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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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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馬榮成]傾城之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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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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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08:28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無限可能  
    「啊,師父,你……怎樣了」?
    「沒……什麼,為師只是……突然感到有點……心緒不寧……」
    「師父,晨兒跟隨你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你如此忐忑不安,以你的劍道修為,早應
臻至古井不波的境界,難道……難道江湖將有……大事發生?」
    「嗯。我也是這樣的想,不知何故,我體內的劍氣遽地急劇亂竄,彷彿受到一種不
知名的力量遠遠挑釁……」
    「這些年來,師父你已提不起任何戰意,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牽動你的劍氣?」
    「我隱隱感到,那……應該是一股異常可怕的——必勝力量!」
    「必勝力量?師父,會否是你曾向晨兒提及的那個『劍中聖者』,被你險勝之後深
深不忿,如今終於悟出了他的下一劍,一式他自信可以把你擊敗的劍?」
    「相信不是。當年與他決戰之後,我對他的劍已十分熟悉,我甚至可以從他的劍,
推測他在未來十年的劍道進境。」
    「什麼?師父,你……竟能推測他在未來十年的進境!」
    「哈,當年他已擅使『二十一式』絕世劍法,為師深信,他在未來的八年內,一定
會悟出他的『第二十二劍』。」
    「師父,你既能推斷他會悟出第二十二劍,是否表示,你已經有破解這一劍的方法!」
    「能否破他的第二十二劍,井非問題所在,最重要的,是他若依著第二十二劍鑽研
下去,還會悟出他的『第二十三劍』,這一劍,亦將會是他畢生最強最匪夷所思的一劍!」
    「最強最匪夷所思的劍,未必便是無敵的劍,師父,假如這位劍中聖者真的能悟出
此劍,你可有把握破它?」
    「這就須視乎屆時我的進境而定,再者,他的第二十三劍,也真的足可滅天絕地,
且還遠遠地超出劍道以外,它,根本便是一式不應存在人間的劍招!」
    「晨兒不明白,何解這一劍不應存在人間?」
    「因為這一劍的威力,可能……足以把我們如今所存在的世間——停頓,讓一切生
靈任其宰殺!」
    「把世間停頓?這……是什麼劍法!」
    「當劍法已超出劍道以外,或許已不該稱為劍法,而是『絕世奇招』,為師只是感
到他若真的悟出『第二十二劍』,便能把世間停頓,至於其中奧妙,此時還未至為師可
以完全參透的時機。」
    「那,適才向師父便氣挑寡的力量,真的不是那個劍中聖者的力量?」
    「絕對不是,那是另一股與他將來的第二十二劍同樣可怕的力量,它,也是不應該
存在於這個世上。」
    「難道……那股力量亦可把世間停頓?」
    「不,適才牽引我體內劍氣的力量,並非把世間停頓那樣簡單,它可能是一股,已
經超越我們這從此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可怕力量!」
    「師父,若……這股力量真的超越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範疇,那……它豈
不是屬於未來?」
    「不單是未來,我相信,直至很久的未來以後,這個世上的人才會知道『它』究竟
是什麼,就像如今我們都不能確定世上是否真有鬼神一樣,或許在許久之後,世人才懂
得如何證實或定鬼的存在。」
    「但,剛才這股不應是我們這個時代所能認識的力量,不是向師父的劍遠遠挑寡嗎?
那即是說,無論它應否在這個時代出現,它亦已經出現了……」
    「嗯,而且為師亦已隱隱感到它出現的方向。」
    「那個地方?」
    「南方。」
    「哪裡?」
    「無法知道!豁盡為師的劍道修為,為僅知道這股力量正在南方一個遙遠的角落重
生,它就像一個眸脫天下的絕頂高手,將要向世人展示它深藏許久的——無敵!」
    「無限可能的無敵!」
    對了!真正的無敵已即將重現!而無敵——
    就在這裡!
    就在聶風眼前!
    無敵未露,無敵招意已把聶風、夢及五夜深深矗進洞壁之內,小南與小貓雖一直在
五夜這前,以她為墊,未致受傷,惟招意中的逼人壓力,亦把二人壓至喘不過氣,早已
雙雙昏厥過去。
    同一時間,眼前那道巨大鐵門內所暴綻的豪光已然黯淡下來,那股空前強大的招意
亦開始冉褪,聶風、夢與五夜不期然朝門內一望,當場嘩然!
    門內的是……
    是一幕奇景!
    鐵門之內,已沒有剛才那股奪目豪光,相反,居然相當昏黯,但聶風三人仍是一眼
便把門事物瞧得清清楚楚。
    門內的世界,赫然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洞,惟這個洞的洞壁卻非山石,而是鐵!
    與那道鐵門一模一樣的鐵!
    整個地洞,上至洞頂、洞壁,全都是以相同的奇鐵鑄成,猶如一個堅固無比的鐵桶,
難怪若不能記動那道巨大鐵門,便絕不能進入洞內。
    然而,這是一個沒有底部的鐵桶,因為這個洞竟然沒有地面,本來該有地面的地方,
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這個牢如鐵桶的洞雖已甚奇,洞內還有一些東西,更奇!
    聶風翹首一瞥,只見鐵鑄的洞面,有一根粗逾五丈的鐵柱延伸而下,他一望便知,
這根鐵柱正是無雙城城門前的那根鐵柱,沒料到鐵柱自地面向下延伸,居然能抵達這裡,
若仔細一算聶風等人目下在地底的深度,這根鐵柱,想必有百丈之長。
    到底一根如斯長的鐵柱,為何要深入地底百丈?
    這根柱的盡頭,又在哪?
    已經不用再疑惑了!聶風三人已同時瞥見,這根巨柱的盡頭,竟把一龐然巨物懸在
深淵之上,而這巨物,赫然是一座非常宏偉的——」
    三角鐵塔!
    這座鐵塔之高,幾達九丈,鐵塔底部之廣,少說也有十丈丁方,可說是相當壯觀,
而鐵塔之內,隱隱然還透現一道微光,顯見適才那道萬丈豪光,正是從塔內綻出。
    這麻鐵塔仍舊以相同的奇鐵鑄成,故亦無堅不摧,密不透光,惟是,那道萬丈豪光
竟能透過奇鐵綻出,不問而知,塔內的,一定是一股無或匹敵的力量!
    一般暫時在歷史上最強大的力量……
    「傾城……之戀?傾城之戀就在塔內?」聶風眉頭緊皺,他不虞「它」的威力已驚
人至此,單是招意,已能透鐵而出,還把他們三人打進洞壁內,重傷咯血!
    而就在他眉頭緊皺之際,出其不意地,死寂中驀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道:
    「你猜得一點不錯,塔內的,確是你們想找的——」
    「傾城之戀。」
    驟聞此語,聶風的心倍覺惑然,這個聲音,絕不屬於與他一起被打進洞壁的五夜和
夢,他認得,這人聲音,是屬於……
    無雙夫人!
    果然!三人驚愕之間,無雙夫人的幻影復再悠悠出現,飄浮於那座巨塔之上。
    「無雙……夫人」」再見無雙夫人,夢感到相當詫異,不自禁的低呼:
    「你……怎會再度在此出現?難道……這裡也施了你的……神移虛空?」
    「嗯。無雙夫人的幻影微微點頭,答:
    「這道鐵門之內,確是丁了我神移虛空的迷香,不過你們毋操心,鐵門內的所有景
物仍是真的;只有我,才是幻影……」
    無雙夫人說輕又朝聶風三人一瞄,溫柔地續說下去:
    「能夠開啟鐵門進至這裡,你們三人之中,想必有一個是傾城之戀所等待的人,今
次我再度現身,便是要告訴這個能夠匹配此招的人,如何才可得到塔內的傾城之戀。」
    聶風聞言,目光斜斜朝那座巨塔一掃,道:
    「這座塔渾無半絲縫隙,牢不可破,且用以鑄塔的金屬,看來與那道鐵門所用的奇
鐵無異,似乎,若要破塔取招,非要用這種奇鐵的剋星——青龍僵月刀不可!」
    無雙夫人唯著聶風,眼神像在讚歎他的目光銳利,她道: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可惜,鑄造這個塔的奇鐵雖與那道鐵門一樣,但到了此時此
刻,縱使是能破那道鐵門的絕世神兵『青龍偃月刀』,也決不能再依樣葫蘆,把這座巨
塔一刀劈開!」
    「為……什麼?」一直不語的五夜亦好奇追問。
    「因為——」無雙夫人的答案極為出乎三人意料:
    「塔內根本便沒有傾城之戀的——」
    「秘籍!」
    此語一出,夢與五夜不由臉色陡變,「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就連比她倆更快回復
冷靜的聶風,亦為之微微動容。
    這亦難怪!他們幾經波折才進至這裡,夢還一直在演戲,誰知鐵門內的無雙夫人居
然對他們說,根本便沒有傾城這戀的秘籍,簡直是開玩笑!
