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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壓抑了許久的激情一經點燃,就超出了所有控制。
理智與現實好像都被拋到天外去了,只剩下彼此的體溫與存在。
他們徹夜沈淪,一再延後退房時間,直到關宴秋終於又能夠清醒,已經是隔天早上的事情了。
她醒來時有些迷糊,不明白是什麼聲音吵醒自己的,後來才意識到,是宣敘德的手機在響。
就算是往來超過一年以上,關宴秋也從來沒有主動接過宣敘德的電話,那現在,要接嗎?
當她還楞楞的坐在床上,瞪著落在地上正不死心狂震著的手機時,一隻手臂橫過她身前,撈起了手機。
「喂?」宣敘德起身靠坐在床頭,慵懶地耙了耙頭髮。「我宣敘德,嗯……」
他心不在焉地講著電話,伸手將渾身赤裸,表情茫然而無辜的關宴秋又拉倒進懷裡,讓她枕在他光裸的胸膛上。
他斂下的眸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微勾的唇角昭示著他難得的好心情。就算電話那端傳來的消息實在稱不上什麼好消息,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關宴秋也不抵抗,這幾天下來她已經太累了,不管身體或心理都是。
縱使知道身邊這個男人可能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人,可是她多麼希望,可以任性的依賴他。
可以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要去面對,不要想兩個人的過去,現在或是以後,什麼都不想,只要能這樣待在他身邊就好——雖然她也知道,她真的辦不到。
天生容易認真的個性,讓關宴秋雖然在面對宣敘德的時候,有著連自己也不甚熟悉的活潑的一面,可是她終究只是一個渴望安定的傳統女人。
她想要一個家,想要安定,想要確確實實的關係,而不是只是兩個人撲朔迷離的關係。
她真正想要的,他給不起……
「好,我回去再處理。」
當宣敘德結束電話後,看到的就是懷中的小女人有些失神的表情。他略一擰眉,不是很喜歡這種掌握不到她的感覺。
一股扭曲的怒氣湧上,宣敘德不由得有些粗魯的抓住她的下巴,逼著她回神過來迎視他。
「妳在想什麼?」
「沒有。」
「是嗎?」聽到了她的回答,他也沒有絲毫放鬆,腦筋一轉,馬上就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妳可別偷偷想著什麼逃跑的方法,我不會讓妳再有機會逃走的。」他口氣冷肅,卻沒發現自己透露了多少連自己都還不太清楚的情緒。
「你!」關宴秋一窒,氣得狠狠拍開他的手,翻身下床。「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嗎?」
「你自己心裡清楚。」她恨恨回頭瞪他一眼,懶得再跟這個陰陽怪氣的男人瞎攪和,沿著床邊收拾稍早被兩人踢下床的衣物,當她發現自己的襯衫不僅是被扯斷了扣子,甚至還被扯得綻線,忍不住回頭又瞪了宣敘德一眼。
發覺她的目光,他也只是壞壞地勾唇一笑,那神態,彷彿驕傲於自己的破壞成果一樣,也讓關宴秋更生氣了。
她忿忿不平地收起所有衣物,將屬於宣敘德的全扔到他身上去,自己則拎著小皮箱準備躲進浴室。
「我們十點走。」宣敘德也不生氣,悠悠哉哉的點燃了一根煙,兀自吞雲吐霧了起來。
「喔。」看他一點都不受影響,明明是渾身赤裸裸地靠坐在床上,卻理直氣壯得彷彿衣冠楚楚一樣,她不禁有氣,更難以掩飾的是因為他太過昂藏的存在讓她忍不住想起昨夜一整晚的激情,粉頰飛上紅雲,關宴秋胡亂應了聲,轉身逃進了浴室。
有別於關宴秋的又羞又惱,看著她白嫩的小屁股招搖的在面前晃啊晃,她抓著扯壞的衣服跟小皮箱逃進浴室的畫面更是讓宣敘德心情極佳。
他忍不住唇邊擴大的笑意,只是在低著頭檢視著隨著簡訊傳來的重大訊息,濃眉稍微皺了皺,不過倒是很快就鬆開了。
無妨,反正他們很快就要回台北,至於關宴秋——他漫不經心吐了一口煙圈,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他們在分別簡單沖洗過後,準時十點,離開了Motel,重新開上了高速公路,往台北而去。
回台北的途中,宣敘德非但沒有再出言調侃關宴秋,還一直忙著講電話聯絡事情,臉色也隨著一通一通電話而越來越嚴肅,也就沒再多分神注意她或是跟她鬥嘴。
這也讓關宴秋暗自鬆了一口氣,她悠哉的看著窗外單調的公路,心情也稍微放鬆了些。
只是這時的關宴秋還不知道,回到台北後,還有什麼樣的事情正等著她去面對……
*
一直到車下了交流道,駛上平穩的山路,最後在一棟隱蔽在林間的灰色建築前停了下來,宣敘德這才結束了電話,伸出手按了獨立在屋前的對講機。
指紋辨識系統啟動,鍛鐵大門悄悄往兩側滑開,讓出了可供一輛車輛進入的寬度。
開車進屋子前,宣敘德才終於分神瞟了從離開台中後,就一路安靜得幾乎像是不存在的小女人,這才發現她雙眸緊閉,睡得好沈。
「居然睡得這麼熟……」他忍不住伸手以指節輕拂她白嫩的面頰,睡夢中的她不覺有異,只是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也讓宣敘德忍不住勾起微笑。「妳也只有在睡著時才會這麼可愛。」
她清醒的時候總是倔強得令人討厭,還是睡著時可愛些。
睡夢中的關宴秋一點也沒聽見他所說的話,自然也看不見他眼底複雜的神色。他斂眸,極其自然地藏去自己眼底的若有所思,將車子駛進別墅裡。
當宣敘德彎身從車子裡抱起關宴秋,一對不過雙十年華,生得十分標緻的雙胞胎也從屋內走出來迎接他們了。
「德哥,她是誰啊?」妹妹喬絲睜著一雙無邪大眼問道。她一身輕便的小可愛與超短熱褲,一雙長腿白嫩嫩的,藏不住青春氣息。
「是德哥的女朋友嗎?」雖然和喬絲有著相仿的五官,氣質與神態卻較為高雅內斂的喬依則是一身全黑的歌德式長洋裝.就連講話都斯文許多。
「妳們兩個都在家啊?賈姬她們呢?」示意喬絲幫忙拿行李,宣敘德彷彿是回到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將關宴秋抱進了屋內,直上二樓的客房。
「賈姬前天晚上接了任務出去了,茱蒂昨天有回來一趟,早上又出去了。」喬絲跟喬依兩姊妹也一路跟了上樓,貼心的將關宴秋的小皮箱給拎進房間裡。
直到將關宴秋安置好,宣敘德都沒有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來證實兩個人的關係。
只是看著他難得體貼的小動作,喬絲跟喬依相視一笑,大抵也知道這陌生女子跟德哥關係匪淺了。
幫關宴秋蓋好棉被,調好空調,宣敘德一回頭就對上兩雙同樣古靈精怪的眼睛,看得他失笑。「妳們兩個又想幹嘛了?吃過午餐了嗎?」
他半推著兩個女孩走出房間,放輕了動作關上門,這才陪著她們下樓。
「我們沒有要幹嘛啊……」喬絲抱住宣敘德的手臂,幾乎將半個身子都偎上了他,宣敘德也由她去撒嬌,沒有刻意推開她。
喬依則勾著宣敘德另外一邊手臂,三個人一起走下樓梯,三個人看得出來十分熟稔,彷彿認識多年。邊走,姊妹倆邊轉述著賈姬出任務前的話。
兩姊妹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喳呼了一堆,聽得宣敘德頭都痛了,他耐著性子在她們跳Tone的對談中歸納重點。
「所以賈姬說,她再也不要幫妳們姊妹準備三餐了?」
「是啊!賈姬超壞!」
「所以妳們就吃這些東西?」宣敘德擰眉瞪著廚房裡那個半人高的垃圾桶,裡面堆滿炸雞、可樂、披薩,還有泡麵跟便利商店買回來的便當,幾乎都是吃沒幾口就全孝敬給垃圾桶。看起來有多不健康,就多不健康!
