面,原本以為她會聽話站穩,沒想到他手都還沒鬆開,她已經整個人軟綿綿地向下滑倒了。
「叫妳站好妳沒聽到是不是?」
「我腳軟……」
「我沒瞎,看得出來!」他沒好氣地低咒了一聲,又說。「妳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被下藥了自己都感覺不到嗎?」
發現她的地方以及她的身體狀況,與神智不清的模樣,都只能歸納出一個答案——那就是賈令怡一定是不慎喝下了被人「加料」的飲料。
「下藥?」她口氣遲鈍地重複著。
「妳這麼不清醒,我看妳乾脆去沖個澡,醒醒腦!」
看著她身上合身緊貼的露肩連身洋裝,梁家寬一咬牙,就將她一路拖進了他臥房裡的浴室。
賈令怡被推靠在牆上,唰地一聲,淋浴室白色的拉門被拉上,梁家寬力氣之大,甚至讓拉門「砰」地撞出不小的聲響。
她被巨大的聲音嚇了一跳,美目瞠大,錯愕的視線在門與男人之間飄移,像是想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你想要幹嘛……」她吞了吞口水,艱難地發問。
「妳覺得呢?」他邪惡地咧嘴一笑,龐大的身軀堵住唯一的出口,賈令怡還傻傻的瞪著他,突然,一道冷水就往她頭上澆來。
「呀!好冷!」她嚇得花容失色,原本渾沌的心思,因為冰冷的感覺而完全清醒了過來。
令人難耐的燥熱褪去,賈令怡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跟梁家寬共處在並不特別寬敞的淋浴室裡面,她甚至是被堵在牆角動彈不得的。
「清醒點了嗎?」他沈聲質問。
「醒了!醒了!」雖然現在天氣是夏天,突然被淋得滿身濕,賈令怡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噴嚏。「哈啾!」
「妳真的醒了嗎?」他迫近她,不在乎她身上濕答答的,也不管那還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蓮蓬頭,大手罩上她的下巴,略帶粗蠻地扳起。「告訴我!」
「我真的醒了!你快放開我!」她鼻子紅通通的,原本盤得好好,還算整齊的頭髮整個散開,濕淋淋地披散在肩頭,眼眶因為跑水進去而浮起了血絲,荏弱無辜的模樣卻絲毫沒有鬆動男人的決心。
他知道,她並不是如此軟弱的女子。
「真的醒了?」他不厭其煩地重述問句。
「真的!你煩不煩,到底要問幾遍啦!」賈令怡沒耐心的扒了扒濕淋淋的長髮,也將勉強還卡在頭髮上頭的髮飾給摘了下來。
但賈令怡還來不及慶幸喬絲設計的「髮飾」具有防水的功能,一道強大的力量就讓她撞進了一具溫暖的胸膛。
「你要幹什麼——」賈令怡驚詫地抬起頭,才正想出口罵人,她的嘴唇就被密密實實地堵住了。
她輕輕地嗚咽了一聲,卻不是真的想要抵抗。
這一整天,她迷惑於自己異樣的感受,她原本以為自己很瞧不起他,原本以為他只不過是個魯莽無腦的男人而已,可是卻不明白,為什麼經過昨晚之後,他會彷彿在她心中扎根一樣,時時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雖然對外總是宣稱著在叔叔家的公司幫忙,可其實大多時間都住在黑色事務所位於郊區的別墅裡,時時東奔西走,趕赴不同的任務。
她熱愛自己那富有冒險性的工作,也總是專注的投身其中,從來就不曾在離開任務現場之前,讓自己的注意力飄到別的地方。
可是說不上為什麼,這一天,她一次又一次想到這個令人捉摸不清的男人。
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猜想著,他為什麼肯大方的將匕首還給她?
他不是還刻意引誘她到他的房子裡來嗎?
不是一開始說什麼都不願意將匕首還她的嗎?
那為什麼不過只是請她喝了杯加酒的熱奶茶而已,他就這樣毫不惋惜地放她離開,連開口留她的意思都沒有,就好像他並沒有脅迫她跟著他一起回到他家;就好像,兩個人在之前的對峙與火爆氣氛,全是她自己的想像一樣。
賈令怡更不敢承認的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反覆想起在日本料理裡的那個吻。
就是那個吻,擾得她一整夜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一整夜,她不斷想起他火熱的唇齒,迷人的胸膛,還有那股淡淡的,並不濃郁,卻彷彿已經在她心上扎根的煙草香氣,讓她在半夢半醒恍惚間,只感覺到雙腿之間的空虛。
心口空蕩蕩的,彷彿渴望著什麼,卻又無法理解,到底少了什麼?
那到底是什麼,讓她如此渴望?