    無雙夫人巧笑回眸,道:
    「少操心!塔內雖然沒有傾城之戀的秘復,卻有它的——招意。」
    「招意?」
    「不錯,當年關郎雖把傾城之戀的秘復留給我,但,臨世奇招便是曠世奇招,以我
當時的智慧,一時間亦無法領悟其其中奧秘,更遑論可將它善用,直至後來我為保護華
恩而受了重傷,只餘一年壽命,那時候,我方才真真正正的心無旁驚,專心一意的鑽研
確是一式博大精深、超乎想像的奇招,可是博大精深的東西總是過於繁複難明,為了讓
千年後的那兩個人,在找到傾城之戀後,更快領悟,我索性毀掉了傾城之變的秘復,而
把其精髓及招意,以神移虛空之法貫進這認巨塔之內……」
    「故此,眼前的這座巨塔,不獨鑄造它的奇鐵無堅不摧,內裡還充盈著傾城之戀的
招意,由於有這股無敵招意在內裡守護關這座巨塔,這座巨塔更是固若金湯,即使以青
龍偃月刀,亦無法可把它劈開,除非……世上有一種絕世神兵或力量可以比傾城之戀的
招意更強,才可劈開這座塔……」
    聽至這裡,聶裡驀然插嘴道:
    「只是若真的有此絕世神兵或力量能比傾城這戀更強,那身負這種力量的人,也不
會再希冀傾城之戀,反正己可天下無敵。所以我猜,應該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破塔。」
    無雙夫人一笑,道:
    「正是這樣,這座塔的設計,與那道鐵門有異曲同功之妙,你們何不先看看塔上的
記號?」
    說著一指巨塔其中一面,只巨塔之上,赫然有一個和那道鐵門上一模一樣的——
    掌印!
    聶風一愣,問:
    掌印?難道……又必須以傾城之戀所等之人的掌中之氣,啟動這座巨塔」」
    無雙夫人道:
    「雖不中亦不遠,這座塔的四壁盡皆厚逾一丈,惟獨那個掌印才是整座塔最薄弱之
處,但亦厚達三尺。傾城之戀源自關郎,與他體內的氣亦息息相關,只要一個與關郎資
質相同的人把手按在掌印之上,塔內那股傾城之戀的招意便會如見主人一般,破塔而出,
屆時候,在傾城之戀的無敵招意之下,那個人便會完全明白如何可以使出傾城之戀……」
    以招意護塔,再以塔護招意,彼此相護,真是非常周密的安排!無雙夫人為了不讓
傾城這戀落到不值得的人手上,拱衛它的機關一重又是一重,可見用心良苦!
    「但——」夢道:
    「無雙……夫人,塔內那股敵意,既然是你以神移虛空之法迸塔內,那即是說,那
股招意其實僅是幻象,幻象絕不應有任何實質威力,它能破塔而出?」
    無雙夫人搖首:
    「這便是傾城這戀最獨妙之處了!我貫進內雖僅是其如意及精髓的幻象,以求令破
塔者更快領悟,可是傾城之戀已超越了人類「所能想像的範疇,儘管是它招意的幻象,
也有無限量的驚世威力,適才,就在那道鐵門上升剎那,相信你們已領教過它的無敵招

    是的!聶風、夢、五夜三人井沒忘記,適才那道奪目豪光如何絢爛,與及那股招意
如何把他們三人矗進洞壁,那股招意雖未能破塔而出,但能夠「透」塔而出,想必是受
到聶風以掌啟動鐵門時,所生的遠遠牽引。
    聶風愈想愈覺此招不可思議,無雙夫人復道:
    「今次我再度現身,除了解釋破塔之法,還為了要給將要得到傾城之戀的人——」
    「一個勸喻。」
    「什麼勸喻?」
    「傾城之戀,根本便不屬於三國時代,也不屬於千年後的人,它可能是屬於距我們
很遙遠未來,只是意外地給關郎在練功時悟得,因此縱然稟如他,也未能知傾城之戀的
力量極限,所以,即使是能夠匹配傾城之戀的人,若未能想出如間把它善用,還是不要
隨意破塔,把這式絕世可怕的奇招帶回人間……」
    「再者,絕世奇招所虛耗的內力極巨,當年若非關郎自身的內力修為深不見底,只
怕使出一次傾城之戀後,早已氣盡而亡,故而,我希望傾城之戀的擁有者,在未有可以
負荷此招的內力前,別要胡亂使用,否則縱能把此招施而出,也僅會在招盡時——」
    「與招同亡!」
    與招同亡!這簡直已不是一句勸喻,崎是一個嚴重警告!
    說到這裡,無雙夫人的幻影已開始冉冉消失,事實上,到了這個地步,她為傾城之
戀所一切,經已大多,縱使是她的幻影:也該是徹底休息的時候了……
    然而,在她仍未完全消失之前,猶不忘補充最後的一句話,一句叮囑:
    「還有,傾城之戀雖是絕世奇招,卻始終是一式刀招……」
    「刀招,當然需以刀使出,而傾城之戀所需的刀,更是獨一的刀……」
    「因此別要忘了……」
    「青龍偃月刀!」
    「青龍偃月刀」五字甫出,無雙夫人的幻影終於徹底消失,聶風與夢愣愣瞥著她剛
才所現身的位置,現上卻空無一物,二人臉上,竟不約而同地泛起一絲不捨之色。
    這個文武全才、智慧無雙的女人,她的一生,本應有多快樂便有多快樂,卻為了
「義重情濃」四字,寧願沉彬一生,堅守一生,到頭來縱能達厲所有對其亡夫關羽的承
諾,但無論是她自己,甚而是她的幻影,都隨著歷史的洪流而無聲逝去,過去,就像所
有曾在歷史上所出現的無名英雄一樣,就像所有曾一度璀璨的「曾經」……
    惟是,無論無雙夫人的命運如何令人惋惜,此刻,亦只有聶風與夢在替她惋惜的份
兒:一旁的五夜……
    卻並沒像二人那樣傷感!為了無雙夫人的城,她還要先辦一件更為要緊的事,才有
餘暇惋借!
    所以,儘管她未必能像聶風一樣快,在聶風全神惋惜之餘,她還是有太多時間……
    奪刀!
    「掙」的一聲!當聶風與夢猶在惘然剎那,五夜已撇下一直以她為墊、昏迷不醒的
小南兄妹,霍地翻身而起:使勁一抽,便猛然抽出那柄一直飛插在門外通道壁上的——
    青龍偃月刀!
    插刀同時,五夜再借洞壁一彈,頓時身如奔軒,向鐵門內的巨塔疾撲,口中猶在大
嚷:
    「無雙夫人!我們華恩的後人為要守護你的城,不惜世世代代匿居,如今只要得到
傾城之戀,我們便可永遠守護無雙,所以目下決不能功敗垂成……」
    「我相信你說青龍偃月刀不能破塔,只為要把傾城這留給你認為會在千年後出現的
那兩個人,但今日,我們絕不容傾城之戀落在聶風這個外人手上,我更不信,能夠破開
那道鐵門的青龍偃月刀,破不了這個以同樣的多金屬鑄造的——」
    「塔!」
    五夜的動機非常明顯,她要搶著在聶風把掌按在塔上之前,以刀破塔!
    因為若給聶風先行把掌按在塔上,內裡的招意甫一綻出,聶風便會首當其衝,置身
在傾城之戀的招意之內而率先悟招,既然如此,五夜唯有搶儘先機,嘗試以刀破塔,倘
能一擊即中,至少還有一絲奪招希望!
    而就在電光人石之際,五夜已閃電掠過鐵門與鐵塔之間的萬丈深淵,掠至巨塔之上,
她的身子猶在半空,卻已忙不迭朝巨塔上的掌印——
    挺刀力劈!