「哦,她還很嚴肅的送我們十四個字。」喬依講話細聲細氣的,聲音平靜,卻隱約有股笑意。
「哪十四個字?」宣敘德挑眉。
「就是——」兩姊妹對看一眼,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大喊:「我死也不會再幫妳們姊妹弄吃的!」
「妳們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讓賈姬這麼生氣?」
「沒有啊……」兩姊妹不約而同擠出笑臉。不等宣敘德發作,腦筋動得特別快的喬絲就馬上又接著問。「那樓上那位姊姊會煮菜嗎?」
「她是會,但是——」他還沒講完,喬依已經軟言打斷了他。
「那就請她在你離開台灣的時間先暫代我們的廚娘啊!」
「對啊!德哥你狠心讓我們再吃這些垃圾食品嗎?」喬絲已經吃怕了這些油膩膩的速食,賈姬罷煮超過一週,她們姊妹倆也早就快抓狂了。
「好吧!等她醒來,妳們再跟她討論看看,我得準備出發了。」他揉揉頸背,安頓好關宴秋,他的心也安了不少,現在該是去辦正事的時候了。
回來台北這一路,手機催魂鈴似的在響,催促著他要盡快回來台北,好去救人。
夏儂臥底任務失敗就算了,居然還被對方抓住,眼下,也只有他能趕去那座島上救她了。
宣敘德神色複雜的回頭瞟了一眼二樓,這才想到要吩咐雙胞胎。「對了,別讓她有機會溜走。」
「那要把她關起來嗎?」喬絲好興奮,晶亮大眼閃亮亮,腦中一瞬間已經轉過千百種囚禁人、整人的方法。
「還是要刑求?」喬依甜笑。
「都不用,看緊她就好,還有,別太欺負她。」宣敘德寵暱地揉揉兩姊妹的頭頂,轉身按了一個開關,廚房旁的一扇白牆突然往後退開,後面赫然是一道往下延伸的樓梯。「好了,直昇機呢?」
他俐落地按了幾個隱在牆邊的按鈕,整個地下室就全亮了起來。
「在頂樓候著了。」喬依貼心回答,纖指優雅地按了一下左腕的粉色手錶,輕輕掀開了錶殼,赫然是一句小小的通話器。「泰山,德哥回來了,準備出發哦!」
得到了對方的回音,喬依甜甜一笑,兩姊妹就這樣倚在門邊,等著宣敘德從地下室拿好裝備上樓。
不一會兒,宣敘德已經從地下室拎了一個大包包上來。
他接過喬絲回工作室拿下來的耳機,跟喬依確定好直昇機,就往樓上跑去,腳步快又矯健,完全不似平時懶洋洋的模樣。
幾分鐘後,直昇機的聲音遠去,喬依跟喬絲這才各自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喬依妳說,樓上那姊姊到底是德哥的誰?」
「嗯……不幸慘遭德哥毒手的無辜女性吧!」喬依一改在宣敘德面前的溫順模樣,揚起的笑容狡詐得不輸自己妹妹。「妳看她被抱進來的時候昏睡成那樣,搞不好是被下藥綁回來的。」
「那……我們要怎麼對她?」
「等她醒來再看看吧!」喬依沈吟。「如果她是好女人,就好好利用她,如果她是壞女人,就整死她。」
兩姊妹相視一眼,默契極好的同時迸出大笑,異口同聲的喊道——「反正德哥也沒說不能整她!」
此時,躺在二樓客房,好夢正甜的關宴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縮縮身子,拉緊棉被,又沈沈睡去。
*
同一時間,全副武裝坐在直昇機上的宣敘德心中卻突然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還沒有辦法去思考把關宴秋帶回別墅這邊來到底是好是壞,不說擅自把她帶回事務所的這個秘密據點是否合宜,光是那對惡魔雙胞胎的玩心那麼重,她真的適應得來嗎?
他又得暫時離開台灣一段時間,臨時也沒辦法去找誰來看住她,把她送到別墅那邊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畢竟那邊保全設施極佳,雙胞胎看似單純無辜,真要動手比誰都狠辣,有她們在,不愁沒有人可以保護她。
只是……他忍不住皺眉,壓下自己心中過份的憂心與牽掛。
他沒有去思考自己為什麼要把她帶回這個幾乎是隱密得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來,也不曉得為什麼非得找人「看」住她,才能避免她再一次溜走。
只是,宣敘德雖然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不希望讓她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
就算是花再大的代價,他都會留住她!
他絕不會讓她再有機會逃走,絕不!
*
是一種莫名的感覺,讓關宴秋突然驚醒的。
她迅速從床上彈坐起來,眼前全然陌生的環境讓她瞬時有些緊張。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印象還停留在車上,壓根沒有進屋來的記憶。
她一向不是重眠的人,平時大多淺眠,一點風吹草動就吵得醒她,這裡是哪裡?
