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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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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珊]添花有道[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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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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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3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第二天,賀敏與花子祥一道上學。花子祥安分地陪她搭了公車。在車上,他就像一個最稱職的男朋友一樣,自始至終用高挑的身體從擁擠的人流中替她隔出一個空間。賀敏在她的庇護下再沒受到任何擠壓,卻稱不上有多麼自在。她無可選擇地一直平視著他的胸膛,並在這二十站路的十二次急轉彎中無一例外地抱在了他的腰上。

  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可以傻呵呵笑出來的事了。

  可花子祥卻每次都對她報以微笑。又賊又扎眼的笑容。

  天吶,他那張討債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笑了?

  到了學校,很快她就得知,高二年級的大禍害張茂全摔斷手腳住院了,並且已經辦理了退學手續。他的慘狀在整個南風中學被傳得繪聲繪色。消息傳到高三五班時,藍彤大笑三聲:「活該!那個人渣幹了那麼多壞事,現在是自食其果、罪有應得!算他走運,再不開溜,也逃不過我這一頓!」

  賀敏大概猜得出那是誰的傑作。她也想像得出當時的場面。那天花子康勸她不要去找子祥,就是為了避免自己見到他那時惡魔般的面目嗎?可是她當晚還是見到了。

  現在,她已經和那位香氣撲人的惡魔「和睦」相處了一周。此時對方正懶懶地站在自己對面。賀敏低著頭咬了咬牙,接著聽到藍彤一聲重重的、悲哀的歎氣。

  他們三個正在高三教師的辦公室裡。

  前一周的考試成績出來了。藍彤交了小半的白卷,花子祥交了大半的白卷。賀敏的試卷不知怎麼被墨水塗滿了,其中還隱約可見各種烏七八糟的髒話、塗鴉。這次考試全年級均分不及格的不下三十人(大部分集中在五班),其中平均不到三十分的也不止他們三個(除了花子祥都是五班的),不過,由於他們三人的態度最為惡劣,被拎到了辦公室重點批鬥。

  「像話嗎?」年級主任繃著紫檀色的臉直著脖子勞心盡力地吼,「真的考不好是另外的問題,看看你們這都是什麼學習態度?考試是開玩笑嗎?高考是鬧著玩兒的嗎?考不上大學看你們怎麼辦!那時你們就等同於文盲!只能去搬磚頭,糊泥牆,苟且度日。每天默默地去工地,默默地回家,默默地流淚……」

  藍彤扁著嘴咕噥:「老師,高中生還能去麥當勞打工呢。再說搬磚頭有什麼不好?一點都不費勁,每天的工錢比麥當勞還多呢。大家不都說勞動最光榮嗎……」

  「你——你這熊孩子!太不懂事了!」年級主任肥厚的手掌「砰」地拍在桌面上,震得他的白瓷茶杯晃了三晃。花子祥幾乎快閉上的眼睛頓時一亮,他翹起嘴唇輕輕吹了口氣,茶杯便在年級主任鏗鏘有力的訓誡聲中搖搖晃晃地朝桌子邊上晃去。

  藍彤立刻就發覺到了,她正好就站在辦公桌的那一邊。她擰著眉瞪了花子祥一眼,當下提起一口氣,手掌不留痕跡地放在丹田兩側。掌氣一發,那只白瓷茶杯又晃晃蕩蕩地移回去了。

  又對上了。賀敏無力地吐了一口氣,決定忽略兩人,繼續低眉順眼地做悔過狀。在年級主任的慷慨陳詞中,茶杯的步子越發吃力,當真堅堅實實地進退兩難了。

  教導主任、花子祥、藍彤的眼睛都發了光。賀敏看見花子祥挑起了嘴角同時屏住了呼吸。她還看見藍彤深吸一口氣並將手掌穩穩推出。年級主任講到了最高亢激昂的地方:「……所以說,你們都要——咳!」他急需滋潤一下喉嚨,伸手就去摸茶杯。摸了幾次,沒摸到。他終於將威嚴的視線轉向桌面,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茶杯,剛送到嘴邊,砰,杯子爆炸了。

  滿頭滿臉濕淋淋、沾滿茶葉和白瓷渣的年級主任一蹦三尺高,「說!你們誰幹的?!不說?!叫你們家長來!沒人來領不許回家!」

  他們一關就被關到了放學。年級主任一直在兩張辦公桌的距離外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抄外語單詞,抄數學公式。終於第一位家長來接人了。

  「藍彤,你的爺爺來了。」一位年輕的女老師領著一位精幹矍鑠的老人剛要走進辦公室,年級主任也剛從椅子裡站起來準備迎過去,藍彤突然「嗖」的一聲跳起來,從四樓的窗口直接跳下去了。

  在場的人無不目瞪口呆,連花子祥也揚了揚眉毛,年級主任還在嚇呆的狀態中,女老師已經跑到了窗邊,「在那裡!」她指著樓下操場上一個迅速前移的身影,「太好了!藍彤同學好像並沒有受傷!」

  年級主任死灰般臉上終於躥上了血色。他衝到窗邊,用蓋過喇叭的音量大聲喝道:「不許逃跑!不許跳樓!」

  藍彤的爺爺也來到窗邊,拍了拍年級主任的肩膀:「老師,辛苦您了!接下來的交給老夫吧。」他收拾好孫女落下的課本、紙筆,身影一晃竟然從眾人眼前消失了。

  很快樓下傳來藍彤的慘呼:「老頭子!不要追我啦!」

  「死囡仔,還跑!給我逮到就剃你個光頭!」

  祖孫倆就這樣一前一後飛快地在校園內消失了。

  年級主任撲到桌前,提起筆「刷刷刷」幾個大字一揮而就。他「啪」地把這幅墨跡貼在窗邊的牆上,又惡狠狠地瞪向剩下的兩名學生,「你們兩個要再敢跳樓就給我試試看!」

  從此之後,南風中學高三年級辦公室的一扇窗前,很多年內都掛著「不許跳樓」四個大字。

  且說辦公室內,年級主任耐著性子又等了一個鐘頭,終於把剩下的家長等來了。

  來接賀敏與花子祥的是花子安。

  他穿著質料上佳、裁剪一流、手工縫製的淺色薄外套,戴著白金架的無邊眼鏡,一頭柔順的長髮整齊地束在身後,完美無瑕的臉上是始終如一的淺淺的、溫柔的微笑。當他從停在校園外的那輛銀色奔馳車上走下來的時候,內內外外所有的視線全都停在了他的身上,從女學生到女老師到食堂的大嬸們全都以看王子的眼光不受控制地牢牢盯住他的身影。

  趴在窗口的年級主任直盯到他走進樓道才回過神來,女老師更是看呆了。賀敏回頭瞥了花子祥一眼,小聲說:「你們這些神仙真有錢。」

  「還好。比起財神老頭差遠了。」

  「那是你們從天上帶來的錢,還是從人間搶來的?」別告訴她是他們僅僅用這兩天的時間賺來的,白癡也不信。

  「這是我們的事,你擔心什麼?」

  她不擔心才怪。想想自己家的破房子在兩天之內變成了宮殿,那些來路不明的巨額裝修資金如果真的是些不義之財的話,那她的家鐵定會被查封。到時候真正的罪犯們一飛了之,只剩下自己和小佳替他們背黑鍋、坐牢、還債……這一輩子還怎麼活?

  「總之,你們千萬別做什麼違法犯罪、傷天害理的事,已經做了的話就快去自首,千萬別說住在我家……」

  「你真嗦。」花子祥不耐煩地把她拉過去,湊在她耳邊,「吶,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大哥上輩子有錢到爆。」

  賀敏愣愣地眨著眼睛,「什麼?」

  「所以你就儘管去花他的錢吧。我們幾個拚命替他敗家還沒敗掉一丁點呢。」

  等等,神仙也有上輩子嗎?而且上輩子的財富現在還可以用嗎?賀敏的腦子已經混亂成了一團。

  那麼,他們的「上輩子」又是什麼樣的呢?

  「老師,您好。」花子安終於到了辦公室,「我來接我們家小姐還有我弟弟。」

  「請坐請坐。」花子安超凡脫俗的風采激發了年級主任難得的熱情,「這位先生,請問您貴姓?貴庚?在哪裡高就?」

  花子安嫣然笑答:「在下姓花,虛度二十四春秋,無所建樹,現在只在一所學校教書。」

  「哦……」年級主任的目光暗了一下,很快又亮起來,「你姓花?花成集團有你家親戚嗎?」

  「花成集團?」花子安略做思考,答道:「啊,我想起來了,家兄前日剛剛進入那家企業就職。我們一家剛到貴地不久,也沒什麼可以幫襯的親戚友人呢。」

  「哦……」年級主任的目光完全暗下去了。看來只是空有其表呀。誰知道那輛車是不是假貨。他鄭重地咳嗽一聲,仰頭順勢挺起肚子,「請你來主要是為了你們家的小孩——」他突然瞪圓眼睛,「你到底是誰的家長?你這麼年輕是家長嗎?」

  「老師,我是花子祥的哥哥,賀敏是我們家小姐。」花子安耐心地又說了一遍。

  「小姐?」年級主任驚怪的目光掃過賀敏身上,「什麼小姐?」

  「啊,就是我們鄰居家的孩子。她的家長臨時有事,托我一併接她回去。」花子安從容不迫地改了口,「老師,不知他們在學校裡出了什麼事?」

  「家長都不管,難怪這副德行。」年級主任不滿地嘀咕著,把兩份試卷拍在花子安眼前,「看看,這就是他們的學習態度!」花子安一張張地仔細看過,皺著眉說,「子祥交白卷倒無所謂,但賀敏小姐……小敏她的試卷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老師您是不是弄錯了?」

  年級主任一聽就火了,「你這哥哥是怎麼當的?交白卷無所謂?那你還來唸書幹嗎?你還想不想考大學?還有那份亂七八糟的黑卷,太沒規矩了,明明寫著她的大名,我還會弄錯嗎?」