    夢見狀不由高呼:
    「二姊!罷了無雙夫人既明言若不能想出如何善用傾城這戀,便不應把它帶回人間,
我們何昔還要如此冥頑不靈?」
    夢儘管高聲求懇,唯一夜已劈得性起,那裡會把她的話聽在耳內?說時遲那裡快,
刀,已狠狠劈在那個掌印之上,迅即爆出一聲鐘鼓齊嗚般的巨響——
    「噹!」
    擊中了!
    青龍偃月刀終於重重擊中了那個掌印!那座巨塔,會否就這樣給一萬劈開?
    不!絕不!否則塔內的招意,便不是超越人類所能認識的招意!
    五夜不但未能破塔,相反這一刀,竟激發塔內一些令人難以相信的變化……
    聶風素習「冰心訣」,聽覺向來比一般高手更為敏銳,那聲「噹」然巨響發出之際,
他同時聽另一種聲音,一種由塔內發出的聲音!
    那是……
    聶風私下暗叫不妙,不由分說,跳!
    他的目標,是——鐵門之內!
    五夜一擊不能劈破巨塔,斜眼一瞥,赫見聶風正如電射進門內,當下冷笑:
    「嘿!聶風,你想把掌按在掌印上,吧掌破塔?既然我們無法得到傾城之戀,也不
會讓你得到!妄想!」
    說著大刀一揮,便向閃電撲近的聶風劈去!
    誰料五夜錯了,而且是大錯!
    第一錯,是五夜根本不應以刀劈他,以聶風比聲音還快的速度,她絕不會劈中他,
只有徒然浪費氣力。
    第二錯,便是她以為,聶風想把掌在塔上,然而就在聶風凌空避過她這一刀之時,
他並沒有這樣做
    他的目的,只是要一把捉著她的手!
    這一著大出五夜意料之外,當場面上一紅,吆喝:
    「聶風,你於什麼?」
    聶風並沒有因五夜對自己的誤解而有半分鬆懈,他在半空中一手捉著五夜的手,冷
靜地吐出一句話:
    「快走!否則來不及了……」
    來不及」為何會來不及?
    這個問題僅在五夜的腦海一閃而過,她猶未及說出這個問題,便已——驚變!
    赫聽塔內猝地發出「蓬」的一聲,接著,巨塔中央,隱隱然透現一團微光……
    先是微光,繼而便是……
    又是「蓬」的一聲,塔內再度暴綻一道豪光,光及萬丈,雖未足以破塔而出,亦已
即時「透」塔而出!
    這道萬丈豪光,亦和適才鐵門上升時所綻的強光一樣,蘊今一股蓋世招意,想必是
因為五夜以青龍偃月刀擊中塔上掌印之時,刀所蘊含的力量,雖未能牽引塔內的傾城之
戀破塔崎出,卻又引致它的招意「透」塔而出!
    「碰碰碰碰」四聲!一直呆立在鐵門外的夢,當場被道透出來的霸道招意直個正著,
她身形這如斷線鳳箏,硬生生給直退百步,口裡鮮血更是狂噴不止,她適才早已被第一
次射出來的招意所傷,如今更是傷上加傷!
    站在鐵門外的夢,她的傷勢嚴重至此,那未……
    已掠進鐵門內的聶風與五夜,他倆在招意暴放之時,與巨塔如斯接近,他們——
    還可以活嗎?
    「畜生!原來一切都是局!」
    無數刀劍正如洶湧波濤般向姥姥亂劈,姥姥當真應接不暇,唯有在心中咒罵!
    那些手握刀劍朝她疾劈的人,不但有無雙城的門下,還有天下會眾,但這些天下會
從,其實只是無雙城的門下喬裝而已,一切一切,都是一個局!
    引她現身的局!
    而此刻的獨孤一方,已躍上其中一個軍營的營頂,高高在上居視著正在苦戰的姥姥,
一副洋洋得意之態,嘿嘿笑道:
    「為要引你這個蟄伏在無雙背後的『武聖』現身,本城主不惜策劃這次『虛假戰爭』,
動用無雙城二千精兵演這一場幾可亂真的『好戲』,武聖啊武聖!你說,本城主這條是
否一一絕世好計?」
    場中合共有二千無雙門下,早已把與姥姥一道前來的四夜,以人海遠遠隔開,姥姥
一直兵來將擋,饒是她武功修為極高,亦感到喘不過氣,現下乍聞正優悠自在的獨孤一
方在冷言冷語,更是氣上心頭,暴喝:
    「畜生!你居然敢以他報德?你可知道我是誰?」
    獨孤一方邪笑:
    「哈哈!我就是不知道你這個『武聖』是誰,才會設下這個無雙城被天下會侵襲的
局,引你出來看看,不過倒真是大失本城主所望,瞧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可憐模樣,也有
資格稱為武聖?」
    獨孤一方此計,不啻是一條絕世好計!既然姥姥等眾,矢志不會讓無雙城傾於別人
手上,那麼,最有效找出她們的法,並非再派探子把她們尋出來,而是設下這個傾覆無
雙的局,姥姥她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中計!
    獨孤一方眼見已方人多熱眾,姥姥則勢力簿,看來已成事在即,不禁又意氣風發的
續說下去:
    「這樣吧!只要你給我獻上傾城之戀,我今日放你一條生路又如何?」
    原來獨孤一方最終的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傾城之戀?
    姥姥但覺失笑,若她真的有傾城之戀,眼前這群為數二千的無雙門下,斷不能攻近
她百丈之內,還需要給他獻上傾城之戀嗎?
    不過話回來,獨孤一方也絕不會愚昧至這個地步,他明知這神秘「武聖」或許會身
懷絕世奇招傾城之戀,這二千無雙門下在其眼內,未必會構成任何威力,然而,他們都
是真真正正的無雙門下,若那個「武聖」真的是為了某種特殊目的或承諾而拱衛無雙,
便不會胡亂殺死無雙城的門下,她本來便是要保護他們!
    因此,利用無雙下城門下去轉攻那個所謂「武聖」,才是兵法中之上上之策!亦是
最歹毒蝗一種江湖手段!
    果然!正如獨孤一方所料,姥姥看來武功雖高,惟對愈逼愈近的無雙手下似有顧忌,
只傷不殺,故這群門下仍是前仆後繼,陸續有來。
    到了這個時候,獨孤一方不由得又異常愜意的「呵呵」大笑起來,而且是驕傲狂笑,
只是,他未免笑得太早了……
    因為世情,總會令驕兵明白,他們自己的實力或智謀並不值得他們那樣自傲!
    獨降一方剛剛發出第三個「呵」字剎那,冥地「嗤」的一聲,一條快絕無倫的人影,
已從那二千辨認下之中,恍如一根急箭,沖天而豐收,這條人影,正是姥姥!
    同一時間,雙聽見半空中的姥姥一聲怒吒;
    「獨孤一方你這畜生!給我死!」
    吒示畢,手中那柄仿造的青龍偃月刀已貫滿無霸手的雄渾真氣,隨聲脫手,激射向
穩站軍營頂上的獨孤一方,這一著似乎大出獨孤一方意料,他不虞姥姥仍有餘暇向他動
手,不過他貴為一城之尊,也非浪得虛名,他,也有他的過人實力!
    「波」的一聲,獨孤一方斗地干指吐勁,一股無禱真氣已自其指裡勁射而出,正是
無雙三大絕學之一的——無雙神指!
    是奇的是,無雙神指的指勁並非「無雙」,而是——
    「有雙」!
    赫見射出來的指氣驀然一分為二,且逐漸虯結成球,眨眼間凝聚為兩股徑闊半丈的
強大氣團,氣分兩路,勢如破竹地向青龍偃月刀及姥姥迎去!
    「『碰』然一聲金鐵交加般的巨響!第一股氣團與飛近的青龍偃月刀正面硬拚。當
場把刀凝在半空,這柄刀本貫滿姥姥無敵霸手的氣勁,獨孤一方能以指勁停刀:功力也
是非同小可!
    只是,第二道氣團卻撲了個空,失手了!
    因為身在半空的姥姥已淬地消失!
    她去了哪?