她又是怎麼睡著的?
「妳醒了?」一道陌生而清甜的女聲響起,嚇得驚甫未定的關宴秋忍不住東張西望,這才發現床邊蹲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性子比較急的喬絲,雙手托腮蹲在床邊,一見她醒過來就馬上興奮開口。
天知道他們姊妹倆蹲在這裡蹲多久了,因為想著家裡有新來的「廚娘」,兩姊妹晚上什麼也沒吃,肚子早就餓扁了。
「這、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關宴秋反射性地揪緊棉被往後縮了縮,雖然眼前這兩個女孩看起來根本不像壞人,但她可沒有太多一醒來就對上兩雙陌生大眼的經驗,難免有些緊張。
「這裡是台北,是德哥帶妳來的。」喬依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關宴秋,一邊慢吞吞的回答。
「德哥……?宣敘德嗎?」關宴秋不太確定的開口,同時環顧四周,卻發現那個大老遠把自己帶回台北的男人,並不在房間裡。
他在哪裡?
這兩個陌生女孩又是誰?
「對啊!德哥說妳會煮菜,快點!我快餓扁了,妳先隨便弄個東西給我們吃好不好?」女孩像是完全沒聽到關宴秋的話,只惦記著自己餓得扁扁的肚皮。
「那……他人呢?」
「德哥出去了。」一身黑洋裝的少女優雅起身,輕巧坐上床沿,還不忘細心撫平裙擺。
「他不在?」關宴秋吶吶地,不太確定女孩口中的意思。
「對啊!他短時間內應該是不會回來。」喬絲也站了起來,伸展蹲久酸麻的雙腿。
「啊?那我……」她不懂,他既然不能待在這裡,又為什麼要費心將她硬從嘉義帶回來呢?
「妳不能走,妳得待在這邊。」一感覺到她有要走的意思,喬依馬上開口阻止。「德哥把妳帶來在這邊,在他回來前,妳哪也不能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都槁不懂?」
「德哥應該是特地帶妳回來照顧我們的,既然妳醒了,麻煩妳發發善心,下樓去幫我們弄點東西來吃吧!」篤信吃飯皇帝大的喬絲早就餓得暈頭轉向,顧不得關宴秋的疑慮,劈頭就嚷了一堆,還頗有行動力的伸手去拉關宴秋。
關宴秋被喬絲的動作嚇到,一時間卻也忘了要推開她的手,最後就是萬分狼狽地被扯下了床。
「喬絲,讓她自己走路。」看見妹妹的粗魯動作,喬依忍不住擰眉。
「喔,抱歉,我餓壞了。」
喬絲歉然鬆手,小臉上無辜的神情讓關宴秋心一軟,忍不住開口。「沒關係啦!妳們都還沒吃飯嗎?現在幾點了?」
「現在晚上快八點了,妳也餓了吧?」天生優雅的喬依,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肚子大唱空城計一樣,口氣一樣斯文秀氣,可同時卻傳出超響亮的一聲腹鳴,讓她的完美面具有了裂痕,也讓她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幾分。
「我居然睡這麼久,」聽到了喬依響亮的腹鳴,不只是喬絲笑了,連關宴秋都有些忍俊不住,她抿抿唇,壓下笑意,心思一轉,最後決定暫時先相信這雙姊妹的話。「好吧!先讓我洗把臉,然後再麻煩妳們告訴我廚房在哪裡?」
順著喬依貼心指著的方向,關宴秋順利找到了浴室。
她在浴室裡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雙手碰觸到冰冷的水,剛睡醒還有些渾沌的心思才慢慢歸攏。
她真不敢相信,那個男人大老遠把她從嘉義挾持回來,居然又丟下她,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只留下她跟這一對雙胞胎在這邊,難道他一點都不會擔心她跑掉嗎?
雖說,她其實沒有跑的意思……她斂眸,掩去自己心中那股彷彿被遺棄的感覺,吸吸鼻子,強打起精神走出浴室。
房間裡,那對姊妹坐在床沿,兩雙大眼睛又落到她身上。
「我好了,廚房怎麼走?」
「我帶妳下去。」一聽見她真的要煮飯,喬絲的大眼馬上興奮得閃亮亮的,也讓關宴秋有些失笑。
「好,麻煩妳了。」
這對姊妹應該不是壞人吧?
而將她一個人留在這邊的宣敘德,又是存著什麼心呢?
關宴秋下意識搖了搖頭,試圖甩掉腦海中關於他的部分,跟著喬絲走出房間,而殿後的喬依則是一直用著若有所思的表情瞅著關宴秋。
一直到走出房間,關宴秋才知道這棟房子之大,大得超出她意料之外。
他們走過寬敞的長廊,下了樓,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氣派而豪華的大客廳,以及一個有些凌亂,卻仍看得出功能完善的廚房。
「妳們想吃什麼?」看到了廚房,再想到三個人都還餓著肚子,天生習慣照顧人的關宴秋沒有花時間去讚嘆這歐式廚房的簡約設計,暫時也沒心思去想自己的處境,只是積極的打開廚房的櫃子,翻找起鍋具。
「都好,現在吃什麼都可以,我真的餓扁了……」喬絲軟綿綿趴倒在餐桌上,餓得前胸貼後背,早已失去形象,喬依則斯文的多。
她雖然沒有走上前去協助關宴秋的意思,只是拉開了椅子坐了下來,卻貼心的提醒了一句。「冰箱裡還有材料,鍋具在妳右手邊那個櫃子。」
「好,謝謝。」關宴秋打開右邊的櫥櫃,果然找到了鍋具。
她拿出了幾個鍋子,又在那個雙門對開冰箱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淘汰掉看起來已經快爛掉的青菜和發芽的蒜頭,拿出了幾個食材,動作俐落的煮了一鍋肉絲麵。
雖然沒用什麼材料,但關宴秋煮的肉絲麵香味實在太香,也讓兩姊妹眼睛都亮起來了。
之前雖然都是賈姬掌廚,但賈姬一直都是隨便煮隨便吃的人,煮出來的東西滿足不了這兩個挑剔的小鬼,每到晚餐時間,幾乎就是家裡大吵的時間。
兩姊妹罵賈姬煮的東西連蟑螂老鼠都不想吃,賈姬就摔鍋子伺候,吵吵鬧鬧幾個月,雙方都受不了了,也難怪賈姬會撂狠話說,再也不煮東西給這對挑食姊妹花吃。
當然,關於這件事情,關宴秋是絕對不會知道的。
但當關宴秋盛好麵,端給她們後,喬絲跟喬依幾乎是在吃了第一口之後就融化了。
什麼整人啦!欺負人的想法,早被兩人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就算是德哥沒有要求,她們兩個也會一人巴住關宴秋一條大腿,死不讓她走了。
這兩個不擅廚藝的小女生,畢竟還年輕,即便有著特殊的技能,也還只是兩個少女而已,心思單純得很。
當關宴秋盛好自己的麵,端到餐桌前時,就看到兩姊妹動作好快,才不到幾分鐘,已經吃到碗底朝天了,看起來真的是餓壞了。
「妳們……」她一楞,被兩人吃飯的速度給嚇了一跳。
「麵還有嗎?」西哩呼嚕喝掉最後一口湯,喬依下意識瞪著瓦斯爐上的鍋子猛瞧。
「呃,還有一些。」
「等等!喬依!分點給我!」看見姊姊踩著勢在必得的步伐朝鍋子前進,喬絲也緊張了,她捧著還剩幾口湯的湯碗,跟著衝向鍋子。
剩下後面的關宴秋還呆呆地看著兩姊妹的動作,不太瞭解不過是一碗麵而已,兩姊妹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所幸,因為關宴秋多煮了一些麵,兩姊妹均分了剩下半鍋麵,各自心滿意足的捧著麵回到了餐桌前,也免除了一場姊妹鬩牆的風波。
關宴秋慢條斯理的吃著自己的麵,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對正在努力進攻第二碗麵的姊妹,不由得讚嘆老天造人真是不公平。
這一對雙胞胎,除了有著一模一樣的精緻五官之外,皮膚更是白得彷彿可以掐得出水。不管是比較活潑一點的喬絲還是沈穩許多的喬依,都各有著自己的特色。
美得連身為女生的關宴秋也忍不住讚嘆。
只是,她們是誰?