  「不可能。」花子安篤定地說,「我們家小敏不會做那種事的。她是個勤奮認真的好孩子,溫柔有禮,舉止有度,怎麼會寫那些無禮之言呢?」

  「你、你這家長怎麼能這麼護短!」他指著頭越來越低的賀敏說:「她要真那麼好,還會重讀嗎?早考上大學了!」

  花子安的面孔立刻嚴肅起來,「老師,請你不要隨便侮辱我們家小敏。」

  年級主任被他的氣勢震住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後更加火了,「我侮辱他、她?你小子怎麼說話的?我是在教育學生,幫助他們端正態度、改邪歸正!」

  「小敏,」花子安直接轉向賀敏,「考卷變成那樣,是你弄的嗎?」

  賀敏咬著嘴唇搖搖頭。花子安於是對著年級主任微笑道:「您瞧,我們家小敏都說不是了。話說回來,老師,您覺得會有人把自己的考卷弄得一團漆黑嗎?」

  「怎麼不會?」一提這話年級主任立刻激憤了,拍案而起,「他們五班的渣子幹這種事不是第一回了!屢教不改,簡直是不可救藥!」

  「原來貴校早有此作風,那就更扯不到我們家小敏身上了。」花子安平靜道,「小敏是當天剛轉到貴校來的,您不覺的她這樣柔弱的好學生被那些『渣子』陷害的可能性更大?何況,這上面的字比小敏寫的難看多了。所以與其在這裡指責無辜的她,不如去查查那些筆跡更有效率些,您覺得呢?」

  年級主任聽得一時無法反駁,一連「呃」了幾聲,打著手勢道:「話雖這麼說,但……還是需要教育教育的……」

  花子安大方地給了他一個深深的笑容,「好的,我明白了。帶他們回去之後我會好好教育他們的。」

  「你等等。」年級主任叫住一邊一個準備帶人出門的花子安,「你知道怎麼教育孩子們嗎?我是說讓我來——」

  花子安溫和有禮地打斷他:「老師,再怎麼說我跟您也算是同行。」

  年級主任分外不屑,「你哪裡的老師?教幾年級?咱們中學可是全市排名前十的重點中學!」

  「N大學。」花子安回答完後道了聲「告辭」,在年級主任愣住的三秒種之內拉著賀敏與花子祥離開了辦公室。

  這時候,年級主任突然想起前兩天上頭直接安排下來的兩份轉學生的檔案,急急忙忙地調出來一看,驚得一屁股陷在了椅子裡。

  那兩份正是花子祥與賀敏的檔案。只見花子祥「親屬」那一欄裡填著:大哥,花子平,花成集團CEO;二哥,花子安,N大學航空航天工程系教授。

  花子安的車上,花子祥與賀敏老老實實地坐在後排。花子安一邊開車一邊抓緊時間教育他們:「小敏,以後再被冤枉直接打電話給大哥的私人律師。子祥,你不是說欺負小敏的壞孩子們都被清理乾淨了嗎?怎麼還發生這種事?剛才的試卷上有十一個不同的筆記,盡快把他們查出來,好好教育一下,別再讓小敏受委屈了。」

  賀敏偷偷地望了望身邊的花子祥。花子祥衝她做了鬼臉,把頭轉向窗外去了。

  花子安又帶他們去吃了一頓素齋做身體上的教育(五星級飯店的素齋雅間),看了一場電影做心靈上的教育(全年度票房最佳的動畫大片),教育完後,他們買了一堆零食、雜誌、CD回家了。

  客廳裡一個人都沒有。子平大哥還沒下班,子康子泰照舊窩在房裡打電動。一聲怒吼從賀佳的房間傳出來:「我受不了啦!」是吉利的聲音。

  賀敏跑過去,發現賀佳埋頭趴在桌上寫作業,而吉利拿著一個方方薄薄的小盒子狠命地往桌面上砸。

  「怎麼了,吉利?小佳?」她擔心地問。

  吉利轉過淚汪汪的小臉,「敏姐姐,我們學校有個壞丫頭天天欺負我。今天她說我是白癡,佳哥哥……他居然也這麼說!」

  「小佳,你怎麼能這麼說吉利?」

  賀敏解完了最後一道習題,合上作業本轉過臉來,「我並沒有那樣說。」

  「你明明有說!人家傷心死了!」

  賀敏拉過吉利,「好了,吉利別哭,告訴姐姐是怎麼回事?要真是小佳不好,我替你打……呃,教育他。」

  吉利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那個薄薄的方盒子遞過來,「那個丫頭說,如果我走不通的話就是……小白癡。」

  賀敏接過來一看,啞然失笑,那居然是一個掌上遊戲機,裡面的遊戲還是最通俗的「搬運工推箱子」。

  「吉利,是不是走不通了?讓小佳幫你就是了。」

  賀佳開口道:「前面過去的局數一大半都是我走的。」

  「那這一局你也幫幫他吧。」

  「我走不過去了。」賀佳撇撇嘴,「這局挺難的。」

  吉利抽抽咽咽地說:「佳佳哥哥根本連試都沒試,只看了幾秒鐘就說不會。人家要被叫做白癡了,他還說白癡就白癡吧。哇,誰說我笨都可以就是不許那個丫頭說!」

  賀敏看向手中的掌機,仔細一瞧才發現局數差不多已經到了最後。雖然是個遊戲,但這一關的局面一看進去就不禁讓人心裡一緊。箱子不多,範圍也不大,可是能動的地方幾乎全部被限制住了。

  都是死路。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塊狹小的屏幕,「真的很難呢,嗯,這樣走不通……那麼走也不行……傷腦筋,吉利,我覺得這是個死局嘛。」

  她抬起頭,發現面前的兩個孩子都在望著自己。「敏姐姐,」吉利問,「這局真的走不出去嗎?可是,電子遊戲不是都可以通關的嗎?」

  賀敏立刻傻笑了一聲,抓抓頭髮,「對哦,應該還是可以通關的。我看來是不行了,我比較笨嘛……」

  「哈。」一大聲諷刺的笑在身後響起。花子祥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賀敏咬了咬牙。她知道他在笑什麼,但,還是迅速綻開笑臉,「子祥,你也想試試嗎?」

  她把掌機塞在花子祥手裡,又轉向賀佳與吉利,「乖孩子們先去洗澡,洗乾淨了再回來繼續動腦筋吧。」

  吉利嘟起嘴,「不行了,洗過澡要寫作業了。」

  「寫作業?」賀佳回過頭,「是抄作業吧。」

  吉利做了個鬼臉,「誰讓你不肯幫人家做嘛!」

  放好了水,準備好了衣服,把兩個孩子送到浴室後,賀敏又回到客廳。花子祥正坐在沙發上研究那個遊戲。

  「走通了嗎?」她蹦跳過去坐在他身邊,伸頭一看,「啊,你死定了!」

  她把掌機搶過去,按了「reset」鍵重新開局。花子祥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走,最後說:「我看你也不行了。」

  「我就不相信走不出去。」她停下按鍵,盯緊屏幕,腦子快速地轉動,「除非真是系統錯亂,擺了一局死路。但……這根本不可能吧。」

  「有可能哦。」花子祥靜靜地說,「有的路,注定就是走不通的。」

  「那我也要想辦法走出去!」她頭也不抬地嚷著,手指又來來回回飛快地動起來。不一會兒,她停了下來。花子祥看著她,她也抬頭望向他。

  屏幕上的六隻小箱子整齊地排列成了一個圓盤,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一閃一閃地放著光芒。遊戲通關了。

  花子祥輕笑了一聲,繼而大笑起來,「你行呀,敏敏,竟然被你走通了!」

  賀敏甚至還有些茫然,「運氣好好!沒想到那麼一步就豁然開朗。我算了半天都沒算出來,就這樣一不留神走通了。」

  「不管是運氣還是實力,總之都是你解開了!」

  死路中找到了希望。

  雖然只是個遊戲,卻能夠令胸中的沉重與陰霾一掃而空。

  雖然只是個遊戲,但最終也只有足夠聰明、有信心、有耐心的人才能得到答案。

  這一局的通關,花子祥似乎比她還高興,大笑著摟住她,「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啪。他竟然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賀敏手中的掌機啪嗒掉在地上,她終於反應過來,猛地用手背擋住臉,「你、你幹什麼?」

  「表揚你啊。」他邪惡地對她笑著——那樣的嫵媚和誘惑從某中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邪惡!「怎麼,要我再表揚一次嗎?」賀敏霎時覺得自己被燙了,渾身冒熱氣。她口齒僵硬,心跳卻快了好幾拍,「你、你別亂來!」

  她既緊張又狼狽,望著那笑容漸漸地靠過來,她竟發現自己又動不了了!在心裡一個小小的角落裡,有個念頭在不受控制地玩命地蹦來蹦去:天吶,怎麼會香成這個樣子?