    獨孤一方正欲環目四顧,此時突叉傳來姥姥冷冷的聲音:
    「怎麼樣?我親愛的城主,你的笑容似乎大多,你的威風似乎也太短暫,如今,你
可感到——」
    「害怕——」
    語聲猶未完全傳進獨孤一方耳內,他驟覺眼前一花,姥姥赫然已比她的聲音更局勢
掠至其跟前。
    太快了!但白說,獨孤一方沒料到姥姥的身法會這樣快!這種身法,豈不與天下會
以快馳名的聶風一樣?
    未及反應,姥姥的無敵霸手亦同時暴出,攫向獨孤一方咽喉,但獨孤一方固非弱者,
冷哼一聲,這回雙齊施,十指氣勁暴發,霎時綻出十股氣團轉向姥姥,又是其絕藝「無
雙神指」!
    總算姥姥功力深厚,且應變極快,連忙以無敵霸手逐個氣團轉破,當場爆出十聲
「隆」然巨響,而獨孤一方更借雙方硬碰的反震力,身形猛地後撤至八丈開外方才停下,
姥姥乘隙躍上半空,擊散適才把她的青龍偃月刀凝住的氣團,刀甫在握,不由分說,便
再朝獨孤一方疾劈!
    但,面對姥姥如此強橫的勁敵,獨孤一萬依舊毫無畏色,而且臉上,還泛起一絲不
應在戰鬥時出現的陰險笑容……
    他還會笑,他還想笑,只困他早已——
    胸有成竹!
    姥姥的刀很快己劈至其身前兩丈,霍地,驟起奇變!
    在獨孤一方方圓一丈的範圍內,突在二十一名大漢破土而出,每名漢子均以背向著
獨孤一方,團團把他轉在中央,嚴如鐵籠一般將其守護。
    這二十一名大漢,統統目光如電,異常剽焊,顯然並非泛泛之輩,每人手中均握著
一柄非常特別的刀,每柄刀均長逾人尺,甚至比槍還要長,而刀在更有細而密的鋸齒,
活像某種猛曾的牙——狼牙!
    姥姥在半空一瞥,不禁一怔,低呼:
    「狼刀?你們是……江湖第二殺手?」
    其中一名大漢冷笑:
    「不錯!我們正是獨孤城主雇來保護他的——殺手之狼!」
    說話的人,正是殺手之狼的首領——鐵狼,亦即肉店老闆鐵阿二!
    迅雷不及掩耳,姥姥的刀已劈至獨孤一方頭上,眼看快要把他劈成肉醬,誰料二十
一頭殺手之狼齊齊挺刀一擋,二十一柄狼刀紛紛擋在獨孤一方頭上,簡直就像一柄密不
透風的刀傘,而且每名殺手之狼的內力甚高,他們單獨一人之力,未必可與姥姥匹敵,
但匯聚二十一高手的功力於一招之上,這柄刀傘,便有足夠實力把半空中的姥姥硬生生
反震開去。
    姥姥甫一著地,便是十里之外,那群無雙門一復再前仆後繼,絡繹不絕擁上,姥姥
只得棄下獨孤一方,全力迎戰二千門下!
    獨孤一方站在二十一名殺手之狼當中,意態從容,遠眺正忙於應戰的姥姥,不禁又
幸災樂禍的道:
    「嘿嘿!本城主重酬禮聘這二十一名第二殺手,是因為他們的『天狼刀陣』,他們
這個刀陣未必可以逢敵必殺,但至少,有足夠的實力保住本城主在刀陣之內——」
    「一直看著你筋疲力竭——」
    「戰死為止!」
    好歹毒的獨孤一方!他早已覷準姥姥既要保住無雙,便不會胡亂殘殺無雙門下,在
混戰時準會受制時,所以他才會履行這個「人海戰術」,且還請來了殺手之狼,把自己
安保在天狼刀陣之中,隔岸觀戰!
    姥姥愈戰愈感力,更在私下叫奪,她活到這把年紀,造夢也沒想過自己今日會遇上
如此困局,她昔緊決要乘華恩遺訓,要保住無雙,便不應妄殺眼前任何一名無雙門眾,
但所謂「久戰必敗」,她必會如獨孤一方所料,戰至力欲而亡,到底該怎樣辦?姥姥躊
躇之間,在另一的無雙城眾之中,翟地傳來了一聲令人心膽俱寒的慘叫:
    「姥姥——」
    天!是四夜的叫聲!她……遇害了?姥姥心中一沉,賜眶一熱!是的!她很明白,
在戰場上只要偶一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刀劍無眼,四夜此一慘叫,只怕早已給無數人
馬千萬剮!
    「夜……兒……」姥姥但覺喉頭一陣硬咽,兩行老淚,已在她揮刀這際如箭灑在半
空,迅即蒸發成煙,就像她心中的悲憤,即將爆發……
    獨孤一方先聞四夜慘叫,再見姥姥灑淚,心中得意之精益發溢於言表,歪著嘴道:
    「呵呵,已經解決一個了?多好,這樣更易辦了。」
    說著斜斜睨著被轉攻的姥姥,道:
    「老傢伙,我看你還是快點交出傾城之戀吧!否則以你一人之力,本城主偏不信你
能力敵我二千門下,殺出重圍!」
    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信?他應該信!
    姥姥聽罷此語,猝地仰天狂笑,笑聲似是蘊含無比震怒,霎時震得她方圓一丈內的
無雙門下心膽俱裂,紛紛鼻噴鮮血,好深厚的內力!好駭人的震怒!
    「獨孤一方……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姥姥從緊咬的牙縫中狠狠吐出這句話:
    「我們一直在暗中扶掖無雙,如今你為了傾城之戀,居然想『殺雞取卵』?你是老
妾一生所遇的人之中——」
    「最卑鄙無恥下流賤格的一個人!」
    「你根本便不配當無雙城主,更不配是獨孤家族的後人!」
    「今日老妾倘能全身而退,他日一定會與你算這筆——帳!」
    四夜慘死,無半可忍的悲憤,駝策著姥姥的怒火愈燒愈猛,火勢之猛,甚至透過她
的肌膚而出,轉攻著她的無雙門從,赫見她身上霍地冒出熊熊烈火。
    「這是……」獨孤一方見狀,笑意斗地凝頓,眉頭一皺,立即對團團守護他的殺手
之狼道:
    「這才伙身上的火似是勁招前奏!殺手之狼,先別理會老夫,快趁她在未出招前把
她擒下,快!」
    鐵狼回首一瞥獨孤一方,接著暴喝一聲:
    「兄弟們,上吧!」
    一聲號令,二十一頭殺手之狼己如流星勁出,凌空掠過無雙門下,挺動二十一柄八
尺狼刀,疾撲處於核心的姥姥。
    刀未至,二十道雄渾刀勁已喬得姥姥身上的衣衫籟籟作響,殺手之狼名列江湖第二
殺手,並非徒負虛名啊!
    可惜——
    今日他們遇上的對手,是他們想像不到的!
    他們將要面對的勁招,也井非他們所能想像!
    刀勁撲面,姥姥猶非常冷靜,此時她身上的火已十分猛烈,是她出的時候了!
    遽地,她朝天怒吼一聲,身驅突然急劇膨脹,一張臉,赫然變為一片赤紅,變為一
張男面
    獨孤一方遠遠一瞄此一驟變,陡地「啊」的叫了一聲,而姥姥卻並役瞧撲近來的二
十一頭手之狼一眼,只是相著獨孤一方,豪氣地道:
    「獨孤畜生!你不是很想得到傾城之戀嗎」老妾今不讓你看看,僅得它百分之一威
力的『情傾七世』到底如何利害,讓你羨慕至死吧——」
    語聲方輕,姥姥猛然暴喝一聲,提勁急吐,正是她的勁招——「精傾七世!」
    真真正正的「情傾七世!」
    因為這一次,姥姥已經豁盡了,她一下子便把所有功力攻級催至七級七世的絕頂功
力,再非用以對付聶風的情傾「一」世!
    「熊」的一聲!在姥姥身上翟地暴綻六條巨大火龍!
    六條張牙舞爪的火龍!
    啊!這就是最頂級功力的「情傾七世」!
    七龍張牙舞爪,窮凶極惡,正撲近的二十一頭殺手之狼首當其衝、未及抵抗,未及
慘叫,「碰」然一聲巨響!便給火龍矗至渾身以離破碎,骨血漫天飛灑,當場死無全屍,
慘不忍睹!