為什麼感覺上跟宣敘德那麼熟稔?為什麼好像對她的存在一點疑問都沒有?
真的是宣敘德把她帶來這邊的嗎?
他又跑到哪裡去了?
雖然以前他也常常是忙得不見人影,消失個半個月一個月的,雖然他的遠行大多不曾告知過她,但這次感覺卻截然不同。
也許是因為他撂下了「她的命是他的了」那樣的話,讓她有了什麼不應該的期待吧!
關宴秋幾不可微地嘆了一口氣,這才低頭專心吃起麵來。
一時間,餐桌上一陣沈默,只有湯匙跟碗碰撞的聲音。
直到終於解決了三個人的「民生需求」後,關宴秋這才若無其事的抬起頭開口問道。
「麵還可以嗎?」
「很好吃,謝謝妳。」吃完了麵,喬依優雅抽了張衛生紙拭唇,綻開了笑容。
在承受幾個月賈姬的可怕食物攻擊,還有一個多星期的油膩外食後,能夠吃到這碗清爽的麵著實撫慰了喬依受創的心靈。
「對啊!妳好厲害!我都不知道我們家的冰箱能夠變出這麼好吃的東西。」喬絲滿足的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子,飽得半瞇上眼。
「那就好。」她笑著垂下長睫,想著要怎麼問她們關於宣敘德的事情。
不曉得她們知不知道,宣敘德跑哪裡去了?
他難道真的是找她回來當她們的廚娘的嗎?
但用三百萬買一個廚娘會不會也太誇張了?
她忍不住胡思亂想著,但最後她的心跳卻靜止在直率的喬絲脫口而出的問題中——
「那妳叫什麼名字?」
第六章
喬絲的問題讓關宴秋徹底傻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宣敘德不僅是把她一個人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有告訴屋子裡的人。
這叫她情何以堪?
她被這問題弄得心都擰了,好一會兒只能張口結舌,什麼話都擠不出來。
「抱歉,因為德哥出發前實在太趕,根本沒有機會跟我們多說幾句話,所以也來不及問妳的名字。」喬依發現了關宴秋的異樣,急著補充。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幫德哥解釋,可是他們從小就認識德哥,這麼多年來,雖然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不算少,但從來就沒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麼特別,更別說是將那個女人帶回來別墅這邊了。
這個秘密基地可不是普通人都能夠進得來的,足以可見眼前這廚藝很棒的女子存在對宣敘德一定很重要。
要是弄擰了他們的關係,等德哥回來,她跟喬絲不被掐死才有鬼。
「原來是這樣啊……」關宴秋澀澀一笑,打從心裡就很難接受喬依的說法。
那個男人要是有心,就算再沒時間,就算再趕,該做的事情他還是會做。
但他沒說,也沒做。
她對他而言,到底算是什麼?
強嚥下悲傷,關宴秋扯出了一抹苦笑,決定先留在這邊等宣敘德回來,等他的解釋。
畢竟,他是她的債主。
畢竟,他說了她的命是他的了,不是嗎?
她拼命說服著自己,卻沒有辦法去面對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只能壓抑著那股想哭的衝動,努力擠出笑容。
「我叫關宴秋,關雲長的關,喜宴的宴,秋天的秋。」
「關宴秋?」喬絲跟喬依不約而同的複頌著。
這名字彷彿勾起了喬依什麼記憶,她只隱約覺得耳熟,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麼事情。
「嗯,叫我小秋就好。」她一笑,起身收起桌上的碗筷,藉著忙碌的家事工作來掩飾自己情緒的震盪。
「嗯,我是喬依,這是我妹妹喬絲,」喬依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惹得她一個不快,不僅不幫她們煮飯,還會逃之夭夭。到時,別說她們的腸胃會抗議,還可能得提頭去見德哥了。
「德哥這趟任務要花一點時間,可能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來,這段時間,麻煩妳幫我們準備三餐了哦!」
「不會,我還要謝謝妳們收留我呢!」關宴秋若無其事的將碗盤捧到水槽,動作俐落的洗了起來。水聲掩飾了她的鼻音以及她的故做輕快。「他是去出什麼任務啊?」
她試著口氣輕快地問,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問。
她沒有回頭再看喬絲或喬依,只是好用力的洗著碗盤跟鍋子,像是要把自己的情緒全發洩到上頭去一樣。
「德哥沒跟妳說嗎?夏儂任務失敗了,被對方抓了起來,德哥去救她。」喬絲沒心眼的直覺回答,等到喬依發現不對想制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夏儂?」聽到了陌生的名字,關宴秋下意識的回頭,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就已經脫口而出了。「宣敘德去救她?他要怎麼救她?」
他就算再神通廣大,不過也就是個平時兼營徵信事務所之類工作的普通人而已嗎?
