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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彤琤]拒情撒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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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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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49: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拒情撒旦 作者:彤琤

就像是上蒼注定好了似的,
一個美麗白淨的大眼女孩兒就這麼飛撞進他懷裡,
記憶的門被開啟,卓然認出她是昔日那個甜美的鄰家女孩兒……
而他那只隱含著黑暗的雙眸,
也只有在看向她時,才會變得溫柔。
雖然他已經誓言不沾惹世間情愛,
但她卻帶著甜笑,以溫暖的愛將他圍困……
迷糊樂觀的方茜羿幾乎是在見著他的瞬間,就許下一顆芳心,
只是……為什麼他不接納她的真心,偏要將她推拒在門外?
她只是想給他愛,很多很多的愛,
用愛呵護兩人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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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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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0: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打從一早起,方茜羿就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好吧,她承認,這很有可能是她的多心,但不聽話、猛跳個不停的眼皮讓她沒辦法以平常心看待,尤其怪異的是,她竟然是特別地醒過來,在這個她應該呼呼大睡的時間裡。

  並不太能確定現在的時間,因為她房裡用的是不透光的窗簾,所有光線來源僅止於沿著窗邊的些微晨光,根本沒法於看清鬧鐘上的時間。

  不過看這亮度,依她的經驗來判斷,現在時間應該還很早,按照她的生理作息來看,她實在沒理由會在這時候醒來。

  她直覺這兩件異常的生理反應是一種警訊,雖然不明白是什麼樣的警訊;但她絕不會當沒那麼一回事般地忽略過。

  所以經過三十秒的仔細思考後,為了自己好,她做下了再明確不過的決定--決定繼續睡下去,直到她的眼皮不再狂跳為止。

  翻了個身,抱緊蓬鬆柔軟的大抱枕,方茜羿心滿意足地在抱枕上蹭了兩下,打算如預定般的睡到地老天荒之際。

  「娃娃,日頭都曬屁股了,你還在睡?」方媽媽的大嗓門遠遠地從樓梯下傳了來。

  以不變應萬變,方茜羿一點也不當一回事,以為她親愛的老媽會如同往常的每一日般,就任由著她繼續賴床,一如她日復-日的米蟲生活。

  砰的一大聲,被踹開的房門預告了她不幸的開始。

  「媽,你做什麼?」粗魯的進場方式嚇跑了所有的睡意,方家的獨生愛女幾乎是用跳的彈跳坐起,白淨淨的粉嫩嬌頰上堆滿了驚異。

  「我做什麼?」身為母親的葉淑珍扯大了嗓門,看樣子是很不高興,「我的大小姐,是該問問你要做什麼吧?從你畢業到現在,好歹也過了三個多月了,從夏天睡到了秋天,你還睡不夠嗎?」

  方茜羿一對水汪汪的眼睛連眨了好幾下,像是沒聽清楚似的。

  「你看你那什麼表情?我是哪裡說錯了嗎?你自己想扭,同期的畢業生中有哪一個像你這麼懶散的?到現在連工作都沒有,就只會每天在家裡睡睡睡的。」葉淑珍忍不住叨念幾聲,只是大有趣說越氣的跡象。

  「我……我有找啊,只是找不到工作。」白玉一般的小臉上滿是無辜。

  「找?你那哪算找了?」想起那寥寥可數的幾次求職過程,葉淑珍忍不住噴火。「不是才走到人家公司門口,嫌人家公司招牌不夠好看就打道回府,要不就是嫌公司名不好聽,連面試都不想去,再不然就是嫌主管長得猥褻,錄取後連去都不去……你自己說,這像什麼話?你這哪像是找工作的樣子?」

  「可是……可是爸爸說這事不用急的。」想起靠山,方茜羿不拿出來用就真的傻了。

  做了一次深呼吸,葉淑珍和緩下情緒才繼續開口說道:「沒錯,這事是不用急,因為家裡確實是不缺你這份薪水,但是……我們也沒要你像個廢人一樣,整天就是睡睡睡的,這要傳了出去,能聽嗎?」說到後來還是忍不住,在那個「但是」

  之後,葉淑珍又咆哮了起來,聲量之大,讓方茜羿不得不摀住耳朵來保住那一對可憐的耳膜。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真的整天睡覺啊!」捂著耳朵,她力圖鎮靜地反駁著。「人家……人家也有想過要找個符合興趣的工作來做,但就一直沒遇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不能控制。」

  「不是你能控制,又是誰能控制?」葉淑珍聽得火大。

  「你自己說說,你到底想做什麼樣的工作?對什麼樣的工作才有興趣?」

  「我……我……」知道說出來會被罵,但又沒有別的答案,咬著牙,方茜羿還是說了。「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葉淑珍驚喘一口氣,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對啊,我不知道。」以為母親能諒解,方家的小公主一臉歉意地說。

  做了兩次深呼吸,葉淑珍得以開口,樣子看起來這算冷靜。

  「你剛畢業的時候說心情不定,還沒想好要找什麼工作,要我們給你一點時間想想;等過了一個月了,又說天氣實在太熱,不適合找工作,我跟你爸心疼你,也就依了你,但現在呢?」冷寂的語氣再次走了調,酷斯拉再現。「你自己說說好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秋天!已經秋天了那,你整整想了三個多月,現在竟然敢說你不知道?」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媽,你自己說好了,不提我自己的意願,有哪個公司會需要一個讀哲學的員工?」

  啄著紅灩灩的小嘴巴,她點明她的無事之處。

  方母語塞,一時之間還真被堵到講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就知道當初不該讓你去讀這個鬼科系。」等到找回說話的能力。方母雖然氣消了一半,但還是忍不住抱怨。

  「媽,你千萬別這麼說,我覺得還好啊,讀哲學也滿有趣的。」

  「有趣個鬼!瞧瞧你,整天就像個廢人一樣,當初真不該順著你的意思,讓你去讀哲學的。」方母還是不悅。

  「人家哪有像廢人!」愛嬌地嘟起小嘴,方茜羿撒嬌般地抗議道。

  「你哪裡不像廢人了?」說到這個,方母又氣了起來。

  「整天除了睡覺外,你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麼?」

  「我……我怎麼會沒做什麼?我看書、聽音樂,而且最重要的,我在思考啊!『我思故我在』,我每天都很認真思考我存在的意義。」她振振有辭,但就因為這樣,才書惹毛本來快息怒的母親。

  「存在的意義?」方母不客氣地冷哼一聲,然後大聲咆哮:「你再繼續當廢人下去,連『肯得基』都活得比你有意義了,這還要思考嗎?」

  肯得基,方家的愛犬閨名。雖然方茜羿平時也滿疼愛那隻狗的,但被人拿來跟一隻狗比,這想法總是讓人覺得難過,尤其還是自己的母親拿來做比較,重點還是她比輸了,這要她一口氣怎麼吞得下去?

  「媽,你怎麼這麼說。」她抗議,小嘴兒可憐兮兮地嘟起,一副能吊三斤豬肉的模樣。

  「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說?就算是不工作,你好歹也像話一點,一個女孩子家,每天就是睡覺,這說出去能聽嗎?瞧瞧現在都幾點了?你還不起床?」

  「可是我今天眼皮直跳,所以……」

  「所以什麼?」方母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然後下令:「還不起床?眼皮跳就不用起床了嗎?」

  「但是男左女右,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那!」她強調,青蔥玉指指向一直……不,正確地來說,是在她被罵前一直跳動的右眼皮。

  「哪有?」瞧了半天,方母不高興了。

  「咦?剛剛明明還一直跳的啊……」後知後覺地發現眼皮不跳了,方茜羿無辜地眨眨眼,場面登時有些難堪。

  「方、茜、羿!」

  「我起來了,我馬上就起來。」在母親臉色難看的低吼聲響起的同時,機靈的方茜羿已從被窩中彈跳而起,像火燒屁股一樣。

  半晌後,在浴室中的她一邊用力刷著牙,一邊對著鏡子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原來是為了這個,現在她總算知道這一早起的眼皮是為何而跳了--一早就要面對像被酷斯拉附身一樣的老媽,眼皮不跳那才怪哩!

  唉……

  公園裡……

  八點四十五分,比她所能預料的還要早出許多,也因為如此,在她困頓地打了一個大呵欠,以及伸了一個可以創下金氏世界紀錄的大懶腰後,方茜羿不由得悲歎起她的不幸。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早起了,事實上,她壓根兒就想不起來上一回這麼早起床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肯得基,過來姊姊這邊。」又伸了個癲腰,她朝不遠處的美麗大狗呼喊道。

  那真的是一頭很美麗的大狗,如雲般蓬鬆柔軟的毛髮,灰白相間的純淨色調是富含光澤的健康色澤,不用內行人仔細比較,只要有眼睛都能知道,這一隻英國古代牧羊犬受到了極良好的照顧,是一隻幸福的狗兒。

  事實也正是如此,肯得基,方家簡單家庭人口中的一份子,有著最優良的品種血統,是一隻有教養的好狗兒。而那一身美麗柔順的毛髮,是剛剛它的小主人花了二十分鐘慢慢梳理的成果。

  「別玩了,我還沒梳完呢,你想害我回去被老媽罵嗎?」

  方茜羿唸唸有詞地嘀咕著,繼續剛剛一度中斷的梳毛大業。

  嗚嗚低嗚了一聲,偷了個空自行在一旁晃了兩下的肯得基乖乖地坐回主人身邊,認命地讓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身上的長毛。

  要不是因為人車分道的設計方式,致使連開車路過的人都沒有,再加上這時間上班的人上班、上學的人上學,使得這時候的社區公園內除了他們一人一狗之外就再也沒其他人的話,一定會有人因眼前的畫面而讚歎出聲。

  當然不光是因為那一隻在電視影集中才會出現的美麗大狗,噘著小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些什麼的女孩也是讓人讚歎的原因之一。

  並不是美艷到讓人失魂的那一型女子,但說來奇怪,那白嫩嫩的小臉就是有一種吸引人的特質,可以說是清新可人吧?反正也說不出什麼原因,就讓人覺得那是一個好可愛、好可愛的女生。

  想來,那大概是因為那映著兩片瑰紅的芙蓉面頰,也極可能是因為她那一對圓滾滾的大眼睛,抑或是當她笑意浮現時,不由得公用著出現的可愛虎牙有著特別的魔力。總之,沒有人能否認,方家的獨生愛女是個極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只是啊,她的懶散也是挺有名就是了。瞧!雖然她現在一身可愛的,也可以說是極專業的打扮,合身的牛仔褲,一件帶著可愛圖案的白色運動服,四肢關節處綁著護具,足上釘著一雙帥勁拉風的直排輪鞋。

  看似合宜,沒有比她現在的裝扮更適合遛狗用了,但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懶,懶得多走幾步,而為了應付遛狗的工作,所以就穿著近幾年流行起來的直排輪鞋,索性讓肯得基拖著她走,讓她能少走幾步路。

  也不知道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反正她已經習慣用這種裝扮遛狗了。附帶一提,會選擇直排輪鞋不是趕流行,而是因為它好學、使用上沒什麼特別的困難度,所以讓她一拍即合地買回家遛狗用。

  按照過往的遛狗行程,她讓肯得基拖著到公園散步,讓它活動一下後得幫它梳毛,收拾好之後再混一會兒,然後就可以回家了。

  現在,她正進行到第二步驟的一半,因為心情不佳的因素而有些心浮氣躁……

  「唉,真煩,你的毛怎麼這麼多,像是梳不完似的。」照顧像肯得基這樣品種的狗,花費較長時間梳理它們的毛髮是很自然的事,但因為心煩,方茜羿忍不住開口抱怨了兩聲。

  回應她報怨的,是肯得基嗚嗚兩聲像是賠小心的示好叫聲,這讓方茜羿縱然有滿肚子的委屈也不好再罵下去。

  「唉,我不是故意要嫌你的。」她說,接著坦言道:「我只是有點心情不好,所以你別跟姊姊生氣喔。」

  肯得基趴在地上,像一朵雲,也像一團棉花似的,只見它動了下,樣子像是在耳朵的部位。

  「其實啊,我也知道老媽剛剛的嘮叨不是故意的,還不就是聽說Cu區的王媽媽嫁女兒了,而且是嫁了個金龜婿,她看在眼裡,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才會拿我開刀。」她自言自語。

  在他們所居住的萬坪社區中,被劃分為ABC三區,住戶數上看似驚人,但事實上,因為是高級住宅社區,建商又標榜了戶戶皆有公園般的廣闊造景,是以這社區內的每一戶之間都有相當的間隔,三區之內的總戶數並不多,是真正的高級住宅區。

  而也因為彼此的住處有一段間隔,是以每一戶之間的感情不似一般社區熱絡,就算知道誰誰家是住了誰,但彼此之間還是習慣以住區的名稱來稱呼。

  「肯得基,你老實說,你會覺得我像一個廢人嗎?」嘴巴上是說不介意,但想起這一句難聽的形容辭,不服氣的她仍忍不住問。

  明哲保身,這道理看樣子肯得基懂得很是徹底,連哼都不敢多哼一聲。

  「其實我也只是還沒想好要做什麼而已嘛,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她輕歎,有些自暴自棄。「還是說,姊姊該像老媽講的那樣,找個人嫁了算了?」

  話是隨口說說的,但一說完後。她卻忍不住偷偷思索了下,因為突然發現這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唔……其實想想,這主意也真是不錯,畢竟『人是步向死亡的存有』……你是不是忘了這一句啊?這句的意思就是,人一生下來就是要死的啦。那既然要死,所以我們就要很認真地活著,在死去之前快樂地做盡一切想做的事。」她很認真地說著,籠面前的不是一隻狗,而是一個小朋友一樣地教育著。

  那一團棉花似的雲團動了動,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方茜羿直接就當那是表示認同的反應了。

  「唷唷……」發出兩聲無意義的語助詞,她一臉的興奮,整個人覺得豁然開朗了起來,忙不迭地說出她的最新分析。

  「你看,如果我順老媽的意去相親,找個有家世背景的體面男人像了,這樣一來老媽高興,就不會像今天早上這樣,興致一來就對著我嘮叨;而我呢,賴著那個得負責養我的倒楣男人,則可以繼續這樣悠閒懶散地過日子,隨心所欲,想怎樣就怎樣,愛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沒人會管……哇!這有多好啊!」

  說到後來,她的雙眼幾乎要發亮了,至於肯得基,如果方茜羿這時撥開它眼睛前的狗毛,一定會發現它昏昏欲睡,一副不太想理會的欠扁表情。

  「你一定覺得,哪有這麼好的事,可以什麼事都不做,什麼責任都不負,然後茶來了就伸手,飯來了就張口,平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愛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沒人管……嘿嘿!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啊?「她笑,樣子煞是嬌俏動人。

  這時說得興起,不管肯得基有沒有反應了,可愛的她收起了手上梳毛用的梳子,一把捧住愛犬的大頭顱,興奮地繼續說著。

  「我用你說,要是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想要過那種頂極的米蟲生活並非不可能,而其中的關鍵是……『愛』!」

  她突地大喝一聲,把肯得基嚇了一跳後,繼續很有魄力地下了重點句,也就是她的結論:「所有的問題就在一個字--『愛』!」

  肯得基低低吠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附和還是表示受不了。

  「嗯,我想這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困難吧,愛這個字眼呢,呃……該怎麼說呢?」一陣微風吹過,吹著風,她想著她所能表達的形容方式。「讓我這麼說吧,愛呢,它可以讓最聰明的人變成傻瓜,讓最懦弱的人變成最厲害的屠龍勇士;也可以讓懶惰的人性情大變,變成一個最上進勤奮的人……」

  一樣吹著涼爽的微風,但突然之間,肯得基的鼻子動了動,然後就突然地坐了起來,像是感染了她的興奮。但方茜羿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它正四處轉動著它的大腦袋,不知在搜尋著什麼,你是有什麼引起了它的注意,而對像絕非是她的一番演說。

  「喂,你專心一點、姊姊在講話,你怎麼可以分心。」她扳過它的大頭,不准它分神於其他事物上,然後繼續開講。

  「嗯,聽我說完,這個愛呢,它是一個全世界最玄妙的東西了,現在只要……別動啦,你要去哪裡?」

  不明白肯得基怎麼會突然站了起來,方茜羿所能想到的就是制止它。

  「壞蛋,你今天是怎麼了?」她抓住它,而且為了怕它突然跑走,還很有先見之明地先拉過能牽制它的狗鏈,甚至為求保險,她還多事地把抓在手心中的狗鏈往手上多繞了幾圈,要它想跑也跑不了,就像孫悟空一樣,逃不出她這個如來佛的手掌心。

  「哼!這樣我看你怎麼做怪?快,聽我說話,姊姊可是很難得才能想出這麼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既可以安撫老媽,又可以幸福過一生,你是覺得不好,還是有什麼意見啊?要不然,你聽我說完會怎麼樣?怎麼可以這麼不給姊姊面子呢?」她嬌斥一聲,還特地帶到肯得基的面前裝出不高興的臉。

  肯得基聽話地靜了下來,但仍是左顧右盼的,像是在確定什麼似的,而方茜羿才不管那些,她現在只要它乖乖聽完她剛計劃好的人生藍圖就好。

  「你看膽,姊姊只要在短期內找到一個看起來順眼、重點是很愛我的好男人,然後把自己嫁給他。那麼一來,那個男的呢,就得負責照顧姊姊的一生,而因為愛我的關係,那個男的也就不會太管我,所以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陷入美好的幻想中,她不禁一臉的陶醉。「天啊,這真是太美好了!」

  「汪!汪!」肯得基突如其來地吠了兩聲,樣子甚是激動。

  「你也覺得很好嗎?」以為人狗之間心星相通,方茜羿一枝的驚喜。

  回應她的確實是個特大號的驚喜--肯得基沒預警地突然拔足狂奔,全然沒有準備的方茜羿在一聲尖叫後只能被拖著跑。

  「壞狗狗,停下來,你停下來!」她驚聲尖叫著,緊抓著狗鏈,努力維持平衡不讓自己跌個狗吃屎。

  但是肯得基的雙耳像是自動關閉了一樣,由得她的尖則聲一路伴隨,大步大步飛躍著它的步伐,以讓人難以想像的高速向前飛奔。

  方茜羿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地恨起自己的裝扮,足下的那一雙直排輪鞋一點抑止的效果也沒有,而眼看失控的肯得基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丁點要停下的跡象都沒有。聽著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她心中不由得浮現某首流行曲的歌詞--一路狂奔,不回頭……。

  才剛剛想完,一路狂奔不止的肯得基突然地又停了下來,她煞車不及,面前又剛好有個台階,就看她直直地向前衝去,到了台階的部分,像表演特技一般,整個人硬生生地飛了出去。

  閉上眼,方茜羿心中哀嚎出聲--完了,這下死定了!

  說真的,卓然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他老早就聽見了,關於那刺耳的尖叫聲,而且若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覺得剛剛所看見的畫面還滿有趣的。

  畢竟不是天天可以看見這種狗拖著人跑的怪異情景,而且最後還有空中飛人的驚險畫面可以欣賞,但要是自己也成了這鬧劇中的一員,讓這個直直飛過來的空中飛人給撲倒壓住的話,那事情恐怕就不如一開始那樣有趣了。

  「可惡!死肯得基,臭肯得基,我一定要剝了你的皮燉狗骨湯來喝!」方茜羿心中的怨恨實在太深,直覺上了天堂的她低聲詛咒,連身上一陣陣傳來的疼痛都先放著不理了。

  沒辦法不怨、不恨的,因為發狗瘋的肯得基死喊不停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它也不曉得哪根筋搭錯線,在狂奔中就這麼「雄雄的」,也就是突然之間地停下來,讓被拖在後面跑的她停也停不住,而且又剛剛好有個台階在那裡,害她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被飛拋上天。

  真的一點也不誇張,她真的是被拋上天了,剛剛有那麼一瞬之間,她覺得自己化身成了美國職籃明星麥可喬登,當然,要是她手上有一顆籃球那就更像了。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剛剛被狠狠地飛拋出去,在肯得基一路狂奔不回頭之後,她得先檢查一下她的手還在不在,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歌詞中不是唱著:一路狂奔不回頭,這是我的手?

  哎呀,疼……咦?沒有想像中來的痛耶?

  方茜羿有些驚奇地張開一直緊閉的大眼睛,然後她被一對如子夜沒漆黑的深邃瞳眸給深深吸引住--天天天啊!好漂亮的一雙眼睛……啊啊啊!好漂亮……

  ……不是,是好帥的一個男人喔!

  方茜羿已然看傻了眼,目不轉睛地,全然忘了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

  「你的口水快流出來了。」卓然輕笑出聲。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差、條件不俗,是女人眼中的一塊大肥肉,但是從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般,如此明目張膽、毫無遮掩地直盯著他的美男色猛瞧。

  「啊!真的嗎?」她傻呆呆地真用手去擦擦自己光潔可人的下巴。

  可愛的反射動作讓卓然忍俊不住,暢笑出聲。

  「啊!」那一笑,又讓她看呆了。

  並不是沒看過男人,但她從沒有見過一個像他那樣,那麼樣……那麼樣地……順她的眼!

  是的,就是順眼,不管是那清亮帶笑的眼、高挺的鼻,或是看起來就讓人想咬一口的溫潤薄唇……是聽說過薄唇的人情薄,但這樣的後在他身上看起來就是恰如其分,一點也不讓人惋惜,而就算他真是個寡情薄義的男人也無妨,那只會讓他優雅迷人的斯文氣質再添一點壞男人的誘人氣息看直了雙眼的方茜羿在心中讚歎出聲,她所識的人不多,所以不知道該怎麼用有限的詞彙來形容面前這個堪稱極品的男人,總之,他的一切一切都大大地順了她的眼。

  舉例說明好了,她從沒有看過一個正常的、活生生的人在穿上雜誌上才會出現的高貫休閒服後,不但不破壞那線條簡單的剪裁,還能把原有的造型穿得更加有型亮眼,宛如雜誌裡的男模特兒走出來似的,整個人看起來是這麼樣地高貴優雅,加上那高挺的體魄,簡直是好看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如何?看得還滿意嗎?」眼前的小妮子實在是失神得太嚴重,已經止住笑的卓然不得不出聲喚回她神遊太虛的神智。

  圓滾滾的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一抹羞澀的甜笑綻開,粉嫩嫩的頰在無意中已染上美麗的粉紅色。

  「對……對不起。」憶起自己的失禮,她道歉,害羞的樣子煞是可愛動人。

  「沒關係。」卓然很自然地應對。

  因為他的回答,那抹害羞的赧色很快地被好奇給取代。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以前沒見過你耶。」

  「你在遛狗?」他不答反問,帶笑的眼瞄向一旁乖乖坐好、等待命令的肯得基。知道剛剛的窘境全被看了去,白淨淨的水嫩嬌顏頓時脹得通紅。

  「這個……呃……那個啊……」她口吃了好一下,半晌才找回短暫失去的語言能力,連忙為適才的窘境作解釋。

  「相信我,你剛剛看到的只能說是……說是……呃……」

  「一個意外?」他幫她找出形容詞。

  「意外!對,就是意外。」她大喜過望,極是滿意地套用他幫忙接的形容同,而且很秉持以德報怨的精神,忍不住地幫自家狗狗說幾句好話。「那個啊;肯德基,就是那只剛剛拖著我跑的大笨狗,它平常很乖的,只是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抓狂,才會不聽話地拖著我跑。」

  「如果不小心,會害你受傷的。」他宛如愛撫般地輕喃,那一對溫柔的黑眸掃向一旁待命的肯得基。

  不知這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有那麼一瞬間,他給人的感覺不再是爾雅斯文,而是一種凶狠嗜血的陰狠表情,就像是褪去天使偽裝的撒旦,張舞著他的黑色羽翼,讓人不得不為他的冰冷邪惡而心生畏懼。

  怎麼會這樣?方茜羿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如稚兒般的骨碌大眼蒙上一抹困惑之色,然後著向懺悔得嗚嗚直叫的肯得基,再看看如春風般讓人感到怡然愉快的他,新的疑惑再起。

  奇怪,怎麼肯得基這麼乖啊?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在他說了一句之後,它竟然還知道懺悔耶!