    同一時間,七條火龍去勢未盡,再撲向轉攻姥姥的無雙門下,眾門下豈曾見過世上
有如些招,紛紛愴惶後退,只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七條火龍的血盆大口,已懷一將他們吞噬!
    不錯!姥姥這次已經不再留情,這些甘心為獨孤一方賣命的無雙走狗,他們平素欺
壓無雙低下城民,本就死有餘辜,他們的命,她已不再關心,她如今只有一個目的——
    殺出重圍!
    殺!
    六條火龍一直的殺,頃刻之間,四周慘嚎撕天,瀰漫著一片濃濃備霧,恍如人間地
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慘嚎聲終於停了下來,週遭的血霧亦逐漸消散,獨孤一方朝自己
的門眾眺去,當下為之咋舌!
    只見總數二千的門眾,竟有千名已經倒斃地上,身上還滿佈給火的斃的傷痕,其餘
仍然倖存的人馬,亦有大半傷交煎,這一招,這一役,沒料到會如斯傷亡慘重!
    而姥姥,早已蹤影杳然!
    她終於——
    殺出重圍!
    獨孤一方乍睹這慘烈一幕,雖雲咋舌,惟在咋舌之餘,眉目之間卻出奇地泛起一絲
喜悅之色,就像如獲至寶一般,自顧沉吟道:
    「呵呵,這就是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威力的情傾七世真是相當精彩……」
    「本城主如今對傾城這戀,真是愈來愈不興趣,愈來愈好奇了,哈哈……」
    有興趣未必表示便可擁有,尤其是姥姥已經逸去,要再次引她現身,她現身,只怕
比登天更難。
    然而,上天對於獨孤一方,未免太眷顧了,正當他費煞思量之際,他其中三名門下,
碎然兵著一個人排眾上前,把那個人重重拋到地上,下跪道:
    「稟城主,我們幾經辛苦,終於生擒了這個人!」
    「哦,姥姥不是早已逸去了嗎?他們生擒了什麼人?」
    獨孤一方隨即朝這個被拋到地上的人望去,只見這人人已遭五花大綁,更在痛苦呻
吟,原來於胸前中了兩刀,血漬斑斑,不過傷勢雖重,卻依然沒有香消玉殞。
    這個人甫見獨孤一方,隨即虛弱地求饒:
    「別……別殺……我……」
    獨孤一方乍見此人,反而眉開眼笑,咧嘴道:
    「放心!我怎會忍心殺你!」
    「本城主還要好好的——」
    「呵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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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08:47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無敵回極
    「五夜……二姊!聶……大哥!」
    豪光冉褪,給矗退百步的夢終可勉強再次上前,然而兩度給傾城之戀的招意重矗之
下,目下她己舉步維艱,只能一步一步的瞞珊前行,嘴角的血絲還源源不絕滴到地上,
她似乎已受了亞重內傷。
    好不容易才步至鐵門之前,步至深淵之前,夢的一雙眸子,已急不及待的掃視鐵門
之內,在此瞬間,她在心中祈求了千遍萬遍,五夜二姊,請你……別要……死……
    還有……聶風……
    令她最感內疚的聶風,只因她騙他實在大多……
    遭受如此強猛的招意所襲,聶風與五夜還能倖存嗎?縱使能夠倖存,適才他們的身
子猶在半空,或許早已給招意矗塔下的萬丈深淵,屍骨無覓……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正如夢眼前的情景,也是一個例外。
    聶風並沒有死,五夜也沒有死,可是二人目前的情況也相當堪虞,距死不遠。
    他倆的身子正凌空懸在塔底之下,聶風一手緊扣五夜的手腕,另一手卻拚命抓著塔
底其中一個尖角,暫可勉強令二人的身軀不臻隨進深淵之下,只是誰都可以一眼瞧出,
聶風抓住著塔底尖角的手在不住顫抖,他倆的命,已危如累卵。
    看此形勢,聶風應在剛才招意暴綻之間,已用他那比聲音更快的身法,挾著五夜閃
至塔底,而且一手抓著塔底尖角,他這樣做,是估計從塔透出的招意,極可能會集中於
塔正面而出,而塔底,縱使有,也不會是火力最強的招意!
    不出聶風所料,從巨塔正面透出的招意,果然最為強勁,故在鐵門外的夢與招意迎
個正著,當場傷上加傷,然而聶風雖猜中招意最強之位,其實也不好過,儘管他與五夜
已懸身於塔底之下,他倆還是給一些向各方亂散的招意矗中,身上皮開肉綻,衣衫破碎,
只是若論內傷之深,他們並不如夢而已。
    饒是如此,聶風與五夜所受的內傷,還是足以叫他們再無力掠回鐵門那邊,聶風更
糟,他一方面要緊捉五夜的手,另一方面又要緊抓塔底尖角,身負內傷的他,二雙手要
支持他自己與五夜的體重,還有五夜另一手仍緊抓著的青龍偃月刀,他那支緊抓塔底的
手,已然青筋暴現,五指也在迸裂出血!
    二人就這樣懸在塔底之下,五夜翹首看著正緊捉自己的聶風,看著他滿身滿臉的傷
痕,她方才恍然大悟,適才誤會他與自己爭奪傾城之戀,真是何其可恥!他其實是急於
救她,才不借妄顧自身安危,一起掠進鐵門之內,可是她還恩將仇報,以刀劈他……
    一念至此,五夜更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有點羞慚不安,她定定的瞄著聶風,虛弱
的道。
    「聶……鳳,你……與我們……無雙城的人……勢不兩立,你……為何還要……救……
我?」
    聶風昔笑道: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沒有……」
    「不救你的……理由!」
    沒有不救人的理由,所以才盡力救人,天!這真是一個優得可以的理由!
    五夜雖受內傷,聽罷這個「傻人」的理由後也不禁心中窮笑,她忽然發覺,聶風的
心,可能比他的臉,更易令人折服……
    此時聶風雙苦若續的道:
    「我……從沒有……怪你們……利用我引出……傾城之戀,相反,我……認為,你
們為了替你們的……先祖華恩……報答無雙夫人,儘管……所於的不為……世人……諒
解,也一直……堅持……暗中守護……無雙……這種情操,其實更值得……敬重……」
    五夜道:
    「可是……無論我們……應否……值得敬重,人與我們……始終是對立的人,聶風,
你用不首……同情我……若你如今放開……我,你自己……一定有能力可以,掠回鐵門
那方,聶風,即你……這樣作,我也不會……怨你,在戰場上,這是……應該的……」
    聶風聽畢,緊扣五夜的手竟然扣得更緊,道:
    「多謝……你五夜……姑娘,但……你……侮辱……了我……」
    五夜間言面色更為慚愧!她滿以為自己已看透聶風,實質上,她還是未牟完全看透
他,其實在這個世上,截至目前為止,又有誰能真正的看透聶風?
    而就在二人說話之間,鐵門那邊,猝地也傳來了一個比他倆更虛弱的聲音:
    「二姊,聶……大哥,你倆……不用再……多說下去了……」
    「就讓……我……來為你們……解決……問題……吧……」
    鐵門內外暫時都別無他人,說話的,固然便是負傷最重的夢,她早已在深淵邊緣聽
畢二人話。
    聶風與五夜吃驚地眺著危立在十丈!外的夢,由鐵門至巨塔的距離,儘管足有十丈
之遙,但二人還是一眼便能感到,夢此刻傷勢之重,簡直連站起來也非常吃力,而五夜
則更為訝異,因為她瞥見夢的無敵霸手,正橫於臉胸前,那似乎是一式勁招前奏……
    「三妹……你……想於……什麼?」
    夢幽幽的答:
    「二……姊,難道……你不知道……我想……幹些什麼?」
    五夜聽罷倍為震慄:
    「你……要使出……那一招?不,你……怎可使出……那一招?」
    「那……一招?」聶風乍聽之下,也是納罕:
    「什麼……是……那一招?」
    五夜急道:
    「聶風,你……記否姥……的無敵霸後,曾把週遭……氣流捲動,以圖……把你吸
至……她身前?如今,三妹也想以……同一方法……把我們……吸回……鐵門……那邊……」
「只是……這座鐵……距鐵門足有……十丈,她必須……用一招……同樣……可以……
卷……動……氣流,卻又威……力更強的……」
    「無敵……回極!」
    「無敵回極?」
    「吸!只有無敵……回極,奢有足夠……的吸力,……把我……吸回去,但三妹……
現已嚴重內傷,強……行驅動……此霸道……一式,她……她……將會……」
    「氣盡身亡!」
    驚聞「氣盡身亡」四字,聶風為之一怔,忙不及對夢高呼:
    「夢,你……別傻,即使……你把我倆……救了,我倆……也難心……安
    五夜亦五內如焚,她還是頭一回哪些關心自己的妹子,放聲大嚷:
    「對……了!三妹,二姊我……一直與大姊……疏遠……你,對你……千般……不
好,你……犯不著……為二姊……這樣……犧牲……啊……」
    二人雖已叫得力竭聲嘶,但夢似乎心意已決,那支無敵霸手已逐漸貫滿她體內的殘
余真氣,她嘴角的鮮血隨即淌得更急,惟她還是堅持吐出一句話:
    「二……姊,請……你……別再……說……下去了,你……和大姊、姥姥,永遠……
都是……夢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為了你們,夢……甘願……任何……事……」
    「包括……」
    「出賣了……聶大哥……」
    「也包括……」
    「為你們……死!」
    此言一出,夢不期然又朝聶風一望,她的眼神極度悲哀,恍如在向聶風說:
    對不起,聶大哥,為了親情,為了無雙夫人,我出賣了——你!