他有什麼能力能去救一個任務失敗的人?
而任務失敗了又是什麼意思?
關宴秋目光忍不住在喬絲跟喬依兩人之間遊移著,疑問沒有因為喬絲的解釋而解開,反而更深了。
「咦?德哥什麼都沒跟妳說嗎?」喬絲天真的又問了一句,疼得關宴秋心一揪,原本抓在手上的湯碗差點滑落,她及時抓住了。
看出了關宴秋的失常,喬依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就大概知道了狀況。她清清喉嚨,開口緩頰。
「德哥這次出去時間太趕了,剛好妳又睡著了,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會來不及解釋。但小秋,妳真的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樣的組織嗎?」
她搖頭。
「嗯……」喬依跟喬絲交換了幾個眼神,像是藉著眼神交流討論著該不該告訴關宴秋實情,喬依又沈吟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
「德哥真的從來沒跟妳說過嗎?」
「我連他做什麼工作都不知道了,更別說是妳們是什麼組織了。」關宴秋口氣有些苦澀,她沖乾淨手中碗盤上的泡沫,細心的將碗盤一一擦乾收好,這才抓了塊抹布擦乾手,同時迴避著兩姊妹探詢的目光。
從之前跟他的相處跟互動中,關宴秋只能隱約知道,這個神秘又英俊的男人,對於資料有種近乎神通廣大的能力,彷彿再難的東西他都查得到。
不管是之前他大哥的情婦消失一年,最後卻變成名門千金的真相,或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韓家小公主失蹤的事情,這些事情她都略略聽宣敘德提過一些。
但他卻從來不說清楚他的工作內容,總是含糊帶過。
也所以,關宴秋雖然跟他私下往來超過一年,卻除了持有他的手機號碼,知道他的姓名之外,其他外在的一切,他除了總經理外有什麼家人?他認識哪些朋友,她全然未知。
可是他卻對她的一切知之甚詳。
那樣不對等的關係,那樣模稜兩可的態度,以及從來不給承諾或是任何一點口頭上,實質上的肯定的相處模式,也是讓關宴秋當初再也受不了,想從他身旁逃開的主因。
她深愛著那個男人,卻同時也萬分悲慘地領悟到,那個男人也許不會為她停留。
而這種可能性竟然令她無法承受,所以,她也只能逃了。
「我們這個組織……」喬依起了個頭,又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著該怎麼說。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解釋過他們的組織,一時之間,竟然詞窮了。「基本上是接Case來做的,不管是臥底還是什麼服務,幾乎都能提供。」
「臥底?」關宴秋有些茫然。
「是啊!不管是潛進什麼奇怪的鬼地方收集資料,保護特殊身份的人,或是弄點小爆破、殺人放火之類的,都能提供。」喬絲口氣輕鬆自在,就像是在討論天氣一樣。
「啥?」喬絲剛剛說了殺人放火嗎?是她聽錯了嗎?
「簡單的說,我們就像一家雜貨店。」喬依下了結語。
「啊?」關宴秋呆若木雞,總覺得喬依跟喬絲一本正經說著外星語言,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妳還聽不懂嗎?」喬絲皺著眉頭看著一臉呆滯的關宴秋,再觀察她半響後,忍不住轉頭問喬依。「欸怎麼辦?小秋聽不懂耶!」
「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喬依煩躁地抓抓髮尾,雙手一攤,還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以……宣敘德在這個組織裡面是什麼身份?」關宴秋努力歸納著兩姊妹的話,卻有些失敗,她的腦袋亂成一團,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了一個問題。
「算是我們的小老闆吧!有人出了問題他就得去處理,所以夏儂任務失敗,才會是德哥去處理,雖然組織裡也有其他人,但是……」喬絲絮絮叨叨地解釋著。
「喬絲!」驚覺喬絲又不自覺越講越多,喬依忍不住開口制止。
「哦抱歉!」喬絲及時掩嘴,一點也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就差點把所有事情都講了出來。
德哥帶小秋回來組織這別墅是一回事,她們爆光組織內幕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老闆可沒德哥這麼好應付,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喬絲不自覺拍拍胸口,慶幸自己沒再沒大腦的講出更多東西來。
「小秋,謝謝妳幫我們準備晚餐,妳等一下早點休息,我們要先上樓去了。」喬依對飽得昏昏欲睡的喬絲使了使眼色,兩姊妹一前一後的走上了樓。
直到兩姊妹的足音消失在樓梯那端,而關宴秋又已經收好碗盤,擦過餐桌和流理台後,她的笑臉才垮了下來。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這棟陌生華美的大宅,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撐著額頭,一陣委屈隨著淚水湧上。
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怎麼能給她希望,讓她以為可以一直待在他身邊,但卻又這樣打碎她沒有說出口的希望。
怎麼可以連隻字片語都沒有留下,就一個人跑得無影無蹤,即便他是為了去救人,即便他……
他到底把她當什麼了!