  不過這怎麼可能?錯覺!一定是她的錯覺,她沒睡飽,所以眼花看錯了,而且他這麼高大英挺,肯得基若是因為怕他而聽話,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用細想,方茜羿很快地為剛剛那一閃而逝的感覺做下評論,連帶著也自行解釋出肯得基乖順的行為,然後她還出一個大大的、看起來傻呼呼的笑容。

  「不會啦,剛剛的事只是意外。我不是說了嗎?肯得基平常的時候其實是很乖的,它今天只是反常,突然抓狂而已。」再次發揮以德報怨的精神,她為愛犬說話。

  肯得基嗚嗚一聲,像是附和一樣,而且再乖巧也不過地坐在原地,一副怕讓人懷疑它的赤膽忠心一樣。

  「是嗎?」卓然狀似無意地掃了肯得基一眼。

  「是真的啦,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想肯得基它只是……

  只是……只是想過來看看你而已。「她嬌憨一笑,代愛犬說出一個她認為最完美的理由;這可是她決定原諒它,甚至還以德報怨的主要原因。

  肯得基,做得好,竟然能幫姊姊找到這麼頂極的帥哥,晚上姊姊一定幫你加萊!她在心裡想著。

  「看我?」像是覺得有趣,他著向她。

  承受著他的注意,規律心跳陡然失了序,她害羞地低垂螓首,用著如蚊蚋般的細微聲音問:「那個……」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自認為是新女性,所以方茜羿清了清喉嚨,想裝出一副隨意的、狀似無意的樣子,可是紅艷艷的粉頰洩漏出她的緊張,只是她自己不自覺而已。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帥?」她用一到自以為很正常,但實則不自然到了極點的彆扭樣子說道。

  「無數次。」他誠實地回答,還不忘道謝。「但還是謝謝你的讚美。」

  「那你這麼帥,一定有女朋友了吧?」她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有些過於急切,但她仍是以為自己的問話再自然也不過。

  「怎麼這麼問?」沒有隱私權被侵犯的不說神情,他看著她,表情甚是和氣。

  「呃……那個……我……」她又口吃了,因為再怎麼主動,也沒有臉敢說出她想倒追他的話來。

  是的,就是倒追!這是她在看見他、一顆心像是觸電般地回動起來後,所做下的偉大決定。

  看著她窘然無措的可愛模樣,卓然微笑,打從心底微笑了起來。

  「是不是好奇?」他再一次幫她解圍,找出一個答案來。

  「對!好奇,我只是好奇。」她連忙點點頭,覺得他解圍的行為真是太體貼了。

  「我想……」尾音拖得長長的,他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再次開口:「如果你先站起來的話,我比較好回答。」

  他的提醒,終於讓她發現到她還坐在他身上的事實,而且還是跨坐在他的身上,那姿勢真可以說是超曖昧的。

  轟--如果剛剛她臉上的潮紅像是打翻了顏料罐,那這會兒的火紅就像是著火「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剛剛……」尷尬與窘迫的感覺讓她語無倫次了起來,急急忙忙地想解釋點什麼,但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還不是最糗的一部分,在她七手八腳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像是被鬼附身一樣,她竟然一再地腳軟,然後又跌坐回他的身上。

  卓然一臉自然,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但生理的反應騙不了人,在他淺淺微笑的和善表情下,他身體的某個部分,就是經由她笨手笨腳、一再摩擦觸碰的部分已慢慢地像鋼鐵般堅硬了起來。

  她就算再怎麼懶散、再怎麼笨拙,也知道那硬化的部位代表了什麼。

  天啊!方茜羿險些哀嚎出聲,差一點就要因為丟臉而哭了出來。

  她發誓,她真的很想快點從他的身上爬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緊張,她的動作就越是僵硬笨拙,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事情變成這樣的。

  「對不起,真的是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語帶哭音地道著歉,一邊蠕動著,想再一次嘗試從他身上爬起來。

  「娃娃,夠了!」他輕道,制止她繼續在他身上蠕動,語氣溫柔如三月春風般宜人。

  娃娃?差一咪咪就要哭出來以示清白的方茜羿楞了一下,心中感到無比困惑。奇怪,他怎麼知道她的小名?

  扶著她的纖腰,他讓她站了起來,自己也跟著起身。

  「你真的想知道我有沒有女朋友嗎?」他開口,完全不給她機會細想跟發問。

  她楞楞地看著高大的他,還沒反應過來整件事的怪異發展。

  他俯下身,爾雅俊逸的臉放大再放大,她不由自主地輕閉上眼,口鼻間感受到由他身上傳遞而來的氣味。那是一種清爽的、好聞到讓人忍不住歎息的味道,而且似乎在不經意間已將她重重的包圍在其中……

  時間有一瞬間的空白,是他好聽的中低音喚醒這一瞬間的魔咒。

  「沒有!」他在她的耳畔說道,溫溫熱熱的氣息吹拂得她雙腳幾乎要發軟了,然後又迅速退開。

  方茜羿勉強地支撐自己,避免在他面前丟臉地腳軟倒下,她看著他,一臉的問號。

  不是為了他沒頭沒腦的答案,柔嫩的小手情難自己地撫上猶帶麻癢溫熱的唇,她好困惑好困惑地看著他,焦點在他那張讓人想咬一口的薄唇上--剛剛……剛剛他是不是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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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微微的風輕輕拂過,樹梢兒發出沙沙聲,男孩坐在大樹下,靜靜地看著父親坐上黑色大轎車,如每一日般地離他而去。

  已經維持多久了呢?這樣的情形?

  不用問,也不用人講,他知道,原本疼愛他的父親會變成如今這樣--對他漠不關心,甚至是刻意地疏遠他,這樣劇烈的轉變是在他慈愛的母親去世後。

  原本是被蒙在鼓裡的,關於母親死去的消息,但在他終於知道真相,得知他的母親為了捐部分肝臟給他,在移植手術後引發併發症而去世後,他不怨,也不怪他的父親這樣對他,因為他不能。

  正如同父親對他的怪罪一般,他同樣地恨起了自己,竟害得母親離世!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最愛的母親,要是時光能倒轉,他一定會讓父親攔著母親,就由得他病發死掉算了。

  小小的臉上掛著一抹不符合年紀的悲傷。十二歲,男孩才十二歲而已,但早熟又敏感的心已讓他知道許多事。

  如果不是為了不讓母親的死趨於白費,他多想追隨母親而去……

  「阿卓哥哥,」甜甜膩膩的叫喚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小小的身影不待他回過神,已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娃娃?」男孩嚇了一跳,但幸好及時接住了她。

  放在他的懷中,對於這久違的刺激遊戲,女娃兒興奮得格格直笑。

  「你怎麼在這兒?今天不用上學嗎?」相對於她的開心,男孩又氣又惱,不敢想像要是他沒接住她的後果,而且也覺得奇怪,今天幼稚園怎麼不用上學?

  「娃娃躲起來,讓媽媽找不到。」小女娃很快樂地宣佈她逃學的壯舉。「這樣就不用上學,娃娃要等阿卓哥哥。」

  男孩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阿卓哥哥,娃娃好想你喔,媽媽說你生病病、去醫院讓醫生伯伯抓蟲蟲,所以娃娃要好久好久都不能看見你。你知道嗎?娃娃每天每天都在等你喔,可是都沒看見你,所以我好想你喔。」用力地抱緊他,女娃娃明白表示她的想念,只是五歲的年紀讓她沒辦法把話說得更完整,像抓蟲這類的句子很明顯是她的家人哄她的話。

  可就因為童稚無偽,所以更能知道她的真心,她的話讓男孩心中一緊,驀地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是他出院後,第一次有人表示對他的想念與等待。

  「阿卓哥哥,你有沒有也好想娃娃?」瞅著圓滾滾的明亮大眼,女娃娃期待地問。

  「嗯,阿卓哥哥也很想娃娃。」男孩輕道,忍不住摸摸懷中娃兒的軟嫩小臉。

  「那你為什麼不來看娃娃?」噘著小巧的菱形小嘴,她不開心地直道。「爸爸說你回來好幾天了,娃娃一直一直在等你呢,可是你都沒來。」

  男孩苦笑,沒辦法解釋。

  「沒關係啦,娃娃不會生氣,因為媽媽說你在養病,所以不能來看我。」見他不語,她反倒幫他說話。

  男孩微微一笑,但笑意未達他的眼睛,那是一對不屬於他年紀該有的哀傷瞳眸。

  「阿卓哥哥,你是不是痛痛?」小孩子的敏感讓她察覺他想隱藏起的憂傷,就看她也苦起了一張可愛的小瞼。「是不是娃娃弄痛你了?」

  看她七手八腳的想從他身上爬起來,他制止她,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

  「不痛,阿卓哥哥已經不痛了。」他近乎耳語般地輕囈著,內心中有什麼在翻騰著,讓他無法控制,因而不自覺地加重擁抱她的力量。

  「嗯……」覺得不舒服,小女孩掙扎。

  「對不起,弄痛你了?」她連忙放鬆力道。

  「沒關係的啦!」小女孩嘻嘻一笑,但後來你想到了什麼,笑瞇瞇的小臉兒皺了起來,還反過來用力地緊抱住他不放。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他拍拍她的背問。

  「阿卓哥哥你不要走。」她說,語帶哽咽。

  「走?走去哪裡?」他拉開兩人的距離,憐惜地捧著她的小臉問。

  「去國外用。」

  「國外?誰告訴你我要去國外?」他覺得好笑。

  「就昨天門。」她認真地回答。「昨天娃娃聽到爸爸跟媽媽在說,說卓伯伯要把你送去國外讀書,讀什麼……什麼學校的。」她一臉的困惑,想不起「寄宿學校」這名詞。

  他一僵,因為所聽到的話,他不願相信他的存在其造成那麼大的困擾,竟讓他的父親連看都不想看到他!

  「阿卓哥哥,你怎麼了?」她擔心地看著他。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困難地找回失去的聲音。「你真的聽到了?」

  「嗯,聽到了,只是娃娃記不起來;那個是什麼學校,不過娃娃有問媽媽,媽媽說那是要住在學校裡的學校。娃娃不要那樣,那樣娃娃就見不到阿卓哥哥了。」說到後來,她都快哭了起來。

  「那我爸呢?我爸也會去嗎?」無心安撫小女孩,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他問。

  「卓伯伯嗎?我不知道,沒有聽見爸爸說卓伯伯也要去讀書。」她不記他的意思,只能用她所能理解的回答。

  他笑了,笑得很悲傷、很淒涼,是那種不該會出現在他這種年紀的哀傷笑容。

  「阿卓哥哥少看著他眼角的淚,女孩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能陪著掉眼淚,然後淚眼汪汪地拉拉他的手,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沒事,你該上學了。」他回過神,為她擦去眼淚,像是沒事人一樣;如果不是眼角未拭去的淚痕猶在的話,根本沒人能看出他的異樣。

  「不要!」她用力地搖頭,更加用力地抱緊他。「我要保護阿卓哥哥,我不要阿卓哥哥去國外讀書。」

  他無語,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果他有能力,他也不願事情變成這樣。

  「乖,你聽話,阿卓哥哥會回來的。」他只能這樣光哄著她。

  她噘著小嘴,一臉的不信。

  「聽話。」他再說一次,很是自然地親親她噘起的小嘴。

  並沒有什麼不妥的,他幾乎是看著她出生長大,兩人感情一向親密,兩唇之間的碰觸對他們而言是很單純的一種友愛表示。

  「那要多久?」她軟化,不情不願地問著他的歸期。

  他被問倒,然後狠狠地一笑,回道:「很快。」

  「很快是多久?」她堅持要一個答案。

  「讀完書就回來了。」他隨口說個答案。

  「那是多久?」她困惑地皺起可愛的小臉。

  「你不要一直想,這樣時間才會很快很快地過去,然後阿卓哥哥就回來了。」不想騙她,但他沒辦法,只好敷衍地哄著她。

  「真的嗎?」她可憐兮兮地問,然後要求他的保證。「那你要快點回來喔!」

  「嗯。」他答應她。

  「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玩。娃娃到時候要躲起來,像今天這樣嚇阿卓哥哥一大跳。」想起剛剛飛樸成功的傑作,她又開心了起來,格格而笑。

  「好,到時候我們再一起玩。」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嗯!」她開心地朝他的唇上重重地啾了一下,不忘叮嚀道:「不可以忘記喔!」

  他笑,哀傷地笑著,輕輕地朝她的唇上輕吻了下。「不會,不會忘記。」

  事實證明,他忘記了,忘了這件事,也險險忘了她。

  卓然凝思的俊顏上露出一抹微笑,為這段突然浮現的十八年前的記憶。

  並不是故意的,但異鄉的生活,有多到他怕來不及吸收的知識、不同的生活方式、新的交友圈。尤其是時間一過十八年,要他無時無刻記著一個十二歲時為了哄人而隨口做下的承諾,或者是這段記憶中,那個讓他當成小妹妹般照顧的鄰家女孩,這實在也太強人所難了一些。

  所幸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因為他很快地憶起所有的事,在兩人重逢、他第一眼乍見她之時。

  只是……不一樣了,所有的事都已經跟當年不一樣了。

  變化的不是她,雖然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但也只是出落得更加白淨水嫩、標緻動人,其餘的,並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就連她那一對亮燦燦的眼都眼兒時一樣澄澈晶亮。

  真正有所改變的人是他,他變了,徹徹底底地變了,他早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只是他太擅於隱藏現今的真實個性,以至於所有人都只能看見他所表現出的那一面,以為他溫和儒雅、就跟當年那個小紳士般的男孩一樣。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都只是他故意做出來、特意讓世人錯認的假象。如今的他,骨子裡的冷漠跟殘酷,可不比好友少一分。要不,他的兩個好友律堂跟傳說中的J先生--也不會戲稱他是披著天使外衣的撒旦了。

  敲門聲在這時候響起,中斷了卓然的思緒。

  「少爺,隔壁的方小姐來訪。」盡職的管家讓立於書房門邊請示道。

  「快請她進來,還有……」卓然頓了下,然後對這個在他早家待了一輩子的老人家提醒一聲:「趙伯,我說過,家裡現在已沒有其他的人了,你用不著那麼多禮跟嚴肅,」隔壁的方小姐「不就是你從小看到大的娃娃嗎?」

  卓然覺得有趣,事實上,他有時也挺弄不清這老管家的邏輯,就好比稱謂的問題,就算不提他這個少見的「少爺」,娃娃明明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隔壁鄰居,可這時候卻偏偏用「方小姐」來稱呼,不是顯得矯情?

  類似這樣的事,他不知道提過幾回了,但偏偏這時主人的威儀不得彰顯,每每得到的答案都否定。

  「不行!」趙伯語氣稍嫌尖銳地予以否定,就像過往的每一次一樣,然後就看他不厭其煩地對這個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少主人提醒道:「我是一個專業的管家,自然得遵守我該守的分寸,這是身為一個盡責管家該有的基本職業道德。」

  聽著數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卓然笑笑,也不跟他多爭論些什麼。

  見他沒有別的交代,趙伯於是說道:「那請您等等,我去請方小姐進來。」然後欠身退出書房。

  不多時,門邊上冒出一顆寫明了猶豫,卻又忍不住好奇張望的頭顱……

  「進來啊,你不是找我嗎?」看著那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可愛小臉,卓然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個……不是我找你啦,是我媽,我媽她要我過來跟你說一聲,說……說……」硬著頭皮,方茜羿聽話地進來了,但承受著他的注視,她又不自主地變得侷促不安。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誰都知道,她平常就不是那種情感纖細的女孩子,套句她媽媽說的:「她這人神經之粗大,可以說是懶散到快沒有神經的地步了。」但也不曉得為什麼,面對他,她整個人就是覺得不對勁起來,一顆心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只要一見到他,就很自動地加速猛跳個不停。

  這種情況下,她已經覺得很怪異了,更何況還有早上那件丟臉的小小插曲,只要一想到她那麼沒形象地飛跌到他的身上,這反應遲鈍地賴在他的身上,直到引起他不該出現的異常反應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噢!天啊!這一連串的笨拙教她自己想了都覺得丟臉,而他又會怎麼樣想她見?

  幸好她那時候還有一點點的自制力,沒問出「他是不是有偷親她」的這種蠢話,不然她的臉可就丟得更徹底,他一定會認為她是「想」他的吻,「想」到腦子得了幻想症,才會想出這種鬼話。

  唉!說真格的,要不是她老媽硬要她來,她真不想走這一遭;即使她很奇怪為什麼老媽認識他,還堅持要她來邀請他,又即使她其實是滿想再看到他,以她最正常的樣子,但這些都不是名重要的,她還是覺得丟人啊!

  「你怎麼了?」看著她的窘促不安,雖然心底明知她是在為一早發生的事感到尷尬,卻又忍不住故意問道,覺得極是有趣。

  「那個……早上的事,真是對不起。」知恥近乎勇,想了想,她覺得還是先道歉好了,傻呼呼地以為只要道了歉,那份不對勁的怪異感就會好一點。

  「哦?怎麼說?」貪看她嬌憨稚趣的害羞模樣,他繼續裝出不解的樣子。

  「就……就早上啊……」她痛恨自己的結巴狀態,但又無法控制。只得繼續結巴地說出她想說的話。「你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是指哪件事不是故意的?空中飛人的那段,還是指後來的事?」他問,兩人都心知肚明他所指的「後來的事」,是她在他身上磨蹭的事。

  「都有,都有啦,反正……反正我都不是故意的。」現在回想起這一個早上的狀況,那還真不是普通的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全是意外,你其實並不想發生那些事的。」他以一副很能理解的樣子說道。

  「對啊,意外,都是意外啦……咦?」反應慢了大半拍,等醒悟過來他所說的話,她一頓,小臉兒悟出一臉的驚喜。

  「太好了,你能瞭解的,是不?」

  「當然。」他微笑,是那種帶著一點羞澀、會迷倒一海票女人的斯文靦腆笑容,接著好誠懇、好誠懇地對她說道:「而且說起來,其實真正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實在不該……呃……你知道的,就是那件事,讓你見笑了,我真的覺得很抱歉,但我們男人有很多時候,身體上的反應是不容我們所能控制的。」

  他聳聳肩,沒有特別地明說,但那含蓄的說法已足夠讓人知道他想表達什麼,而且會打從心裡覺得他真是個有教養的紳士。

  對著那抹帶著靦腆的斯文笑容,方茜羿簡直要著直了眼,她從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笑起來可以這麼地好看動人。

  「娃娃?」他的輕喚讓失神的她震了好大一下,看她回過神了,他才繼續接著說道:「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她呆了一下,連忙說道:「別這麼說;你千萬別這麼說!就像你講的,這種事是意外,是一件意外啦,你該知道的,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越不想什麼事發生,它就是這麼發生了,而且通常還是在最不適當的時候。」她胡言亂語中,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總之那並不是我們希望發生的,所以我們大家就忘了它,你說好不好?」

  他微微笑著,欣賞那白玉粉頰上的淺淺紅暈。

  察覺他的注意,她逐漸緩下的心跳又失了序、一次跳得比一次快,水嫩嫩的小臉脹得通紅,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別這樣看我啦!」怕自己會因此而休克,她在承受不住前急急喊了一聲。

  「抱歉,如果造成你的困擾的話,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愛,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說,全然一派英國紳士的風範。

  可愛?

  芳心因這一句無心的讚美而興奮到最高點。「真的嗎?

  你真的覺得我可愛?「

  她不知道自己在急切些什麼,從小到大,聽過無數對於她外表上的讚美,不管是出於禮貌上的,這是真心的,她聽得都快麻痺了,可他不同,他隨口的一句「好可愛」讓她緊張個半死,忍不住想計較,他是出於禮貌還是真心的稱讚。

  「是真的,你好可愛,而且是個善良的好女孩。」他讚美道,由衷的。

  她低著頭微笑,因為這幾句讚美的話語,心情愉快到了極點。

  喻來找我,有事嗎?「他提醒她。

  「啊!對了,我媽要我來跟你說一聲,說她準備了晚餐,要你晚上過來我家吃飯。」差一點就忘了正事。

  「好,跟她說我知道了,晚上我會準時到。」他允諾。

  「好,那……」她陷入兩難,因為私心裡想跟他多相處一會兒,但這會兒又得回去覆命。

  「怎麼了?」

  「沒,沒什麼。你在忙嗎?」

  「嗯,有些東西要整理給朋友。」看了下手邊的剪報,他笑笑。

  「需要我幫忙嗎?」鼓起勇氣,她問。覺得這是個拉近彼此距離的好機會。

  「我很想請你幫忙,但已經弄得差不多,而其他的資料還沒送來,所以……」他側著頭想,顯得有些為難。

  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資料,或是有什麼不好讓人看到的,這只是多年的經驗所養成的習慣,讓他做事較之勞人多了一份謹慎跟小心,除非極其親近的人或是必要,要不然,他並不是很樂意讓人知道他正在做的事;即使他手邊的事只是一份意外得到的小消息要通知好友律堂而已。

  「沒關係,沒關係,那我先走好了。」她搖著手,連忙說著;那是出於一種難以解釋的女性直覺,准不準是另外一回事,反正她就是不想冒險讓他對她產生任性、強人所難的壞印象。

  「那晚上見了。」她點頭,附送上一個微笑送客。

  「嗯,晚上見。」她揮手,走出書房,然後告訴自己……

  沒關係,來日方長,加油加油!

  本以為晚餐的時候,會是個很好的、進一步瞭解他的機會,但沒想到懷著少女的暗戀之路這麼坎坷,方茜羿再一次失望了。

  「好吧,其實也沒那麼慘,姐姐現在至少知道了,他跟我是從小認識的,只是他被送出國讀書,而每年其實都有回來。」對著肯得基,她重重歎了一口氣。「你能相信嗎?要不是今天聽他們講起,我竟然不知道這些事耶!」

  肯得基低嗚了一聲,不明白小主人是在發什麼瘋。

  「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我跟他竟會錯過這麼多年?

  這簡直就是造化弄人、命運的作弄嘛!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每年他回來時,姐姐不是得上學,就是得補習,甚至是去夏令營報到,再不然就是跟同學出國去遊學,一去數十天,然後讓我們兩人緣理一面,直到今天才見上這一面。「她用茱麗葉的悲劇語氣說著。

  如果能夠,肯得基一定會摀住自己的耳朵,避免聽她發瘋的話語。

  「這很浪費,你不覺得嗎?枉費我們兩家人當了那麼久。那麼久的鄰居……真的是很久那,因為不光是以前住的地方,連前幾年搬來這個新社區時,卓家也跟著搬過來。只是那時候姐姐阿呆,雖然買房子的事是爸爸經手的;卻沒有特別去注意,只知道買了隔壁住戶的人是爸爸生意上合作的對象,現在正旅居國外,要是早知道住隔壁的合夥人是這麼帥的傢伙的話,姐姐早就展開行動了,哪用得著等到現在才開始暗戀呢!」她幽幽歎了一口氣。

  這不是說著玩的,她說要展開行動,就是真的要展開倒追的行動;雖然這大大的有違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懶散個性,但她控制不住那股衝動啊。

  她自己也知道倒追人很丟臉,很有可能讓人笑她花癡,但她有什麼辦法?那種被電到的感覺來得又猛又烈的,她一點招架能力都沒有,雖然她以往一點經驗也沒,但她知道--就是那種感覺,那種戀愛的、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啊!肯得基,你說我該怎麼辦?」她焦慮地扯扯自己的頭髮,讓心頭那股脹得滿滿的感覺給攪弄得失了分寸。

  愛莫能助的肯得基無辜地看了她一眼。

  「哎呀,你最討厭了啦!」她抓過它,一陣亂揉。「我只要一想到你比我早知道他這個人。我就覺得生氣,而且啊,你早上害我丟臉死了!」

  也是後來她才弄清楚,為什麼早上肯得基會那麼失常。

  原來不同於她,它早就時候,它可能無意門聞到了他的味道,才會克制不住興奮地突然抓狂。

  「現在怎麼辦?好煩喔,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想起被趕回房間的事,她無力地倒在肯得基的身上。「你說,究竟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什麼我不能在場呢?」

  「你想太多了。」溫婉的男中音突兀地在房裡揚起。

  「啊!」認出了這聲音,方茜羿嚇得彈跳坐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拉拉身上的衣服,怕讓他著笑話了,然後忍不住一舉揍向肯得基的大腦袋。

  「笨蛋!這時候要你機靈一點你就笨得要死,你該要有點反應、通知我一聲的,而且如果來的是壞人怎麼辦?」她小小聲地教訓著知情不報的肯得基。

  「怎麼了嗎?」卓然走向她,雖然沒聽清楚她訓話的內容,但光看她的反應跟小動作,就已經夠讓他心裡覺得好笑了。

  「沒,沒什麼,卓……呃……卓哥哥……」因為還不知道該怎麼叫他,她只好自己胡亂想了一個,但嘗試性地叫了一聲之後,只覺得打從心理怪異了起來,尤其他現在就坐在她的身邊,那種怪異感更是強烈。

  肯得基正式拋棄變得怪怪的主人;龐大的身子溫吞地往卓然的方向挪了挪。

  「叫我阿卓吧!」撫著肯得基背上的長毛,他很自然地給予意見,沒說出那一聲「卓哥哥」讓他聽在耳裡也覺得怪彆扭的。

  「阿卓……阿卓……嗯!就這樣子,我叫你阿卓好了。」

  試著叫了幾次,她開心地笑了,決定就聽從他的建議,叫他阿卓。

  「對了,你來找我,有事嗎?」話說出口,方茜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她的意思好像是說,沒有事別來找她,她不怪自己怎麼會說出那麼笨的話來。

  「抱歉,我看你房門沒關,所以就自己進來了。」他先解釋,這才又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剛看你離開前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所以上來看看。」

  幾句關心的話讓她窩心極了,圓滾滾的大眼睛裡頓時開始同耀著燦爛的光輝,直覺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而她則是最幸運的人,竟能讓他這樣關心著。

  「沒有,我沒有不開心啦。」她羞澀地笑笑。「我只是好奇,你跟我爸爸媽媽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不能聽?」

  如果可以,她很想為自己來個掌聲鼓勵,因為這幾句話既表現出她沒有不開心的大質量,一方面又進一步地打探了下他們的談話內容。她簡直要佩服起自己,怎麼會這麼天才,說出這麼合宜的話來!

  「你想太多了,沒什麼特別的,就一些生意上的事要談,怕你覺得悶,所以讓你先離席;自己打發時間。」他一語帶過剛剛的會談。

  「原來是這樣用,不早說,害我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好久。」沒有多想,她相信了他所說的。

  「胡思亂想?怎麼會?你都想些什麼?」沒有特別的意思,他很自然地接著問。

  「沒有啊,我太震驚了嘛!沒想到你就是隔壁那個長年旅居海外的屋主,也就是趙伯伯口中的少爺,尤其還聽我爸媽說原來我們兩個從小就認識了,所以有點嚇一跳,難免會胡思亂想一下。」她傻呼呼地笑了下。

  「為什麼嚇一跳?跟我認識這麼不好嗎?」他說道。

  如果這時燈光再明亮一點,又如果能再多特別地注意觀察一些,以會發現到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原本漾滿和善溫柔的眼神曾瞬間閃了下;只是那雙眼中的冰冷在瞬間一閃而逝,速度之快,幾乎就在眨眼之間,難怪房裡的一人一狗根本就沒發現到這小小的變化。

  「你在開玩笑嗎?怎麼可能是不好?」她一臉的大驚小怪,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怎麼會這樣說。「我剛剛還在想,儘是我早知道隔壁住的人是你那就好了。」

  說完,她很用力地忍了下來,沒悲壯地喊出聲,只在心裡面重重一歎:唉……她遲來的春天、晚熟的暗戀啊!何時才能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呢?