  她終於張開口大叫——

  「呀!」

  這聲驚叫是從浴室裡傳出來的。

  呆了幾秒之後她和花子祥同時跳起來,衝進浴室。在三樓臥室的花子安、還拽著遊戲手柄的雙胞胎也都衝了過來。

  「怎麼了?」所有的人齊聲時問。

  賀佳咬著牙,滿臉通紅,指著裡面道:「那……那傢伙不是男生!」

  吉利穿著小兔子的睡衣,抱著一杯牛奶,像小天使似的窩在一張沙發裡。賀佳也坐在那張沙發上,不過現在離得「他」遠遠的。

  剩下的人都坐在周圍。賀敏語重心長地說:「小佳啊,吉利這麼可愛,就算突然變成了女孩子又有什麼奇怪的呢?你喊成那樣做什麼?我覺得比較吃虧的應該是小吉利啊。」

  「姐姐!」賀佳有氣發不出,小臉越繃越緊。

  「實在抱歉,是我們事先沒說清楚。」花子安和聲細語地解釋道,「吉利現在還小,作為鐵樹,還沒到合適選擇性別的年齡。」

  姐弟倆同時瞪大了眼睛,「性別……要選擇嗎?」賀敏結結巴巴地問,「難道吉利他還……還……」

  「非男非女哦。」雙胞胎同時道,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

  一個問賀佳:「小哥,你希望我們家寶貝以後變男還是變女?」

  一個問吉利:「小弟,你以後想當男生還是女生?」

  賀佳一呆,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吉利則甜甜地笑著,「人家還沒想好哦。我要要慢慢地考慮,等到長大以後再作決定。」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齊鬼鬼地笑,「你若不當女生,難道要你的佳哥哥當同性戀嗎?」

  「嗯?」吉利沒聽明白,「佳哥哥怎麼了?」他突然恍然大悟,抱著牛奶杯爬到沙發的另一頭,「佳哥哥,是不是你希望我變女生啊?」

  賀敏看見自己可憐的弟弟「刷」地紅了小臉,惱怒道:「我才不管你變什麼呢!」她趕緊笑容可掬地打圓場:「吉利呀,不管你變成男生還是女生,都是最可愛的!我們無差別地愛你哦!」

  吉利轉了轉水靈靈的大眼睛,突然鼓足滿腮幫子的氣,「不然我還是當男生好了!」

  賀佳吃驚地轉頭看向他。所有人都問他:「為什麼?」

  他決然而義憤填膺地說:「我要讓那個壞丫頭愛上我,再狠狠地甩掉她!」

  賀敏驚恐地抱過他,捧著他粉嘟嘟的臉蛋,「吉利,是誰教你這麼做的?」

  「康哥泰哥啊!」吉利小手指向雙胞胎,「他們說只有這樣才能給女人最具毀滅性的打擊。」

  花子安站了起來,「子康!子泰!」他喝住正在悄悄開溜的雙胞胎,沉著臉道:「你們跟我過來一下。」

  他把兄弟倆領到書房,開始落實今天真正意義上的一次教育行動了。

  直到把賀佳和吉利都哄進了自己的房間,賀敏才歎出一口氣,把剛剛的震驚與詫異全歎了出來。

  「想不到你們是這樣的構造呀!」她瞄了一下正在倒水的花子祥,繼而鎖定在他身上仔細地研究起來。他的身材偏瘦,卻很結實。皮膚本來就比一般的男生白了不少。那張臉,沒表情的時候冷得像冰,眉頭一擰起來又分外兇惡。不過在笑的時候,她想,實在是很驚人哦,怎麼說呢,啊,就是絕對滿分!

  她又在想,如果這個人再單薄一些,再嬌小個二十來厘米,一定是個……嗯,絕對滿分的美人!其實,他們一家子,子安哥、那對雙胞胎,甚至子平大哥,誰不是容貌出眾得令人驚歎?瞧他們,只飲清水香茗,連碳酸飲料都不沾,不愧是神品的人物啊。不過,子祥身上的異香卻是其他人都不及的。嘿,誰讓他偏偏是蘭花呢?

  她甚至在尋思,子祥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呢?一定是個超級超級可愛的寶寶吧……假設他選擇了女子的性別,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大美人呢?

  直到花子祥放下水杯,用懷疑的目光望過來,她才吞下口水,略微低下頭去。

  「你在看什麼?」他直接走過來。

  無人在場,賀敏便嘿嘿地笑起來,「子祥,我現在有些懷疑你是不是女生哦?」

  花子祥斜著下巴瞅了她片刻,用鼻子哼了一聲,同時翹了翹嘴角,「你看不起男人嗎?還是……看不起我?」

  「咦?不是……」

  下一個瞬間她被他壓倒在沙發上,溫熱的、帶著蘭香的吻覆上來,從嘴唇到臉頰,從眉心到耳垂,再到下巴,到脖子……

  花子祥抬起頭,聲音沙啞:「還要我再繼續證明嗎?」

  不要了。她渾身發抖,發不出聲音,只能用嘴形在說話。

  「OK。那麼為了公平,下面該輪到你了。」他的手伸向她上衣的紐扣,「我並沒懷疑過你不是女生,不過還是想證明一下——」

  「啊——」賀敏的尖叫終於衝破喉嚨。她握緊左手一拳打在近在咫尺的面孔上,「前世之孽,今世之罪,結鎖其心,善善其行!」

  花子祥被驟然亮起的一道紅光擊飛到地板上,口中喊著:「小……小人……」聲音漸弱。

  賀敏從沙發的另一頭翻了下去,跌跌撞撞地爬起來,顧不得撣一下頭上新鮮的花瓣。飛快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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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1-13 07:32: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團員公寓的一家人越發和睦、幸福地一起生活著。雖然在這幸福中一些事情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賀佳再也不許吉利和他擠一張床了,也不許他和自己再用一個杯子、啃同一個蘋果。每當吉利再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他都會敏捷地閃開。吉利再怎麼撒嬌,他也不會抱著他哄他了。不過,吉利再抄他的作業時,他已經不再有抱怨了,他甚至還幫他罰寫不及格的考卷。

  賀敏依然是個善良乖巧的好女孩,而她與彆扭乖張的花家老三的關係則愈見融洽。至少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是這樣的。他們每天微笑著一起上學,微笑著一塊兒到家。連吉利也驚歎著說:「三哥越來越像美麗溫柔的東方姐姐了。」他那幾天正在被他的四哥五哥拚命地灌輸人間的武俠名著。

  為了這句話,花子祥當天在學校揍了十七八人。不過吉利的童真之言只是個催化劑,事情一大半的原因其實還是出在賀敏的班上。當初五班的人因為方巧嫻的關係敵視她,故意整她。現在,不知誰把她是在愛心院長大的消息傳了開來了,針對她的風言風語冷嘲熱諷更過分了。

  花子祥把先前在她的考卷上作怪的十一個人以及現在鬧得最凶的幾個人一一放倒。他闖進五班,指著賀敏說:「以後她的事我負責!誰再敢說她沒人要我就叫他看好!」

  當時連藍彤都被他的英勇氣概震傻了眼,頭一次向他投去崇敬的目光。只有賀敏暗自歎了口氣,今後自己在班上的處境恐怕更糟了。

  果然,五班的人對她以及藍彤的排擠情緒更加激烈。不過,藍彤是個缺心眼的樂天派,這種惡劣的氣氛她大抵感覺不到。而對於賀敏來說,既然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那什麼人要幹些什麼事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了。

  不愁吃,不愁穿,家境殷實,家人平安,還能安安心心地唸書。現在的狀況她已經滿足極了。她就這樣無比樂觀向上地過著每一天。除了,單獨和花子祥在一起時有點發怵外。

  花子祥現在有點奇怪。真的很奇怪。他開始說過要她和自己一起演戲,她不明白他是演給誰看,又為什麼要演成這樣?他們現在看上去關係很好,而他說的「好處」賀敏想自己也得到了。富足的生活,省心的相處,少了麻煩的學校,這一切正是她最想要的。而花子祥對她越來越自然的親近卻格外令她無所適從。

  他這也是在演戲嗎?

  這一天晚上,連子平大哥都到家了,賀佳和吉利還沒回來。晚飯的時候電話響起來,賀敏去接,剛巧是賀佳打來的。

  「姐姐,我現在在一個同學家裡的聚會上,吉利也在。」

  「這樣啊?我知道了。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吃飯?」

  「不回來吃飯了。」賀佳說,「這裡有東西吃。」

  「哦,那好。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再過一會兒吧。」賀敏聽見弟弟小聲地嘟囔,「本來不想來的,吉利非要過來。」

  賀敏笑著說:「那你們好好地玩吧。太晚的話要再打電話回家哦。」

  時間過了晚上八點,賀佳與吉利還沒有到家。賀敏急了,撥著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又打過去。

  接電話的是一個禮貌的聲音:「你好,這裡是方府,請問您找哪位?」

  「呃,我弟弟說去你們那裡參加同學聚會了。他叫賀佳,請問他現在還在嗎?」

  對方說了一句請稍等,很快電話中換成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你是賀佳的姐姐嗎?他現在還在我們家。」

  「那……我馬上去接他。」

  「好,我們等你過來。」

  掛了電話,賀敏就準備去接人。結果自然是花子祥跟著她一起出來。他開著子安哥的車,按照對方提供的地址到達了一間豪宅前。

  花子祥留在車裡,賀敏獨自去按門鈴。一位管家模樣的人開了門,「請進。」他將她迎了進去。

  走過偌大的花園,經過噴水池,邁上主屋的台階。大門一推開,尖銳的音樂立刻震痛了她的耳膜。亮得刺眼的大廳裡,她吃驚地看到了一堆正在狂歡的人,而他們之中的不少也停下了扭動,像看外星人一樣望著她。

  好多班上的面孔。她不安地移動著視線,終於把目光定在了一個最突出的人身上,那個人同時也朝門口一步一步走來。

  「方巧嫻?這裡是你家嗎?」她記起電話中的「方府」。

  全身珠光寶氣的方巧嫻手中搖晃著一隻酒杯,「奇怪了,我記得自己邀請的朋友裡沒有你這號人物啊。你從哪兒來的?」賀敏耐心地回復她一個微笑,「打擾了。我是來接我弟弟賀佳還有花吉利的。」

  「哦?」方巧嫻眼睛裡閃過一道光,「你就是巧麗那兩個同學的姐姐?哈!」她扭過身子,對著全場人問:「那位小朋友說的漂亮姐姐原來就是這位同學。大家來看呀,美不美啊?」

  大廳裡立刻爆出一陣大笑。毫不掩飾的嘲諷混雜在一起,賀敏聽清楚的有:「哪來的醜女啊,土到家了!」、「這種人也配跟巧嫻姐比?簡直是美玉比爛泥巴呀!」、「我看她就比垃圾好看一點點!」全是耳熟能詳五班同學的叫囂聲。