到底是什麼,讓她心口微微泛疼,是一種空虛,一種渴望,一種幽微的疼。
直至他吻上了她,他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了她的腰身,讓她整個人都陷進了他的懷抱中,賈令怡才終於敢對自己承認,原來她一直渴望著他的擁抱。
那種情愫來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讓她怎麼也沒有臉去承認、去面對。
輕輕地放開賈令怡,梁家寬逼迫自己抽離慾望,用理智的目光緊瞅著意亂情迷的她不放。
他想起,昨晚在他請她喝了杯加酒的奶茶後,她不知道到底是不勝酒力,還是真的累壞了,居然就在他懷中睡著了,害他滿腔熱血沒處發洩。
他原本想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可是,現在她都自己送上門來了,他也沒必要再放過她了!
「既然妳清醒了,那麼,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了……」他聲音低沈沙啞,性感的貼著她的耳際,輕輕吐出一句。
他的熱氣熨得她顫抖了起來。
她有些詫異,又有些說不出來期望被滿足的感覺,才抬起眼來想看梁家寬的臉,他已經一彎身將她抱了起來。
「啊……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問。水眸迷濛,藏著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的期待。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他勾起一抹邪惡得幾乎讓她腿軟的笑容,抱著她,走出了浴室。
*
輕手輕腳將懷中的小女人放到柔軟的床舖上,他退了一步,審視著床上的女人。梁家寬闐黑的眼裡,看不出情緒。
賈令怡有些顫抖,更多的是心口微顫的期待。
她隱隱約約知道他想做什麼,更明白他希望她是清醒的,知道即將發生的所有事情。
但濕答答黏在身上的衣服和披散的濕髮,讓賈令怡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小小的噴嚏好像驚動了男人,他勾起嘴角,突然單膝跪上了床,欺近了她。
「你……」她怔怔地開口,可是腦筋卻一片空白,找不出適當的詞彙詢問。
「噓……」梁家寬大手撫上她赤裸的肩,滑向她的背脊,一手則既蠻橫又溫柔的勾起她的下巴,厚唇印下一個又一個輕輕淺淺地啄吻。
「現在,什麼都別說。」
他的聲音夾藏在吻中,性感得令她無法拒絕。
而他的吻,滑過她細緻的面頰,泛起微紅的耳廓,吻過她細膩的頸側。
他的雙手溫暖,反覆摩梭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冷空氣令她還濕著的皮膚微微戰慄,他溫暖的大掌一吋一吋地撫過,熱氣令她忍不住逸出陌生的嬌囈,隨即又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似地,慌忙掩住嘴巴。
「別憋住,我想聽。」他笑著拉開她摀住嘴巴的手,厚實的手掌把玩起她的手兒,緩慢而溫柔的撫摸著她纖細修長的指頭,彷彿上面藏有什麼秘密,非得要深深撫觸,才能夠找到解答。
「妳知道我想做什麼嗎?」他在床沿坐下,低著頭打量著她被牢牢握在他手中的小手,慢吞吞地說道。「我想……脫掉妳的濕衣服,拿掉妳別在腿上的匕首……可以嗎?」
他的問話太緩慢,也太刻意,聽起來根本不像詢問,更像是另外一種挑逗。
「我……」她嚥了嚥口水,臉兒嫣紅了起來。「我不知道。」
「妳真的不知道嗎?」他又笑了,笑得好壞好壞,壞得讓賈令怡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她沒有辦法思考,只能傻傻看著眼前的男人。
盤據在她內心一整天的疑惑,困擾了她一整天的莫名情緒,好像在此時此刻,以慾望為名爆發了出來。
「你……」察覺他又退了一點點,不曉得想要轉身走到哪裡去,她一慌,忍不住伸手揪住了梁家寬微微開敞的襯衫衣領。
「嗯?」他揚眉,沒有多事告訴眼前這小女人,她小巧精緻,略帶英氣的的小臉上,佈滿紅暈,還有一種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瘋狂的慾望,就那樣赤裸裸地,毫無保留的寫在她臉上。
可是他必須等,也只能等,她太過驕傲,非得等她主動朝他走來,他才能真正征服她。
「我……」賈令怡欲言又止,有好多話好想衝口而出,但一到了喉頭,卻只是讓她冒出了一句不知名的嗚咽。
體內的燥熱又升起,她的臉兒也更紅了一些。
他為什麼,為什麼不再靠近一點?
為什麼不再像稍早之前那樣熱烈的吻她,為什麼……她神思有些散渙,只能困惑地眨眨眼,不明白為什麼稍早那種模糊不舒服,又像是渴望的東西,又爬上她心頭。
「妳想說什麼?」他刻意俯近她,像是想要專注聆聽她的內心話,但其實卻是想給她機會誘惑他。
「告訴我啊……」他軟聲哄誘著。
他的臉龐離她好近,他有些偏厚的唇,甚至只距離她不到十公分,賈令怡揪住他襯衫衣領的手指鬆了又緊,緊了又鬆,而她的意志也越來越模糊了。
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一咬牙,賈令怡使勁一拉,就用自己的唇去堵住了他的。
她雖然生澀,但瞬間就投入了這個吻之中,一點也沒有發現,那個看似被她強迫的男人,唇角慢慢勾起了一抹深深的笑意。
逮到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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