  「為什麼?」反射性地,他追問她的話,心裡衍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就他所知,他並不是很受人喜愛的,至少在他「親人」方面而言,如果那些人真的能算是他的親人的話。而她,比他更加忘了兒時的事,他至少還能回想起來,但她是那種全部忘光光的人,可就因為這樣,她竟能在形同第一次見面後就無條件地表示出對他的親近……這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因為他這張臉?他真的不懂;即使是知道她喜歡看他,但那一份迷戀般的愛慕真能讓一個人盲目至此?

  「為什麼你會覺得,早知道隔壁住的人是我就好了?」見她不語,他不放過地追問著。

  「因為……」知道打死都不能把「我喜歡你」這句話說出來,所以她頓了好幾下,臉兒紅紅的,努力想著說辭,而且很幸好地讓她緊急想到了一句:「因為你是個好人嘛!」

  她本來覺得自己是個天才的,但面對他露出懷疑的表情,她傻笑著,開始唾棄起自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這句真的是接得太假了,但沒辦法了,因為她真的已經盡力了。

  「好人?是嗎?」像是自謙的句子,但實則是卓然覺得諷刺而出的嘲弄;事實上,可有不少人覺得他是個魔鬼,甚至覺得連接近他都是不祥的事。

  「是真的啦,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的人,你就不要謙虛了。」她大刺刺地說著,一點也沒發覺他的不對勁。

  卓然的內心在冷笑,但表面上則是溫和地微笑著,一副謙虛的模樣。

  「對了,這一次你回來是要住多久啊?」她突然想到這個重要的問題。

  「不一定。」他從沒有向人交代行程的習慣,即使對象是她也一樣。

  「嘎?」他的答案害她楞了一下,因為不確定日期,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計劃起她的「倒追之路」。

  「這邊有些事得處理,時間不定,得等處理完才會離開。」他補充說道,但仍是一個沒有確切日期的答案。

  「什麼事?那處理起來大概是多久啊?」她顯得擔心,忍不住在心理禱告了起來:神啊,求求你,最好是一波三折,千萬別讓他那麼順利地把要做的事做完啊。

  「怎麼這麼問?」他避而不答,看著她微笑。「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很關心有關於我的事?」

  「啊!那是因為……呃……那是因為你是我們家的老鄰居嘛,雖然我不太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像別人說的,遠親不如近鄰;我們能當那麼久的鄰居那就是一種緣分,所以說呢,我關心你是很自然的事。」她隨目瞎掰一通,說到後來,已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的啊!」他一到受教的樣子,接著才提出她早上問過的問題。「所以你才會那麼關心我有沒有女朋友這一類的問題,對不對?」

  「對對對,就是那樣子,我因為關心,所以就忍不住地問了一些問題,等一等!」她突然想起一件超級重要的事。「你說你沒有女朋友,該不會是因為你已經結婚了吧?」

  她一臉的驚嚇,開始禱告起答案:拜託千萬不是,千萬不是啊!

  「結婚?」他不經意地一歎,像是自己也覺得很苦惱一樣。「我其實也想,但我這麼忙,像是有時間交女友跟結婚的人嗎?」

  「那太好了!,」知道自己還有機會,她忍不住歡呼出聲。

  「什麼?」

  「沒有。」她頓了一下,緊接著很快地把話給轉回來,即使說話的同時心中正為他的單身而高歌者。「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男兒志在四方,你得先立業,闖出一番事業及名堂,確保未來妻兒的生活無虞再成家,這是個很好的想法,你要繼續保持下去。」

  「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事業有成嗎?」不是故意挑她請病,但她的話就是讓卓然失笑。

  她擔擔頭,因為他這一說才發現她說錯了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剛剛餐桌上她聽老爸介紹了,說他除了本身所繼承的「卓越建設」外,自己在國外也有投資,好還是什麼併購公司的第二大股東--雖然她沒記住,但也讓知道那是一間在國外很有名氣的公司,而且還記住了一個重要的訊息,知道他不光是股東而已,這是其中很有名的談判高手。

  若像他這樣的男人還不夠事業有成,那天底下也沒什麼有事業的男人了。

  在方茜羿努力想著新話題,期望改變這侷促不安的尷尬氣氛時,他突然主動開口問道:「對了,聽方媽媽說,你還沒找到工作,是嗎?」

  他的問題讓她險些反應不過來,而且嚇了一跳。反應不過來的部分是因為意外,她沒料到他會主動開口問話,所以反應不過來,至於驚嚇的部分,那就是為了他問話中的意思了。

  「啊!那個網……呃……你別聽我媽亂說。」擔心自家母親去洩她的底,她連忙表示,然後再解釋:「其實啊。那是因為還沒想好要做什麼,我不是故意找不到工作的。」

  「別擔心,我知道的,找工作這種事是急不來,要慢慢來,才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工作。」他一臉的理解,那溫柔的樣子簡直教她看癡了。

  「沒錯,沒錯,事情就是這樣,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她連忙附和,而且打心底覺得他是從天而降的天使,說出來的話才總是那麼樣體貼讓人感到窩心。

  「最近我急著要一個幫忙的助理,也可以說是秘書,不知道你對這工作有沒有興趣?」他問道。問題可以說是臨時起意的--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只是覺得她挺有趣的,或許可以為他處理「家務事」的這段時間帶來點樂趣。

  「有!有!有,」雖然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但她的下意識還記得要爭取這工作機會,因此想也不想地連聲應道。

  「我有興趣!我當然有興趣了!」

  她直來直往的反應讓他覺得好笑,更加覺得這個臨時冒出來的念頭頗有執行的價值。

  「呃……」看見他的笑容,她才發現自己的反應太過,所以她趕緊表示一下她的謙虛。「當然,還得你不嫌棄我不是本科系的學生;你該聽我爸媽說了,我是讀哲學的,我怕我幫不上忙。」

  「沒關係,讀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做,只要你願意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想要來幫我的忙?」

  「願意,我當然願意!」她說得又快又急,你是怕他反悔的樣子。

  「真的嗎?不覺得勉強?我是看你滿關心我的,才會異想天開地問一聲,但一點也沒有想要勉強你的意思,如果不行你就直接拒絕,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他強調,一副怕佔她便宜的樣子。

  「不會,一點也不勉強,你想太多了。」她用太過於快樂的天氣保證著。

  「真的?」溫和俊雅的臉上掠過一絲懷疑。

  「是真的!」她就差沒拍胸脯保證,為了表示決心,她還問道:「什麼時候上班?你說,我隨時可以開工。」

  「如果你真的願意配合的話,什麼時候上班我再通知你,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認真地說道。

  「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她興致勃勃地問道。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需要她的幫助了。

  「一定要你幫忙,不做第二人想。」他一臉嚴肅。

  「真的?到底是什麼事計她讓他說得都有點緊張了起來。」

  「方媽媽煮了一鍋甜湯,要我來叫你下去一起吃。」語畢,他笑了出來。

  巨大的落差讓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懷疑發生了什麼事。

  「走了,我們下去吃甜湯吧!」他攬過她,帶著笑意地拉她往門外走去,途中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停了下來,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想請你帶忙。」

  對於他後來說的話,她很想認真一些的,但這時候她的腦子不願合作。滿腦子就專注在他的碰觸跟置放在她腰間的大手上,而就在她為他的親近碰到飄飄然的同時,他沒領警地再次開口,丟出了他的請求--「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她的答案是腳下一滑,整個人差點跌倒。

  他抱住了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確定她聽見他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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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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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0: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即使打從心裡認定了他定是在開她的玩笑,但無法否認的,初初聽見他這麼說時,她那一顆純情的少女心……

  呃,二十三歲的人能算少女嗎?晤……就算是好了;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領略愛情之美、戀慕的喜悅,是第一次耶,所以就當她是少女好了。

  不過是不是少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聽他這麼說時,雖然知道他是逗她、是說著好玩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偷偷高興了起來,而且還悄悄幻想事情若是成真的樣子,為此而一個人空歡喜了好幾天。

  人在書房,神魂卻胡亂遊蕩的方茜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很呆,是不是?在她成為他的助理、跟著他工作兩個禮拜後,她自己也覺得很呆,因為事實證明,那句話只是他一時的無心之言,要不然就故意逗她說著好玩的,總之,那一句讓她心頭小鹿亂撞好幾天的後絕對不是真的就是了。道理很簡單--第一、那一次之後他就絕口不再提這件事。

  第二、他交給她的工作量之大,讓她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受虐待的小可憐,這像是一個受寵的女主角會有的待遇嗎?

  不像!完完全全地不像!所以她沒辦法讓自己繼續戴上玫瑰色的眼鏡看這件事,幻想他是為了親近她而用工作當借口留下她,因為她每天每天真的是有在工作。

  第三、最後的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很忙,非常非常忙!

  不誇張,在過去的兩個禮拜內,他不光是讓她工作,他自己也是相當忙碌。而就她觀察的結果只有一個結論--他沒有女朋友,這一點應該是真的,因為她懷疑他的眼中除了工作外,會有任何女人的存在。

  是的,工作,就是工作,他的眼中只有工作,然後害得她也得很苦命地跟著認真工作。

  要知道,打從兩個禮拜前她聽話地過來他家上班後,才一進書房,他就丟了一大堆她根本不熟悉的帳本跟相關資料給她。然後呢,她的工作說簡單也真的很簡單,就是類似對電話明細表那樣,得一條一條地核對款項的數目字跟來源流向。

  那真的是一件很乏味、很乏味的工作,而且可怕的是,就像是永無止境一樣,因為那堆的相關資料跟帳本真的是多得驚人。

  這真是苦了極力想在他面前表現的她,因為她本就不是什麼勤奮之流的人物,但為了讓他對她有好印象,所以她只好硬撐,當自己對這個枯燥的工作很有趣一樣,還以為他會因此而撥空跟她多說幾句話。

  是的,就是撥空。同樣在書房裡的他並不是在一邊閒著看她工作,除了跟她一塊兒對帳之外,他還花了很大量的時間在電腦上頭……聽說他那是在核閱傳送來的公文啦,她沒多問,只知道他比她還要忙就是了,兩個人常常大半天講不上一句話,只能各自做自己的事。

  在這種情況下,她的那一點點小小的期待還能不破碎嗎?

  果然,他那句請她當他女友的話是說著玩的!

  也只有她笨、她傻、她呆,才會對這句話帶有一點期待跟幻想,她原本很天真地想著:兩個人獨處於他的書房中,在不受人打擾的情況下,情緣會在兩人之間慢慢地加溫蔓延,他會因為她的努力工作而對她好感日增……結果事實證明,她真是想太多了。

  不過現在情況有變,在她發現這個奇怪的數據之後,她很有機會改變這個如死水般無聊的局面,只要證明她的發現是正確的話。

  不囉嗦,馬上找他去!

  咦?

  咦咦?

  咦咦咦?

  「方小姐,你在找什麼?」看著方茜羿像只小蜜蜂似地繞本繞去,眼睛險些被繞花的趙伯忍不住開口。

  奇怪,人呢?跑到哪裡去了?

  「方小姐?要我幫忙嗎?」跟著團團轉的趙伯提高產量。

  是出去了嗎?怎麼找不到?

  「方小姐?」聲量大了一點點。

  沒聽見。

  「方小姐?」不信邪,再大聲一點點。

  沒反應。

  「方小姐?」一連三聲,這是最後一次的機會,因為這已經是趙伯耐性的極限。

  只可惜,他眼前的她依舊無知無覺、全然沒有反應。

  趙伯看在眼裡,可以說是已忍無可忍,只見再也受不了的他像火山爆發一般地大喊一聲--「娃娃!」

  「喝!」捂著心口,方茜羿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用著一張無辜的臉忍不住抱怨:「趙伯伯,你怎麼了?嚇了我一大跳。」

  聽了她的話,趙伯只能翻白眼以對。

  「趙伯伯,你不舒服嗎?不舒服要多休息,你不用招呼我了。」看著神色有異的他,方茜羿很是認真地建議著。

  遠親不如近鄰,多年的鄰居關係,讓她跟趙伯相當親近,所以有時說起話來也有些沒大沒小,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對他的關心,她可是很認真地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我沒有不舒服。」咬牙切齒他婉謝她的好意後,趙伯輕咳了兩下,恢復他專業的管家形象。「娃……不是,是方小姐,方小姐你在找什麼?」

  方茜羿一臉奇怪地看著他,在糾正N次無效後,這回她直接省了這道無用的程序,決定開門見山地問個明白。「趙伯伯,你是怎麼了?我是娃娃,是娃娃啊!怎麼從阿卓回來後你就忘了,老是方小姐長、方小姐短的,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趙伯微微地皺了下眉頭,有點受不了那一副當他得了老年癡呆症的說話方式。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是住在隔壁的懶散丫頭呢?有必要連著兩聲地重複提醒他嗎?

  清了清喉嚨,趙伯壓抑下心頭的不悅解答道:「那不一樣。」

  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像是這四個字是什麼了不得的答案一樣,方茜羿只覺得有好幾個問號在頭上飛。

  「什麼東西不一樣?」自認慧根不足,她追問。

  「平常的時候是平常的時候,現在是現在,這不一樣,你不值嗎?」趙伯看著她,您是懷疑她智商的樣子。

  「平常跟現在有什麼不一樣的?」她就是不值啊!

  「唉……」趙伯歎了一口氣,正式確定,隔壁家丫頭的智慧果然異於常人,異於常人地笨,所以他只得白話地解釋:「嗯,平常的我是我,那你就是娃娃,我可以叫你娃娃,但是現在的話呢,少爺回來了,而家裡有少爺在的關係,所以我不能只是我,我是一個很專業的管家,就得有我專業的樣子,至於你呢,你是少爺的客人,所以專業的我就得稱呼你方小姐。『他說得很認真,她卻聽得很模糊。」這有什麼意義?「

  「什麼『什麼意義』?」趙伯搞不懂她說的活。

  「就是區分娃娃跟方小姐,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她不懂。

  「專業!」趙伯簡直要受不了她的騖鈍。「你還不懂嗎?

  就是專業啊,我是專業的人,當然得做出符合我專業的事才行。「

  「但這樣子很沒意義啊,就算是叫方小姐,我還是娃娃啊!」她覺得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小地方上吹毛求疵。

  覺得完全沒法兒溝通,趙伯睜大了眼睛瞪著她,而她也回瞪著他,用她充滿不解的大眼睛,兩個人僵持在原地……

  「趙伯伯,我說錯什麼了嗎?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一個做出威性的人是沒什麼耐性可言的,沒多久她便敗下陣來,決定用間的比較快。

  「沒有。」醒悟到他剛剛又讓她氣得忘了他的專業,趙伯回應的聲音都悶了起來。

  「真的嗎?」看他那表情跟樣子,她才不信他的話。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對了,你剛剛在找什麼?」不願再糾纏下去,趙伯索性帶開話題,回到剛剛的主題上。

  「當然是找阿卓,他人呢?奇怪,怎麼一直沒看見他?」

  她問,還一邊東張西望的。

  「少爺他出去了。」趙伯公佈答案。

  「出去?」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為什麼我不知道?」

  她有理由這樣質疑的,因為剛剛跟她待在書房中的人,正是卓然本人;他們一起核對、整理那一堆密密麻麻的帳目跟款項,一如過去兩個禮拜所做的事,怎麼可能人在她眼前離開而她卻無所覺呢?

  「是大約三點多的事,少書要我別驚動你,自己就開車出去了。」趙伯提醒她,臉上的表情是有點受不了的那一種。

  三點多?驚動?

  「啊!我知道了!」呆滯一下後,就看她大叫一聲。

  她想起來了,大概在三點多的時候,她讓那些又臭又長的數目字弄得頭腦發昏、眼睛發花,所以忍不住地就讓眼睛小閉了一下,呃……好吧,其實她閉上的時間是有一點點欠電,而且在眼睛休息的期間,神智也曾很不小心地小小閃神了下。

  換言之,也就是說她很不中用地打了一會兒的瞌睡,但只有一下下,真的!真的只有一下下而已,她用她的人格保證,她真的只有小瞇了一下,然後就醒過來了。雖然那時就沒看到他的人,但她還以為他去上廁所還是去做其他的事,所以也就沒有多想,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

  「趙伯伯,現在幾點了?」她連忙問,自她打完瞌睡後,因為想補救的心理作用在作祟,所以就特別認真在對帳,以至於沒注意到時間。

  「六點多,該吃飯了。」趙伯有些沒好氣地回答她,他就是為了要叫她吃飯,才會碰上剛好出書房找人的她,然後也才會沒頭沒跑地跟著她睛轉亂轉。

  「啊!六點多了啊,阿卓還沒回來嗎?你知道他出去做什麼嗎?」她顯得有些急,但也是正常的,因為這事的結果可關係到她的戀愛之路呢。

  「少爺說他出去見朋友,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怎麼?有什麼事嗎?」

  「有啊!」她應了一聲,白淨淨的小臉上寫滿了困擾。

  「很重要嗎?」

  「呃……」她考慮了下,區分重要性。

  發現好幾筆帳目不符,而且金額總數額為驚人,然後對象是卓然的親舅舅,這樣算不算重要?

  「應該是吧?」想了會兒,她只能不確定地回答。

  「什麼叫應該是?」趙伯頭大,覺得快讓她打敗了。

  「就是我也不確定啊!」她很無辜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因為她考慮到這款項說不定有什麼內情在,還是說她搞錯了,畢竟對帳這種事她不比她那須執照的會計師老爸,她挺擔心這結果很可能是她自己能力不足所擺的烏龍。

  「那你到底能確定什麼?」趙伯歎了口氣,問道。

  「我能確定的,嗯……這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想了想,她答;認定了如果她沒弄錯的話,這個發現會換來卓然的誇讚。雖然也有可能是她弄錯了,但她豁出去了,決定改變這種各自忙各自的局面--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很有勇氣的!

  「那到底是對你重要,還是對少爺重要?」趙伯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平整。

  她露出無辜的表情,那是她不想再答下去,或是她不知道該怎麼答下去的表情。

  趙伯完全明白地的意思,所以老大不爽地瞪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反正我要找阿卓啦,趙伯伯你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她用他習慣的無知模樣說道。

  「我怎麼會知道,少爺他又沒交代。」趙伯沒好氣。

  「那現在怎麼辦?」她求助地看著老人家。

  忘了他力求專業的原則,趙伯兩手一攤,學起她的無賴樣。「那沒辦法,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只能等他了。」

  反應是立即的,白淨淨的可愛小臉立即垮了下來。

  呵!要等喔--

  並不是故做神秘、特別隱瞞他見的人是誰,卓然只是剛好沒跟任何人說明,他見的人是他美國事業的合夥人,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律堂。

  可能是律堂來台尋妻的事一直是低調進行,所以連帶著他也沒特別跟人提起過這件事;甚至是直到律堂抵台,而且找回了他心愛的妻子後,基於朋友的立場,關心事情發展的他仍是自己一個人開車前來,沒跟任何人提起他的去向。

  如今,兩個男人正針對尋回喬若的事進行一番談話,只是以律堂對喬若的獨佔欲,他根本不想讓任何人干預喬若的事,即使對象是卓然。

  「我跟喬若的事,用不著你管。」律堂以他擅長的專斷語氣對整個談話下了結論。

  對著他那一副沒得商量的冷硬模樣,本想再勸點什麼的卓然輕歎口氣。

  唉,早該知道這一趟是白來的,不管是以前或現在,他所認識的律堂就是這個樣子,事情只要一扯上喬若,不光是過度的保護欲跟佔有慾,那本來清明的理智就像被鬼給蒙蔽了一般,什麼情面都沒得講。

  最糟的是,他懷疑這情況會延續到未來,只怕好友這一輩子都會是這個德行。

  「算了,就隨你吧,反正就像你說的,這是你跟喬若的事。」在費了一番唇舌後,卓然正式宣告放棄說服律堂那頂頑固的腦袋,而且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多事走這一遭;浪費口水不說,無濟於事的他看來簡直就是自討沒趣。

  「不管怎麼說,我欠你一次。」這話一點也不像是律堂會說的,而他不情願的樣子,看來就像這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卓然微笑,知道律堂指的是他通報關於喬若消息的事。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卓然不裝傻但也不敢居功,因為那真的是很碰巧的事,他也沒想到會在台灣的報上看見失蹤已久的喬若的身影,然後就順便讓人調查了下,一切都是很自然地就發生了。

  「反正我欠你一次。」律堂堅持。

  「其實你沒宰了凌承雲就已經很讓我鬆了一口氣了。」

  卓然失笑,雖是開玩笑的話,但也有幾分認真的意味在。

  不為什麼,只因為當律堂收了他的快遞後、以不可思議的超快速度趕來台灣,那時候律堂的樣子看來像是地獄來的惡鬼一樣,彷彿想指吞了那個帶走喬若的男人,害他一再擔心好友會不會在一怒之下,其動手殺了那個帶走喬苦的人,也就是那個名喚凌承雲的男人。

  不過,幸好這會兒並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律堂他雖氣、雖怒、雖忿恨,但倒也沒理智盡失地做出些什麼傻事來,頂多就只是悶聲不吭地、在不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把失蹤已久的喬若給帶了回來,沒做出他原先所擔心的喋血報復事件;這樣,他還能要求什麼嗎?

  本來對他不告而別帶走喬若的行為有些微詞的,但經由這樣一想之後,卓然釋然了,這回是真心地笑了出來。

  「真的,你沒殺人,我已經很高興了。」

  聽他提起那個人名,律堂不屑地冷哼一聲。「殺了他只會弄髒我的手。」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現在人已經找回來了,我也不便打擾你們太久,我先走一步。」卓然告辭,沒有一點想盡地生之誼的跡象。

  這實在有些反常,以前的卓然常跟律堂說,如果有機會一起到台灣,他一定會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他一番……好吧,雖然自十二歲後,被送出國讀書的他自己也很少待在台灣,但就算生活重心都在國外了,他再怎麼說也還是在台灣出生、成長的,跟律堂這個道地的ABC--美國出生的中國人--比起來,在台灣的土地上說他是台灣的地主,那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就因為這樣,以往兩人談話中,卓然若有機會提及台灣的事,總會以地主的身份邀約同游,可這會兒律堂人都踏在台灣的土地上了,就算是因為房間裡的喬若未醒,道理上他也該安排些什麼,等喬若醒來後好一起同游。

  可他沒有,反倒在確定喬若被接回、沒有人被怒殺後就急著想走人,這樣不可疑嗎?

  「出事了?」律堂覺得不對勁,懷疑地看著他。

  「怎麼這麼問?」卓然不答反問。

  「是卓越建設的事?」律堂點到為止,以為卓然急著想走,是因為發生了什麼沒預期到的意外,要趕著去處理。

  「沒,一切都在掌握中。」知道他想幫忙,但卓然婉拒了他的好意。

  「你別跟我客氣。」律堂皺眉。

  「你想太多了,不就是揪出一個虧空公款的內賊,這等小事還難不倒我。」卓然露出一個笑容,一個不似他平常溫和模樣的冷血笑容,在律堂面前,他向來就不用掩飾他真實的性格。

  「有特定對象了?」律堂問結果,他知道卓然回國就是為了處理這件手。

  為了讓好友安心,卓然很不必要地交代了他正在做的事。「嗯,目標出現,再差幾筆帳目的核對就證據確鑿了。」

  「如果有需要,記得開口。」律堂重申道。早在卓然回國前,他就曾表示過要幫忙,只是讓卓然給拒絕了。

  「我知道。」卓然對他的叮嚀失笑,要不是知他甚深,面對那一到冷冰冰的面孔,怎麼也難以聯想那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真心。

  「有事就快走吧!」看不慣那一抹嘲弄的笑,律堂惡聲惡氣地趕人。

  卓然繼續不怕死地微笑著。「你別送了,我知道路,自己會走,你還是快去看看你的寶貝喬若吧!」

  調侃的話語換來一記惡狠狠的瞪視,沒多久,卓然站在總統套房的大門外,然後砰的一聲,大門不客氣地在他的面前關上。

  被請了一頓閉門羹,卓然搖搖頭,失笑。

  嘖!真是沒風度,罷了罷了,還是快些回去吧,家裡頭還有一堆的帳目等著對;發覺他的外出,那個沒耐心的小東西應該已經開始哇哇叫了。

  想起埋首於成堆帳冊中的可人兒那一到頭大的懊惱模樣,他忍不住微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正如同俊雅的臉上不自覺所流侵出的那一抹溫柔般。

  華燈初上,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幾乎就是在下一瞬間的事,那所有溫和的表情盡數褪去,因為他猛然醒悟到他剛剛使用的字眼。

  家?溫和儒雅的俊顏上有扶遲疑,卓然一點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用上這個字眼。

  難道是因為……她?

  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了驚奇,卓然才離開飯店沒多久,又因為一通電話而回去。

  不為什麼,因為喬若竟然失去記憶,忘記了一切,這讓律堂暴怒,整個人就像一頭被觸怒的大熊一樣,所以他被找回去幫忙面對那一場混亂。

  抓狂的律堂、什麼都不記得的喬若……混亂,那真的是一場混亂。總之,等他處理好律堂這邊的事之後,時間其實滿晚了,但他沒有馬上回去。

  很刻意的,卓然開著車在外頭晃蕩許久,但沒有用,當他夜半時分回到了「家」的時候,他的心情仍是相當複雜的。

  當然不關律堂他們的事,那份複雜的感覺是來自於他,也來自於--方茜羿。

  他不想掙扎或是欺騙自己,打從一開始他就很清楚地知道,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影響力,從她一出現在他面前時就是這樣。

  並不用什麼特別的言語或是誇張的動作,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甚至是一些小小的動作都能牽動他的心,只要看著她,他就覺得愉悅,甚至是因為她的可愛表情而微笑,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在他打定了這輩子既不要情,也不要愛地過一生之後,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像她這樣引起他這麼多的情緒。

  過多的情緒……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那會牽扯到情,更可能會糾纏出愛,那些都是他所不要的。

  原先,他告訴過自己,也深深地以為著,她對他的影響力僅止於小時候。就算是現在,較之於其他的人,她給他的感覺是多了一份親近,但他總想著,那只是源自於他對她兒時的印象,對目前的地來說,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他錯了,他現在知道他錯了,而且是錯得離譜!