  方巧嫻笑得花枝亂顫,軟軟地轉過頭來,衝她挑著眉毛,「你自己說呢?」

  「你美。」賀敏快速地回答,「還用說嗎?賀佳和吉利呢?」

  「那兩個小鬼?好像走了吧。我不大清楚,這事我不管,你去問李伯吧。」

  「誰是李伯?」

  「剛剛帶你進來的管家。」

  賀敏環顧四周,已經看不到李伯的身影。她著急地問方巧嫻:「李伯去哪裡了?」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跟著他。」方巧嫻不耐煩地轉過身,「你去院子裡看看吧,別來煩我了,我可沒工夫搭理你了。」

  賀敏磨了一回牙,轉頭折回院子裡,「等等。」一個聲音從大廳裡傳出來,「不用去問李伯了。我知道小妹的同學去了哪裡。」

  說話的是坐在角落裡的一名男子,他嗓音低沉,音量也不高,但話一出口房間內的喧鬧就都停止了,連方巧嫻望過去目光也和順了幾分。

  這個聲音,她記起曾在電話裡聽到。

  賀敏直視著那名坐在沙發裡的男子,「你知道賀佳和吉利在哪嗎?」

  「你不用擔心,他們很好。」男子交叉著手指,突然問她:「花子祥是不是你的朋友?」

  賀敏一驚,「你認識子祥?」

  「不。不過我想見一見他。」

  賀敏微皺起眉頭,感覺到氣氛不大正常。她很想立刻離開這裡,但又無法不管賀佳與吉利。她憂心忡忡地環視周周圍,忽然發現了一個人。

  「張茂全!」她驚聲道,「你也在這裡?」

  張茂全顯然已經耐不住性子,站在那名男子身邊嚷著:「羿哥,你還跟她費什麼口舌?直接把這小妞抓起來,花子祥不來也得來!」

  男子揚眉牽了牽嘴角,呼了口氣,最後輕輕地揮了揮手。於是立刻有一大群人從大廳四周衝了出來。他們絕非學生,一個個眉宇猙獰,面色不善。賀敏心裡大叫糟糕,想跑已經來不及。她被兩個彪形大漢擰著手臂按住了。

  張茂全從初中起在南風中學呆了七年,留了兩級。這七年裡他一直是南風中學的頭號霸王,不但在學生之間打架鬥毆如家常便飯,連一般的老師他也不放在眼裡。他不止一次把同學打得送進了醫院,可是由於家裡巨額的捐款他一直都沒被退學。

  而這一次,他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得在醫院住了兩個月,還被迫轉學,膽氣俱失。好在方巧嫻到底還沒忘了他。她替他引見自己的堂兄方羿,也就是大家傳聞中她那位極厲害的男朋友。

  男朋友當然是誤傳,只不過因為方羿去南風中學接過堂妹一次。張茂全被方羿收做小弟,又見了氣焰。他一心希望羿哥替自己報仇,方巧嫻也有這個意思。自她那天從教室出來,偶然瞥見學校車棚裡那輛扎眼的銀色摩托車開始,她就怨恨起了早上跟自己搶車道、害她遲到的人。至於後來在班上受的老師的氣、賀敏的氣也一併算在了他的頭上。

  其實這些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是些芝麻綠豆大的事,只不過像她這樣的女人,眼中是容不下一絲別人的不敬的。

  方羿一直沒什麼反應。儘管張茂全把花子祥的厲害描述得天花亂墜,他也只把那歸作小孩子間玩鬧的程度。他手上有的是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做,向來他只關心利益足夠的事情,至少,得有著他興趣以上的價值。

  而此時,對於張茂全曾經說過的話,他卻不得不信了。他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七八名手下轉眼間被全部放倒。花子祥踹開大廳的門,大聲道:「敏敏?你在這裡嗎?」

  他的視線在大廳內環視了一周,卻沒有找到賀敏的身影。他厲聲問道:「敏敏呢?你們把她弄到哪裡去了?」

  張茂全哆哆嗦嗦地貼在沙發後面,一對上他的目光就驚恐地避開了。在場所有的五班人都面如土色,恨不得立刻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只有方巧嫻翹著嘴角笑了一聲。她端起另一杯酒搖曳生姿地走到他面前。

  「你就是花子祥?既然來了,不如先喝一杯吧。」

  花子祥打開她遞過來的酒杯,「誰有工夫陪你喝酒?醜八怪!快把敏敏還給我!」

  方巧嫻被酒水濺了一身,花容失色。而花子祥的話簡直令她氣炸。她渾身發抖將酒杯砸碎在地上,尖叫:「哥——哥!你還等什麼?!還不快動手!」

  方羿素知他這個堂妹的脾氣。而現在花子祥徹底忽略她的態度更令她無法忍受。她那張漂亮的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幾乎就要張口撲過去咬人了。方羿只好走了過去。

  「這位朋友,你找的是剛才過來的那位小姐嗎?不必這麼著急——我是說,她不是來接人的嗎?又是我堂妹的同學,管家剛剛帶她去休息間找那兩個孩子了。」

  花子祥冷冷看向他,「朋友?你們歡迎朋友的方式還真特別。」剛剛門口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恨不得置他於死地。

  「那真是個誤會了,他們興許還不知道你和巧嫻也是同學。剛剛巧嫻給你敬酒,就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花子祥懶得理他的皮笑肉不笑,只問:「敏敏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出來?」

  「先前兩位小朋友都睡著了,這會兒賀敏小姐或許是在哄他們起床,放心。應該耽擱不了多久的。你不如先在這裡坐一會兒。大家都是同學,幹嗎那麼見外?」他揮了揮手,又有一個人端了一杯酒送到花子祥面前,「來,這次算我敬你一杯。你看我們家巧嫻,臉都掛成那樣了。其實大家都是同學,何必那麼見外?給個面子吧。」

  方羿一向習慣於先禮後兵。對於敵人,這招容易事先麻痺對方,而對於花子祥,聽聞過他的做派又見識過他的身手,方羿此時竟有了些拉攏他的念頭。像這樣的人若是可以收為己用,不知要比張茂全那樣的角色強上多少。

  花子祥沒接他的酒杯,「我不喝酒。」

  「哦?呵呵。」方羿笑起來,「你還未成年吧?」他親手替他重新倒了一杯,「來,這是鮮果汁,高中生喝應該沒問題了吧。」他已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目光銳利地盯著對方,「請啊。等會兒我還想再請賀敏同學喝兩杯呢。」

  現在花子祥喝不喝已經是關係到自己是否敵對的立場以及對方的面子的問題。方羿並不擔心花子祥會在這裡公然挑戰自己的威嚴。何況他手上還壓著一張王牌。

  花子祥果然拿起了那只酒杯,將裡面酸酸甜甜的液體一口氣灌了下去。方羿拊掌大笑,「好,這下大家就是兄弟了。」他不理會堂妹等人的不敢置信的神色,吩咐道:「去請賀敏小姐出來吧。」

  賀敏從樓上走了下來。兩名黑衣男子一前一後緊跟著她。有人事先軟硬兼施警告過她不許多話,她惦記著小佳和吉利,忍了下來。這時她看見花子祥,晦暗的臉色頓時一亮,老遠地揮起手來,「嗨,子祥!我就想著你該來救我們了!」

  她的一句話令方羿臉上變了色。花子祥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賀敏吐珠似的控訴:「他們把小佳和吉利藏起來了!他們還把我關起來!怎麼辦,我都不知道小佳和吉利現在怎麼樣了……嗚!」身邊的兩名大漢同時抓住她的胳膊摀住她的嘴。

  「花子祥,勸你不要輕舉妄動。」眼見形式無法控制,方羿乾脆換上一副強硬的態度,「我們最好慢慢談……」一瞬間他只感覺到眼前人影一閃,接著就看到花子祥已經站在了樓梯上。

  兩記飛快的手刀落在後脖子裡,鉗制住賀敏的兩人沒說一句話就癱軟下去。賀敏及時跳到一邊,沒被壓到,還伸出兩根手指喊了聲:「耶!」

  「你沒事吧?」花子祥轉向她。

  「嗯!可是我不知道小佳和吉利在哪裡。」

  才說了這兩句話,方羿的一大堆手下就都衝上了樓梯。

  「嘖,好麻煩。」花子祥不悅地轉過身,迎上人群。

  賀敏在一邊看得眼睛又直又亮。她是第一次見到花子祥和那麼多人動手。她一早就知道他很厲害,看他和藍彤過招時她就瞭解他偏愛動手多過於動口。不過現在他打得似乎頗有些不耐煩。方羿的手下們一窩蜂地湧上來,迅速地又東倒西歪了。

  賀敏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她數著不斷從樓上飛出或從樓梯滾下的人,驚歎道:「他們都是真正的流氓壞蛋吧?怎麼……這麼遜?」她往他那邊挪了一挪,壓低聲音問:「子祥,你是不是用了什麼法術?」

  「切,對這些廢物?誰有工夫費那個神!」花子祥一腳踢開了最後一人,拍拍袖子,一副極無聊的樣子。

  「那麼還是小彤比較厲害了?」

  「那個丫頭,還差得遠呢。也就馬馬虎虎的程度。」

  賀敏忍不住說:「你不是花仙嗎?怎麼動不動就打架,這麼暴力?」

  「嘿,我上輩子還是殺人魔王呢。」

  打斷他們談話的是一聲槍響。

  花子祥撲著賀敏滾到一邊。子彈擦著扶手「砰」地射在了牆上。

  方羿瞇著眼,舉著黑洞洞的槍筒,「下來。」他簡單地說。闖到今天他不止一次使用過手上的這支槍。優勢總是站在更有力量的一方的,他太清楚了。而眼前這名少年的程度雖然有些超出了他的意外,但他相信那依然是自己威懾得了的。

  學生們先前就已經驚慌失措地跑光。方羿倒在樓梯上的手下中,有幾個又爬了起來,包圍住賀敏與花子祥。

  方羿說:「何必弄成這樣?我不過是想交個朋友。花兄弟,你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花子祥冷冷地哼笑一聲。方羿沉下臉,又一顆子彈「卡」地上了膛。他的手指剛扣向扳機,突然腕上受到重重一擊。鑽心的痛令他「哇」的一聲慘叫出來,手中的槍落在地上。