她摀住臉,試圖壓抑情緒,可是過去這幾天的波波折折早讓她心力交瘁。
她原本以為,他追到嘉義去找她有什麼特殊含意的。
原本以為,這次回來台北他們之間會有什麼不同。
她知道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情,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她真的無法不在意,但他居然就這樣把她丟下,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被限制行動不能離開。
這該死的男人!混蛋……
這個晚上,關宴秋在餐桌前發了一整晚的呆,她胡思亂想著,抿直的嘴角幾乎逸出嗚咽,倔強的她卻還是硬忍住了。
直到情緒慢慢平復後,關宴秋這才起身回房。
她一直沒有發現,二樓轉角一直有道詭異的目光,鎖定在她身上。直到她關上房門,那個人才略一挑眉,轉身走開。
*
日子就在等待中,一天一天過去了。
暫時在別墅裡住下的關宴秋,除了很自然的擔負起料理三餐的工作之外,甚至在當她發現這麼大一棟別墅,卻連一個打掃的傭人都沒有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接過了打掃的重任。
說也奇怪,這棟別墅佔地極廣,卻不知怎地,放任屋外的樹木花草亂長,屋裡也積上了厚厚一層灰,整棟房子最乾淨的地方,大概只有關宴秋每天「工作」的廚房而已。
關宴秋曾經問過喬依,為什麼不找個人來打掃,喬依也只是神秘一笑,說是屋主不是她,她沒辦法作主。
不過,在得知關宴秋有著打掃整棟屋子的打算後,這天早上,喬依慎重的交了一串別墅的鑰匙給她。
「除了不能任意離開別墅之外,這棟別墅上上下下,不管哪一個房間的鑰匙都在這裡,妳可以自由出入。」喬依嫣然一笑,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關宴秋可能發現什麼詭異的機關與密室。
畢竟那些密室除非是知道的人,要不然沒人知道機關在哪,更別說是開啟了。
再加上她也的確是受不了屋內的混亂了,有人主動要整理,她當然也就樂得把打掃的重責大任交給對方了。
「哦,對了!大部分的房間現在都沒有人住,不過大家出入的時間很不一定,如果妳打掃時發現床上有人,別太在意。」
「大家?妳是說這棟房子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還有住著別人?」
「是啊!不過他們只是回來休息而已,比較像房客啦!」喬依神秘一笑,不再多談這些神秘的房客,鑰匙交給關宴秋後,她就悠悠哉哉踱回二樓的房間了。
接過了鑰匙,張口結舌的關宴秋瞪著喬依的背影,還無法完全消化她所說的話。
老天!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
另一個地方。
男人拉著女人,從隱藏在距離大宅有一小段距離的大樹後的地道逃了出來,兩人雖然一身狼狽,動作卻仍十分俐落靈巧。
當男人輕手輕腳將掩飾住地道的木板蓋回原處時,兩人卻立即聽見大後方幾聲模糊的男人咆哮,還有獵犬猙獰可怕的吠叫,顧不得多做掩護,兩人只能轉身拔腿就跑。
島上唯一的這座大宅,建造的位置非常險峻,大宅正面對著懸崖,背面隔著一小片樹林後卻是陡峭的山壁。
宅邸僅有一條上山的道路,所有出入的人都難逃屋內保鏢的監視。
他們雖然藉由大宅內原先就建造好的地道溜了出來,可是時間分分秒秒卻都十分珍貴,要是逃不出這裡,營救計畫不僅告吹,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德哥,那現在怎麼辦?要分頭逃嗎?」雖然頭髮凌亂,臉上更是髒兮兮的,卻絲毫沒有掩去夏儂驚人的美貌,她神色有些倉皇,卻還不失冷靜。
「不,不能分開逃,」宣敘德沈吟了一會兒,又說,「泰山在另外一個山頭等著我們,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四小時,應該趕得過去,等一下我們就……」宣敘德有條理地一邊帶頭快步走著,一邊回頭交代。
夏儂一邊點頭,一邊快步跟上宣敘德的腳步。
當他們逃到另外一端的懸崖邊,正想從那狹小通道逃離時,一陣暴吼隨著獵犬不懷好意的咆哮從他們身後傳來。
「夏儂!」男人的聲音低沈得彷彿自地獄傳來,聽得夏儂一陣心驚。「妳以為妳逃得掉嗎?」
她幾乎不用回頭,就可以確定是「那個男人」追過來了。
「我當然可以!」她回頭怒瞪吉普車上那個男人,對於他語氣中的霸道很是不以為然。
就算被他拘禁了兩週,夏儂的傲氣也絲毫沒有被他折損半分。
「妳是突然長了膽子嗎?還是因為這個男人?」吉普車上的男人寒吟,射向宣敘德的目光有些凌厲,彷彿光是用目光,已經將他的心臟剖出幾百萬遍了。
察覺男人與夏儂之間的不尋常的氣氛,宣敘德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態度輕鬆地走到夏儂身邊,與她並立,一邊低聲問她。「就是他嗎?」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啦!」她低聲否認,卻不知兩人看似親暱的舉止,讓車上的男人氣紅了眼。
「你們休想輕易離開這座島!」男人冷噱,一雙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看似親近的這對男女,一種彷彿心愛寶貝被搶走一樣的莫名情緒在他心中滋生。
怒氣陡升,男人不假思索地拔出槍,對準宣敘德的胸口。
「你想幹什麼?」夏儂被男人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側過身子想要擋住宣敘德,宣敘德很自然地抓住夏儂的手臂,像是想將她拉回身後保護,殊不知兩人的動作更加激怒了男人。
一切的發生,就只在一瞬間。
他不再猶豫,迅速扣下了扳機——
砰!
*
關宴秋足足花了一星期的時間,才將一、二樓跟外面打掃完畢,忙碌的生活也讓她稍稍忘卻了那個男人幾近惡意遺棄的行徑。
她努力讓自己不在意他音訊全無的事情,努力好好過生活。
她現在滿腦子只有把房子整理好,還有照顧好這對可愛的雙胞胎姊妹的五臟廟而已。
是在相處之後,關宴秋才發現,這對姊妹不知道該說是聰明還是脫線,生活智能極低,連泡個麵都有辦法燙到手,走路還會絆到電線,但在某些東西上卻又聰敏過人。
喬絲擅長機械,據說屋子裡複雜的管路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全出自她手,包含她右手腕上,前幾天喬絲送她的這個有著粉紅色錶殻,看起來十分精巧可愛的手錶。
喬依則非常愛看書,總是靜靜坐在屋子裡看著書,然後塗塗寫寫著什麼,要不然就是窩在房間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實驗。
這天,因為家中的存糧已經所剩無幾,也因為喬絲跟喬依不肯讓關宴秋單獨出門,像是怕她溜掉一樣,硬是要陪她一起去買菜。
關宴秋也只好一大早就拉著喬絲跟喬依兩姊妹陪她出門。
她們走在熱鬧的早市裡,因為喬依跟喬絲的美貌太過引人注目,幾乎每個人都會回頭過來特地看她們一眼。
喬絲不以為意,喬依卻偷偷皺起眉,一邊秀氣的打著哈欠,一臉無聊的樣子,也讓關宴秋有些失笑。
其實就連她自己,偶而也會看著這對姊妹看到失神。
很難想像居然會有這麼得天獨厚的雙胞胎,兩個一樣美麗,卻又各自有著不同的氣質。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到這種傳統市場來擠?好多人哦!」喬依忍不住抱怨。
「還蠻好玩的啊!好熱鬧哦!」兩姊妹的喜好截然不同,喬絲就興致勃勃地挽著關宴秋的手臂,拉著她東看西看的。
「妳們兩個今天有想要吃什麼嗎?」關宴秋盤算著未來一週的菜單。
出了別墅才知道,原來她們寄居的別墅就在陽明山上,距離山下的傳統市場有段距離,她也不可能三天兩頭拉著她們姊妹陪她下山買菜,只好趁這一次,多囤些存糧。
「我要吃焗烤。」