  絕不是什麼源自於兒時的印象,她對他,就是有一份奇特的影響力;只要一碰上她,很多事,他就是變得沒辦法控潔自己,就好比找她來幫他工作一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冒出這個念頭,事後回想才知道,是他的私心,他的私心在作祟。

  猶記得與她重達那一日的晚餐過後,她不在場之時,方對曾開玩笑地對他說過,要他幫娃娃找個能覓得如意即君的工作,要不依依她這散漫的樣子,只怕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雖然那時他聽聽就算了,但沒多久後剛巧與她又談及工作的事,那一時的衝動就讓他脫口而出,要她來幫他的忙。

  經事後的分析,他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她出去工作,也不想她因此而如她母親所期望的般,覓得一個如意郎君。

  這結論讓他覺得可怕,因為那時他與她碰面還不超過一日,對她就有這麼強的獨佔欲,這簡直要嚇壞他了。該出現的行為與情緒,這要他能夠不感到害怕嗎?

  尤其是他事後還昏了頭地對她說,要她當他的女友,雖然他說得很輕鬆,像是逗著她玩似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段時間內,他的理智是不在的,整個人像是鬼上身一樣,說的話全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不止是言語,就連行動也是!

  早在他脫口而出、要她當他的女友前,他已做出了一件他怎麼也想像不到的事--他吻了她,正確地來說,他偷吻了她!

  在碰上她之前,若有人說他會做出如此孟浪的行為,他一定會斥責那人瘋了,但如今,他做了,他真的做了;趁其不意地從她那兒偷走了一個香吻。雖然她傻呆呆地以為是錯覺,但他知道,知道那並不是什麼見鬼的錯覺,他吻了她,一時情難自禁地就偷吻了她,而這,還只是他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就發生的事。

  種種事件累積下來,卓然他很清楚這其中的嚴重性,只可惜那在事後才知道,而那時想再隔絕兩人碰頭已是不可能,因為他話已說出口,早跟她做下了約定,要她為他工作、幫他的忙。

  事後反悔的事並不是他做事的風格,所以他擬定了應對方式,如約定般地請她過來工作,而且真的是讓她過來工作。

  他丟了大量要核對的資料給她,而且絕口不提那一日提到的要她當地女朋友的事,就當做這件事只是他隨口說說的玩笑話。事實上,若非絕對必要,他甚少跟她說話,鎮日只埋首於他該做的工作當中而不與她交談。

  他知道她是失望的,因為她眼中的愛慕是那麼樣地明顯,就如同過往每一個愛上他的女人一樣。可是她又不同於那些女人,因為他無法像以往一樣地漠視她、將她置之不理。

  對此,他感到苦惱,尤其是在兩人不交談的相處中,光是看著她,他竟也能感到一種滿足感,對此,他是更加地苦惱了……

  書房裡流洩而出的燈光讓卓然停下回房的腳步。

  誰?難道消息走漏,「那個人」派人來探虛實的嗎?

  千百種疑慮從心頭掠過,卓然警戒著,全神貫注的地如貓兒一般輕悄地往書房走去,然後意外的表情在對上肯得基的大頭顱之後達到最高點。

  意外褪去,在肯得基的龐大身軀後,他不意外地看見趴在小方桌上睡著的可愛人兒,一度繃得死緊的俊顏瞬間放柔了,他拍拍尾巴直搖的肯得基,嘉許它沒有汪汪直叫吵醒它的小主人,又是平日文質彬彬的優雅貴公子模樣。

  他很自然地來到她跟前,而因為貪看她純真的題顏,險些錯過那些散落在桌面上的數據表單。

  拿過那些單據,他很快地瀏覽一遍,然後俊顏上的溫和表情一點點、一點點地斂怯,直到他最真實的一面--一個沒有表情的表情出現。

  直到最後一頁看完,卓然笑了,一個很冷很冷、不帶一絲情感的微笑露出。

  即使是這時候,他仍然是優雅的、充滿貴族式的氣息。

  不過一抽離了那溫和良善的假貌,他給人的感覺就不再是平日的他,而且差距甚遠。

  就好像是褪去天使外衣的撒旦一般,絕對地吸引人,但卻致命。

  他甚少讓這一面充滿陰暗的性格出現,而每每它一出現就只代表一件事--有人要倒大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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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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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迷迷糊糊地醒來時,方茜羿險些讓眼前的人影給嚇死。

  「啊--是你!你回來啦!」從驚嚇的表情轉為驚喜,整個過程大約花了零點五秒。

  他冷冷地看著她,大異於平日的儒雅溫和,但整個人又多了一份感人的邪惡之色,害得她有一點傻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還是說卓然其實有個雙生兄弟。

  她努力地想了下,最後理智讓她推翻了雙胞胎的假設,然後得到結論--「那個……你怎麼了?是不是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她問。

  他沒說話,但開始斂回那甚少示人的陰暗面,也是在這時候,方茜羿才遲鈍地發現那一堆亂亂的單據已整齊地放在桌上。

  「啊!你已經看了!」她大叫一聲,很是懊惱。本來她計劃要親自跟他提這件事,好換來他的誇獎,也很期望因為這樣而讓他對她有更好的印象,沒想到他已經自己看到了,真是白費她特地等地回來的這一番心血。

  等確認臉上已掛回那一抹微笑後,卓然不負她所望地開口誇道:「嗯,我已經看了,你很細心,做得很好。」

  偏著頭,方茜羿看著前後不一的他,小臉兒上滿滿的淨是困惑,懷疑剛剛那一臉冷然、難以親近的他,是她眼花看錯了。但經由她仔細一看……

  不!不對!不是她看錯,也不是她的錯覺,他真的變任不對勁。

  「你不開心是不是?」她老實地問,因為發現他完美的優雅淺笑其實是有些失真,那笑意並未到達他的眼。

  「怎麼會這麼想?」他仍然笑著,但眼中仍舊未見一絲一毫的笑意。

  因為對象是他,她想了一想,而且是很認真地用她平常懶得用的腦袋想了一想,然後指著那一份單據,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剛剛說你已經看過這個了,對不對?那你看了之後,覺得我有做錯的地方嗎?」

  「我說了,你做得很好。」他肯定她的能力。

  「做得很好,就表示我沒弄錯,對不對?」她以他的話推斷,堅持要一個清楚確切的答案。

  「如果這是你要的話,沒錯,你做了一份很好的報告,來原去向標明清楚、結果正確,可以說是完美。」他從善如流地回答她。

  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毫不遮掩地顯示出眸中的哀傷。

  該死!卓強在心中低咒了一聲,最恨這種沒有必要的同情,尤其對像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她。

  「娃娃,我很感討你的主動加班,這麼快就整理出結果來,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真的該回去了。」帶著那抹不見笑意的微笑,他提醒地,耐性正在逐漸失去當中。

  「沒關係,老爸老媽他們知道我在你這邊加班,放心得很。」她笑笑,看得出笑得很勉強。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卓然認了,決定早死早超生,自己先提起這件事,然後早早結束它。

  「阿卓,你如果覺得難過就說出來,不要忍著,說出來你會好過一些的。」她說這。圓滾滾的大眼睛開始泛起淚光,一雙纖細的手對微微地顫抖,因為她正在考慮該不該主動抱住他,給他一點溫暖眼力量。

  「我有什麼好難過的?」他冷哼一聲,暫時忘了掛起他招牌的斯文淺笑。

  「面對這種事,只要是人就會難過的,沒有人能忍受遭受親人的背叛。」她認真地說道。

  「你又知道了。」他嘲笑她的天真,沒有一點平日的儒雅。

  「本來就是這樣的,這種事哪還需要想?」她覺得他很奇怪。

  「這就是你想說的?說完了?」他嘲弄地看著她。

  「阿卓……」她囁嚅,有幾分的困惑,覺得眼前的人變得好陌生。

  「說完了的話;就換我告訴你,沒有人能傷我,沒有人!」

  他強調,然後冷笑。「你真以為那個虧空公款的人對我有什麼意義嗎?」

  「他是你舅舅。」

  「舅舅!」他嗤一聲地笑了。「舅舅又如何?對我而言,那只不過是一個名詞,並不代表任何意義。」

  「可是……」他的態度讓她反應不過來。

  「可是什麼?可是他是我母親的兄弟,你想這樣說是不是?」他著穿她的心思,在她進一步點頭前又道:「Bullshit!」

  「嘎?」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像他這麼斯文的人也會罵髒話。

  「Bullshit!如果你想讓我再罵一遍的話。」他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你……你是不是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變得怪怪的?」

  她推斷,懷疑地看著他。

  「打擊太大?」他荒謬地看了她一眼,接著放聲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不喜歡他那種看輕人的笑聲,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量。

  「你啊你,真是個愛逗人發笑的小東西!」他看著她,目光中淨是憐憫。「你真以為我會為了這種小事而受到打擊嗎?」

  「難道不是嗎?」她困惑地看著另一種面目的他。

  「追根究柢似乎是你的天性?」他冒出一句不相干的題外話。

  她想反駁,若真要說天性,她才懶得問這些;若不是因為對象是他,她早呼呼大睡去了,又何必做出自動加班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傻呼呼地在這邊等他回來,甚至又雞婆地去關心他的感受、擔心他有沒有受到傷害,然後受他這一頓奚落?

  她開始覺得委屈,也很想大聲地說出來,但他沒給她機會。

  「無妨,既然你愛追究,我正好可以告訴你,就像我剛剛說時、沒有人能傷我,包括你所謂的舅舅。」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對我而言,他只是一個虧空公款的員工,不具任何意義,也不代表什麼。沒錯,他是背叛了我,但那也僅止於一個管理者遭到員工背叛的立場而已,我這樣說你瞭解了沒?」

  她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那過於冷漠、一點感情都沒有的神情,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卓然,他不是。

  「好了,真的很晚了,你回家去吧。還有,以後不要再來了,我不需要你,也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他下逐客令,樣子有些不耐煩。

  她僵直在原地,倔強地不想離開。

  「走啊!」他低斥一聲,語氣、聲音、表情皆不帶任何的情感。

  他向來很少讓人看見他最真實的那一面,而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現在的樣子會嚇到她,而且會傷了她的心,讓她就此離開他,但,這就是他所要的。

  方茜羿睜大了眼,看著他絕然的樣子,心口酸酸澀澀的,那是一種她從沒有過的難受感。

  僵持了好一會兒,見他沒有道歉或是挽留之意,她別過頭,不再看他的臉。

  「肯得基,我們回家去。」拉過搞不清楚狀況的肯得基,她不再流連、轉身就走。

  在她背過身去的時候,卓然的手動了下,一度想做點什麼,但他抑制住了,他的理智讓他硬生生地壓抑下想去拉她的衝動。

  已經太多了,因為她而引發的衝動。這一回正是個好機會,他要徹底地、一次解決掉這個問題,因為他的生命中,實在不該出現她這麼一個變數,因為他所想要的,是一個沒有情、沒有愛的人生。

  就這樣,他看著她離開,徒留一室的冷清。

  直到剩下他一個人,不帶一絲溫度的笑容淺淺揚起。

  他知道,這就是他要的……沒錯!這就是他要的!

  夜,更深了。

  清晨六點五十分,葉淑珍一如往常地準時起床。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她打著呵欠漫步踱向廚房,準備為她親愛的老公張羅一份愛的早餐,而就在她走進廚房、伸懶回伸到一半的時候--「媽,我要相親!」

  喝!誰啊?

  突如其來的聲響跟乍然出現的人影險些沒把葉淑珍給嚇死。在認出那個鬼影是自個兒的女兒後,葉淑珍捂著心口開罵:「要死了!你這丫頭,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這樣嚇你老媽?把我給嚇死了,你怎麼辦?「

  「媽,我要相親!」像是沒聽見責罵,方茜羿幽幽地重申道。

  她一夜不能成眠,想來想去,就只能想到這個爛方法來位自己忘了卓然,忘了那一份怦然心動的感覺。

  「娃娃,你沒事吧?」葉淑珍看出女兒的不對勁。

  「沒事,我怎麼會有事呢?」帶著份憔悴的蒼白小臉漾出一抹虛弱的笑。

  「你到底怎麼了?」從沒見女兒露出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葉淑珍有點緊張了。

  「沒有,我哪會怎麼了!」她又笑笑。「我只是想通了,我的個性那麼懶散又不知上進,而且又是女孩子,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來,與其留在家裡吃白食,那我還不如去相親找個對象算了,說不定運氣好一點,挑上一個上進的好青年,你跟爸靠著女婿還有揚名立萬的機會。」

  「你這個傻丫頭在講什麼傻話啊?」葉淑珍啼笑皆非。

  「我只是面對現實,開始實事求是而已。」

  「你啊你,我看你是沒睡飽;所以淨說些鬼話才是!」葉淑珍沒好氣地說著。「瞧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好像爸爸媽媽不要你、在嫌你一樣,我們是那樣的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搖頭,急忙解釋道:「我當然知道,你們兩個都很愛我,對我好到不能再好了。畢竟普通人家,有誰能忍受女兒這麼做散,竟這畢業了,也還能放意扯些似是而非的借口,就是為了賴在家裡當米蟲、吃白食?」

  「娃娃,你到底是怎麼了?是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嗎?」聽她說得這麼坦白,葉淑珍是真的擔心了;她瞭解自己的女兒,剛剛那一番話可絕不是她平日那個傻呆呆的女兒會說的。

  「沒有。」她說得斬釘截鐵,但瞼上的神情卻一點說服人也沒有。

  「娃娃?」葉淑珍如不任女兒到底是哪一根筋搭錯線。

  「媽,我沒事,真的!」她強調。

  「沒事?」葉淑珍不客氣地呼了一聲。「你當你媽我是個老糊塗啊,這種鬼話也說得出來!你是我生的,我還會不知道你嗎?」

  見她索性沉默不說話,葉淑珍只得自行猜測。「說,你是不是根卓然吵架了?」

  「吵架?這怎麼可能?」方茜羿落寞一笑。「卓然大哥他很忙的,哪有時間跟我這個小丫頭吵架?」

  在父母親面前,她對卓然的稱呼一向是卓然大哥,為的是不想讓父母親看出她對卓然的異樣情愫。

  她不知道的是,她那愛慕的樣子太過明顯,大家早知道這件事,只是不想讓她尷尬、感到不自在,所以大夥兒心照不宜,沒掛在嘴巴上說而已。

  不過眼看情況不對,葉淑珍可不能再當沒這回事了。

  「娃娃,你要知道,我們都很希望你能跟卓然在一起。」

  醒悟到話中的意思之後,方茜羿做做吃了一驚。

  「不要驚訝,媽媽也曾年輕過,知道喜歡一個人是很正逢的事,這種事你不用覺得有什麼好丟臉的,而且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些事情我以為你不用知道,但現在看來,可能得先用你說一聲,好讓你心裡有個底。」

  「什麼事情?」是開口問了,但其實是意興闌珊的。

  葉淑珍也看出她那一副沒勁兒的樣子,但仍是繼續說了。「記得上一回,就是卓然回國後第一次來我們家吃飯的事嗎?那一晚你爸爸不是要你先回房間去,你記不記得?」

  「嗯。」她隨口應了一聲。

  「其實他們是故意支開你的,因為公司裡發生了一些事,你爸爸考慮到這事如果多一個人知道,卓然的立場跟處境會讓他覺得更難堪,所以連你也支開,才跟他討論這件事,而卓然也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而回來的。」葉淑珍說。

  「那到底是什麼事?」聽到這裡,好奇心被引起,方茜羿總算主動問了。

  葉淑珍搖頭歎氣地說:「說來真的是很糟糕,是關於卓越建設裡的另一個股東虧空公款的事。」

  另一個股東?虧空公款?

  咦?這不是她查出的那件事嗎?

  沒發現她的發呆,葉淑珍途自說道:「這幾個禮拜,你到卓然家裡去『上班』,他不是搬了一大堆帳冊回去要你幫忙一條條核對嗎?」

  「我知道這件事啊,那個虧空公款的,就是他舅舅嘛!」

  她說,就差沒說出昨晚她就是為了這個而讓卓然嫌棄到趕出他家的。

  「你知道了?!」葉淑珍感到驚奇。「原來你真的有幫上忙啊?那一筆爛帳全整理出來了?你真的看得懂?」

  「媽!你什麼意思嘛?」方茜羿抗議。「過分!你怎麼可以這麼看不起人呢?我哪有那麼沒用啊?而且就算是小看我,你也不能小看你老公啊,我之前可是天天跟著老爸惡補,算是他的閉門弟子耶!」

  雖然只是核對帳目的簡單工作,但她為了怕臨時有需要要,不想在他面前出糗,所以每個晚上都向她那個領有會計師執照的老爸請益。惡補了這麼久,她自信一點皮毛跟基本的概念是難不倒她的。

  「這倒也是,你只是做而已,懶得想、懶得動、懶得用心,但倒也不笨。」葉淑珍很絕地附和了句。

  「媽!」方茜羿抗議。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們都很高興,而且很期待你能跟卓然成為一對,你們兩個打小感情就好,就共分開了這麼多年,我看得出他還是很關心,而且很照顧你。」

  「哪有?」她懷疑她老媽說的人跟她認識的是同一個,打從她去卓然那邊上班開始,哪一天沒有一大堆帳目等著她對?整天忙得都快連偷看他的時間都沒有了,如果這就叫關心、這就叫照顧,那她過去的二十三年可真是誤解了「關心」跟「照顧」這兩句話的意義了!

  「你別跟我說沒有,這種事我可看得清楚。如果他沒有一了點在意你,又怎麼會在我開玩笑地說要他幫忙替你安插個工作,而且最好是能多結識有為青年、可以乘機把你嫁掉的工作,然後說完沒多久後他就找你去幫他的忙?」葉淑珍分析。

  「過什麼跟什麼啊?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大叫,沒想到母親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向他提出了這麼低級的要求。「這樣人家會怎麼想我啊?卓大哥一定會以為我想嫁人想瘋了,才會由你出面要他幫忙安插個可以選夫的職位。」

  「你緊張什麼?這不過是玩笑話而已。」葉淑珍白了女兒一眼,受不了她的邏輯。「再說,如果不是你老媽我曾這麼說過,你以為他會找你去上班,然後每天用工作把你綁在他的眼前嗎?」

  方茜羿愣了一下。「把我綁在他的眼前?」

  「唉!女兒,媽媽知道你的懶是根深柢固,沒辦法改了,這點是我們縱容你所造成的,所以我沒話說,但你明明就不笨,請你不要把你的聰明放著不用,連動腦筋都懶好嗎?」

  葉淑珍很誠懇的請求,是那種讓方茜羿哭笑不得的誠懇法。

  「媽……」她苦著一張臉抱怨。「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跟我搞笑了。」

  「什麼搞笑,你真是……真是笨啊!」葉淑珍快要開始懷疑這女兒是不是當初抱錯的?「很多事,我們並不能只看表面,你以為卓然只會教你工作,那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想這件事底下的用意呢?」

  換個角度想。方茜羿一臉的呆滯,想著母親的話。

  「你啊你,如果真的喜歡卓然的話,就得多用一點心。

  因為以前的事,那孩子肯定留有心結在,不管他做了什麼,你得多用一份心來包容他,知道了嗎?「葉淑珍叮嚀她。

  「媽,你要不要說清楚一點啊?什麼『以前的事』?」她覺得抓到一部分的重點,但又什麼也搞不清楚。

  葉淑珍本想說清楚,但突然想到……

  「啊!什麼時候了?不行不行,我得幫你爸弄早餐,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等會兒再說。」驚覺到浪費了不少時間,葉淑珍推開女兒,急急忙忙地去翻冰箱,拿出早餐要用的材料。

  看著母親開始忙碌起來的背影,方茜羿傻眼,不敢相信老媽竟然為了一頓早餐就放棄了她?!這事攸關她的終生幸福耶!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雖然她到目前為止還沒得到什麼具體的、有利的情報,但在跟她老媽說過這一番話後,她的心情好過多了。

  不止如此,現在的她對於卓然、對於她的未來,又重新有了一份新希望了。

  「媽,別準備我的份;我好睏,先去睡一下子。」對著母親的背影、她交代著,在她心後一轉好之後,那一夜沒睡的疲累感全都跑出來了。

  懶得解釋為什麼一夜沒睡,也不想聽一頓嘮叨,方茜羿不等母親回應,就一溜煙地從廚房溜走;走走走,睡覺去了,等睡醒了就有內幕消息聽了。

  證據確鑿,沒有任何情面可講,卓然將他那個收受回扣、虧空公款的舅舅從卓越建設裡除名革職,動作俐落又確實,讓人不由得驚訝起他行事上的果斷決然,因為那與他優雅斯文的儒雅外貌一點兒也不符合。

  而在開革母舅之後,向來旅居國外不問事的他竟開始管理起公司的事來,不但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番人事上的整頓,也實行起不少他新擬定的經營計劃。

  如今,不同於之前那一份混口飯吃的心態。整個卓越建設的全體同仁都以一種充滿幹勁的心情,等著看這位新上任的太子爺會將他們帶領到什麼地步,他們可是很期待的。

  「方叔,這陣子真是謝謝你了。」剛結束一場會議,待其他同仁離去後,卓然朝一邊整理報表的方晉元說道。

  「怎麼這麼說!這也是我分內的工作,有什麼好謝的。」

  方晉元失笑,他雖然自己開了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但也是卓越建設的股東之一,尤其是卓越的帳目一向是交給他的事務所處理,所以他並不覺得自己多做了什麼。

  「不能這麼說,方叔是不管事的股東,自己也要主持事務所的事,如果不是信任的人難找,一時之間找不到人,實在不該這麼勞煩方叔的。」卓然就事論事,並不因為對方是自家的老鄰居就認為給予幫助是應該的。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麼話?要不是方叔所托非人,也不至於晚了兩年才發現帳目被動了手腳,這事我其實該負責的。」說到這事,雖然卓然早已表示不介意,但方晉元還是覺很慚愧。

  由於事務所的業務龐大,方晉元不可能事事躬親,所以關於卓越建設的帳目他是交給事務所裡的一個親信處理,可沒想到這個跟了他十幾年的親信竟背叛了他的信任,早在多年前就讓卓然的舅舅--曹景德給收買,暗中幫忙做了好幾年的假帳。

  若不是曹景德過於貪心,虧空的款子太過巨大,讓他對今年的營收感到懷疑而發現了不對勁,只怕卓越建設真要讓曹景德給掏空了。

  對此,方晉元一直覺得很過意不去,覺得都是他所用非人才會引起這些問題。

  「方叔,我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卓然從沒怪罪過他。

  「再說,這一次若非是你,也沒人會發現卓越正在被有計劃地掏空。」

  「可是我總覺得過意不去,帳是交給我管的,現在出了事,我難辭其咎。」更別提他還是公司的股東之一,更該負起監督不周的責任。

  「方叔,這事別再提了,畢竟發生這種事,誰也不願意的。」卓然安慰他。

  「你不明白的。」方晉元歎了一口氣。「想當初,你爸爸知道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的時候,你那時正在準備博士班的畢業論文,他一方面不想影響你的心情,一方面又因為不確定你未來的打算,所以他找我入股,希望我能在你回來接掌公司之前,代他為你看管好公司。」

  卓然側耳聆聽,心中有一份突兀的情緒,因為這些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只是我一輩子只會管錢,對於營運這方面的事實在沒天分,但你爸爸不在意,他堅持要我入股,就算只是領花紅的股東也好,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把卓越當成自己的公司,多花一份心在公司的帳目上,可我卻連這最基本的一點事都沒辦法做到,我真是……真是……」方晉元懊惱得說不出話來。

  「方叔,算了,你別再想這件事了。」甩去心中那份異樣的感覺,卓然拍拍鄰家長輩的肩。「事情發生就發生了,我們該做的事是處理它,並尋求解決之道,一逕地沉溺在錯誤中,對我們是沒有好處的。」

  「是啊,你說得有道理,瞧瞧我,真是老糊塗了,這簡單的道理都還得靠你提醒。」方晉元苦笑,對著眼前這個可以說是他看大的男人,心裡多少有幾分的感慨。「唉!娃娃要是有你一半的能幹懂事就好了。」

  卓然的動作稍稍一僵,如果有人能發現的話。

  「娃娃怎麼了?」他問,語氣煞是自然。

  「唉!別提了,有時候我真懷疑,我跟你才嫁怎麼會生出那麼懶散的丫頭?」提起寶貝女兒,方晉元失笑。

  「懶散?會嗎?」卓然隨口應和著,其實要是可以選擇,又因對方是長輩、他不好太唐突地拒絕的話,他實在不想聽到任何有關她的事。

  「那是你沒看見而已,而丫頭在你面前像轉了性似的。」

  方晉元以為他不信,畢竟女兒先前在他那裡「上班」時是反常的勤快。

  「哦?」

  「你也知道,娃娃自畢業後就一直賴在家中,什麼事也不做,雖然我們家並不差娃娃工作與否的那份薪水,甚至要我擔作方嬸養她一輩子都不成問題,但那丫頭也實在是懶散得不像話,之前你方嬸看不下去,還吼了她一頓呢!」方晉元洩女兒的底。

  卓然被動地聽著,並不想有任何反應的,但他卻不自覺地微笑起來,而且是好一陣子已沒露出過的真心笑容。

  「其實我是不急,也跟她說過找工作的事可以慢慢來,但有時也真看不下去她終日無所事事的樣子,所以提議要她到我事務所裡去上班,可沒想到那丫頭就是有借口、有理由,說什麼不想有特權啦:別人知道她是老闆的女兒會對她另眼相看,她不想要這樣啦……總之就是有她說的。」方晉元歎氣。

  因為他的提醒,卓然想起兩人小時候,她老是貪玩而吵著讓他抱著走路的事。「娃娃好像從小就是這樣。」卓然陷入回憶。「她小的時候也常常扯些古靈精怪的道理出來,就好像明明是她自己懶得走路,但她就會說想訓練我變得有力氣些,所以才會要我抱她。」

  「這倒是像娃娃她會做的事。」方晉元笑著,沒人發現他正不著痕跡地注意著卓然的反應。

  「還不光是這樣,除了懶得走路外,她死心眼又受黏人,別的小孩可以拿個玩具哄哄就算了的事,到了她就不行,有時我的手酸得要死了,她這吵著要去這裡那裡的,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卓然像是回憶上了癮,腦海中一再浮現嬌憨撒賴的她,以及那些逗趣的兒時情景。

  「其實娃娃她並沒有什麼變化。」方晉元突然說道,像是下結論一樣。

  「是啊,說起來,娃娃她從小到大就是那個樣子,其實並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臉上笑意不減,卓然同意道。

  「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很疼她的。」狀若無意般,方普元突然冒出這一問。

  笑容瞬間從卓然的臉上隱去,雖然只在片刻間,但很明顯的,這時他臉上的笑已不像剛剛那樣隨意自在了。

  「娃娃她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從小就是這樣了,不止是我,認識她的人都疼她,像趙伯,他也很疼她的。」卓然開口,多了一份謹慎。

  「是啊,大傢伙兒都疼她,但也不知這丫頭最近鬧什麼彆扭,問得很,整個人怪裡怪氣的,連笑都少了。」方晉元歎氣。

  卓然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剛剛那一番話讓他忍不住想起她小時鬧脾氣的倔模樣,因此--「娃娃她……她最近好嗎?」他還是開口問了,即使話一出口後,他就開始後悔了。

  「哪能好呢?原本還高高興興的,但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臉上的笑是一天少過一天,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方晉元說著,雖然是奉太座之命而說的,但他其實也真是有一點擔心。

  「是這樣的嗎?」卓然低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知道目的已達成,完成任務的方晉元佯裝著了下時間。

  「哎呀,瞧我真是老糊塗,我還約了人呢!」他完美地說著,完全遵照太座大人的交代:別逼得太緊,推一下之後得給一點時間讓他想想。

  卓然沒理由攔著他,幾句的客套話後,只得由著他離開。

  步出會議室後,方晉元忍不住回頭看了下,確認裡頭的卓然是一臉出神的凝思模樣後才真的走人。嗯,能說的、能做的他全做盡了,關於他的部分,可以說是任務圓滿達成。

  女兒,別說老爸沒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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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2: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怦怦!怦怦!怦怦!