  打中他的居然是一支手機。方羿咬著牙抬起頭,驀然就見花子祥已經到了自己的面前。

  花子祥一腳踢起掉在起地上的槍,握在手裡指著他的頭。一瞬間的變故令方羿臉上血色盡失。而方巧嫻一邊後退一邊發抖地說:「你……你放開我堂哥,不然……不然我叫人殺了那個死丫頭的弟弟!」

  啪!這次未等花子祥動手,方巧嫻就被一件飛來之物打中。還在二樓的賀敏發出震天的怒吼:「你說什麼啊?臭女人!你敢動我弟弟一根汗毛試試!」

  剛剛她氣急敗壞之下學著花子祥丟東西出去,卻沒有手機,只丟出自己的一隻鞋。那只鞋打中了方巧嫻的臉,把她臉上的妝容、頭上的髮型攻擊得完全走了樣。賀敏噔噔噔從樓梯上衝下來,抓住她的衣領。

  「把小佳和吉利交出來!」

  方巧嫻完全被嚇傻了,她眼神驚直,臉上一塌糊塗,連眼淚也逼了出來。她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想像到自己也會有丑成這副模樣的時候。她此時想到的只有嗚咽地求救:「哥,哥!來人啊,救我……」

  花子祥把槍抵在方羿的腦袋上,「說,吉利和賀佳在哪裡?」

  方羿坐在地上,急速地喘著氣,「他、他們已經不在這裡。之前李伯已經派車送他們回去了。」

  「什麼時候走的?」

  「就、就在你們家裡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又加了一句,「或許現在那兩位小朋友已經到家了吧……」

  「敏敏,打個電話回去。」花子祥的槍依然沒離開方羿的腦袋。

  他的手機被摔壞了,賀敏奔到大廳裡的電話前,撥了家裡的號碼。

  「喂,子安哥嗎?小佳和吉利到家了嗎?剛被人送回來?太好了!那我和子祥馬上回來。」她放下電話:「子祥,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好。」

  花子祥踢開腳邊的方羿,扔掉槍,拉起賀敏的手朝門外走去。突然,他腳步踉蹌了一下。賀敏轉過臉看他,「子祥,怎麼了?」

  他竟一個趔趄跌在她身上。

  這個時候,方羿趴在地上,方巧嫻尚未回神,滿屋方羿的手下也還七倒八歪。有一個人卻雙眼一亮。他從花子祥剛開始動手時就先躲在了一個不受波及的角落,現在,終於讓他逮到了這個契機。

  張茂全從門邊的落地窗簾後面躥出來,抽出隨身帶的匕首就衝過去,「花子祥!你去死吧!」

  「啊!」賀敏驚叫的同時把花子祥重重推出,自己也側身閃開,躲過了張茂全的一刀。花子祥居然沒站穩,倒在地上。賀敏一呆之下趕緊回頭攔在張茂全面前,聲色俱厲:「你幹嗎?還敢偷襲?」

  「閃開!小妞!不然我連你一起砍!」他對花子祥早已恨之入骨。眼前的機會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他絕不能讓自己錯過了!

  他又一刀狠狠揮過去,誰知面前的賀敏不但沒躲開,反而迎上來,啪,一拳命中了他的肚子。

  張茂全頓時覺得胃裡翻江倒海,連腸子也糾結到一塊兒去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妞竟然能打出這麼結實厲害的一拳?!

  賀敏又一記上鉤拳命中了他的下巴。開玩笑,她自小打工養家這麼多年可不是白練的。沒有力氣,怎麼抗包裹?沒有幾手拳腳,怎麼在快餐店晚班回家時不讓弟弟擔心?只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比較習慣保持含蓄些的形象罷了。

  張茂全再也拿不住刀,捂著肚子嘔了好幾聲,跌坐在地上。趁這個機會賀敏迅速跑過去扶起花子祥。

  「子祥!你怎麼了?不管了,先跑吧!」

  她用盡力氣架著身邊比自己高出二十厘米以上的男生晃晃蕩蕩地跑出大廳,跑出花園,跑出大門。身後一幫人又三三兩兩地追了過來。她剛把花子祥塞進車裡,就聽到後面張茂全的大聲叫囂:「放心,那小妞不會開車!快點包圍那輛車!」

  賀敏確實除了自行車以外什麼車都不會開。她望了一眼癱在後座上的花子祥,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張茂全帶著一夥人追到了車邊,「給老子出來!」他惡狠狠地喊著:「呵,這回是輛奔馳,他媽的真夠派頭的!給我砸!」

  賀敏閉上眼睛,飛快地在記憶中搜尋回去。來的時候她坐在副座,花子祥先用鑰匙發動車子,然後,離合器,擋桿,油門,方向盤……她睜開眼睛,猛吸一口氣,伸手擰開了掛在眼前的鑰匙。

  張茂全正伸腳去踹車門,車身突然向後一頓,接著衝散包圍在前方的人,飛一般地消失在路上了。

  「子祥?子祥?」

  車有驚無險地開了一大段路,遠離了方巧嫻家。賀敏在路邊停下車,擔心地看向依然躺在後座的花子祥。

  他是不是受了傷?難道是被方羿的槍打中了?賀敏跑到後座扶起他,「子祥……你究竟怎麼了啊?」她頭一次覺得自己急得要哭出來了。

  花子祥終於咳嗽了一聲,勉強抬起眼睛,嘴裡模糊不清地咕噥著:「……騙我……哪裡是果汁……咳咳……裡面明明有酒精……」

  賀敏張大眼睛愣在那裡,「你說什麼,子祥?」她望著他一身軟綿綿的樣子,突然意識到,「子祥,你喝醉了嗎?」

  方羿倒給他的其實是一杯果味香檳,幾乎可以忽略的酒精度數,居然把他醉成這樣。

  「不好了……」花子祥的呢喃突然高了幾個調子。

  「怎麼了?」賀敏緊張地彈了一下。

  「等會兒……我變了以後……千萬不要回家……不要讓他們……看見……」

  賀敏聽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花子祥已經呼呼地睡了過去。賀敏眨著眼睛端詳了他好一會兒,嘁嘁地笑了出來。

  真可愛呀,這傢伙睡著的臉,一點也不凶了,也不冰冷了,也沒有那樣令人不知所措的壞笑了,看上去暖暖的,單純得出人意料。而且,好香好香呀。

  她忍不住湊過去揉揉他軟軟的頭髮,又忍不住再靠近一點,多聞一些他的香味。好吧,她承認她現在可能或許大概跨越了些許他本人的意願,騷擾了幾分他無法自主的身體。她就是做了怎麼樣?現在又沒人看見,他又不會突然消失了。

  突然,賀敏磕在對方頭髮上的下巴往下一落,直接掉在了車坐墊上。她「騰」地跳起來,腦袋撞上了車頂也沒感覺到痛。她嚇呆了——花子祥在一剎那間居然活生生地從她眼前消失了。

  車座上留下了一堆衣服。賀敏抖著手翻開,發現衣服裡裹了一株蘭花。

  一株黑色的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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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32:2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蘭花如墨,香欲偷魂。

  賀敏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株蘭,喃喃地說:「原來《聊齋》裡面的故事真的有實踐根據……」

  《黃英》裡貪杯的菊花弟弟一喝醉了就倒頭紮土化作一株迷死人的菊花。現在她身邊滴酒不沾的蘭花仙也不幸被酒精打成了原形。

  怪不得他叫她別回去呢。這個樣子在他們神仙裡是不是很丟臉啊?嘻嘻。

  賀敏決定幫他一回忙,等他變回來了再回家。以後若他再凶她別管自己的事,她就拿這件事去臭他。

  他要多久才會變回來呢?

  她懷抱著蘭花,被香氣熏得飄飄然然。眼皮慢慢開始打架,她就這樣睡著了。

  張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朦朧的晨光。她居然在車裡睡了一夜?

  賀敏意識一清醒趕緊看向懷裡。蘭花還在。她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歎了一口氣。他怎麼還沒變回來?

  心裡越來越沒底。她想,還是先回家吧。

  她開門換去駕駛座。淺淺的晨曦照在身上,無意一低頭,她一下僵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手中的蘭花現在連葉子也變成黑色的了。而她昨晚以為是分外稀奇的墨色的花朵,竟然是腐暗枯敗的顏色!

  毫無生氣的蘭花。她偏又懂得清晰。就快死去的樣子。

  賀敏衝進駕駛座,把速度開到最大檔。銀色的奔馳飛速向荒野路團員公寓奔去。一輛拖拉機從田埂小路上慢悠悠地拐出來,奔馳尖叫著拐了三百六十度的彎,一頭衝向路邊的荒坡,滑了一段距離,最後半個車身扎進了一塊不深不淺的小水塘裡。

  沒有人受傷,車子也沒熄火,只是無法再前進了,也不會後退。拖拉機裡的老頭罵罵咧咧地開走了。賀敏渾身顫抖地捏著方向盤,淚流滿面。

  她咬了咬牙,推開車門抱著花就往回跑。

  神啊,求求你!