「我要吃小火鍋。」兩姊妹異口同聲說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也讓關宴秋忍俊不住地笑了。
她跟她們同住了兩個星期後,終於瞭解為什麼前一個廚娘會抓狂落跑了,因為這對姊妹花雖然是雙胞胎,飲食習慣卻截然不同。
喬絲重口味,喬依則喜歡吃清淡點,兩個人常常都是同一天想吃不同東西,偏偏對食物要求品質又高,準備功夫又一樣也省不得,也難怪會整得人頭暈腦漲了。
可是關宴秋卻感謝她們每天都讓她絞盡腦汁,為她們準備食物。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麼愛煮菜,之前一個人在台北工作的時候,因為一個人住,偶而宣敘德來找她,兩個人也都是出門去吃,很少下廚。
現在每天為這對姊妹花張羅三餐,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很喜歡這種安定平凡的生活。
看著她們心滿意足的吃著她親手做出來的餐點,餐餐吃得差點連盤子都給吞進去,那種成就感讓關宴秋也很高興,再麻煩的東西,她都願意幫她們準備。
至少,這樣忙碌的生活,也可以讓她沒有時間再去想那個惡劣的男人。
「好,那就吃焗烤跟小火鍋。」
「那我還要吃那個!」興奮的喬絲被傳統市場裡一攤魯味吸引,拉著關宴秋就鑽了過去。
殿後的喬依則被手機傳來的訊息給吸引住。
她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訊息,又看了一眼關宴秋的背影,忍不住擔心地皺起眉來。
德哥……
「喬依!妳在幹嘛?快過來啊!」發現姊姊沒跟上,沒心機的喬絲大力揮了揮手,招喬依過去。
「好!」喬依斂眉,決定先把那個消息壓著,先別讓小秋知道。於是壓下了不安,揚起笑臉,小跑步了過去,陪著她們選起了魯味。
她得再想想,什麼時機比較適合告訴小秋宣敘德失蹤的事情。
後來,因為關宴秋發覺喬依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是不習慣菜市場混亂的環境,一等食材買齊,三個人也不再在外面多加逗留,很快就開車回家了。
一回到家,喬絲跟喬依一溜煙就各自回房,等關宴秋將買回來的食材冰起來後,已經看不到兩姊妹的身影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拿起稍早喬依交給她的鑰匙,抓了掃地用具,就往三樓走去。
這棟別墅總共只有三層樓高,除了一樓是客廳廚房以及飯廳之外,二樓三樓各隔了五、六間房間,喬依、喬絲姊妹以及關宴秋都住在二樓。
她這幾天已經將一二樓都整理完了,接下來,就是三樓了。
途經二樓時,喬依房間裡傳出了幾聲爭執,聽起來好像是她們姊妹吵架了。
關宴秋輕輕放下掃把,忍不住走到門邊,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勸架,才走到門邊,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句——
「不行!絕對不能告訴她!」
「那德哥……」
「我們再觀察一天看看,雖然泰山說有聽到幾聲槍響,但他應該不會有事才對,畢竟德哥是老經驗了,雖然夏儂……」
關宴秋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她們姊妹剛剛爭執著的,明明就是宣敘德……那夏儂?
記得上星期,喬絲不小心說溜嘴的,就是夏儂任務失敗,宣敘德去救她,難道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她忍不住咬住下唇,心頭籠罩著一層不安,她原本想伸手敲門,可是在手碰到門之前,又縮了回來。
應該是她聽錯了吧?
宣敘德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才對。
更何況,她又何必為他擔心?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她咬唇,硬是壓下心中不安的情緒,逼著自己不要去在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才不在乎他!她一點都不在乎!
拿起掃地用具,關宴秋甩甩頭,試圖甩掉腦中關於那男人的所有想法,放輕了腳步爬上三樓。
而在二樓的房間裡,喬依跟喬絲還在爭辯著。
「真的不要告訴她嗎?可是這樣小秋也會擔心不是嗎?畢竟德哥已經出去一個多星期了。」
「我就說現在還不確定啊!泰山回報的是,德哥沒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方,也沒有看到夏儂,還不能確定任務是不是失敗了!而且雖然有聽到槍聲,也不一定是真的打中德哥或是夏儂了。」
「可是連夏儂都沒有出現,會不會是德哥去救夏儂時發生了什麼事情?難不成真的失敗了?」
「不會的,德哥做事情從來不出差錯的。」喬依沈吟。「我們還是多等幾天看看,也許只是一時哪裡沒銜接好,暫時失聯而已。」
「要不要跟老闆講?」
「先不要好了,我們等個幾天看看,如果到後天還沒有德哥的消息,再問問老闆的意思。」
「這樣好嗎?」喬絲還有些憂心,怎麼也沒想到夏儂任務失敗被對方拘禁後,德哥去救夏儂居然也會失蹤。
身為後勤的她們,也只能在這裡乾著急,一點忙都幫不上。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喬依嘆了一口氣,又說。「我有請泰山在那邊多等幾天,只希望這幾天德哥跟夏儂真的會回來。」
「嗯……」兩姊妹又討論了一會兒,達成結論後,喬絲這才臉色沈重的走回自己房間。
而在三樓的關宴秋,上了樓後,看到第一扇門就不假思索的推開了。
她需要專心的工作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不要在一直想著剛才聽到的那幾句話。
不要去想夏儂到底是誰?也不要去想宣敘德是不是真的失蹤了。
但一推開門,關宴秋就後悔了。
這個房間其實並不凌亂,反而非常整齊,只是有些灰塵而已。
真正讓關宴秋感到後悔的,是一推開門就聞到的淡淡煙味——那是宣敘德身上的煙味。
他總是抽黑色的Davidoff,明明是名字是黑色的,但煙盒卻是暗紅色的,就像宣敘德一樣,在外維持著那樣斯文的假面具,實際上的他,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雖然有著偏濃的尼古丁,味道卻那麼淡,總是要到很靠近他,才聞得到他散發出的那種淡淡煙味。
煙味勾起了她的回憶,她還記得,一年以前,她就是在酒吧裡,喝完一杯長島冰茶後,不小心撞進宣敘德懷裡。
其實她沒有醉,只是長島冰茶的後勁很強,喝完後,她有些輕飄飄的,講話也大膽了起來。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她還記得當初她是這樣說的。
雖然從小爸爸就抽煙,她也是一路聞著二手煙長大的,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有別於長壽的濃重煙味,居然有人身上的煙味是那麼淡,那麼自然,也那麼吸引人的。
「那只是煙味。」那時的宣敘德姿態輕鬆地拉著她走到吧台前,讓已經有些搖晃的她坐上椅子。
他們窩在酒吧裡東聊西扯,直到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酒意逐漸退去,兩個人也從酒吧轉戰賓館,當他從浴室裡沖好澡出來,她酒也已經醒得差不多了。
那不能算是酒後亂性,因為自始自終,她的腦筋都非常清楚。
一直到現在,關宴秋還是無法否認,自己的確是第一眼就被宣敘德迷惑了。
被他俊秀的外表,神秘的吸引力,以及他身上那股很淡,卻又跟香水混合而成的煙香吸引。原本以為只是一夜縱情,卻沒想到他找上了門,威脅她必須跟他私下繼續往來。
她一直沒有對任何人,包括對自己承認,其實她很高興他找上了門。
女孩子的矜持讓她無法主動去找他,事實上,那一晚結束得太倉促,她壓根忘了要留下他的聯絡方式,畢竟他也沒主動要她的,她又怎麼可能開得了口?