  數著心跳聲,方茜羿努力想壓下心中的緊張,但她做不到,而且相反的,她的心跳越來越大聲了。

  在她身旁的肯得基嗚嗚低鳴著,一顆大大的腦袋轉來轉去的,像是在找什麼一樣,要不是它的小主人緊拉著它的皮帶,只怕它早四處探險去了。

  「別吵啦,肯得基,姐姐已經很緊張了,你就別再製造緊張了。」方茜羿拍拍它,制止它的蠢蠢欲動。

  可惜肯得基沒理她,仍不住地蠢動,而且是鎖定了目標,直對著辦公室裡附設的盥洗室低咆著,像是裡頭有什麼東西似的。

  直覺認定它是不適應新環境才會這樣,方茜羿只得抓住它,將它固定在腳邊,省得它越來越躁動不安,要是一個不注意弄壞這辦公室裡的什麼,她就糗大了。

  「笨蛋,那間是廁所啦!雖然它的木門看起來很漂亮,但就是一個廁所而已,你在興奮個什麼勁兒啊?大老闆的辦公室就是這樣,都會附設一間廁所的,你不要這樣大驚小怪。」拍拍它,她隨口安撫了兩句。

  因為她的話,肯得基收斂了一些,但還是虎視眈眈的。

  「放鬆,你放輕鬆一點啦!姐姐帶你來是要加強我的信心、壯膽用的,不是帶你來扯姐姐的後腿,你不要讓我更加緊張好不好?」它的反應讓她更加緊張,方茜羿忍不住地又念了它兩句。

  小主人的不悅終於讓肯得基不再躁動,原本四處張望的大頭顱很無辜地對上同樣毛躁不安的小主人,要不是它的長毛遮住了它的眼睛,一定能看見它那無辜的眼神。

  「真是的,我已經很緊張了,你不要因為一間廁所弄得我緊張兮兮好不好?」她嘀咕著,想想沒事就索性對著愛犬說話。「怎麼辦?好可怕喔,我越想越覺得可怕。」

  注意力被拉回主人身上,肯得基朝她的手上舔了兩下,其是給予一點安慰。

  「謝謝你的安慰,姐姐好過多了。」她拍拍它,開始自言自語。「唉,有時候我也真懷疑我的勇氣是哪裡來的,有哪個少女……你那什麼態度?」

  捧住肯得基低垂的腦袋,方茜羿抗議道:「雖然姐姐已經二十三歲了,但這是我的初戀,聽到沒?是第一次,第一次耶!這是心境上的問題,任何一個女人的初戀,不管她是幾歲,她都有資格說她自己是少女,所以姐姐可以大聲地說自己是少女,這樣你懂了嗎?」

  屈於她的惡勢力,肯得基只得低咆一聲,當做認同。

  「嗯,很好,那我剛說到哪裡了?」滿意它合作的態度,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想想,有哪個少女能像我這麼勇敢,為了能如願踏上戀愛之路而這麼拼的?」

  「汪!」肯得基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唉,這一切都是為了愛,為了愛啊!」她像演舞台劇一樣,用悲壯的語氣說著。「在聽了老媽說的那些往事後,你說,要我怎麼能不更加地愛他呢?」

  不再咆叫,肯得基嗚嗚了兩聲,像是懷疑她的話。

  「笨蛋,你怎麼可以懷疑姐姐的話?姐姐是真的越來越喜歡阿卓了,簡直就是滿腔熱血,只恨無處發洩啊!」她提高了聲調。

  肯得基還是嗚嗚了兩聲,明顯地感到質疑。

  「哎呀,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拖了這麼多天才行動,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我得好好想一想嘛!既然現在知道阿卓的內心曾受過創傷,我們當然得先想好對策啊;如果貿貿然就行動,那肯定會出師不利,像上次那樣被趕走的。」

  她分析。

  為了怕它不信,她繼續說道:「是真的,對阿卓這種情感受過創傷的人呢,要跟他談感情是絕對急不來的,不然一定會嚇跑地,所以姐姐才會特地停下來,這樣可以給阿卓一個緩衝的空間,而姐姐也可以思考一下,該怎麼樣做,才能夠不嚇到他地接近他,然後拉近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她停了下,又接著跟它分享她最新的戰略。「喏,經過這彼此不聞不問的幾天後,我現在就當從零開始,至於先前的事呢,我全當沒發生過,然後呢,我每天來送使當,用這種有點關心,又不會太關心的事來慢慢接近阿卓的內心。你說,姐姐是不是天才啊?」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算是附和她的得意洋洋。

  「你也覺得姐姐這個辦法不錯吧?不過我們做人絕對不能太自滿,這計劃還不能說是完美的,畢竟,阿卓還是可以拒絕我的啊,不光是便當,還包括我的人,因為如果他不像我喜歡他那樣的喜歡我,話說回來,他根本就討厭我這個人的話,那我怎麼辦?」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拒絕,她的臉垮了下來。

  「怎麼辦?要是阿卓他其實是討厭我,那我這樣積極又主動的,不就像花癡一樣了嗎?到時候一定很丟臉。」她哭喪著臉,但沒一會兒,她又整個地振作了起來。「不行!我不能這樣垂頭喪氣的,就像老媽說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爭取,我不試,怎麼知道結果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原因不明,但方茜羿當那是它的支持。

  「你也覺得我要積極一點的對不對?」她高興地捧著它的頭說道。「就像我以前跟你說的,人是步向死亡的存有,那既然生下來就是要死,我可不想到死的時候才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嘗試過。」

  很簡單的道理,但因為她先前的膽怯,她可是想了快一個禮拜才想通這個道理--不全然是剛剛說得那麼好聽,說是要給彼此冷寂、緩衝的時間,會隔了這麼久才又開始行動,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她退卻。

  「哎呀,我知道我沒用啦!」她自首。「竟然想了一個禮拜才想通這麼簡單的道理,但沒辦法啊!先前他趕我走的樣子真是亂絕情一把的,雖然後來老媽已經說過了,關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而我雖然在聽了之後,為他感到心疼跟不捨,但想到還要再主動,我總是覺得怕怕的嘛!」

  煞有其事地,她對著肯得基哈哈乾笑著,就像它真的聽得懂一樣,而緊接著,她乾笑的小臉一斂,又認真了起來。

  「不過現在不同了。」她說,對它分析她的心態。「我已經想通了,為了不在要死的時候後悔,我要大膽地放手一搏,主動給阿卓很多很多的愛,我相信他最後一定可以感覺到,而且說不定會大受感動,到時我愛他,他也愛我,這樣不是很美好的嗎?」

  肯得基安靜地聽她發表言論,看著傻笑中的她,覺得她真的離瘋狂不遠了。

  「決定了,就是這樣,我要給阿卓很多很多的愛,而在達到目的前,我要堅強、我要自立,我要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娃娃萬歲,萬萬歲!」她鼓勵自己,大聲地喊著口號。

  就在她忘情地揮舞雙拳的同一時間,大門突然打開,時間在這一瞬間流止--僵若化石的她對上卓然一到看到尼斯湖水怪的表情噢哦!這下糗大了。

  卓然沒想到一進門會碰上這樣的場面,他看著她,除了那一副像看到尼斯湖水怪一樣的表情外,沒人能解讀出他正在想的。

  至於前一種還高興地喊著口號的方茜羿,則是呆滯地對著他,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背到這個地步。

  「汪汪!」肯得基吠了兩聲,打破這一室的沉默,很愉快地迎接著門口處的卓然,跟它那一臉尷尬的小主人形成一種更可笑的對比。

  剛剛一瞬間停滯的時間又開始動了起來,方茜羿哈哈。

  哈哈地乾笑著,訥訥地收回剛剛揮舞的拳頭,在心中哭泣自己的壞運氣。

  嗚嗚,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是為了博得他的好感才來這一趟的,可是沒想到一個禮拜不見,她跟他的再次相見竟會是在這麼荒謬的場面中!她剛剛幹麼那麼激動?喊什麼鬼口號嘛!嗚嗚……

  「你怎麼會在這裡?」卓然皺著眉問,完全不似她的僵直與呆滯。

  其實卓然是訝異的,也有過一瞬間的閃神,但那是因為方才與她的父親方晉元才剛結束一段有關於她的對話,他正想著關於她的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辦公室裡看見她。不過在最初的驚訝後,他很快地就收回了所有訝異的情緒。

  「那個……我是來送便當的!」她勿匆地翻出身邊的布包,露出裡頭的可愛便當盒討好地說道,心中卻是叫苦連天:慘了,他皺眉耶,這是不是一個不好的開始啊?

  「便當?」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對啊,就是便當。」她硬撐住臉上的笑容,心裡頭哭泣得更厲害:嗚嗚,他的臉越皺越厲害耶,怎麼辦?

  「為什麼?」他不懂,在他上回那樣趕走她之後,她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什麼『為什麼』?」她覺得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卓然問道,臉色有些難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替你送個便當過來。」

  他的話讓她難受極了,但她壓抑下那份難受的感覺,勇敢地走到他的面前。

  「喏,給你!」她說,把帶來的愛心便當遞到他的面前。

  卓然只是看著她,並沒接過手來。

  「放心,不是我做的,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有,我沒有毒死你的打算。」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解釋道:「這個便當是我請我媽做的,我聽趙伯伯說最近你一直忙於工作,作息很不正常,所以請我媽做一點比較營養的東西送來給你吃。」

  藏在不安表情下的關心軟化了卓然最後一點點的堅持,在能反應過來前,他已經伸手接過她遞來的便當。

  他的接受給了她無比的信心跟希望,原本難看的笑容霎時陰霾盡掃,燦爛到讓人覺得刺眼。

  「那你慢慢吃,我不打擾你了。」就像是怕他反悔一樣,他快速地說著,然後拖著肯得基就往門邊走去。「對了,吃完你把使當盒帶回來,我明天再帶便當來給你吃,Bye-bye。」

  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她快樂地跟他道別,完全一掃適才那一時的沉重心情,而是帶著一種跨出一小步的愉悅感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卓然無法成言,就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直到大門閉上,他的視線轉移向手中有著可笑圖案的大便當。

  有種無力感,那是一種功虧一簣的感覺。

  誰能想像得到呢?他努力地讓自己忙碌到沒時間去想起她,就連剛剛聽她父親提及她,他一度也很成功地壓抑下來,讓自己不去想關於她的任何一件事,但偏偏……她出現了!就這樣沒預警地、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讓他全然措手不及,也成功地破壞了他所有的努力。而也是到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想念;他先前所做的等於白費,其實她的身影已無時無刻出現在他的心底,只是他不願意承認而已……

  不行!他怎能有這樣的情緒?

  心中警鈴大響,像是燙火山芋般,卓然直覺想要丟開手中的大便當,但她關心的小臉浮現眼前,一股他也弄不清的力量出現讓他丟不下手。於是乎,他陷入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矛盾中。

  「可惡!」他低咒一聲,語氣完全翻自好友律堂。

  「倒是難得看到你還出這個表情,還罵人呢!」帶笑的男聲突如其來地響起,中止卓然所有的迷思與不悅的情緒。

  誰?卓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回過神來,直到看清由盥洗室裡走出的男人後,他臉上的表情才又恢復成平日的溫文貴公子模樣,而適才那一度出現的陰狠表情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似的。

  「原來是你。」看著傳說中讓全球政商界大老敬若神明的J先生,也就是好友那勒斯。傑洛斯,卓然鬆懈下所有的警備。

  那勒斯。傑洛斯從附設的盥洗室裡走出,動作尊貴優雅得有如一頭驕傲的黑豹一般,彷彿走出來的地方不是一個用決生理需求的廁所,而是琉璃搭成的水晶宮殿。

  「怎麼有空來?我還以為你正忙著搞垮哪一國的經濟。」卓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傑洛斯什麼也沒聽見,但他仍若無其事地問著,像是剛剛所發生過的一切全不存在似的。

  「你不吃嗎?那個愛心便當聞起來似乎挺香的。」傑洛斯可沒打算放過他。

  「要是讓人知道,鼎鼎大名的J先生為了一個小女孩而躲進廁所,不知道各國的政商大老會怎麼想?」卓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二十三歲,不是小女孩了。」傑洛斯糾正道,透露出他什麼都聽見了的訊息,而且他一點也沒有換話題的意願。

  「傑洛斯。」卓然瞪著他。「你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討論這問題吧,」

  因為他反常的反應,傑洛斯難得地回出一抹笑。「本來不是,但現在看來……談談也無妨。」

  「我不想跟你談這種問題。」自然斷然拒絕,即使對象是傑洛斯,他也沒興趣分享他的內心世界。

  「卓,你該知道,我一直認為你比律更聰明。」傑洛斯突然提起律堂。

  「承蒙你看得起。」卓然不以為然,心裡頭跟傑洛斯一樣地明白,律堂他只有個弱點--只要不牽扯上他的喬若,律堂不論是聰明才智,抑或任何一方面,都是個不容小觀的對手。

  「是啊,律他夠狠、夠絕,也夠冷靜,只可惜這些一碰上他的喬若就全都不管用了。」傑洛斯說出卓然心裡所想的,但還另外追加了句。「不過這不是我要告訴你的。」

  卓然不想答腔,知道他會再接著說,果不其然!

  「我會認為你比律堂聰明,是因為你比他內斂,擅於將你的冷、你的絕偽裝起來,用這一副溫吞老好人的模樣來欺瞞世人。」傑洛斯明白地分析。「而且若要仔細比較,律堂他外冷內熱,就像一團包著冰的火焰;至於你,則是完全相反,對所有的人皆是有禮溫和的樣子,事實上是外熱內冷,你就像是燃著火焰的一塊冰。」

  「完美的分析。」卓然鼓掌,一臉的嘲弄。「還有沒有?要不要連你也一塊兒說說。」

  「我!」傑洛斯輕扯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實則是流瀉出一股教人不忍的哀傷。「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沒血沒淚,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一具。「

  「傑洛斯。」知道自己提及他的痛楚,卓然感到抱歉。

  「算了,不談我,現在是要談你的事。」傑洛斯揮了下手,帶回主題。

  「我不想談。」卓然別過頭,有些像鬧脾氣的孩子般。

  傑洛斯不理會他,繼續說道:「記得嗎?因為我,也因為有律做的壞典範,你為了不讓自己有弱點,也為了不想嘗我正在嘗的苦,你會揚言這一生將要拒情拒愛,我跟律因為沒有立場,是以從沒跟你說過什麼,但這並不表示你這樣做是對的。」

  「我不認為我哪裡做錯了。」

  「是嗎?」傑洛斯不加以反駁,但不以為然的語氣十分明顯。

  「你還真是關心我的感情生活。」卓然輕哼一聲,因為是在他的面前,所以也省了裝斯文儒雅的功夫,態度甚是不馴。

  「她很有趣,是個好女孩。」傑洛斯只這麼回答他。

  對此,卓然沉默,腦海中浮現的是她白淨水嫩的可愛模樣。

  「卓,你是個聰明人,一向就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這一回目標這麼樣地明顯;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沒有感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卓然裝死。

  「是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傑洛斯的眼中寫滿了明瞭。

  卓然略顯狼狽地別開臉,不願被看得這麼透徹。

  「卓,或者你會怪我多事,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樣錯過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人事。」傑洛斯一瞼凝重。「我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那顆心之明珠,這輩子只有痛苦能伴著我,但你不同,你有的是機會,只是看你願不願意去把握而且,千萬別學我,跟我嘗一樣的苦。」

  知道他所謂的苦,所以卓然聽進去了,但這並不表示眼前的他願意想,或是跟人談這件事。

  「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不願再談下去,卓然帶開話題。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聽過去了,傑洛斯才說道:「當然不是這一趟來,是來賣人情的。」

  「哦?」

  「跟律說一聲,他手上那件並購案為他帶來麻煩了,對方跟黑手黨搭上了線,近期內可能會行動,要他小心一點。」

  傑洛斯說著來源可靠的消息;他一向有辦法得到旁人所不知道的情報。

  「黑手黨?」卓然揚眉。

  「只是一些黨內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我已經讓人通知了意大利本部,相信很快會派人過來處理,屆時你多注意一些。」傑洛斯交代道。

  「不用讓他們派人來了,這餘興節目來得正好,我跟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好好活動一下筋骨了。」卓然揉著拳頭,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原本斯文俊逸的臉上顯示一抹鮮少示人的嗜血表情,看樣子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

  「算了吧,你跟律平過了逞兇鬥狠的年紀,尤其是律的最大弱點正在他的身邊,事情能簡化就簡化,還是讓他們黑手黨自己處理掉這件事。」傑洛斯看得透徹。

  「這倒是,有喬若在,為了避免牽連到她,事情不能鬧大。」卓然皺眉,一臉的掃興。

  「如果鬧大,會牽連到的人何止是她。」傑洛斯意有所抬地看著他手上的大便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卓然口是心非,但心裡頭再明白也不過,傑洛斯想說的是:事情若是鬧大,剛剛送便當來的可人兒也極有可能受到牽連。

  「知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心裡明白。」傑洛斯不以為意,再奉送上第二個情報。「還有,不止律那邊,你自己這邊也小心一些。」

  「哦?」

  「若不事先防範,我想,你這邊將會發生跟律一樣的事情。」

  卓然面容一整,心領神會。「謝了,我知道了。」

  「就如同律那邊的狀況,你這一邊……多注意點便當妹的安全。」傑洛斯提醒他。

  便當妹?

  卓然失笑,沒想到傑洛斯會替方茜羿取個這麼怪的外號。

  「拿去。」不等卓然反應,傑洛斯朝他丟出一物。

  卓然接住了,但看清手中的東西後還出一臉的無奈。

  「你該知道這裡不比美國,在台灣,擁有槍枝是絕對犯法的。」

  「那你也該知道,所謂的犯法,只有被抓到才算犯法。」

  傑洛斯反應奇佳地回了他一句,言下之急是:沒人知道就算了。

  「還有,雖然看起來像是槍,但那不是槍,只是剛研發出來的麻醉槍,喏……」傑洛斯又丟出一物。「包裝裡有六管的注射藥劑,你留著傍身,若有什麼意外可以拿來應急。」

  「謝了。

  「若真想講我,就好好把握住便當妹吧!她可是揚言要給你很多很多愛,這一片深情真是讓人感動呢!」傑洛斯故意又提起這事。

  愛?

  卓然無言,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能說什麼。

  傑洛斯的話帶來了效應、雖然表面上不提,日子仍是一樣地照常過下去,但卓然心中的天秤卻早失去了原有的平衡,逐漸傾向了他所不樂見的那一邊。

  他努力過了,這些日子對她的冷落是最好的證明,但成效一直不彰,心底的那座天秤一日又一日地傾向於她,讓他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

  好比此刻,十二點零五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時間的流逝上而無法集中在公文上頭--因為平常的這時候;五分鐘前她早該進到辦公室來,然後朝他獻寶似地送上她特地為他帶來的愛心便當。

  他不自覺地注意著時間,然後一邊厭惡著這樣的行為。

  他很不想這樣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雖然他已經極力地避免跟她談話,或有所接觸,但僅僅每日收下她的便當這個舉動,即使是以不說話的形式進行,但這固定的模式就已足夠讓他開始惦記、在意起她。

  他並不喜歡這種不受意識支配便自行衍生的感覺,但即使他嘲笑著自己,還是控制不了。

  十二點零七分。奇怪,還是不見人影?

  怎麼回事,難道說她終於放棄、不來了嗎?

  就在卓然進行各種猜想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不過進來的並不是他所想見到的人,是他的秘書,而她的身邊跟著方家的愛犬--肯得基。

  「怎麼回事?」看秘書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卓然主動問。

  「不清楚,剛剛這隻大狗跑了進來,繞來繞去的,我等了一下,但沒等到平常帶它來的方小姐,所以做主先帶它進來。」秘書解釋著。她每天中午看著方茜羿出入已成習慣,連帶著對肯得基這頭漂亮的大狗也不陌生。

  在秘書說話的同時,肯得基繞著卓然團團轉,有種不尋常的急切。

  「你說方小姐沒來?」卓然確認。

  「我等了一下,都沒看到人。」秘書肯定。

  卓然蹲了下來,抓住一直毛躁不安的肯得基。「娃娃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算是回答他。

  「帶我去找她。」卓然權威十足地下令。

  「汪汪!」肯得基領命,拔足領前而去。

  卓然跟在它的後頭,萬分焦慮地揣測著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目前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娃娃出事了!

  方茜羿視而不見地瞪視著前方,不敢相信她的人生會悲劇到這個地步。

  她,方茜羿,是沒加入什麼日行一善的童子軍,人也確實是懶散了點,但好歹她也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國民;一不偷、二不搶,最最重要的是,她過馬路是走斑馬線,而且是等綠燈亮了才行走。

  像她這樣的好公民,到哪裡找?

  結果她出車禍了,就在綠燈亮起後,她這樣走在路中間都會讓車給撞了,試問,這世界還有什麼無理可言嗎?

  其實是沒什麼重大的傷害,因為那輛摩托車在撞上她前急急地煞了車,而她,只是因為驚嚇而重重地向後跌了一大跤,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外傷。但她的自尊受傷了,屁股上傳來的疼痛重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不止是疼痛的部位讓人難堪,再加上她的愛犬肯得基竟然在她跌倒後丟下她,一溜煙地跑了個不見狗影后,她的自尊心更是遭受到空前的重大打擊。

  讓好心的路人扶到路邊休息後,對著路中間,那本來讓她好好放在便當盒裡的飯菜,如今它們正讓一部部的車子給輾得不成菜形,尤其是那根她親自嘗試、認為是完美之作的鹵雞腿,它現在已經變成一塊扁平爛糊糊的東西了,哪還看得出幾分鐘之前,它是一根色香味十足的鹵雞腿呢?

  濃濃的挫折感淹沒了她,不光是為了跌倒;不光是為了屁股上的疼痛;也不光是為了她的心血變成白費,一個好好的便當現在只剩下便當盒……在她能反應過來之前,豆大的淚珠兒已經從她圓滾滾的眼睛裡流了出來,她賭氣地用手背狠狠地把它抹去,但新的眼淚隨即滑落,她越是擦它,它流得越快。

  她不懂,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做,他都是冷漠以待呢?

  每天每天的,她這麼認真又大老遠地送便當過來給他,結果他什麼話也沒對她說,連個謝字也沒,總是默默地接過她的便當,然後留她一個人尷尬地自言自語,最後自討沒趣地自動離開。

  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是這麼樣、這麼樣地努力要博取他的好感,只是因為想不到還能做什麼,所以目前就只能送送便當而已,但他也不能這樣漠視她的努力啊!

  連個說話的機會也不給她,這樣她即使有滿滿的愛想要傾注於他,又能有什麼搞頭?每天光是失望就夠了,哪想得出更進一步的、能拉近彼此距離的好辦法啊?