    與此同時,夢那支無敵霸手已蓄勢待發,但聽她輕喝一聲,霸手遽地急劇旋轉……
    「波」的一聲!無敵霸手,當場捲動一個非常龐大的無形漩渦,漩渦如鑽,直向十
丈外的聶風與五夜洶湧捲去!
    「夢——」
    「三妹——」
    聶風與五夜拚命吶喊,可惜一切已經發生了!那個雄渾無比的漩渦已捲著二人,硬
生生把他倆捲向鐵門所在的方向。
    只是聶風二人所關心的卻並非自己能否得救,而是夢在使罷此招之後……
    下場將會如何?
    「砰膨」!聶風與五夜終於安然脫險,二人已被「無敵回極」吸回鐵門之外,跌到
地上,可是與此同時,他們亦看見夢已奄奄一息,頹然向後翻跌,一大蓬鮮血從她的嘴
中嘩啦噴出,直噴上半丈之高!
    好慘烈的一招「無敵回極!不過聶風並沒有時間去驚歎此招之凌厲,他已第一時間,
甚至比五夜更快搶前,雙手一接正人仰馬翻的夢,伸指一探,發覺她有些微鼻,當下刻
不容緩,把她放到地上,兩掌一抵,便抵著其背門,體內真氣,已急不及待向其五臟六
腑,傾嚇貫去。
    連串運輸生氣呵成,聶風救人之快,可說是當世無兩!可知他這五年來為雄霸出生
人死,早已累積不秒豐富的救命經驗!
    五夜原亦預算自己會立即搶救親妹,卻料不到聶風比她更情急,他如此情急救夢,
當然也是為了沒有不救夢的理由,惟五夜深信,除此以外,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瞧著正全力貫氣給夢的聶風,瞧著他因豁盡真氣而源源不絕從嘴中淌出的血,不
禁道:
    「聶……風,別要……太急,你身身……也受了內傷,再……這樣……強連真氣,
你自己……亦會……返魂乏……術,這又……何苦?」
    何苦?
    聶風並沒回答,依舊鼓盡真氣貫進夢的體內,他,看來即使死,也非要把夢救離死
亡邊緣不可!
    他與夢,二人總是永遠都在忙於救這救那,忙於犧牲,好像不救人便沒有生存意義
似的,倒真是天生一對!
    眼前的聶風已是非常脆弱,五夜遽地醒覺,她此刻要擒他,再逼他替自己引出塔內
傾城之戀的招意,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對!只要輕輕在其腰際大穴一點,她便可以控制這個男人,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對於五夜來說,不啻是一個十分引人的誘惑……
    但,此時此刻,看著聶風如此在乎自己的妹子,拚死救她,她,還可以……這樣做
嗎?
    五夜一步一步的接近聶風,每一步對她而言,都似是非常沉重,她全身也在冒汗。
最後,她步至顆風身畔了。
    她緩緩的把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高舉,啊!她想幹什麼?
    她……
    「錚」的一聲!五夜倏地把青龍偃朋刀重重插在地上,隨彎坐到夢的眼前,雙掌一
抵,便與夢兩享相接!
    她終於並沒有那樣做!
    只因聶風與夢,已令她忘記了——傾城之戀!
    聶風本在閉目運氣,不虞有另一股真氣輸進夢的體內,張目一瞄,驟見五夜正以氣
為夢療傷,不由一呆,五夜反而故作若無其事的道:
    「別……太……大驚……小怪……」
    「聶風,別要……忘了,夢……也是我的……三妹……」
    話聲之中,一道濃血已從五夜的嘴裡如泉湧出,顯見她以氣為夢療傷,亦是非常辛
苦,不過她還是苦苦一笑,無懼地繼續下去。
    聶風默默地凝視五夜,她的意思,他怎會不心領神會?他淡然一笑。
    再者,能夠得五夜一起分擔,聶風的壓力總算略減,二人就這樣一起以體內殘餘真
氣,不斷貫進夢的體內,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奇跡地,本已氣若游絲的夢,遽地微
北的「唳」了一聲……
    她終於再現生機!聶風與五夜為之喜上眉梢,二人互望一眼,當下努力再加把勁,
因為夢正處於緊張關頭,一切須看聶風與五放的努力!
    過了良久,死氣沉沉的夢,復再發出「嗯」的一聲,而且這一次,她的雙眸更能徐
徐睜開……
    她看見的第一個人,當然便是正與她四掌相接的五夜,不過她同時感到,自己的背
門亦被兩掌緊抵著,她隨即明白身後的是誰,也明白五夜與聶風在於什麼了,當下急如
熱鍋上的螞蟻,面上焦急的表情,宛如在說:
    二姊,聶大哥,你倆不要這樣……
    你們亦身負內傷,這樣做非常危險,偶一不慎,便會……
    可是夢雖有千言萬語,還是連一句話也無法說出來,她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現
下比一個初生嬰孩還要虛弱,能夠睜開眼睛,已是萬幸!
    五夜乍見悠悠醒來,固然異常高興,而且看見夢臉上那焦灼的表情,也明白她為二
人安危而操心,然而出奇地,只此一眼,五夜已沒有再看夢的臉,只是垂下頭道:
    「三妹……別傻,這是……二姊懈……應當做的,難得……的是,聶風……也非常……
關……心……你……」
    這是五放最真的一句真心話。
    在夢身後的聶風驟聞此語,不由處眉目一蹩,他沒料到,五夜在夢醒過來後,忽然
說出一番這樣的話。
    五夜依然沒有看夢,依然垂首道:
    「三妹,直至……適才你……拚死……救二姊……的剎那,二姊終於……明白……
自己……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原來……是這……樣……重要……」
    「一直以……來,二姊都……對你……不好,實在是……二姊……辜負……了你,
我……不希冀……你會原諒……,只希望……你……如今……能給我……一個機會……
補償……」
    五夜說著,貫進夢體內的真氣更急,可知她如何慚愧。
    聶風一直把她的一切看在眼內,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何以五夜在說話時低下頭,沒
有看夢,她不看她,只因她不敢正視她,夢適才捨身救她,她實在心中有愧。
    夢猶是呆呆聽聽著五夜的自白,無法回答,只是她無法回答,並不表示,她無法聽
見!