  晨光漸亮,愈來愈明晰地照出懷中蘭花變得枯黑的形貌。賀敏跑得幾乎要栽倒。她終於栽倒,爬起來又跑。

  「……喂,你想救他嗎?」

  一個空靈的聲音驀然傳進耳中。賀敏急促地喘息著停下了腳步。她飛快地打量四周,只看見一片空曠的路與田。她又看了一眼手中捧著的蘭花,抬起頭仰天大叫:「想啊!怎麼救?」

  「你願意給他一件屬於你的、很貴重的東西嗎?」聲音繼續傳來。

  賀敏想也沒想就回答:「什麼都願意給。」說完後又加了一句,「除了我弟弟!」

  「沒他的事啦。要的是你手上的『錦上添花』……」

  賀敏立刻拔下了那枚鮮紅的團錦結戒指,大聲道:「拿去!快救他呀!」

  聲音說:「你自己救!你把那株花先埋在土裡,把錦上添花也埋進去,然後這樣念……」

  賀敏聽著對方傳授的真言,皺著眉說:「這不就是那快遞單上寫著的嗎?我看過啦。」

  「得意什麼?」聲音頗為不悅,「這套真言有三條呢。你都曉得?」

  「曉得呀。」賀敏說,「看過就記得了。只是還沒機會試過。」

  「哼……哼……好吧,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念出來瞧瞧吧。」

  莫名的,心裡幾乎沒生出一絲懷疑,賀敏一切照做。她緊握著雙手低吟出那如夢似幻的句子,心中一個勁地祈禱著,神啊,不管哪位神明,不管怎麼樣,請讓他活過來吧。

  很快,她感到地面有了動靜。睜開眼睛,她看見剛剛埋好的土壟上透出了濃濃的紅色的光芒。光映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臉頰也染得紅撲撲的。接著她又看見壟上冒出了一截小芽,很快地長高、長大,抽出碧綠舒展的葉片,終於生至兩三尺高,一串如玉的花苞盈盈綻放開來,馨香繚繞。

  賀敏看呆了。驚奇,喜悅,震撼卻都混在她的臉上化成了一種由衷的傾心。她叫出來:「這……這是『白玉素錦』?」

  白玉素錦,是蘭中的神品。古人稱其「花色葉情品格俱居第一,可謂極藝之大觀也」,她從小就在書上看見過,如今看到眼前的真品,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怎麼表達呢?啊,就是絕對滿分再滿分N次方的美花呀!

  賀敏無條件地為其傾倒了,「天吶,原來子祥是白玉素錦?」怪不得!怪不得他那麼香,那麼……那麼帥,「他什麼時候變回人?變回來之後能再開一株『白玉素錦』給我嗎?」

  空中的聲音停頓了良久,才詭異地又響起來:「怎麼會是『白玉素錦』?他居然升級了……好虧!」

  「啊?」

  「喂,你聽著,這下我可不欠你的錢了!」

  「啊?」

  然而聲音再也沒有響起,留下她帶著滿腦子的糊塗,一個人呆呆望著天空。

  地面倏然亮起一陣光。她低下頭,發現那種株白玉素錦沒有了。花子祥坐在地上,全身裹著薄薄的晨霧,抬起頭衝她道:「喂,我的衣服呢?」

  花子祥板著臉。

  賀敏嘟著臉。

  他們坐在剛剛弄上來的車裡,全身灰頭土色。

  花子祥說:「你剛才幹嗎管我?」

  賀敏一拳打在他的頭上,「不管你難道看著你死嗎?」她氣得眼淚都流出來,「誰讓……誰讓你們這些沒用的神仙一下就脆弱成那樣?」

  花子祥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不是脆弱,而是時間已經到了。總有一個人要承擔的。其實我死了是最好。」

  賀敏震驚地望著他。

  他發動了車子,「回去再說吧。」

  「錦上添花」現在在那個人的身體裡。

  羅盤停了下來,花子康目光空洞地望著盤面上錯綜交疊的圖形。

  一雙手從後面抱住他,抱緊他。

  「不要擔心,哥哥。會好的。會好的。」

  是啊,他願意相信希望。因為如果不信的話,就只有直接面對毀滅。

  他的目光動了動,「子泰,如果……」

  修長的手指從胸前爬到臉上,掩住他的嘴。

  「如果是康被選中,我會陪著你。如果是我,我也會抓緊你,不讓你逃掉。

  「好。」

  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相視微笑起來,一如清閒地徜徉在繁花滿谷的青山。

  蒼干如松柏,花姿若牡丹。日日錦江呈錦祥,清溪倒照映山紅。

  他們在哪裡都能活下去的。

  門被推開。花子平走進來。

  「他們要回來了嗎?」

  花子康注視著羅盤,靜靜地點點頭。

  這時屋外傳來了剎車聲。

  賀敏一下車就看到四個人站在門口。

  「子平哥?子安哥?子康子泰?你們……在等我們嗎?對了,小佳和吉利……」

  「他們在屋裡。」花子安淡淡笑著,「都在睡呢。」

  「還在睡?」賀敏覺得不對勁。氣氛好怪,她甚至覺得潛意識裡有種顫慄的感覺。她剛想再問一句,只聽花子平開口道:「他們還小。還是讓他們睡著的好,對嗎?」

  賀敏覺得他根本不像在問自己。轉過臉,她看見花子祥正目光堅定地站在自己身後。

  「怎麼回事?你們?」

  「小敏,」花子安說,「我們住在一起三個月了,已經到了告別的日子。本來,我們可以利用『錦上添花』的力量換另一種更好的方式離開。可是小敏,你怎麼私自把它給了一個人呢?我對你有些失望呢。你知道嗎,這對我們大家都不公平。」

  賀敏的腦袋轟鳴了好一會兒。她一時無法接受,「子安哥,你們要走了嗎?可開始不是說的,要等到花開……」

  「花已經開了。小敏,你沒看到嗎?」花子安指向團員公寓。

  一瞬間,賀敏看見無數的粗枝長籐從屋後面的院子裡翻滾上來,覆蓋住整棟房子,又如蛇身鬼爪般蔓延到四周。宮殿像被施了巫術似的轉眼變成了一座鬼宅。

  糾結盤纏的荊棘上佈滿了黑色的花朵,菊,海棠,杜鵑……全都是死亡的顏色。一整片的黑暗襯著花子平冷冷的話語:「子祥,把『錦上添花』交出來。」

  花子祥撥開賀敏的身體走到他面前,「拿得到的話就儘管來試試。」

  花子平一言不發地將弟弟一掌擊飛了出去。在賀敏的驚叫聲中花子祥擦著嘴角的血跡爬起來,衝上去和大哥較量了起來。

  他們確實是不屬於人類的存在。賀敏終於看到了自己一心好奇著的「法術」。花子平週身旋繞的紫黑色的烈焰,就像科幻電影中神魔的怒息,又像古老傳說中不實的禁咒。他的臉映著忽明忽暗的黑氣,眼神如冰,彷彿從地獄來的死神。

  賀敏忘了呼吸。為什麼會是這樣?子平哥不是最清奇均雅的菊花之神嗎?

  花子祥被他紫焰壓制得跪在地上,動彈不得。賀敏咬破了嘴唇,口中不自覺地開始默念起來。

  錦上添花在花子祥的體內,受到真言的感應,立刻自他胸前湧射出一團耀眼的紅光。花子平壓在他頭頂的手被光線纏住,自指尖開始綻出大朵大朵的黑色菊花,一直綴滿了他的半邊身體。

  他鬆手退了兩步。花瓣像黑色的羽毛似的隨風飄開。他的臉色一片死灰。

  花子祥大喝一聲衝上前去。賀敏更加提心吊膽,嘴唇再要動一動,花子安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

  「小敏,不要插手。」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你已經做了不公平的選擇,還要再來妨礙我們?」

  「可是,你們要做的究竟是什麼呀?子祥根本不是子平哥的對手!子平哥的樣子就像要殺了他似的!我……我才看著他活過來,不想要他死啊!」

  花子安只是輕輕地把手放在了她的嘴上,「你不要出聲。」她瞪大眼睛,立時發覺到自己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花子祥的一擊被花子平接住,又被對方打飛在一堆荊棘上。花子平走過去,用紫黑色的火焰像網一樣把他貼面壓在地上。他從身後揪起弟弟的頭髮,花子祥哼也沒哼一聲,用眼角的餘光望著他。

  「在這裡,對不對?」花子平伸手從他的後背如刀刃一般插進去,花子祥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腕蜿蜒地滴下來。

  賀敏被花子安抓牢,淚水奪眶而出。她看見花子平從花子祥體內拿出一個紅得滴血的東西——那枚團錦結戒指。

  花子平正無聲地看著手中的東西。突然地上的荊棘急速地生長起來,包圍著花子祥的身體越長越密。在被完全裹住的前一刻,他虛弱的聲音輕輕從荊棘後面傳來:「大哥,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荊棘化作一個巨大的花苞,掛在枝籐上。下一秒,又是一片荊棘躥出來,纏繞住了一動未動的花子平。

  戒指掉在地上。

  花子安鬆開賀敏,來到那兩枚花苞面前,喚道:「大哥?子祥?」

  花苞的外表堅如鐵,色如墨。賀敏撲在上面拚命敲打,「子祥!子祥!你們怎麼了?」她一邊哭一邊轉向身旁的花子安,「子安哥,這是怎麼回事?他們……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小敏,你先不要難過。這個樣子對他們來說或許未必是壞事。」花子安握住她傷痕纍纍的手,最後一次放出白光替她治好,微笑道:「好了,接下來該輪到我了。希望一切在我身上全部結束。」

  他府下身子撿起了地上的團錦結,握在掌中。紅光從他的指縫裡射出來,地面的荊棘又開始翻湧。

  「不要!子安哥——」賀敏阻止不及,亦無力阻擋,眼睜睜地看著花子安又被封印在花苞裡。

  「二哥!二哥!」童稚的哭喊聲從屋子裡衝出來。吉利掙脫賀佳的阻止朝這裡跑來。他先前已經醒了,被洞察情形危險的賀佳攔在房裡。他看著自己的哥哥們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眼前,再也忍不住了,「大哥!二哥!三哥!嗚……」

  「吉利!等等!」賀佳跟在後面追出來,「不要跑!危險!」

  而花子康與花子泰已經先一步抓住了吉利的雙手。

  「康哥泰哥!放開我!」

  雙胞胎各歎了一口氣。花子泰道:「吉利別鬧,我們帶你過去。」

  賀敏已經把戒指捏在掌心裡。雙胞胎、吉利、賀佳都來到了她的面前。

  花子泰對她說:「敏敏,把『錦上添花』借給吉利一下。」

  「不要!」她咬緊牙,「你們難道要讓吉利也變成那樣嗎?」

  「你弄錯了。」花子泰苦笑起來,「被『芽苞』護住的人,其實是被救贖了。」

  賀敏愣住,「什麼?」

  花子康看了看神色黯然的孿生兄弟,全然懵懂的小弟,還有滿臉驚異的姐弟倆,「我來說吧。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我們原來並不是一家人。」