  可惡!她忿忿地、再一次地抹去臉上的眼淚,強烈地有一種悲從中來的感覺。

  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就算他童年受了什麼創傷,那又不是她造成的,更何況,她也沒想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啊,她只不過是想給他很多很多她的愛而已,這樣都不行嗎,再說,她從沒想過要勉強他愛她,或是一定要他接受她的愛,但至少他也別這樣,既不正面肯定,也不表示任何反對之意,就是一逕地用冷臉來回應她的熱絡,讓她一直處於不確定的狀態中;想要死心嘛又捨不得,不死心的話嘛,又厭倦了這種單方面的付出。

  可惡,可惡!像是咒罵上了癮,她在心裡一再地低咒著。

  不然他也給她個痛快,直接說出他想怎麼樣嘛,幹麼這樣不上不下地懸著她的、心呢?

  也不想想,她是女孩子耶,這樣的主動還不夠嗎?那他到底還要她怎麼樣嘛,竟然這樣玩弄她那宛如少女一樣純真的芳心,尤其是看他對其他人都是一貫的斯文儒雅,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擺出受理不理的冷淡模樣……越想越覺得難過,方茜羿的眼淚也就越掉越凶。

  尤其是她心裡明白,這事並不能怪任何人,全都得怪她自己,誰要地誰不喜歡,就偏偏在第一眼見到他時,便許上了一顆芳心……

  「娃娃!」

  遠處傳來第一次的呼喚時,她因為哭得專心,所以沒聽見。

  「娃娃?」瞧見路邊哭得稀瀝嘩啦的她,卓然的心揪得死緊,跟著肯得基快速地跑向她。

  這一回,她聽見了,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所以沒多費神理會,還是繼續用力地哭著。

  首先靠近她的是肯得基,它大大的頭顱貼近她、蹭蹭她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緊接著靠近她的是卓然,他蹲在她的身邊,快速地審視她的情況。

  「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嗎?」是看見了她的完好無缺,但她的眼淚讓他放心不下,所以他直接問她,擔心是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傷。

  他的碰觸讓她相信了不是幻覺,她快速地擦去眼淚,想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怎麼了?」他看著她,漆黑如夏夜的瞳眸中不掩他的關懷。

  沒有了愛理不理的樣子,那是她想見到的他,也就是初相遇時,會逗著她、跟她說話、用著男人看女人的態度來對她的他……

  看著這樣的他,小嘴兒一扁、臉兒一皺,哇一聲地--她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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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卓然險些讓她嚇去了半條命。

  「別哭,你別哭,是哪裡疼嗎?」他再一次地檢視她,但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樣,他並沒有看見任何的外傷。

  她由得他擔心,等抽抽噎噎地哭得差不多了,這才覺得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胡亂地擦去眼淚。

  「娃娃,別哭了,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對她的擔心掩蓋過一切,卓然也不管是不是該遠離她的戒律了,他順從自己的意志,好溫柔、好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

  看著他的溫柔,她的心幾乎要像麥芽糖一樣地融化掉。

  經過了這麼久、這麼久,他終於願意再用這溫柔的樣子來看她了嗎?

  「阿卓……」她哽咽地喚著他,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境,只要她一員來,他又會變成那個態度冷淡、對她不理不睬的人了。

  「我在這裡,沒事的。」他哄她,心裡頭再清楚也不過,經過這一回之後,也該是他面對的時候了。

  曾經一度,他以為自己能做到--推開她的關心,遠離她帶來的影響力,然後繼續他不沾情惹愛的人生--但在剛剛錯以為她受傷之時,他知道,他錯了,完完全全又徹徹底底地錯了。

  當命運使他與她重逢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他再也做不到他想要的拒情又拒愛的人生。因為她,一切全是因為她,而他只是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面對,直到剛剛。

  他真的以為他的心會因此而跟著死去,如果她真的有什麼萬一的話。而到了這個地步,他哪還能夠再繼續欺騙自己,對自己的心意視若無睹,並假裝他的心跟以前一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阿卓,我現在是不是在作夢?」不知道他內心裡的重大改變,她可憐兮兮地問著。「還是說,我其實已經讓車子給撞死了,現在的你只是我的幻覺?」

  會有此一問,全基於這陣子霉運高照的壞運氣,教她不由得做如此猜想--也不用什麼技巧,只要直接把事情往最壞的一方面去想就是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卓然直覺地感到不悅,因為她提及到死不死的事。

  「我才沒有說假話,我是很認真的,我想我現在一定像電影演的那樣,其實已經被剛剛的那輛摩托車給撞死了,然後靈魂出竅,只是我自己不自覺,還傻傻地以為現在的幻境是其實的那一種情況。」她越想越有可能。

  他挑重點的部分聽,自動略過奇怪的那一部分。

  「你讓車子撞到了?傷在哪裡?」他懷疑她撞傷的部分是在腦子裡,因為她奇怪的話,也因為他找不到其他的外傷。

  「你這樣問,我很難回答你,因為真實的我已經被撞死了,傷成什麼樣,或是傷到什麼地步我也不曉得,但在我靈魂所處的幻境中,也就是以現在我靈魂的感覺來說的話。」

  「夠了!」無法再忍受她奇奇怪怪的話,卓然失去紳士風度地打斷她的話,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

  白淨的小臉委屈地皺了起來,小嘴一扁,看樣子她又想哭了。

  「為什麼你連在我的幻境中都對我那麼壞?」她好難過,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壞事,才會讓上天這樣懲罰她,就連在幻境中都得面對不友善的他。

  「娃娃,我只說一遍,是真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什麼見鬼的、該死的幻境。」說到後來,卓然幾乎是咬牙切齒了,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耐性會差成這樣,而這全拜她所賜。

  「是真的?」她一臉的不信。

  「就我所知,我這沒死,依舊是存活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而你也是,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傷到哪裡,我想我會很感激你的。」卓然是真的開始覺得頭痛了。

  「沒有死,原來我沒有死。」她喃喃自語,有點回不了神的樣子,因為突然想到,如果她真的沒死,那她剛剛說的那一番話,不就……不就像神經病一樣嗎?

  「汪!」像是要證實地真的沒死,被忽略在一邊的肯得基叫了一聲。

  「肯得基,是你,原來你沒丟下姐姐一個人。「她抱住柔軟蓬鬆的肯得基,白淨淨的小臉貼在那松柔柔的毛裡,有點逃避現實的意思,是以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娃娃?」卓然看著她失去生氣的模樣,不止頭痛,這會兒連心都跟著糾結了起來。

  「我沒事,真的。」像是回過神一樣,她故做堅強地笑笑,但看在他的眼中,只覺得她可憐兮兮的,惹人憐愛。

  「娃娃、『她這樣說,他不擔心才怪!

  「謝謝你趕過來,我沒事,剛剛只是被車子嚇了一跳、跌了一跤,沒有真讓車子給撞到。」她條理分明,一副冷靜模樣地說著,可事實上,只要想到她剛剛對著地說的那一堆沒頭沒腦的傻話,她真恨不得找個地洞跳下去算了,現在的她只是努力地想扳回一點形象試圖讓他忘記她剛剛那愚蠢的模樣。

  「你確定?」他擔憂地看著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將他的擔憂看成憐憫,她好想哭,為了自己的愚蠢。

  「對不起…」她難過地道歉,真心不想讓他看見她愚笨的模樣,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他所看見的,都是她最好的一面。

  「怎麼了?怎麼突然道歉呢?」他讓她反覆的樣子弄得心亂極了。

  「我不是故意……故意被車子嚇一跳,你的便當……沒有了……」她哽咽,眼淚又開始往下掉落。

  「沒關係,那沒關係的。」他輕聲哄著,對他而言,一個小小便當,哪有她的安危來得重要呢?

  「可是我好用心地做,今天的雞腿是我親手鹵的。」她已經難過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無妨,下次再做一次就好了。」他安慰她,當她被嚇壞了。

  「可是我那麼丟臉,剛剛對你說了那麼多奇怪的話,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她難過地說出最主要的原因。

  他一怔,總算明白她現下的難過是為了哪樁。

  將他的怔然當然默認,她心裡更加難過,想為自己攤解,卻忍不住便咽。「我不想要這樣的,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好想在你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但我就像個大笨蛋一樣地搞砸一切--」

  後頭再也沒有了聲音,因為他用力地抱住了她,緊緊地、幾乎要讓她不能呼吸地用力拖緊了她,久久不放,讓地忍不住再度地懷疑起……

  這又是幻覺了嗎?

  基於就近照顧的考量,放棄送她回家的念頭,卓然將她抱回了公司--那裡離她差點出車禍的地點只隔一條馬路。

  直到讓他放到沙發上,方茜羿才忍不住偷偷地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確定這一切並不是出於她的夢境。

  「來,喝點水壓壓驚。」卓然為她取來一杯熱茶,親自送到她面前,看著她喝下去。

  她聽話地照做,但卻沒辦法忍住在喝完水後便呆呆地看著他。

  好吧,如果不是她作夢,如果這一切不是幻境的話,那……他是怎麼了?還是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要不然他怎麼會突然變了一個樣,又像以前那樣,也就是她認識他的最初之時那般,會對著她說話,也會對著她溫柔地笑了?

  還有還有,他剛剛抱著她耶!就像電影中那種攔腰抱起的抱法,一路從剛剛的路口把她抱回辦公室,這種浪漫的事,她連想都不敢想,結果他就是這麼做了;他抱著她,一路抱著她回來耶!

  「娃娃?你還沒回過神嗎?」他擔憂地看著出神的她。

  「沒,沒有。」狼狽地斂回心神,她乖乖地坐若,眼觀鼻。

  鼻觀心地正經坐好。

  「你別這樣,放輕鬆一些。」他揉了揉她的發,語氣中有明顯的憐惜與不捨--既然無法違抗命運,那他決定從善如流地接受它;該是注定的,他與她,這輩子就該注定牽扯在一塊,那她又何必要違抗這命運的安排呢?

  因為他的話,那一對圓滾滾的大眼睛一下子瞄瞄左邊、一下子又瞄瞄右邊。嚴重懷疑起自己所聽到的。若不是為了不在她面前再做出任何愚蠢的舉動,她真想挖挖耳朵,好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還好嗎?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得談一談。」他說,而且覺得他早該這麼做了。正如傑洛斯所言,他一向就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不該延遲到現在的。

  她默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要談什麼,但基本上,只要他想跟她說話,她高興都來不及了,還管他想說什麼?

  「你最近所做的努力,我其實看到了,也很清楚你所做的一切,讓你費了這麼一番心力,你真是辛苦了。」他直接切入主題。他突然說得這麼直接,她反倒沒辦法反應,開始覺得有點不自在了。

  「你……你真的都知道?」她忐忑不安地問,做跟說是一回事,她雖然是真的在倒追他,但他知道就知道,如果他白話地將這件事說了出來,那她會很不好意思的。

  「娃娃,我知道你對我有好感,也很努力地想討好我。」

  她最不願意的事情發生了,他很白話地把她的所作所為全說了出來。

  這一刻,方茜羿其是覺得自己會因尷尬而死。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變成一隻狗虱子,這樣她就可以躲進肯得基那毛絨絨的身體裡,讓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娃娃,你看著我。」卓然扳住她的小臉,不讓她的視線到處亂瞟,這才很認真地接著說道:「我要告訴你的是,其實你大可以不用這麼做。」

  她愣了一下,圓滾滾的大眼睛裡寫滿了不解。他鬆開她,退開了一步,坐到隔她一步的皮椅上,視線從頭到尾沒離開過她。

  「為什麼?」受不了這種面對面的沉默,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因為我不打算愛任何人。」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我曾告訴自己,這一生將不沾情惹愛,因為我不需要那些,不需要任何會讓我軟弱,甚至是受到傷害的情感。」原來不是要說這些的,但卓然忽地想到,這一時之間突然跟她坦白,說他只是逞強,其實早受了她的吸引……這樣一說,不知道會不會嚇到她?

  有了這個小小的疑慮,所以他臨時轉了個方向,先略過他的最新心情--那些關於他後來才頓悟的情感--而改以從他最初的心情開姐說起。不過,其實會決定從頭說起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在他不再抗拒命運、認定了她之後,他直覺地認為,該跟她分享他的一些心路歷程跟想法,好讓她瞭解最完整的地。

  只可惜,卓然想得仔細,卻沒考虛到,乍聽他這麼說,她哪能體會他的用心?

  「你……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沒想到會聽到這些,方茜羿直覺就是呆了一下,之後才困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所學習到、所看到的,無法不讓我這樣想。」他說得輕鬆自然,就像是這道理再正常也不過似的。

  「這……這不對,不是這樣的。」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嗎?在我看來,我一直以為我做得很好。」他是真的這樣以為,直到她的出現,直到她破壞了一切。

  「不對、不對!」她情急地想說些什麼。「事情不是這樣,你弄錯了。」

  「哦?」他覺得她急切的樣子很是有趣。

  「呃……我的口才不好,可能沒辦法說出什麼大道理,但你知道的,你不能因為你經歷過的那些不好的事而全盤否定了一切。要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有感情,不止是付出用的,也需要別人的感情;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人生而在世,是不能沒有感情、沒有愛的,因為那些是每個人最基本的需求。」也不知道哪來的神奇力量,她一緊張,竟然叭啦叭啦地說了一長串。

  「我經歷過的不好的事?」他挑到了一句重點。

  「嗯,我其實都知道了。」她點頭,道出她從母親那兒聽來的話。「雖然說……雖然說你的爸爸對你有點過分,那麼小就把你送出國,但那其實不關你的事,問題是出在你爸爸身上,只要有一點理智的人都知道,你媽媽的死並不能撒在你的頭上,那並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那是上天的作弄,因為你又不是自己想要生病的。」

  她-古腦兒地說著,只停下來喘了口氣後,又繼續說道:「而且再換個角度想,你那時也才十二歲,什麼事都做不了主,又病得快死掉了,是你媽媽基於一個母親的立場,捨不得你生病受苦、捨不得你那麼早離開她,所以在做了檢驗,確認她的肝臟可用之後,自己做主要由她來做肝臟移植手術,這些事你並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他不搭腔,沉默地聽著她發表她的見解,因為想知道她對這些事的看法。

  也不用他接話或催促,她不斷地說道:「而不光是那樣而且手術後本來都沒問題的,但誰又能知道,你媽媽會引起併發症,甚至會因為搶救不及而去世,這些事則說是你,換了任何人都沒辦法控制,真的只能說是上天的作弄,因為誰也不保意這樣的事發生,若硬要把罪歸到你的頭上,那真的是太過分,也太不講理了。」

  說完之後,她氣呼呼的,為他受到的待遇而憤怒。

  他看著她的反應,但仍是沒有說話,即使心中有幾分感動,可因為習慣,俊雅的臉上也沒有其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正在想什麼。

  「阿卓,你聽我說。」她上前一步,蹲跪於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你千萬千萬別因為那些過去的陳年舊事而有了偏差的想法。就好比你舅舅虧空公款的事,他雖然背叛了你的信任,但有問題的人是他,是他沒讀書,不知道忠孝仁愛信義和平,更不知道禮義廉恥是怎麼寫的,所以他才會做出背叛你的事;可你不能因為這些做錯事的人而全盤否定了人本來就該有的感情!」

  說完,方茜羿定定地看著他,圓滾滾的大眼睛中充滿了鼓舞的光彩,就想加強她活中的公信力。說真的,她幾乎想為自己說出的這一番話而鼓掌叫好了,她真是天才,這番話說得真是好啊,不是嗎?

  卓然知道她在等他的話,即使是一句話,或是一點什麼反應都好,而他確實開始做出了回應。

  他笑了,原本沒有表情的儒雅俊顏慢慢、慢慢地綻出一點點笑意,然後笑容一點一點地擴大,緊接著加入了聲音,從他胸腔處開始發出,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大聲,他大笑了起來。

  「阿卓……」她傻住,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你真的以為……真的以為我會是那種愛往事,或是一點小挫折所擊倒的人嗎?」他說著,差點笑到喘不過氣,覺得她真的是天真得好可愛。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有多少的錯誤存在嗎?」他抹去眼角的眼淚,那是笑出來的。見她不語,他逕自說了下去。「首先,我知道我的父親是愛我的,即使我的母親因為我、因為那一場肝臟移植手術而死,他還是愛我,直到他死去的時候仍是如此,這些,我都知道。」

  她眨著她的大眼睛,錯愕於他現在所說的話。

  「不僅如此,我更明白他為什麼要送走我,把我送得遠遠的,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就讀,那是因為他愛我,但是他卻沒有辦法面對我的關係。」因為認定了她,所以他一點顧忌也沒地跟她分享這些他從不向人傾訴的事。

  「為什麼?」她不明白。

  「就因為我的瞼。」他好心地為她解答。「我長得像母親,尤其是在我小的時候。」

  他的話讓她開始想像他兒時的模樣。確實,以他現今斯文儒雅的俊逸模樣,是可以想見他兒時的秀氣。

  「就因為你長得像你媽媽,所以你爸爸要送走你?」她努力消化這樣的訊息。

  「其實這一個部分倒也還好。『她輕笑著,冷冷的表情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即使因為對我母親的愛,導致我的父親一度無法接受她為了我而死去的事,但我是他的兒子,就算長得極像我的母親,讓他』睹物思人『,無法擺脫失去愛妻的悲痛,也幾乎有一陣子沒辦法面對我,但就因為我是他的兒子。所以他最終還是接受了事實。「

  「可是你剛剛說他無法面對你,所以送走你。」她快被搞糊塗了。

  「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因為見了我,或多或少總是提醒著他,讓他一再想起失去愛妻的事,但真正的原因不光只是這樣,問題是我外公那邊。」他又自爆出一個她所不知道的內幕消息。

  「你外公?」她一怔,這是她沒聽到過的部分,不過豈止是這部分,就連剛剛他所說的,也都跟她從母親那邊聽來的不一樣。

  「我外公他向來就疼愛我的母親,他不像我的父親,他很不諒解為了我而讓他女兒死去的這件事,而我的父親為了保護我,避免我在碰面的場合時,受到他們的奚落或是傷害,導致我幼小的心靈變得扭曲、行為偏差,所以他決定把我送走。」他公佈真正的原因。

  「就這樣?」她問,也不算問,事實上她是隨口說的,其實正在努力消化所聽來的事。

  就像用她作對一樣,他又接著說道:「不止這樣,你還誤會了一件事。」

  「還有?」她一愣,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接收更多的訊息。

  「除了我父親的意願外……」他一頓,停了一下後,又說出一個驚人內幕。「當年我是自願被送走的。」

  自……自願,?

  「你是自願你?」不會吧?這跟她聽到的版本真的是差太多了。

  「那時候年少無知,對於母親的死感到自責,為了不讓父親更痛苦,所以我自願要走。」他不以為意地說著,像是沒看見她傻呼呼的呆樣。

  「那你舅舅虧空公款的那件事呢。」既然都要問了,那就一次把問題都問完算了。

  「自從我被送出國讀書後,我從沒有正面跟他碰面,甚至是交談過,而在這麼多年後,你以為我對這個人會有什麼感情存在?」他看著她,如她所願進一步的說了。

  她無言,想起了上回他曾說過的話。

  他同樣也想到了這件事,而且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不厭其煩地再重申一次「就像我上次說的,『舅舅』這兩個字之於我,只不過是一個名詞,並不代表任何意義,就像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般,只不過這個陌生人剛好被我爸信賴而重要、是公司的一名員工。如今他做出虧空公款的事,但那也只是一件員工虧空公款事件,他所背叛的是公司、是我爸爸對他的信賴,我身為一個公司的管理者,最多出現的也僅止於管理者該有的情緒,還是說書覺得我還能有什麼樣的感覺?」

  「真的就只有這樣?」她無法想像,她跟她的舅舅會老死不相往來的情景。

  海外人有每個人不同的際通,或者你情況不是這樣,有了疼你、寵你的舅舅,但我並不是你,我的人生也不是你的,你不能以你的立場來衡量我的,事實上是,我的舅舅跟我有十八年以上沒見過面,別說關心,因為我外公的關係,他可能同樣是很著我的,對著一個十幾年沒見,而且還可能很著我的人,這樣,你能期望我跟他之間的關係是親近的嗎,「他好心地為她分析。

  她沉默,嘟著嘴想著他的話,而結果是她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那好吧,就算是我誤會了那些,但如果你真的都想得那麼透徹,對所有的事都能夠理解,那為什麼還要拒情拒愛?這不是很不合理嗎?」她想不通。

  「娃娃,我剛剛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歎息。

  「哪有?你剛剛哪有說什麼?你只有解釋你被送出國的事,還有你外公那邊的事而已。」她抗議,因為他露出一副她沒仔細聽的懷疑表情。

  天知道,因為是他的事,又是他自己親口說的,她聽得有多仔細啊!

  「看著我父親因為對我母親的愛,一生愁促痛苦,直到他死去;再看著我外公因為對我母親的愛,甚至遷怒一個司以說是無辜的孩子,你覺得有他們做例子,我會笨得再去沾情惹愛嗎?」卓然冷笑。

  他沒說出口的是,尤其加上他看著好友傑洛斯為愛受盡痛苦的折磨,律堂為了對喬若的愛而從一個聰明人變成傻瓜,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沾情惹愛的念頭不更加堅定才怪。

  覆蓋在他手上的小手加重了國道,不知是因為難過於他的遭遇,還是激動於認同他的說法,但是答案很快地就出來了--「我聽你在放屁!」她罵,一點也不顧忌什鬼克形象了。

  卓然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因為這一聲再粗魯也不過的斥喝。

  「你以為你想得透徹,什麼都比別人明白嗎?借口!都是些藉口!那些其實都只是你安慰自己的襲口而已。」她老實不客氣地做下評論。

  「哦?怎麼說?」他揚眉,像是覺得有趣。「不知關於這點,你有什麼高見呢?」

  他是真的覺得有趣,其實他一開始說這些只是想讓她對他有多一些的瞭解,真正想說的事還沒說,但現在她氣憤的樣子讓他決定先聽聽她怎麼說,至於他原先想說的那些話,反正都抱到現在了,再等一下也無妨。

  「高見還不至於,我想說的只是很淺顯的事,你你剛剛說的那一些,其實你只是用種種借口來說服你自己,然后冠冕堂皇地說是因為看得透徹,所以決定這一生既不要情也不要受,但事實上才不是這樣。」說得太急,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用力地吸了口氣後,她又繼續說道:「雖然你嘴巴上講得很好聽,一到很有道理的樣子,但其實你的心裡還是當年的那個d小男孩,徐其實渴望父親的愛猻公的愛、親人的愛,但是他們沒有給你,所以你自己把這一切合理化了,認為自己不需要任何的感情,也排斥所有的感情。」

  「原來是這樣,真是有趣的見解阿!『津然附和,但看得出其實是很不以為爆--兩人的話題限他原先所預定的其實已經有所偏差了,而且是編得很遠,但沒人注意到,不止是本來就不知他計劃的她,也包括了卓然他自己。

  「是真的,阿卓,你不要這樣。」她緊握住他的手,好加強她的說服力。「你不要用拒請拒愛來抑止你對愛的渴求,渴望有人來愛並不是什麼壞事,也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因為每個人都需要愛。」

  「我懶得跟你說這些;你簡直就是錯得離了譜。」卓然冷笑,根本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有沒有離譜,只要你肯冷寂下來,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就知道了。」她堅持她的分析才是對的。

  卓然心底一陣煩躁,想瞪她,但又突然發現:他們怎麼會說到這裡來了?

  「阿單,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現在問題的重點是你自己青不青接受現實,接受你其實跟我們所有的人一樣,是個需要愛的幾人。」她繼續勸進著,要他接受現實。

  「好吧,那你說,這世上有誰能給我愛呢?」心念一轉,卓然放棄跟她爭論出個真理來,順著她的話問,料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怎麼會沒有?你有我啊,我有很多很多的愛可以給你。」她急切地說著,好高興他願意接受她的建言,但突然又發現不對勁。

  「你?」卓然成功地套出他想要聽的話,很是故意地拿來問她。「你是說…。。你愛我?」

  「呢……不是那樣的啦!」她口吃,恨死了自己的愚蠢,竟然對著他,把心底的話全說出來了。

  「原來你剛說了那麼多全是說著好玩的,你不愛我,沒人愛我,那你剛剛又何必說那麼多呢?」卓然指控似地說道,使雅的臉上配合地堆滿了落寞。

  「不是那樣,你又設會了,我……我當然愛你,而且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的愛要給你,但不光是我,還有別人啊!」這回她學聰明了,會列舉其他人來做伴。「像趙伯伯啊、我老爸老媽他們啊,他們也都跟我一樣,是很關心很關心你的,還有肯得基,肯得基它也很喜歡你的。」

  「汪!」名字被提起,肯得基配合地叫了一聲,就像是在附和她的話一樣。

  「瞧,肯得基它也很贊同我的話呢!」方茜羿得意地朝愛犬擠眉型眼。肯得基,叫得好,回去賞你一塊牛排吃!