    她當然聽見!五夜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淚,又如江河缺堤,狠狠滑下她的臉龐,這些,卻並非悲愴之淚,而是感極而位的
淚……
    然而淚,有時候較之言語,更能表達一個人的心中所恩。五夜雖一直慚愧得低下頭,
她卻無意中看見了,夢滴在地上的淚,為她而灑的……淚……
    她有點不敢相信,緩緩抬起頭來,面照面,瞥著夢滿目的眼淚,她的眼睛,也不期
然懦濕起來,她咽哽著問:
    「三……妹,你……真的……肯……原諒……二姊?」
    夢徐徐的點頭,出奇不意地,她驀然道:
    「二姊,其實……夢……一直都……沒……怪……你……」
    此語一出,五夜當下精神為了一振,喜出望外,一來固然是因為夢的說話,二來,
是因為夢已經能夠說話。
    「三妹,你……母於……可以……說話了?那……實在……太好……哪
    是的!甚至連身在夢背的聶風,亦已感到,夢體內的氣息逐漸暢通無礙,她終於恢
復了生命力,只是暫時四肢乏力而已。
    不過,就在夢乍然恢復過來的剎那,更令人感到突然的事情際地發生,夢的天靈,
「二……姊,你……你……」
    「為何……要……這……樣……做?」
    一語方罷,夢已再度昏迷過去,在她昏迷之前,她所看見的,是一個五夜百般無奈
的表情。
    相信,她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表情。
    「你……為何要這樣做?」夢甫昏迷過去,便已有另一個代她再問這個問題,問的
人正是聶風!
    五夜並沒有即時回答,她只是以青龍偃月刀把自己苦苦支撐起來,她背著聶風,方
才答道:
    「因為,我想求你……替我辦一件……她不願見……的事,她昏過去……會令……
她……好過……一……點……」
    五夜想求聶風辦一件夢不想見的事?聶風不由問:
    「哦?你想我……替我辦什麼事?」
    五夜幽幽回首,定定的看著聶風,一字一字的道:
    「帶她……離開……這裡,離開……無雙……」
    「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那豈不是……私奔?
    聶風當場目瞪口呆,他造夢也沒想過,自己遏上這樣的事情!他愣愣問:
    「為何……要我……帶她走?我一起,傾城這……便再無法……重見天日……」
    五夜答:
    「既然無雙夫人說……若不能善用……傾城之戀,便不要把它……帶回人間,那……
就如她所願好了,我要你……副業二妹離開……這裡,是因為……」
    「無雙城……當初,……雖然因義……而生,但……如今……在獨孤……一方……
殘酷無道……的軍法統治下,它已淪為……一個……『不義之城』
    「三妹……是一個……好女子,她這樣……的……人,應該……得到幸福,我……
不想,……她與我們……一起,為保……無雙……這個不義這城……而繼續淪落……下
去,聶風,她……是喜歡……你的,難道……你仍……不明白?只要待……她醒來後,
你再勸一勸……她,她……一定……會……與你一起……遠走高飛!」
    想不到五夜外表雖然極盡妖媚,到了緊張關頭卻懸崖勒馬,居然如此為其妹設想,
聶風心頭不禁一陣深深感動,但他道:
    「若……你真的……讓我們離去,姥姥未必……會放過……你……」
    「姥姥?」五夜淒然一笑,答:
    「聶風,我看……你對姥姥……的誤會……也太深了,雖然……為保無雙,有時候……
會辣手一些,但,她……也不見得是……一個……壞人……」
    「從何……見得?」
    五夜道:
    「你……以為小南……的雙臂……真的是被你……犧牲兩寸筋脈所救,你……錯了。
真相是,姥姥與……三妹,各犧牲了一寸筋脈……」
    聶風臉色陡變,他逐漸發現,原來隱藏在背後的真相居然會這樣多……
    難怪他一直不覺自己失去了兩成功力,原來如此。
    而姥姥本要保存實力守護無雙,卻亦不顧後果,犧牲一寸筋脈一成功力,只為救一
個立志希望以自己雙手重建無雙的孩子,姥姥想必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吧?
    姥姥……
    想到這裡,聶風驀然又道:
    「既然無雙城……已是一個……不義之城,五夜,你和姥姥……及四夜,何不與我
們……聯袂離開?」
    五夜聽罷,目光隱隱泛起一絲感激,她明瞭聶風是出於一番好意,可惜……
    「不可能……的!無雙……雖已是……個不義之城,但……城內還有……數以千計
無辜……的低下城民,我們既矢志……要報答……無雙夫人,便須守言下去……」
    「只是,我……不想我們華恩……這一脈後人,都斷送……在無雙城內,三妹是……
最應該走的人,這一個城……根本全不適合……她……」
    五夜說著復再凝眸看關聶風,央求道:
    「聶風,就當是……我一夜求你一次,請……你帶我三妹……走吧……」
    面對五夜一而再的懇求,聶風頃刻無語,他也看著她的眼睛,良久,他終於點了點
頭。
    五夜隨即喜上心頭,道:
    「很好,聶……風,那你們立即走吧否則待姥姥回來,便……來不及……了……」
    眼見五夜如此認真地為夢感到高興,而且更心知姥姥將要回來,聶風惟有如也所願,
徐徐站了起來,一手挾著昏迷了的夢,還有,把同樣昏去的小南兄妹放到肩上。
    他儘管已身負內傷,且在救夢時虛耗不少,惟以他輕功之高,要把三人帶離這裡,
此刻還是不難的。
    只是他正想舉步欲離之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回首,再一次問五夜:
    「你……真的不走?」五夜仍是以青龍偃月刀支撐著身子:堅定的搖頭:
    「放心。姥姥……會不難為我的……不過,我忽然記起一件事……」
    「什麼事?」
    「三妹本來……,點了你腰際……大穴,為何……你仍然……能夠……行動自如,
出手……救她?」
    是為!這個一直被遺忘了問題,終於被五夜提出!聶風聞言,本已傷感的愁容猝地
閃過一絲微妙慧點。
    他道:
    「因為,我早已明白……真相之前的是……假象,假象之前的是……真相……」
    一面說,他一面提氣一吐,身上某個部位,居然進出一灘鮮血,五夜斜瞥他身上的
鮮血,瞪眸不轉,就像是看著一些她無法想像的東西一樣!
    啊!那……到底是什麼?
    良久良久,她終於從驚戶口避回復常態,恍然大悟的仰天長歎一口氣:
    「原來……如此,原來……你被點穴後……仍能行動自如,真相……就是這樣……
簡單,原來……如此……」
    在五夜一片沉吟聲中,她倏地背轉身,不讓聶風看見她快將掉下來的淚珠,道:
    「聶風,別……再遲疑了:你如今……就帶三妹走吧!」
    「還有——」
    「請你……代我向她說一句——」
    「人生……雖然短暫,但我五夜……有她這樣一個……三妹,意算……無憾……」
    「她,永遠……都是我……的……三妹……」
    「我……永遠都會……懷念她!」
    真是姊妹情深,想不到一直疏離的一雙妹妹,終於又變回一雙真正姊妹,這就是所
謂血濃於水……
    姊妹情深?
    聶風亦知道若然要走,目下已是再不空遲,即使有什麼話想安慰五夜,也是苦無時
間,唯有堅定無比的答:
    「好!我一定……會代你說的!」
    「五夜,你自己也要……」
    「好好保重!」
    一語方罷,便已「颯」的一聲,身隨聲去,閃電消失於幽黯之中。
    聶風走後,五夜方才緩緩回過頭來,遙望著他適才帶著夢與小南逸去的通道盡頭。
兩行勢淚,終於滴到地上,這麼多年了,她今日方才覺悟,方才盡了一個姊姊應盡的本
分……
    「三妹,忘了……傾城之戀吧!只有忘了……它,忘了無雙……」
    「你才會真的……找到……」
    「真真正正……屬於你自己的……
    「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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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09:08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同生共死  
    真正的蓋世高手,絕對不應會輕易滴血,甚至在決戰這中被對手劃下一道微不足道
的傷痕,亦會被視為奇恥大辱。
    但如今,正急速向前飛馳的姥姥,她身上不僅傷痕纍纍,她渾身……
    也在浴血!
    太慘烈了!適才一戰,是她一生中傷勢最重的一戰!她受傷,一來是因她被數不清
的無雙門人圍攻,二來,亦因為她豁盡全力,催運了不應胡亂使用的——情傾七世!
    其實,以姥姥修練至這把年紀,功力比之當今天下會的雄霸,與及被譽為可與雄霸
爭一日長短的獨孤一方,姥姥雖未必可以勝過二人,卻肯定並無不及。
    此外,她還有無雙夫人留下來的」無敵霸手」,這隻手套,令她本來已極強的功力,
於行招之間威力倍增,當日她在關聖廟外,以血凝成「傾城之戀」那四個字,竟可歷經
數日滂沱大雨而褪,這分連雄霸亦自覺不如的功力,實在不需大驚小怪,這只是無敵霸
手的功勞而已。
    然而儘管是一等一的超卓高手,面對剛才的千軍萬馬,還是難以即時脫身,姥姥為
了不讓獨孤一方以這種人海戰術得逞,她在盛怒之下,終使出了情傾七世!