  「我們原本也不是花仙。而是重罪在身的妖魔。罪孽深重得連神也無法救贖。」

  「記不清是多少個百年之前,我們一個一個被降服,開始贖罪,一世接著一世。那時侯我並不知道別人的情況,只記得自己被關進炎獄,子泰被關在冰獄。那時我們就是兄弟。」

  「我們本來該這麼贖罪到永遠。但這一世,神給了我們一個極誘人的機會。這樣,我和弟弟才見到了子平、子安、子祥和吉利。我們被賦予仙品,賜予吉祥美好的名字,當了花仙。」

  「菊之清雅高潔,海棠之自尊自愛,蘭之君子謙謙,杜鵑之真情至性,蘇鐵之堅貞不移……聽起來多麼美好,只不過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們所背負的罪愆。今生我們掌管著最美好的花,其實卻是徒有其表的惡魔。」

  「我們遵從神的意思,簽了契約,等待契機。若能熬過這一次的試煉,罪便算贖清了。」

  「我們成為了一家人,另一個意義上又是敵人——六人之中注定有一個得不到救贖,而那個人將承擔全部的罪孽,直到永生永世。這要看運氣了,這也是神最無聊的玩笑。」

  「『錦上添花』是打開這個契約的鑰匙,也是束縛住我們六人的枷鎖。所有的關鍵都決定於之後得到它的人的手上。」

  「因此,小敏,我們才來到了你的身邊。」

  賀敏、賀佳都聽得呆住了。連吉利也聽呆了。

  沉默了半晌,她終於問出來:「你說你們前世都是……都是妖魔,那子祥他做了什麼?」

  花子康淡淡地笑了笑,「你果然最關心的是三哥,怪不得大哥最警惕的就是他。大哥一直以為得到了錦上添花就可以毀了契約。三哥也是。他們從來都是習慣於自己掌握命運的人,可是,這一次他們卻想錯了。錦上添花……是誰也解不開的結。」

  「至於三哥的事,我無法告訴你什麼,我甚至連他以前叫什麼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因緣,對嗎?善惡並非那麼單純的定義。如果你相信一個人,就再多相信他一些吧。」他看看身邊的子泰,笑道:「就算天下所有的人說我弟弟是惡魔,我也會相信他是天使的。」

  花子泰一聽就咧嘴笑起來,對著賀敏擺了個「yeah」的手勢,害得她也一不留神笑了出來。這麼一笑,她才發現自己的臉已經繃得發疼了。

  「我相信大哥二哥三哥不是壞蛋!」吉利大聲地叫出來,圓圓的大眼睛中透出堅定,「他們都是好人啦!」

  「哦?臭小子,那你是說我們是壞蛋了?嗯?」花子泰蹲下身子逗他,「你說啊,誰是壞蛋?說對了我就賞你一個毛栗子!」吉利小臉漲得通紅,躲著他敲來額頭上的手指,「沒有壞人啦!哇,痛!五哥最壞!五哥是壞蛋!」

  花子泰哈哈大笑起來,揉揉他的腦袋,「好,那你去跟敏敏要那枚戒指試一試,看看究竟咱們誰是壞蛋。」

  「敏姐姐!把『錦上添花』借我一下!」吉利一點也不畏懼,向賀敏伸出小手。

  賀佳叫出聲:「吉利!」他憂心忡忡地看向他。

  「佳哥哥,別擔心!我是無敵的!你不知道吧,方巧麗給我寫了情書呢,我還要去學校把那回信給她呢,嘻嘻。」他看著對方立變的神色得意地吐了吐舌頭。

  賀敏抓著戒指,猶豫不定。

  「這是最後一次選擇了。」花子康說,「我和子泰會守在最後。如果剩下我們,大家就都沒事了。而我們兄弟會在一起,就算回去,也不會寂寞的。」

  戒指終於交到了吉利手中。賀敏的心怦怦地跳著。不是他就是他們。她突然覺得這個契約從最初開始就是一件最殘酷的事情。

  吉利的手中也開始映出紅光。剎那間他的身體被光芒籠罩。沒有荊棘的包圍,只有一片片森綠厚大的枝葉從他週身生長出來,很快佈滿了他的全身,把他緊緊地裹住了。

  「吉利!吉利!」賀敏與賀佳同時驚叫。

  雙胞胎亦是駭然驚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花子泰咬著牙,「不可能!怎麼也不該是那個小鬼呀!他……他還那麼小……」

  轉眼間所有的枝葉全部散到空中,什麼也沒剩下。而那枚鮮紅的團錦結則浮在空中,沒落下地,反而迅速地升高。

  花子康衝過去,一個光球射出打在結上,「子泰!快!」

  花子泰奔到他的對面,也向著「錦上添花」發出一枚光球。兄弟倆一齊發力控制光球下降、再下降。最後兩人的手重重擊在一起,同時抓住了「錦上添花」。

  「小敏!快點拿著它!解開結……或許還有機會救吉利……大家都會……沒……事……」

  他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荊棘的包圍下伸出手,把戒指遞到了賀敏手中。

  他們卻沒有機會再說出,若迷失在最後的道路裡,所有的一切就都將灰飛煙滅了。

  地上又多出了兩朵相連著的巨大花苞。

  「錦上添花」在她緊握的雙手中猛烈跳躍,簡直就要震散她的手。賀敏使出全身的力氣死死扣住十根手指。賀佳的手掌合實在她的雙手之外。姐弟倆咬緊牙關和天空爭奪著這枚奪走了吉利的團錦花結。

  終於震動漸止,最終平靜。賀佳與賀敏謹慎地打開手,鮮紅的「錦上添花」帶著緩緩淡去的光芒安靜地躺在手心裡。

  把結解開……

  可是,該怎麼解?

  指環上點綴著的小小的六瓣的團錦結,圓潤,完滿,均等,無瑕。條條絡絡,一環套一環,一線壓一線,根本分不出哪裡是頭,哪裡是尾。

  賀佳一咬牙:「姐,乾脆我們剪開它!」

  賀敏直覺到這不是一個好主意。更喪氣的是,賀佳剛拿著剪刀接觸到結上,立刻有紅光從上面綻出。金屬刀刃完全被融化,人也被擊飛出去跌在地上。

  倒在地上呻吟著的弟弟,手中由發燙變得冰涼的戒指,毫無生息五隻花苞,黑色的森林與灰色的天。

  賀敏感覺到自己全身開始發抖,越抖越厲害。她的思維開始凝滯,運行得愈發艱難。大量的恐懼湧塞進她的腦中,她的心裡。六個人的命運抓在她的手裡,其中還有她好不容易熟識了的、默契起來、不用察言觀色也可以在他面前會心大笑出來的人……她剛剛開始偷偷喜歡他啊。

  什麼神魔,什麼利益,什麼明哲保身的理念,已經通通在她的腦子裡被碾成了灰。她現在只想救他們,只想要他們都活著。就算只有短短的三個月,可她和他們是一家人呀!

  但她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敏——敏——」

  接連幾聲輕快的叫喊由遠至近傳入她的耳中。賀敏回過頭,看見藍彤正揮著手、扛著一個大包向自己跑來。

  「嗨,敏敏——」藍彤邊跑邊喊,「我跟爺爺鬧翻了!我離家出走了!我能不能在你這兒住兩天?你家好難找哦!」

  她終於跑到了賀敏面前剎住了車,「哇塞!這就是你家嗎?好壯觀的森林女巫之家哦!」

  她本想開個玩笑,賀敏卻並沒有笑。她擰著眉望向她,「哇」一聲哭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聽完賀敏的敘述,藍彤只露出了一滴滴震驚,緊接著就拍拍胸膛說:「放心,這事包我身上!」

  望見姐弟倆懷疑的神色,她大聲強調道:「我可是俠客世家的正宗傳人呀!本事大著呢!我們俠客世家信義為重,朋友有難二話不說就來幫忙,完事後拍拍袖子走掉,不要虛名,只留一身俠骨香風,呵呵呵呵!」

  她開始展示自己的一身本事。手拽,痛得一蹦三尺高。大馬刀、短劍、雙截棍、美工刀,鎯頭,鐵釘,筷子,牙刷,一包的兵刃全損了。她氣得「喀哧」一口用牙咬上去,又「嗚嗷」捂著腮幫子跳了八個圈,最後怒視掉在地上的指環一腳踩上去——最終還是停住了。

  「奇怪了,這究竟是什麼材料做的呢?」她撿起戒指皺著眉頭來回端詳,「天蠶絲?什錦象軟骨?」

  她左捏捏,右捏捏,捏著圓環不死心地還想再去拉拉那朵結。卡,一聲極細微的響動。她「啊」了一聲轉向賀敏:「那個,我說……好像開了。」

  指環的部分在她的狠捏之下竟然冒出了一個接口。尖銳的接頭正好插進了緊接在其上的團錦結的中心。紅線散開了。賀敏一把抱住藍彤,大笑,「小彤你好厲害哦!果然實踐出真知!這事還得你這樣的人才能辦得到!」

  她怎麼忘了呢?這枚「錦上添花」上本來就連著一根利器。雖然被彎成圓環隱晦了起來,但恰恰卻又處在了最是一觸即發的位置上。

  藍彤被她抱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敏敏,好像有點不對勁。哎呀,哎呀!你快看看——我拿不動了!」

  她飛快地將手中的線團扔出去。已經不成形狀的「錦上添花」迅速地在空中膨脹、擴大,竟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紅色建築。

  「空中城堡!」藍彤指著天空大叫道。然後三個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座城堡從天而降……轟隆壓在團圓公寓頂上,把覆蓋著厚厚枝葉的三層小樓壓扁了。五個大花苞也全被囊進了它的範圍。

  賀敏渾身冷汗地站在城堡巨大的門前面。這明顯是誘人進去的。窮三人之力,門紋絲未動。賀佳擦了一把汗,「姐姐,這門不像是能推得開的。會不會有什麼咒語之類的東西?」一連串不可思議的驚心動魄經歷下來,連幾人之中向來最理性的賀佳也被激發出了的發散性思維。

  「對呀!」藍彤立刻接道,「就像阿里巴巴和芝麻開門那樣!」

  「……確實有!」賀敏立刻就想到了那三句真言。一句是用來防衛攻擊的,一句是用來喚醒的,第三句……難道是注定好的要用來打開這扇門的?