  「是這樣嗎?」他顯得遲疑,內心裡很是佩服自己完美的演技。

  「真的,你要學者放開心胸,學著讓人愛你、關心你,相同的,你也可以學著怎麼愛人、關心人。」她對自己的推理跟建言滿意極了。

  「是嗎!要學著愛人眼關心人嗎?那我可得找個人來好好的練習一下。」配合著她的話,他沉思,很認真地想著練習人選。

  「萬事起頭難,一開始可能很不容易,所以你得找一個有點熟,又不會太熟的女生。」她連忙出主意。白淨淨的小臉上滿是光彩,就差沒寫上「就是我,就是我」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女的?你指的是愛情嗎『!我一定得從愛情開始?其他的感情,像親情、友情這一類的不行嗎?」

  他故意問。

  「其實也是可以。」險些接不下去,但她很快地想出應對的話來。「但你也知道的,你已經這麼久習慣不要情、不要愛了,那現在想改善的話就得先下重藥,而友情眼親情的情感沒辦法激起像愛情那樣的火花,我覺得你先談個戀愛,用愛情的激情來刺激你其他的情感,這樣會比較好。」

  看她說得煞是認真,他險些笑了出來。

  「是這樣的嗎?戀愛……要上哪兒找人選呢?」他故作沉思貌。

  「怎麼會不好找?就像我剛剛說的,找個有點熟又不太熟的女生,如果你對她的印象還不錯,那就可以談戀愛了。」

  她又開始興致勃勃。

  「但我認識的女人都是工作上的合作關係,我不想在試驗後因為合不來而破壞了原先的合作關係,那這要上哪兒去找人來談戀愛才比較好呢?他暗暗注意著她的反應,看她能忍到幾時。

  「喻可以找我啊!「知道這樣實在很不好意思,但她也真的是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跟他毛遂自薦了起來。

  「你?」他合宜地霸出驚訝的樣子。

  「對啊,就是我啊,我覺得再也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賭,第一,我知道你的所有狀況;第二,我現在鬧鬧沒事做;綜合以上兩點,我覺得我是最適合跟你談戀愛的人選了。」紅著臉,她堅持把話說完。

  「但是這不太好吧,我之前戲弄了你,說要你當我的女友,卻又對你那麼冷淡,態度又那麼差。連你好心幫我送愛心便當我都愛理不理的,我這樣做一定很傷你的心,現在再請你幫忙、跟我談戀愛,我真的覺得很過意不去。」不再是說著好玩,裡頭的有些話是出自於他的真心。

  「所以你更應該跟我談戀愛,好補償我啊!」其實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但她很努力地讓自己說得理所當然。

  「真的嗎?你一點都不介意嗎?」他遲疑。

  「真的!我一點都不介意,我很樂意跟你談戀愛。」她飛快地說著。

  「那……你覺得,我首先該怎麼做呢?」他要很用力才能忍住那陣奸計得逞的笑意。

  咕嚕咕嚕--她的肚子突然很不客氣地響了起來。

  「去吃飯好嗎?」他提議。

  「汪!」首先附議的是肯得基。

  她害羞地點點頭,表示她的認同。

  「那你想吃什麼呢?」

  「日本料理?」她客氣地提議,還特別多想了幾個選擇:「不然川菜也不錯,還有還有,小火鍋也滿好吃的……」

  「汪汪!」肯得基不甘示弱,也發表它個人的意見。

  「肯得基它說它想要吃牛排,你覺得我們回家去煮好不好?這樣就可以煎牛排……

  卓然聽著她吱吱喳喳提供各種的意見,心中充滿了愉悅。

  是陌生的、心底的那份滿足感,但他知道,從今天起,這樣的感覺將會一直伴著他地一向就知道他所要的,從沒有一次錯過,這一回,當然也不例外。

  雖然扯出了一大段關於過去的是是與非非,不過誰的分析正確,抑或是誰的觀念才是真理,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以及幸福的未來。

  她願意伴在他的身邊!他所想要的,也就只是這樣。

  至於其他的,管他是她說的對,還是他堅持的正確,反正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誰還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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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一回說好的談戀愛可不比上一次的空頭支票,對方茜羿來說,日子突然間就像是裹了一層安似的,甜蜜又美好得讓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再獨獨對她板著臉不說話,卓然又變成了她第一天見到時的卓然,斯文、儒雅、體貼又風趣,而且對她好得不得了;陪著她、順著她、寵著她,讓她打從心裡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娃娃,該你了,做什麼傻呼呼地笑著?」看著她又一臉神遊太虛的呆愣表情,卓然失笑地提醒她一聲,他可是已經走好棋步又等了好一會兒了。

  他的叫喚讓她回過神,但等她一把注意力放回棋盤上後……

  「嗄?又將軍啦?」她大叫一聲,無法接受再度輸棋,而且是迅速、確實,讓她輸得毫無招架能力的落敗命運。

  「是啊,一不小心,就又將軍了。」卓然皺著眉,像是不解於他怎麼這麼容易就贏了。

  她的臉垮了下來,一把弄散棋盤上的棋子耍賴地嬌嗔:「哎呀,我們不要玩象棋了。」

  「那你想玩什麼?」卓然順著她,想著其他的遊戲。「西洋棋剛剛玩過,五子棋昨天玩過,之前也玩過了跳棋……」

  他每舉一樣,她的臉就多皺一分,因為每一項她都輸得極慘,讓她的面子盡掃落地,真的是顏面盡失。

  就連她剛剛提議玩的象棋也是,原先她是想說他長期住在國外,對這個比較不在行,沒想到她還是輸了,一連三場,場場讓她輸得落花流水,往往在她晃神之後沒多久,就發現被將軍的命運。

  「算了,我們不要玩棋了啦,每次都是我輸。」她徹底投降,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不下棋的話,那你想出去看電影嗎?還是想在家看片子?」他提議,而且提的淨是靜態的活動,因為太清楚她的體力狀況,也心知肚明她貪懶的個性對動態的活動較不感興趣。

  她沒回答,想到其他的事,而且顯得有些擔心。「阿卓,你每天這樣陪著我真的可以嗎?公司的事可以這樣放著不管?」

  「我怎麼會放著公司的事不管?」她的擔心讓他失笑。

  「只是公司的事大多上了軌道,現在我就算不去也沒關係,況且現在通訊發達,若真有需要我處理的事,我一樣可以在家裡用電腦處理。」

  如今的日子就像是回到她先前「上班」的時候,只是他耗在書房裡辦公的時間大幅度的減短,通常花個一、兩個小時之後,其他的時間都拿來陪她。

  「是這樣的嗎?那……」偏著頭,她想著可以兩個人一起玩,但又不用太耗費她體力的活動。

  他收著象棋。等著她慢慢想。

  「我想到了,我們來聊天好不好?」她靈機一動,興沖沖地提議。

  「聊天?要聊什麼?」從來沒從事過這麼不事生產,又不符合經濟效益的事,他顯得有幾分猶豫,不知要從哪兒聊起。

  「就隨便聊啊!」她覺得這是再容易也不過的事。

  「何謂隨便?」他想先釐清隨便的定義。

  「所謂的隨便就是隨便嘛,我們想聊什麼就聊什麼,這就叫隨便。」她不懂這有什麼好一再發問的。

  「好吧,那你說你想『隨便』聊什麼?」他投降。

  「我們來聊小時候的事好不好?我常聽老爸老媽說我們兩個其實從小就認識,還說我們在小的時候感情就很好;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你跟我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好不好?」她提醒,興致異常地高昂。

  「小時候的事?」他沒料到她會對那些陳年往事有興趣。

  「」對啊對啊,就是小時候的事,我小時候是怎麼樣的人阿?有沒有很可愛?「她興高采烈地問著,讓人不忍拂逆她的意思。

  「可愛,你小時候好可愛,白白淨淨的,跟現在的樣子差不多。」他當然不想掃她的興,所以很配合地說著。

  雖然,他說的確實也是真話,但事實上,看她那期待誇讚的模樣,就算地小時候長得像酷斯拉一樣的丑,他也會說可愛。

  「真的嗎?跟現在差不多,那你也覺得我現在很可愛步?」她好興奮,想了半天就是希望他說這一句。

  也不曉得為什麼,雖然外貌上的讚美她打小就聽人說過無數遍,但她就是特別喜歡聽由他口中說出來的讚美。

  這很可能是一種變相的自我安慰,因為老實說,她覺得像他這種極品的男人真的可以說是太完美了,雖然現在兩人在談戀愛了,但她的心裡總是有一份不踏實的感覺,常常會有一種配不上他的感覺,所以才會潛意識想從他嘴裡聽些好聽話,來求得她心中的一個平衡。

  「怎麼那麼高興啊?」卓然不明白她微妙的心理,看著她分外開心的模樣,只覺得有點奇怪。

  「沒有啊!」她笑笑,裝傻,還不忘催促道:「還有呢?你還記得我什麼?」

  「當然有了,你很黏人,又懶,而且還傻呼呼的……」

  「哪有那麼慘!」她大叫。

  「不會啊,那樣很可愛,你常常繞著我打轉,眼前又跟後的,然後懶得走,要我抱,結果走向我的時候就自己跌倒,很可愛的。」他想起她兒時的稚趣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哪叫可愛?你把人家說得那麼蠢,我一點也感覺不到可愛在哪裡?」她的瞼垮了下來。

  「是嗎?我覺得很可愛啊!」他不懂她在想什麼,但覺得她連現在氣嘟嘟的樣子也很可愛。

  她想說點抗議的話,但敲門聲在這時響起,讓她失去了機會。

  「趙伯,有什麼事嗎?」卓然問,因為看見趙伯進了書房後那一臉的欲言又止。

  趙伯清了清喉嚨,很不自然地開口:「少爺,外頭有客人來訪。」

  「誰?」趙伯的反應太過怪異,卓然不得不進一步問。

  「是……是舅老爺。」趙伯雖然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照實說了,而且一邊還特別地注意著卓然的反應。

  「阿卓?」方茜羿也看著他,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沒事。」他先向她笑笑,這才對趙伯吩咐道:「讓他在客廳等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曹景德端坐於客廳的沙發中,越想起忿怒,一張老臉也越來越難看。

  而卓然就是在他整個人氣到快爆炸前才施施然出現。

  「哼!終於肯出來了。」曹景德怒視著他。

  「你來,就是為了這個?管我出不出來?「卓然好整以咽地反問。

  一口氣險些梗在心口過不去,但曹景德的這些年並不是白活的,他忍下了這口氣,硬是端出一派長者的威儀。

  「你最近做了什麼事,大傢伙兒都心知肚明,你自己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曹景德罵道。他不敢相信,卓然這個小子竟然會這樣對他,在將他逐出卓越建設後,竟然還使計讓他參與一場投資案,害得將錢盡數砸進的他險些賠光了家產。

  「我做了什麼」卓然覺得好笑。「我怎麼從來都不記得,曾拿槍逼著你去投資的。」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能夠獲利的假風聲是你讓人放出來的。」曾景德忿恨地指捏著。如果不是聽了那些驚人的獲利數字,他又怎麼會把錢全砸了進去呢?

  「是嗎?真的是我嗎?」卓然像是陷入沉思,然後擊掌,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之前跟朋友說著好玩,想看看臺灣貪心的人有多少,所以就放了一點風聲出去,但怎麼會呢?基本上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穿這個騙局,怎麼會有人上當呢?甚至還拿錢出來……唔,可能真的是太貪心了,所以連腦子都糊塗了,才會真的拿錢出來投資。」

  已經不能算是言下之意了,卓然是明明白白地在說他的貪心。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老臉上掛不住,曹景德大怒。「你有把我這個舅舅放在眼裡嗎?」

  「舅舅?」卓然極不客氣地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沒有再多說什麼,又雖然仍是一到英國貴族的優雅模樣,但那嘲弄的、看不起的意味相當濃厚。

  「你……你看看你那是什麼態度?姐姐她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小孩來?」曹景德氣得口不擇言。

  卓然一僵,因為母親的被提起。

  見他的沉默,曹景德更是不肯放過地乘勝追擊。「我真替我姐姐感到不值,生出你這樣的孩子,不但把她害死。剋死自己的爸爸,現在連我這個舅舅都不放過,我們到底是倒了什麼榻,得跟你這種不祥的人做親戚,我真恨不得從來都不認識你!」

  當曹景德說完最後一句,一根特大號的橡膠狗骨頭飛了出來,而且筆直地打中他的頭。

  「誰?」撫著頭,曹景德氣得破口大罵。

  「你這個沒水準的老頭,我不難你說阿阜的壞話!」氣得直發抖的方前奔走了出來。

  她知道她這樣做不茜承認自己偷聽,但她不在乎了。

  哼!偷聽又如何呢?該說幸好她有來偷聽,不然她的阿卓就要這樣白白受委屈了?

  「娃娃?」看著她的出場,卓然也有幾分意外,他剛剛明明交代她在書房等的。另外,他也真沒想到,她會把上回肯得基遺留在他書房裡的狗骨頭拿來丟人。

  「阿卓,你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欺負你的。」方茜羿豪氣干雲地對卓然保證著。

  「你這個沒教養的女孩是哪裡冒出來的鬼?竟然這樣丟我?」曹景德怒極。

  「沒教養?」方茜羿哼了一聲,很不屑地開口。「喂,這位阿伯,請你搞清楚,就算我再沒教養,也比你這個變態的老頭好一千萬倍。還有,我肯用肯得基的狗骨頭丟你,已經算是你的造化、很看得起你了,不過你也不用太感謝我,我這個人很謙虛的。」她平常的時候確實是懶,但並不代表她好欺負,必要時,她的嘴巴也是可以很毒的。

  曹景德氣到了極點,不怒反笑。「哦……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最近倒追卓然的那個不要臉的女孩,果然是絕配,一個不祥,一個無恥。」

  「你嘴巴放乾淨一點,什麼不祥又無恥的。」方茜羿險些沒跳了起來,而且開始後悔,她平常實在該多買幾根像膠狗骨頭給肯得基磨牙的,要不然不止剛剛從書房順手拿出的那根假骨頭,這時候她就能再多丟他幾根--決定了,從今天起,她要多買幾根假骨頭放在卓然家備用,以應今日這種個時之需。

  「娃娃,你別理會他。」卓然不願看她受氣,要她先離開。

  「聽話,去書房等我,這裡的事我會處理。」

  「不行!」她立刻拒絕。「你有事,我怎麼能夠袖手旁觀。

  不聞不問?還有,現在不光是你的事了,這個老頭污辱到我,那已經是我的事,我要自己解決。「

  不等卓然反應過來,她轉身又前曹景德開火。「臭老頭,你不要自己落伍就當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是活在侏羅紀時代。你的嘴巴放乾淨一點,什麼倒追?我只是一個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的人,像我這樣的人叫新女性,你可以敬佩我,也可以覺得我很偉大,但事情絕對不是你那個老得可以進棺材的腦子想的那種……倒追?哼,這種老掉牙的名詞,也只有你有臉敢說。」

  「倒追就倒追,也只有你有那個臉,還敢強詞奪理?」有景德忍著怒意諷道。

  「那又怎麼樣?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不起就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付出我的努力而已。我哪像你這種沒讀過書的老頭,淨做些無禮義廉特別還缺恥的事,最了不起的,是什麼不要臉的事全做絕了,還敢大聲指責別人。我想,閣下的臉皮之厚,恐怕連城牆也打不穿。」方茜羿迅速回嘴,輸人不輸陣地罵了回去。

  「你這個小丫頭真是好刁的一張嘴啊!」

  「好說好說,再怎麼刁也沒有你的人格來得刁。真是笑死人了!有膽子做虧空公款的事,現在競還上門來端著自己是長輩的身份來嚷嚷,你到底是要不要臉啊?竟敢上門來罵人,你要搞清楚啊,阿卓他沒有將你移送法辦,你就要偷笑了,現在還上門來罵他,你小心我報警叫警察來抓你喔!」她越想就越氣。

  「這就是你看上的人?真是好眼光啊!」曹景德氣得發抖,但罵又罵不過,只得將炮火對向卓然。

  卓然承受著他的注視,沉默了好一下才開口。「我並不覺得她有什麼說錯的地方。」

  「你--」曹景德啞口無言,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聽見了吧?阿卓他也不想挺你了。」有卓然撐腰,她更是肆無忌憚地繼續開罵。「哼!活了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想想看,像你這種做法,誰要挺你啊?哼,沒事的時候不聞不問,就連人家給你一個工作做,讓你管理一個公司,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敢做出虧空公款這等醜事,最不要臉的事是,被抓包了你都還不知道反省,不分青紅皂白地跑來就是一陣亂罵。」

  她喘了一口氣,繼續說:「拜託,什麼東西不祥?我看你這個臭老頭最是不樣了啦!誰有你這種親戚,真是倒了幾輩子的楣。自己貪心的關係,做了錯誤的投資,賠了錢就只會來對卓然叫叫叫的,你是憑什麼資格來罵人的?」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什麼投資內情,但剛剛聽到的片段,她用猜的也能猜出這個沒格的老頭會做的事。

  「今天憑我是他舅舅的身份,身為他的長輩,難道我連罵他一句都不行嗎?」曹景德有恃無恐。

  「舅舅?」她那語氣跟卓然剛剛冷嘲的調調一模一樣。

  「我呸!你還有臉說你是他的舅舅,我長這麼大,真沒看過像你這麼老不修又不要臉的人。」

  「你……」

  「我什麼我?如果你真的有一點當人家長輩的自覺,就不會監守自盜,做出虧空公款的事;如果你今天真的是他的舅舅,你不會這麼多年來對他不聞不問;如果你今天真是他的舅舅,你又怎忍心對阿卓說出那麼殘忍的話?」她-一舉證著,說到後來,她光是用想的都為卓然心痛。

  「我剛剛是說錯什麼了?」曹景德不服。

  「阿卓他才不是什麼不祥的孩子,如果你能有一點點的知識,或是一點點的常識,就會知道,他的媽媽是因為愛他,不忍他受苦才會想教他,只是運氣不好引發了併發症而去世,她才不是被他害死的,你們怎麼能夠把這種罪名加諸在一個孩子身上,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她看向卓然,後者面無表情,她只覺得更痛心,為他。

  「哼!」曹景德重重地哼了一聲,才不想聽她說的這些。

  「你哼什麼哼?」方茜羿再度被惹毛。「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臭老頭,說穿了,你會對阿卓這樣,還不就是你變態的私心在作祟,想要折磨阿卓而已。因為你如果是真心為了他媽媽的去世而難過,那也只有更心疼阿卓,而決計不會去傷害阿卓,結果相反,你只會在口頭上折磨他,這樣,難道你不怕阿卓的媽媽泉下有知會感到傷心嗎?」

  曹景德讓她的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

  「還有,你這個變態的老頭,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阿卓他以前總是長年待在國外,而把國內的卓越建設交給你管理?」吵架當然是為了要吵贏才要吵,她已然不擇手段,把一知半解的事加入了她的想像而說道:「那是因為在當時,卓伯伯不想耽誤阿卓的學業,所以先把公司交給你管理,而後來,阿卓念在你是他的舅舅,如果他回來管理公司你就會失業,所以才不回來,讓你繼續管理本該是他的公司,這麼偉大的情操,你怎麼一點都不能體會呢?」

  其實她原本是為了要吵贏有景德才胡亂地瞎說一通,但脫口而出後,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假設也不是沒有道理在。

  卓然這人做事一向神神秘秘的,誰知道他又不是如她所講的這樣呢?

  「哼!他才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如果他會有那麼高貴的情操,又怎麼會設下陷阱,讓我賠了那麼多的錢呢?」曹景德才不願相信。

  「那是因為……」卓然突然開口。

  室內突然地靜默下來,所有的人都等著他難得的發言。

  「你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卓然看著那個自稱是他舅舅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說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正在計劃的事,我不可能讓你聯合外人來弄垮卓越,也不可能讓你傷了不該傷的人,既然有錢能做怪,就別怪我斷了你的財路。」

  真相大白,現場的兩個人各有不同的表情。

  「阿卓……」方茜羿喚著他,幾乎就快因為感動而哽咽了起來,因為他的話,等於間接承認了她剛剛的假設,證實了他高貴的偉大情操,這讓心疼地的她能不大受感動,甚而開始想哭嗎?

  「你……」曹景德無法成語。

  他確實是因為心有不服,所以正計劃著要找人一起鬥垮他待了大半輩子的卓越建設,而且也因為不服氣,在得知卓然近期與一個女子走得很近後,他還打算找人來抓走那女子,好嚇嚇做下革除他命令的卓然。

  但他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他的這些意圖竟然早就被識破,而且反被卓然將了一軍,賠上了他所有的積蓄,什麼計劃也做不成了。

  「我說得這麼明白,夠了吧?」卓然下逐客令。「請你離開,我跟你之間已經沒什麼好再說的了。」

  「我……」

  「你別再說了,我們不想聽你說話!」方茜羿討厭死這個傷害卓然的人,很不客氣地截斷他想說的話,還恐嚇著:「走啊!再不走,小心我關門放狗喔!」

  原本只是恐嚇的話,但趙伯就像是鬼一樣地突然出現;手邊還牽著肯得基。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後門去帶肯得基來的,不過他現在真的帶來了一條狗是事實,害方茜羿小小地愣了一下才回過神。

  「還不走?」見曹景德還不離開,她呼喚愛犬。「肯得基,咬他!」

  肯得基接收到了命令,狺狺低咆著,並在曹景德奪門而出後追了出去。

  其實是滿好笑的一幕,但沒人笑得出來。

  「我去看看情況。」趙伯說著,很識時務地退場,跟著肯得基的方向而去。

  幾乎是趙伯前腳才剛出門而已,方茜羿撲向卓然,而且很不客氣地開始哭了起來。

  「怎麼了?」卓然接住了她,而且拍著她安慰著。但說真的,看若前一刻的女斗立現下哭得跟個孩子似的,那種荒謬感讓他覺得有點好笑。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壞地對你呢?」她哽咽著,一想起他曾受過的委屈,眼淚掉得更凶了。

  卓然無言,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能說什麼?說他早就習慣了嗎?

  他很不想承認,但她還真的是說對了,其實他內心中的某個部分還是當年的小男孩,他希望得到認同,希望能得到來自於親友間的愛,只是他得不到,而且又習慣了像剛剛那樣的鄙視的、厭惡的態度,所以他將一切合理化了,告訴著自己,他的這一生不要情也不要愛,他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如果不是她,他仍會繼續這樣想,活在他不沾情惹愛的世界當中,而且繼續認為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但因為她,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可就在剛剛,當他領悟到這一點的時候,也是他徹底必死的時候。

  不會了,他再也不會從那些思想扭曲的「親人」那裡得到認同、得到關愛,因為他做得再多也沒用,而只要他一做出反擊,即使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保護他所想保護的人而做的,那些「親人」非但不知什麼叫自省,就像她所說的,竟然還有臉來他這裡叫囂。

  他受夠了,受夠了這一切,而他那最後一丁點期待的心也因此而死絕。他不會,再也不會放任自己擁有那一點的奢想,想從那些吸血蟲一樣的「親人」那裡得到任何他所想要的關愛。

  因為他已經擁有了他所想要的,那些真正的、發自於內心對他的關心,如今多到他幾乎要來不及接受,而這一切全因為他擁有了她……

  「你剛剛好勇敢。」他微笑,幫她擦去眼淚。

  並沒有告訴她,他剛釐清的事跟感覺,但他很高興,很高興命運安排他們的重逢,更高興自己接受了這安排;並沒有便得錯過她。

  「我…我哪有,我只是氣不過而已……」一開始,她顯得有些害羞,但說著說著,因為有比害羞更重要的事,所以她看著他,以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真正勇敢的是你!真讓人難以想像,你竟然能忍受那樣的人到現在?」

  「是嗎?」他笑笑,接受了她的讚美。「其實,我能容忍這麼久,有時自己也覺得滿訝異的。」

  她笑了出來。「討厭啦!這麼嚴肅的時候逗人家笑。」

  「我很高興你在這裡。」應她的要求,他又變得認真。

  「真的,我很高興。」

  他這麼地認真,而且這這樣說,她想不手足無措都不行。

  「那個……沒有啦。」她害羞地說著。「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

  卓然本想要說些什麼,但他的行動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我自然,哪位?」他接了電話,瞄到她想乘機偷溜開,本想攔下她,但電話中的對象讓他停下叫住她的聲音。「喬若?」

  意外於打這通電話的人,而因為這一會兒的遲疑,已足夠讓害羞中的她逃跑,而他這時也沒有時間去追她了。

  「沒,沒在忙,有事嗎?」知道律堂的枕邊人會撥這通電話來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卓然決定先解決這邊的事再說。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著卓然整個人嚴肅了起來。

  「你真的決定想這麼做嗎?」事關重大,他特別確認。

  看清形,電話那頭的人是給了肯定的答覆,只見卓然做下了允諾--「好,如果你確定,那我會幫你想辦法,你放心,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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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55: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哎呀,好無聊喔!」在草坪上翻了個身,跟著肯得基曬太陽的方茜羿大聲地喊著,覺得自己快無聊斃了。

  「汪!」肯得基叫了一聲,同樣也覺得無聊。

  本來就是,如果是卓然帶它出來的話,那它可以跑來跑去、活動筋骨的同時還能多玩兒下,但要是它的小主人帶它出來的話,那大多就是在公園曬曬太陽,就像現在這樣,簡直就是想悶死它這一頭狗。

  「別叫了啦!我知道你比較喜歡阿卓帶你出來,但沒辦法啊,他的朋友有事,他法幫忙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歎氣。

  其實是搞不太懂是哪個朋友,但卓然跟她說過,這事很緊急,得在這幾天內解決,至於詳情他以後會告訴她,他都這樣說了,所以她也就沒多問,讓他去代他的了。

  可是啊,他一不陪在身邊,她才發現自己有多依賴他。

  想想也真是可怕,才沒多久耶!打從兩人說好要談戀愛後,也不過是一陣子的事,可她已經那麼習慣身邊有他的存在,而且不止是她,就連肯得基也超愛他的,現在要出門散步都找卓然,而不找她這個小主人了。

  「喏,你再忍耐個幾天吧,等阿卓事情忙完,他就能陪你玩了。」拍拍愛犬,方茜羿也只能先這樣安慰它了。

  肯得基動了動耳朵,連應聲的力氣都沒了。

  看它懶洋洋的樣子,方茜羿更是提不起勁,就這樣,一人一狗在公園裡曬著太陽、動也不動的,如果不是旁邊的矮樹叢擋著他們,使他們不至於變成整體景觀上的污點,要不然遠遠一看,他們那動也不動的樣子,還真像是命案的現場。