但那個晚上,他卻來找她了……此後,她就兵敗如山倒,完全無法抗拒這個男人。
直到一年後,她接到了父親被流氓毆打到住院的消息,火速辦了離職,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台北,也逃離自己越來越不想離開他,越來越想要在那個彷彿惡羊的男人身上索求的承諾與一切。
他並不是她綁得住的人,也不是她該擁有的人。
他家世太好,不管是外在條件或是最基本的長相,都勝出她太多了,她只是個平凡的鄉下女孩,何德何能能得到這個男人呢?
也因此她從來就不敢要求,也不敢試圖去套牢他,只是每一次都隱約想著,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他會不會有一天對她厭倦,轉身就走?
過去那一年,他什麼承諾都沒給她,雖然常常送她一些稀奇罕見的小禮物,甚至是珠寶,令她愛不釋手,可是她真正想要的,其實是他主動對大家介紹她……
而不是什麼都沒有,除了每週幾次的午餐之約之外,她對他而言,好像只是個床伴一樣。
就連他們從嘉義回來的路上,在台中的MOTEL裡,他也依然只表現出需要她身體的模樣。
他要她,到底是基於什麼呢?
純粹的性慾嗎?
可是她對他並不是……
關宴秋有些黯然,環顧著這個整齊乾淨的房間,嗅聞著空氣中淡得若有似無的煙味,突然迫切地想念起那個男人來。
他會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真的失蹤了嗎?
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他安全嗎?
他……在外面的時候有想過她嗎?
他為什麼……連張紙條或訊息都沒留給她,就一個人走掉了呢?
關宴秋甩甩頭,試圖甩掉自己越來越偏的想法,她吸吸鼻子,決定開始來整理房間,卻在經過衣櫃時,忍不住拉開了衣櫃。
裡面只掛了幾件衣服,嶄新得像從來沒有人穿過,衣櫥底下,卻有一條未拆封的Davidoff,關宴秋楞了楞,終於忍不住蹲了下來,抱著那條煙,把自己過去這一整個星期以來的不安與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你到底在哪裡……為什麼要丟我一個人在這裡……」她嗚咽著,再也壓不住傷心與憂慮。
「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嗚……」
這個星期以來的胡思亂想,還有剛才不小心聽到的對話,讓關宴秋焦慮得幾乎要瘋掉,她只能蹲在那邊,淚流不止,一邊在心中默禱著;她什麼都不要,不管他對她如何,也不管他心裡到底有沒有她,只求他能平安回來。
只要他平安……
*
「秋……嘶!」幾乎是一場惡夢,宣敘德從夢中驚醒。
夢裡的他眼睜睜看著關宴秋在自己面前哭得好慘,彷彿世界都崩裂一樣,他伸手想阻止她的淚水,胸口卻被疼痛拉扯,疼得他醒了過來。
「德哥你別動!」夏儂憂慮地壓住宣敘德,不讓他亂動去牽動到右肩胛骨的傷口。
「我怎麼了?」他茫然眨了眨眼,看見身前跪坐著的頭髮有些蓬亂,身上也有不少擦傷的夏儂,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你中槍了,我有大概幫你止血,可是還是得盡快讓人處理。」夏儂有些憂慮,小手探了探宣敘德的額頭,一點也不意外的發現他開始發燒了。
「那個男人呢?」
「好像放棄了,」想起那個男人,夏儂臉色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彷彿又愛又恨。
「你中槍後,不小心摔下了山,這裡是半山腰的山洞,他們可能往山下搜尋了,所以還沒找到這邊來。」
「那好,妳聯絡一下泰山,我們該走了。」宣敘德努力撐坐了起來,將塞在長褲口袋裡的對講機遞給夏儂。
「好。」夏儂接過對講機,走到了洞口,試著聯絡泰山。
宣敘德則是靠坐在山洞裡,再一次想起夢裡那個哭得彷彿心碎的女人。
他這次出來了太久,待在別墅裡的她還好嗎?
還固執著想逃嗎?
還是仍倔強得什麼也不肯承認,什麼都不肯面對呢?
還是……?他意識有些渙散,連忙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看見夏儂走回山洞內,他勉強擠出了問題。「聯絡上了嗎?」
「聯絡上了,泰山說他會在原本約定的地方等我們,你還可以嗎?」
「可以,這小傷,不算什麼。」他一咬牙,即便是肩膀上的傷口痛得彷彿火燒,還是咬牙忍住了。
「天色也快暗了,那我們走吧!」夏儂原本想要伸手去扶宣敘德,卻被他推了開。
「我自己來就好。」他壓著右肩的傷口,努力站了起來,雖然那幾乎耗盡了他大部分的力氣,害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卻還是一點也不浪費時間。
「我們走吧!」
兩人就著夜色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往目的地走去。
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們走走停停,總算跟藏匿在山頂的泰山會合,直昇機升空,總算遠離了這座拘禁夏儂三週,甚至讓宣敘德意外中槍的島嶼。
夏儂額頭貼著窗戶玻璃,看著逐漸遠去的島嶼,心裡好像也有一塊,悄悄地崩落了。
想起島上的那個霸道卻又邪氣的男人,她斂眸,驕傲的她不容許自己沈溺在那樣的情緒中。
眨掉差點泛出的淚水,一甩頭,彷彿也忘記了那座島上發生的一切一樣。
再也不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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