  「你們別說話,我念來試試。」

  藍彤與賀佳鄭重地點點頭,只聽她念道:「小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嘩」地人影一閃,賀敏的身影在門前消失。

  藍彤愣愣地看向賀佳,「你姐姐……進去了嗎?」

  賀佳也愣了好半天,「也許吧。」他回答。

  他們立刻把賀敏先前說的又念了一遍,門卻沒有任何反應了。

  藍彤雙手握成喇叭狀,衝著門大喊:「敏敏!要活著回來啊!」

  賀佳也喊了一句:「姐姐!加油!」

  只好等了。

  這是什麼地方?

  賀敏從地上爬起來,垮了臉。

  這竟然是一個黑漆抹烏、空空蕩蕩、磚頭牆上連水泥也沒糊的……迷宮!

  說它完全漆黑也不確切,牆壁上還點著老土的火把,照出一條條深長幽暗的窄道。

  沒多遠就看得見牆上出現的通向新路口的門,再前面,還有更多的門與牆。賀敏她心裡清楚,要從這無數的門與牆中走出去,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伸出右手,摸著牆壁一直往前走。然而她更加明白,自己來到這裡並不是為了單單能夠再走出去,而是要找到她必須拯救的人。

  她並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迷宮裡的哪一塊地方。

  她一個人,面對著這幽暗冰冷的巨大迷宮裡。前頭是未知的死死活活無數條路,絕望與希望僅是一念之間事。一旦走進死局,也許連退路也找不到了。

  賀敏腦中卻連「退路」這個詞都沒想到。非常奇異的,她心中升起的是一股強烈的挑戰欲。

  不就是個迷宮嗎?

  是下了個決定,乾脆把這裡都走遍吧。既然路能造得出來,就都能走過。

  她先從第一扇門第一個岔口走進去,一條一條路線試下去。每一次選定的門和路以及最終達到的地點,她都用心記了下來,然後再原路折回去重新選擇。

  走第二條路線走到底的時候,她赫然發現了一枚花苞。考慮了一瞬間,她默默地念起了第二條真言。幾乎是立竿見影,堅硬的花苞表皮開始變軟、剝落。

  驚喜之極。她想,這會是誰呢?無論是誰,她都會好開心。她現在已經笑得掉出了眼淚。

  花苞終於完全綻開了,裡面沒有人,只有一粒種子。她認了出來,是海棠的種子。

  「子安哥,是你嗎?」她捧著那粒種子輕輕地說,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好,繼續腳下的路。

  接著,她又找到了墨蘭的苗,菊花的種子,雲錦杜鵑與錦繡杜鵑的種子。上千條路線跑了下來,她的喘息越來越重,心情卻愉快極了。並且,那些錯綜複雜的路線已經在她的腦海中匯聚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圖。

  還有中間的那塊沒走過,她猜想,吉利一定就在那裡了。

  再也不用繞路,她順著最近的一條路線跑過去。果然,她看見了,昏黃的燈光下地上顫巍巍地生著一株小鐵樹。

  「吉利,我來找你了。」

  她在小鐵樹旁邊蹲下來,指尖輕輕拂過它的葉片。她默默地念出真言,鐵樹的枝葉微微搖了搖,突然綻開了一朵紅色的小花。

  賀敏眼眶濕潤地笑出了聲。她第一次親眼看見鐵樹開花了。

  花中掉出了一粒種子,很快就枯萎調落,同枝葉一起化為了塵煙。賀敏手裡緊握著這粒種子,心裡說,太好了。

  「嘿,不錯嘛!你居然把他它們都救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賀敏嚇了一跳,隨後想起這聲音就是一早教自己救子祥的那個。

  「你是誰?」她一直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此刻她護住藏好的種子花苗,大聲問:「你就是那個訂下契約的人嗎?」語氣中明顯有多了幾分敵意。

  「不是我啦,我只是個善良的生意人。頂多算他們的中介商。」

  「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你究竟躲在哪裡呀?怎麼總是這樣鬼鬼祟祟地冒出聲音來?你在跟蹤我嗎?不要啊,好變態呀!」「哎你這丫頭,我是特意好心來瞧瞧你的哩!這座迷宮很難走吧,我是想幫你的。」

  「是嗎?那謝謝你了。」賀敏說,「不過我現在已經全部走通了!」

  「得意什麼,哼,哼……對了,」聲音一下子又變得溫柔起來,「種子都被你得了吧?我幫你的忙不用你答謝我了!你就給我一粒種子來養吧,好不好?」

  「你做夢!」賀敏斬釘截鐵地回答她。

  「小氣!就給我一粒嘛,最喜歡的你自己留著,隨便給我其他的就行啦,我不挑的!」聲音繼續死纏爛打。

  「絕對不給!」

  「那我出錢買,你開價!」

  「不賣!一百萬也不賣!」

  「一百萬?」聲音尖叫,「你開黑店的啊?」

  「總之就是百分百不賣!你不要再囉嗦了!」

  「好,好,我不幫你啦!沒有我的指點的話,你絕對找不到出口!」

  賀敏飛快地走到了出口的門前。

  「沒有我的指點,你絕對打不這扇門!」

  「小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門沒反應。嘿嘿的陰笑響起來。賀敏立刻換了一個字:「我要『出』來!」門「刷」地開了。

  「氣死我啦!你就這麼走出去吧,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房子要塌了!」

  話音剛落,身後的牆壁就開始轟轟作響,搖搖欲墜。賀敏飛快地衝出去。嘩啦一聲巨響,迷宮塔了。而在它的外面,藍彤與賀佳驚呆地望著紅色的城堡像被裝了專業爆破系統似的,完美地原地化成了一堆碎磚破瓦。煙塵滾滾中賀敏出現在廢墟頂上,一邊咳嗽一邊揮著手對他們說:「嗨,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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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32:5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好——虧——呀!」

  老城區的花鳥市場中,從一家花店內傳出悲憤的喊叫。儘管語調悲愴,那聲音細聽起來卻也是極悅耳動聽的。

  花店裡,一名紫衣女子不悅地托著腮,悔恨道:「那些小花們都成功淨化了,我居然一個也沒撈著,真不甘心。早知道我就自己來養了。」

  一旁忙著裡裡外外搬花盆的黑衣男子哈哈一笑,「當時一接下這筆單子你就大叫虧本,轉眼把它們忘在一邊落灰,耽擱了人家幾百年。現在賬終於了了,你還窮叫個什麼勁?」

  紫衣女子嘟著嘴好一會兒,最後說:「嗯,這樣也不錯。我是個善良的生意人,唉,只要小花兒們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句話讓男子直笑趴到了地上去。

  花店的門外剛剛掛好的招牌上,是「逍遙好店」四個大字。

  賀敏、賀佳、藍彤齊心協力,花了一天的時間鏟碎石,砍亂枝。到了傍晚,藍彤的朋友(?)喻亮也找來了。他點起酒精爐替三個人煮了快餐面。

  晚上,四個人搭起了兩座帳篷。儘管累了一整天,入睡前賀敏也沒忘找了塊地把種子和苗種下去。

  入夜,賀敏與藍彤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見隔壁帳篷地傳來一聲驚叫。喻亮抱著一個小嬰兒衝了過來,滿臉驚駭,「小、小彤!怎麼辦?棄……棄嬰!」

  天使般的小寶寶伸腿支腳,「放開啦!人家要找佳哥哥!」一邊說一邊就往跟著跑來的賀佳身上爬去。

  喻亮緊張地拉好帳篷,小聲地問:「這是怎麼回事?這孩子認識你?他是撿來的,還是拐來的?」

  「都不是呀。」賀佳衝他眨眨眼,「你瞧外面。」

  喻亮一轉頭,差點沒驚暈過去。

  只見帳篷外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五個小寶寶的身影,他們有的在爬帳篷,有的在踢門,並一氣叫著:「開門!快開門!」

  花仙再度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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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10-11-13 07:33:2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終於寫完了這篇,大鬆了一口氣。先要對編輯說聲抱歉,對不起,拖到現在……真對不起。

  其實這個內容早在編編給我看「中國結」的企劃前我腦中就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了。想寫六個小花仙,想讓他們一起住進一棟房子,然後開始奇妙的生活。這次「中國結」企劃裡的「團錦結」讓我眼睛一亮,錦上添花,不是和我的故事正相配嗎?寫之前我還試著動手編了個團錦結,唔,真是好難……

  每次都是最初天馬行空亂想時最痛快,一旦動了筆,立刻就痛苦起來了。這個故事中途思路斷了一個多月,現在能順利收筆我自己看著都感動,也羞愧……

  當時選擇這六個花寶寶時也費了一番腦筋。要自古生在中國的,要名花,要寓意美好的,要生得美的……我對花卉的瞭解全然外行,資料只是一本《四季養花大全》,屬於按著人物硬套上去的,因此,專業內容上有什麼差池請大家多多包涵。當然,文章上面的問題就不用給我面子了,儘管批評指教吧,笑。

  這本書裡還有一些客串的人物。看過我前面幾個故事的朋友應該能認得他們是誰^^。逍遙黑店、紫花、蒼朧等都是我非常偏愛的設定及人物,以後,我會盡量多挖掘些他們的潛能的,呵呵。

  需要說明的是,這裡面的子泰和風華亂想裡面的就純屬兩回事了,他們不是一個人。

  這本書裡的另外幾個花寶寶,我也很想寫他們的故事,還是那句話,有機會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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