  就在方茜羿險險決睡著的時候,突然的一陣談話聲吵醒了她……

  「王太太,你也出來買菜啊?」

  「是啊,今晚女兒跟女婿會回娘家來吃飯,我正準備上市場去張羅點材料回來。」

  「哎喲,不用這麼麻煩了吧。找間館子,一家人聚著吃頓飯不也一樣,而且省事多了。」

  「沒有,我是想女兒難得回來,所以我想親自下廚做幾道女兒愛吃的菜,自己做的口味上畢竟跟館子做的不同。」

  「王太太你真是疼女兒啊!不過說起來,你的女兒一向也就聽話孝順,難怪你這麼疼她。」

  「劉太太你的兒女們也挺孝順的啊!」

  聽著你一言我一句的客套話,被吵得睡不著覺的方茜羿只覺得無聊。

  她認得這兩個聲音,不是別人,剛剛好就是這個社區裡的兩大多嘴女王,一個是A5的王媽媽,一個是C2的劉媽媽,不論這個社區裡發生了什麼大小事,只要有不懂,或是想瞭解什麼小道消息,找她們兩個人就是了。

  方茜羿聽了一會兒,覺得她們的對話很無聊,但她在不想跟她們碰頭的情況下,懶得動,那就沒有選擇地只能躺在原地,繼續聽她們兩個八卦收集站進行的無聊對話了。

  「王太太,說起來你的命真是好啊!年紀輕輕的兒女都有了婚嫁,現在就等著當外婆跟奶奶了。」

  「劉太太你真是太客氣了,誰不知道這個社區裡就屬你的命最好了,兒子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女兒在國外快拿到博士學位,眼看著就要回國來孝順你了,這說起來,整個社區裡誰不羨慕啊?」

  「王太太你快別這麼說了,要說命好,我哪敢當呢!不說別人,再怎麼比,我也比不上住在你們家旁邊那個AU的方太太,我聽說她女兒又了個有錢的男朋友。」雖然是住在C區,但劉太太可不辱她八卦女王的封號,早風聞這消息了。

  「是啊,說起來,方太太的命真是好得讓人羨慕啊!有個疼她又會賺錢的老公那就算了,現在啊,那又更是好上加好了,她那個女兒,就是我們社區裡那個有名的懶丫頭娃娃啊,她可真好本事了。」同是A區的住戶,王太太的感觸比旁的人來得深刻。

  「是啊,我聽說她找了個金龜婿,據說很有來頭的呢,不止在國內有家建設公司,就連在國外也是做大生意的,所說公司遼挺有名的呢,而且啊,不止這樣,他還是公司裡的第二大股東喔,如果這門親事能成,方太太這一生光靠這個女兒就吃喝不盡了。」劉太太用羨慕的口吻說著。

  「是啊,我還知道啊,那個男的不是別人,就是住他們隔壁棟,那個A1的屋主嘛!平常都在國外很少回來的,大部分時間就留一個管家幫忙看家,真想不到,娃娃那個懶丫頭運氣好成這樣,可以撈到這種金龜婿。」王太太嘖嘖稱奇著。

  「只能說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想想也真是的,你們同樣是單號,是住在同一排的,但萬家就是有這個運氣,讓他們家的女兒佔了這個便宜,撈到這個金龜婿。」劉太太下結論。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知道這事裡可是有內幕的喔!」王太太壓低了音量。

  「什麼內幕?什麼內幕?」聽到有內幕,劉太太的耳朵都拉長了。

  「我聽說啊,娃娃那個懶丫頭能交上這個男朋友,可是下了一番苦心,自己倒追來的。」王太太抖出她所知道的內幕消息。

  「什麼?倒退啊?」劉太大興奮挖到新的八卦消息。

  「是啊,就是倒追,要不然天下的女孩兒這麼多,那男的條件那麼樣好,又怎麼會獨獨看上她呢?」王太太發表她的高見。

  「說的也是。」像是找出這個戀情能成就的原因,劉太太發表她的高見。「而且說起來,娃娃那個丫頭懶散歸懶散,但模樣標緻倒也是真的,像她這麼標緻的女孩子,要倒追的話,有哪個男人會拒絕的?」

  「但說起來,男人嘛!有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在倒追,圖個新鮮,有哪個男人不會接受的?就像那句老話,女追男,隔層紗啊!」王太太也有她的看法。「所以我很懷疑這段戀情能持續多久,特別是那個男的條件那麼好,一定很快就厭倦了。」

  「就是說嘛!倒追耶,這說出去多難聽,一個女孩子家,懶散也就算了,還連最基本的一點女性矜持都沒有,男人在圖完新鮮後,有誰會真的喜歡這種不害臊,而且還會自己倒貼過來的女生啊?」劉太太嘲弄地幫忙下註解。

  「沒錯,所以啊,我們就等著看吧,這段戀情一定沒多久就完蛋了。」王太太也覺得不看好。

  「對啊,我們等著看就好了……剛好順路,我們一塊兒去買菜吧!」劉太太想起她出門的目的。

  「好啊,一起走。」王太太欣然同意。

  「哎呀,我說呢,真搞不懂方太太是怎麼教女兒的,要我的話呢,如果是我女兒,我一定狠狠地揍她一頓。」路上,劉太太不打算放過這話題。

  「是啊,我也想不懂,嘖嘖!倒追呢,我真是想也不敢想。」

  聽得她們漸行漸遠,難聽的話語慢慢地變小聲到終至不見,又等了好一下,方茜羿這才從擋住她的樹叢後爬了起來。

  「喂,肯得基,你也覺得姐姐的做法很丟臉嗎?」她一臉的困惑,而且夾雜了一點難過,因為沒料到自己會被說成這個樣子。

  肯得基動了下耳朵,沒有任何具體的回答。

  「上回阿卓他那個死變態的舅舅也罵過我這件事,但是我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我喜歡的人,我極力爭取、為了自己的幸福而付出努力,這樣有什麼錯啊?」她真的不懂。

  肯得基像是睡死了一樣,還是沒反應。

  「算了,你就繼續睡吧,我要回家問老媽了。」

  她丟下它,決定回家問軍師老媽去。

  軍師的存在果然是必要的,原先一頭霧水的方茜羿很快地得到她要的答案,所以這一天……

  「阿卓,你可以撥空跟我說兩句話嗎?」偷了個空,她趁早然在的時候趕緊溜進書房間。

  「什麼事?」雖然應喬若的要求,正在幫好友律堂解決一些「小麻煩」,但卓然並非忙到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你覺得我們分手好不好?」她試探性地問。

  「你在開什麼玩笑?「卓然的臉沉了下來。

  他的反應讓她心喜,因為軍師交代的第一關通過了。

  「我不是開玩笑,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不敢露出一丁點嘻皮笑臉的不莊重模樣,她努力表現出誠懇地說道。

  「如果你是要問我的意見,那我的答案是:我、不、要!」

  他也很慎重。

  「你是真心覺得我們分手不好嗎?我要你真心的答案喔!」她很期待,因為這關係到她整個後面的計劃。

  「娃娃,你是怎麼了?在怪我這幾天不能陪你嗎?」卓然不想浪費時間跟她扯下去,直接挑重點問。

  「沒有,你別多心,我只是臨時想到,所以問一下。」她連忙解釋。

  要是他的答案不是剛剛那樣,只要是有一點點遲疑,表示他對分手的事在考慮的話,那她才真的會哭死呢!

  「臨時想到?是什麼原因會讓你『臨時』想到這種事?」

  卓然才不信她的話。

  「阿卓,我是很信任你的,所以我想問一些不該由我問的問題,而你可不可以老實地回答我?」她沒理他,只管問她的話。

  「有什麼問題?你問。」卓然雖然覺得她很奇怪,但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你剛剛的反應啊,就是不想要分手的反應,我可不可以解讀成……你是有一點在乎我的?」她問出她第一個問題--經由軍師分析,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一起,是一對戀人了,但感情基礎仍是不穩,因為一直是女方表態,而男方則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問問他對他們的感情是怎麼想的。

  「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的?」卓然迴避問題。是認定了她,覺得這一生已經是少不了她的了,但他仍沒習慣將這些什麼在不在乎的話語掛在嘴邊說。

  「因為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她皺眉,因為想起了從社區八卦女王那裡聽來的話。

  「我們現在談戀愛不是談得很好嗎?」他不懂這種事有什麼好再探究的,如果不是喜歡她,又如果不是已經認定了她,他又何必同意談這個戀愛,也就更別說是真心地認真在談這個戀愛了。

  「那不一樣啊!我怎麼知道在你心理是不是看不起我?

  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我主動追著你跑,而你只是被動的接受我,然後才答應跟我談戀愛的。「她說。

  「看不起?是誰給你這種觀念的?」卓然的眉頭皺了起來。

  「一般人都會這樣想吧?」她舉例。「像上一次,你那個舅舅不也提到這件事,說我倒追你之類的難聽話,而且還真的說得滿難聽的。」

  「你理他做什麼?跟你談戀愛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卓然不以為意。

  「但不光是他啊!」她又說了,然後為了證明她所言不假,還把那一日從兩個多嘴老女人那裡聽來的話轉述了一連給他聽。

  「既然你明知道那種愛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所說的話不能信,你還聽她們說那些做什麼?」卓然仍是覺得她反應太過。

  「話不能這麼說啊!如果我不問你,我又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像她們說的那樣;其實只是玩弄我的感情,很快就要拋棄我了。」雖然他那麼說,但她也有她的道理在。

  「就算我回答了你,你一樣會懷疑我是不是騙你的,那還不是一樣。」他還是覺得會去想這種問題的人簡直就是浪切時間。

  「不會,我相信你的人格,你是不會說謊的。」她可是很相信他的。

  看她無條件表示信任的傻呼呼模樣,他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快啦,阿卓,你就說說你是不是真心想跟我談戀愛,這樣就好了,不要不說話嘛!」她催促,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苦起一張臉。「還是說……就像她們那些長舌婦講的一樣,我們的談戀愛真的只是我單方面的一廂情願,你只是覺得想打發時間,所以才答應陪我談這場戀愛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卓然受不了她的推論。「照你這麼說,是不是每個倒追我的女生我都得接受她們,然後陪她們每一個人談一場戀愛?我哪來那麼多的閒情逸致跟美國時間啊?」

  「那你的意思是,其實不是我自己在一廂情願的嘍!雖然是我主動,但你自己也是對我有好感的,對不對?」她高興於他的回答,所以進一步地問。

  「你啊你,就別想那麼多了,關於那些長舌婦的事,等律堂那邊的事情解決了之後,我會處理。」他依舊規避她的問題--雖然他的口才一向就好,還是眾所皆知的談判高手,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把那些她想聽的話說出口。

  「你要處理?」

  「我知道,被人說得那麼難聽,你心裡會不舒服,也會覺得很難過,但放心,我會想辦法解決,不會讓你背著倒追的臭名再讓人嚼舌根,這樣好不好?」

  他的話全說到她的心坎兒裡去了!

  其實她迂迴轉折地問了那麼多,就是想問問他的一些想法,這樣她才好接著做點什麼來杜絕眾人悠悠之口,那既然他跟她有同樣的想法,也是有意願要解決這件事,那當然是再好也不過了!

  「阿卓,你不用那麼資心了。」她笑,相當燦爛地笑了。

  他狐疑地看著她那可以說是異常的燦爛笑容。

  「其實我已經有一個好辦法了,只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既然你想的跟我一樣,也是想解決這件事,那就不用再費心多想其他的辦法,你先去忙你朋友的事吧,其他的我自己會處理。」知道能解決這件事,她能夠不笑得這麼燦爛嗎?

  「是嗎?你已經有主意了?」他不信任地看著她。

  「嗯,沒問題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會解決它,所以你就安心去做你的事吧!我不打擾你了。」

  就如同她來時那樣,她不讓他反應地就走了。

  卓然聳聳肩,繼續和沒處理完的事奮鬥,全然沒去細想,她所謂的解決,究竟是怎麼個解決方式。

  那可真是一個可以讓人「放一百二十個心」的好辦法啊!

  答案很快地揭曉,關於她所謂的「放一百二十個心」的解決方式,那簡直就是個威力直比原子彈般的驚喜……唔,或者該說是驚嚇會來得比較妥當。

  「你說什麼?」卓然看著老管家,那瞼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既是震驚,又寫滿了不信,然後還夾雜了大量的錯楞。

  「少爺,我相信我剛剛說得很清楚了。」趙伯很專業地表示。

  「我要你再說一次,娃娃她該死的去哪裡了?」

  「少爺,身為你的管家,我實在不得不提醒你,你真是不該這樣說話的,要是讓娃娃聽見了,那多不好啊!」趙伯皺眉,不喜歡他話中夾雜了那句「該死的」。

  「趙伯!」卓然同性盡失地斥喝了一聲,在這個見鬼的時候,他實在不需要趙伯來提醒他什麼話該說,什麼話又不該說。

  「就像我說的,娃娃她去相親了。」趙伯如他所願地再說一次,但也忍不住他嘀咕。「實在不是我愛說,少爺你的耐性真是變糟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卓然跳入主題,自動略過老人家的抱怨。

  「不就是剛剛的事嘛,我還親眼看見他們出門呢!」趙伯盡責地報告。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嗎?」卓然急契去了理智,竟以為老管家會知道這種事。

  「知道啊。」玄的是,趙伯還真的知道,就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不就是社區裡的那間小咖啡廳嘛!」

  趙伯的話才剛說完,卓然的人已跑得不見人影。

  「唉,我說少爺還真是急性子呢!」對著被留下來托管的肯得基,趙伯搖頭又歎氣的。

  肯得基能說什麼嗎?

  「汪!」

  它叫了一聲,原因不明,大概是在表示認同吧?

  天曉得!

  該死!該死!

  快速地奔向趙伯口中的小咖啡廳,卓然心中詛咒不下千百次。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好不容易解決掉律堂那邊的事後,迎接他回來的竟是這個--相親?

  簡直就是見鬼了!她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卓然越想起氣,因為經由他主導、在徹底解決律堂的危機,讓律堂跟喬若這一對有情人能高枕無憂地在一起後,他還曾想過要幫她解決被人指責倒追的事,而且大致上的方向他都擬定好了,就是--他要重新追求她;而且是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道理很簡單,只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她,如此一來,她不用再背著倒追的臭名,也能扳回一點顏面,得到她該有的面子……瞧!他真的什麼都想到了,不是嗎?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設計出一場精彩的狩獵行動…也就是讓自己對她的追求給世人看,替她解決掉所有的問題,結果沒想到,等他一回到家,正急著找著她,要跟她分享這個計劃的時候,竟讓他知道是她出去了--出去相親去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

  難道說,這就是她所謂的解決方式?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他?

  他發誓,等找到她之後,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一定會狠狠揍她一頓,來作為她如此驚嚇他的懲罰。

  才剛想完,他已經找到了那間小咖啡廳,而且也從落地的玻璃窗中看見了那個把他氣得半死的女人。

  「娃娃!」他破門而入,雷霆萬鈞地朝她的方向大吼一聲,整個的怒意在看見她對座的男人後飆漲至最高點。

  「阿卓?」方面弄讓他進場的方式給嚇了一跳。

  她從沒有見過失去了儒雅模樣、整個人變得狂暴的地。

  他竟然踹門送來耶!老天爺,看他那麼地用力,那扇門沒讓地給踹環真是奇跡,而且老實說,她真的沒料到他這麼快就來了。

  「你在做什麼?」他看著她,雖然樣子看來狂暴,但至少還算冷靜。

  「我……我在相親啊!」她囁嚅著。因為他此刻的樣子她擔心她這個計劃對他而言,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相親?」他重複一次,樣子可以說是咬牙切齒。「很好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沒有啊,我就想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不在乎?」他提高了聲量,停頓了大約有零點五秒後爆出一陣大罵:「我去你的不在乎,誰告訴你找不在乎你的?」

  「但是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啊!」她小小聲地說著,像是有無限的委屈。

  「什麼叫事情本來就是這樣?我只是不說而已,難道你看不見我對你的用心?」想到她極有可能只是耍著他玩的,他的心揪得死緊,一陣的心痛,彷彿就像是他十二歲剛從醫院回家之時、剛得知母親因他而去世之時的感覺。

  看他的模樣,她已經開始後悔進行這個計劃,但沒辦法,事情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她不想功虧一簣,更何況,她也真的想知道在他的心裡,對於他們兩個人的事究竟是怎麼想的。

  所以不行,她得再忍一忍,千萬別破功啊!

  「那是因為……因為你從來都不說啊!」做完心理建設後,她說道。

  「你要我說什麼?難道做的不比說來得重要嗎?就因為我不說,你就全盤否定我?這算什麼?」卓然惡極。

  「但是……但是一直是我在付出,別人都覺得我在倒追你,那你又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說不定你心裡也跟別人一樣的在笑我,笑我傻,自己喜歡上你,還倒追你!」想到這個,她是真的有一點委屈。

  「那又如何?這件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卓然不懂她怎麼還在這問題上打轉,只得重申。「你要知道,在你之前,並非我自誇,倒追過我的女人多得跟什麼似的,你以為我曾動過心,甚至跟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交往嗎?」

  她低著頭,不說話。

  見她不語,他繼續說道:「娃娃,你聽清楚了,或者一開始我們說要交往好像是由你主動,又好像是有點兒戲似的,但從我們開始談戀愛之後,我從來沒有一點兒戲的心情,我是為了想疼你、寵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既然已經開了口,接下來的話他也說得順口了。「而且我必須告訴你,我心裡其實很高興你的主動,因為那給了我台階好能接近你、親近你。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你之前,我曾誓言這輩子不沾情惹愛的,若是你不主動,我又哪來的借口跟理由去破誓,又怎麼能跟你在一起呢?」

  他都已經說成這樣,她還能不做出反應來嗎?

  「阿卓!」大受感動的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毫不考慮地飛奔向他。

  他接住了她,像是接住他失落的心一般,緊緊、緊緊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賴在他的懷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道著歉,聽那語氣,該是快哭出來了。

  「傻瓜,是我沒先跟你說清楚,我自己也有錯。」早忘了要好好揍她一頓的話,他只覺得高興,因為她又回到他的懷中,她又是他的了。

  「不是,你不懂。我好抱歉,我真的真的好抱歉……」感動之餘,她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只能一再地重複她的歉意。

  他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理智慢慢恢復中的他終於發現整間咖啡廳的人全張大了眼看著他們兩個,而娃娃的母親也在場……

  「哎呀!王太太、劉太太,真是讓你們看笑話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是這樣,我們家丫頭說的時候,我以為他們兩個感情吹了,所以才要你們幫忙找對象,好幫我們家丫頭相親,誰知道……誰知道……唉!」葉淑珍唱作俱佳地道著歉,最後以重重一歎做為收場,像是她真的不知情,也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王太太?劉太太?這不是上回娃娃說的那兩個愛饒舌的長舌婦嗎?

  卓然心中打了個突,剎那間領悟了所有的事--「娃娃!」

  意思意思地敲敲門,方茜羿拉開一條縫,探進一顆頭進書房觀察情況……

  「阿卓,你還在生氣嗎?」見他沒揍人的意思,她這才小心地問。

  書房裡的人沒回答她,像是聚精會神於他手上的卷宗一般。

  「對不起……」自知理虧的她說道,這是這個夜晚以來第十次的道歉。

  他還是不理她,本著莊敬自強的精神,她自動自發地走進書房裡。

  「對不起嘛……」站在他的身邊,她又說了一次,尾音拖得長長的,加上無辜的樣子,那模樣真是有夠可憐兮兮。

  卓然假裝沒聽見也沒看見,一張臉還是臭臭的。

  「阿卓,我真的很抱歉,你別生氣了啦……」她扯扯他的袖子,一臉懺悔的樣子。

  卓然這回有了動靜,他瞄了她一眼,像是在問:你真的知道錯了?

  「是真的,我知道我錯了啦,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她機靈地認錯。

  「以後?還有以後?」卓然冷哼一聲。

  「沒有,沒有以後了,我保證,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僅止一次。下不為例。」她再度機靈地接口,活像個拍馬屁的小宦官。

  沒有預警的,他的長臂一伸,突地一把攬過她,讓她一時來不及反應,重心一失地跌坐在他的腿上,爾後他用力地緊抱住她。

  「阿卓……」她有些啞口無言,因為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不准!以後絕不准你再這麼做,不准你離開我!」他的聲音由她的胸前傳出,悶悶的,帶著幾分不屬於他該有的脆弱。

  「不會了,我以後不會再這麼做了,你別這樣。」她有些許無措,只能反射性地順著他的話說。

  若說平日的她愛慕著他自信的神采、儒雅斯文的貴族氣息,那他此刻的些許脆弱則完全引發出她的母性之愛,讓她覺得既是心疼又想憐惜他,只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所以整個人真是無措到了極點。

  「不准你離開我。」他重申,定要她有一個明確的答案給他。

  「不會的,我怎麼會離開你呢?你忘了嗎?我……我有好多好多的愛要給你,怎麼可能會離開你!」她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也越說越小聲。

  「永不離開?」他等著她的答案,但她沉默的時間真的是久了一點。「娃娃?」卓然拉開彼此的距離,看著她的眼睛,追著答案。

  「你真的確定嗎?永不離開?」她回望著他,眼中寫滿了不確定,因為不敢相信有這麼好的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我既然說出口,就表示那是我要的。」他嚴肅無比地看著她。在得知她去相親的那一瞬間,失去她的想法讓他一度心痛得無以復加,說什麼他都不願意再承受一次那種失去她的感覺。

  事實上,打從誤以為她車禍的那一日起,他就明白地知道了,他的生命中是不能沒有她的,雖然他從沒具體地明說些什麼,但其實他早已經認定了她,內心裡對於兩個人的未來也早勾勒出來,就等著一步步實現而已。

  雖然他事後已經知道,相親只是一個替她擺脫臭名的小把戲,但他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往後的日子裡,他說什麼都不願意再承受一絲絲會失去她的風險,所以他得解決,徹底地解決這個問題。

  「你呢?你的答案?」她沉思的時間越久,越讓他感到不安。

  「好吧,如果你願意這樣,那我就這樣。」她終於開口,低下頭細聲地說著,而悄悄的,唇畔綻放出一朵美極的笑花。

  「意思是你願意了?」他確認著。

  「嗯,我願意。」她以為他說的是他剛剛提到的永不分離。

  「好,那找個時間,來結婚吧!」他自然地接口。

  「結婚!?」她呆住,無意識地重複他的話,不明白事情怎麼扯到這裡來。

  「你反悔了?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卓然皺眉,儒雅的臉看來有幾分抑鬱的神色。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而是……」她比手畫腳,但就是找不到話來解釋,她只是一下子反應不及,搞不懂他怎麼會提到結婚的事。

  「算了,我知道你只是敷衍我,根本不想跟我結婚,也不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他落寞地想推開她。

  「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緊緊地抱住他,整個人像只過爬尤加利樹的無尾熊般,連忙解釋。「我只是一下子沒想到你會說到結婚的事而已,我其實心裡很高興,真的,你千萬別亂想。」

  「是嗎?是我亂想嗎?」他顯得不信,又想推開她。

  「阿卓!你別這樣喔,我鄭重警告你,不准質疑我的話,不准再把我往外推,我說很高興就是真的很高興。」她有點生氣地說道。一邊更用力地攀住他,死不放手。

  「真的高興?」他停下推開她的舉動。

  「當然高興啊,是結婚嘛!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要結我們就來結啊,結完婚之後,我們就一輩子在一起……」她突然想起結婚的定義,想像起未來有他的生活,忍不住越想越高興。「這真是太好了!結了婚之後,就算你後悔,想甩都甩不掉我了,快點快點,我們就結婚吧!」

  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卓然哭笑不得。

  「我不會想甩掉你的。」他說。

  「別放在心上,我只是以防萬一,隨口說說的而已,當然不是要你甩掉我。」她皺了皺鼻子,糾正剛剛的說法。

  「那就這樣樓,結婚?」他徵求她的確認。

  「好,結婚!」她慎重無比地點了下頭。

  「嗯!那我們就結婚。」情生意動,確認彼此未來的卓然再也忍不住,他俯身輕吻了下她的嫩唇。

  她呆住,僵如化石。

  從兩人決定在一起後,雖然身體上的觸碰總免不了,但他們一直就沒有過比擁抱更親密的舉動,這時他的親吻是這麼樣地突如其來,讓她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就發生了,害得她驚嚇過度,只能反射性地摀住被親吻的嘴,像看到酷斯拉現身一樣地看著他。

  「好了,別發呆,有很多事得準備,我先過去跟方叔方嬸說一聲關於我們要結婚的事。」他抱著她,站了起來,見她僵若化石,見怪不怪地把她往椅子上放好,決定先上方家一趟,一次敲定所有結婚的事宜--他可是有效率的人,既然打定主意要結這個好了,當然得用最有效率的方式,一次就解決掉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呈現化石狀態的她終於慢慢地回神了。

  撫著被親吻過的唇,她傻笑著,心口甜滋滋的,忍不住一再回味那一瞬間兩唇接觸時的感覺。

  麻麻的、癢癢的,唇邊還留有他個人的獨特氣息……等等!為什麼這樣的感覺總讓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閉上眼,她撫著唇,依著他留下的迷人氣息,思緒慢慢地被拉回…拉回……直到他們兩人結識的那一日--驀地,她張開眼,確認了一件事。

  不是錯覺!他親過她,他真的親過她!

  不是剛剛,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在她丟臉地飛身掉到他身上的那一日,他真的親了……正確的來說,是偷親了她。

  「阿卓?」她開口喚道,這時候才發現他早不見人影了。

  不行不行,她怎麼能吃了這種悶虧而不作聲呢?

  快,趕快找人去,她要偷親回來!

  做下了決定,不願承認喜歡他的親吻的她,刻不容緩地開始執行起找人的工作--「阿卓……阿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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