    情傾七世,威力與傾城之戀相比,雖是九牛一毛,但依然至陽至剛,以姥姥孤陰之
辰便能恢復元氣,只是……
    她適才不顧一切,強行把此招催至七級七世的項級功力,使出絕對名副其實的情傾
「七世」,她的下場就像眼前這樣……
    身傷其身,渾身冒血!
    不單如此,情傾七世更耗盡了她體內的九成真氣,至少需時七天方能回復功力,所
以甫一使罷此招,她已立即用僅餘的一成真氣,盡速離開,她希望自己能在油盡燈枯之
以「平反」,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更何況,姥姥心想,夢與五夜可能已借助聶風之力,取得了傾城之戀!
    姥姥的鐵算盤確實甚為響亮、如意,只是當她幾輕辛苦,回到紅屋下的隱秘機關時,
她便發覺事情並不如她想像般的樂觀……
    「傾城之戀……怎麼還沒出現?」這是姥姥心中的第一個問題。
    「夢兒、五夜、聶風他們在……哪?」這是第二個。
    姥姥終於掠至那道鐵門之前,呆呆的瞪著門內懸在半空的巨塔,縱是她平素極為精
明老世,此刻亦不免為這幕情景感到稟然。
    「姥姥,你……回來了?」
    是五夜的聲音!姥姥一聽便可聽出來了,她還聽出,五夜已經在她身後。
    姥姥雖快將油盡燈枯,此刻不村飛快回首,不出所料!不知何時,五夜已站在她身
後不遠。
    驟見五夜滿身血污,姥姥一顆心益向下沉,連隨追問:
    「五夜,你……為何會受傷?你三妹夢兒與聶風,為何全都不見了?」
    「他們?」五夜苦澀一笑,答道:
    「姥姥,你……就放過他們吧!他們……不應該留在這裡,與我們……一起沉淪在
這個……不義之城!」
    不義這城!姥姥第一次聽五夜這樣形容無雙城,心頭陡地湧起一陣感觸,不錯!直
至今夜,方才明白,無雙城已經徹底變了,它不再是一個義氣無雙的城,因為它的城主
獨孤一方根本就無義,在他帶領下的無雙門眾,平素只會恃寵生驕,橫行無忌,多行不
義只昔了那些無雙城的低下城民……
    話雖如此,姥姥仍不明白,何以向來與四夜同樣驕橫的五夜,會有這樣苦澀的笑意?
她似乎己徹底改變,但,究竟是什麼令她改變?是人?是物?抑是情?
    姥姥之情?
    姥姥愈想愈覺不妥,正想追問下去,就在此沒兒,通道人人口速地響睦懷個令她無
限震驚的聲音,打斷了她本來想問的話:
    「嘿嘿!說得好!無雙城確是一個不義之城,吵過現今的江湖人又有那個真的盡仁
盡義?都是一利慾熏心、千方百計向上的毒蛇鼠輩!愈是卑鄙,便爬得愈高,正如我們
這個不義之城,只要能不擇手段得到傾城之戀,便是天下最強的城,屆時候,江湖人還
有什麼話說?誰敢再去管我們的不義,天下英雄,誰敢不向我們無雙城折腰?」
    這句說話令姥姥無限震驚,非單為這句話中所含的無恥心態,還為了說這句話的人,
是一個她萬料不到會在此出現的人——
    「獨……孤一方?」
    「你……怎會知道這個地方?是誰告訴你的?」
    姥姥一面說一面望向那個昏黯的通道入口,只見在昏黯之中,一條人影正冉冉浮現,
來的,赫然真的是——
    獨孤一方!
    還有他身後影影綽綽的一群門下!
    獨孤一方盯著正傷不堪的姥姥及五夜,嘴角不期然的歪了起來,他太得意了,因為
這個擒捕無雙武聖的遊戲,他已操勝券,他邪笑:
    「真想不到!無雙城百丈之下竟然別有洞天,且還埋藏著絕世奇招傾城之戀,本城
主怎麼想不到呢?真是白白浪費了不少心力、時間!」
    儘管大敵當前,姥姥仍是臨危不成,冷冷道:
    「獨孤畜生!你似乎仍來回答老妾,究竟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所在?」
    獨孤一方嘲諷:
    「別太著急!老人家性子太臭,活不長的。」
    「本城主能找到這裡,實全賴一個人的功勞。」
    「誰?」姥姥問,五夜的表情,看來也很想知道是誰知道她們的秘密。
    獨孤一方的身軀微微向旁一移,一字一字的道:
    「就是這個人!」
    原來獨孤一方身後,一直站著一個人,只是因此人個子較小。所以給獨孤一方身軀
遮掩了,而就在獨孤一方身形移開剎那,姥姥與五夜,終於看清楚這個人了!
    一看之下,姥姥當場呆立,啞口無言,五夜更是瞠目結舌,她們怎會想到,帶領獨
孤一方前來這裡的,竟然會是——她!
    四夜!
    是四夜!
    「很……意外吧?姥姥?」四夜看來也不比姥姥與五夜好過多少,她全身也是滿佈
刀劍傷痕,而且胸前還有兩道很深的刀傷,兩道差點可令她致命的刀傷,她被無雙門下
圍攻時所發出的那聲慘叫,想必是這兩道刀傷所致。
    姥姥呆了半晌方才懂得答話,向來威嚴無比的她,此刻竟看來異常沮喪,道:
    「確實很意外!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料到你還能倖存,四夜,你為何要出賣
我們」姥姥倒寧願……你真的光榮戰死,至少,能夠以命報答無雙夫人的大義……」
    「義?」四夜勃然反問:
    「姥姥,但……你有沒有想過死亡……有多可怕?你可知道……當我被刀劈進體內
時,明白了什麼道理?我終於什麼也明白了!原來,世上一切情情義義都不重要,最重
要的是先保住和條命!沒有命,還要什麼大義來於捨?」
    「姥姥,我看你和五夜……還是乖乖把傾城之戀交給獨孤城主吧!反正此招本來便
屬於他的先祖無雙夫人,我們犯不著再理會無雙城的事,就讓他以此招,自己好好守護
無雙好了……」
    於此緊要關頭,四夜居然還當起說客,而且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胸前的兩道刀傷,
以增強為自己辨護的說服力。
    可是,無論她此刻說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她臉上刻了四個字——
    貪生怕死!
    姥姥默默的聽罷四夜的自辨,終長長嗟了一口氣,道:
    「四夜,你以為只要我們把傾城之戀給獨孤一方,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你確是太天
真了,你可知道,若給獨孤一方這畜生得到傾城之戀,他固然會以之守護無雙,但他更
會利用傾城之戀殘殺那些不服他的幫派,只怕那個時候,整個武林會變為殺戮戰場,你
可知道今日你把他領來此處,將來會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話雖如此,四夜卻依;日毫無悔意,答:
    「那些人有多無辜,干我何事」如今我只想敬存性命,今後,我還要徹底的忘掉什
麼無雙夫人的大義,我不要再在暗裡過活,我還要好好的——享受人生!」
    真是冥頑不靈!姥姥愈聽愈心如刀割,一直默然不語的四夜,此時倏地打破沉默,
道:
    「大姐,我……看錯你了……」
    「從小至大,你都在恥笑……三妹貌醜,但今日……我終於發覺,最醜的人……」
    「其實是……」
    「你!」
    四夜向來最自負本身的美貌,此刻被五夜出言一激,即時怒叫:
    「好哇!二妹,嗲敢罵我醜?大姊如今就要你比我——更醜!」
    當了也顧不得上的傷,鼓盡全身氣力向五夜直撲,且還十指箕張,誓要在五夜臉上
狠狠劃下十道血痕!
    動手了!說了那麼多道理,最後的結果仍是動手!早知如此,便不用說那麼我,省
點內力留待搏鬥吧!
    五放不懼一切直斥其非,當然早有準備,四夜撲近之際,她袖中的困仙索已如電射
出,誰料困仙索突被人以指一挾,這一指,正是獨孤一方的無雙神指!
    困仙索本與困仙網具備同等粘力,能把一流高手制肘,惟此際的獨孤一方,這一指
雖挾著困仙索,指頭仍能活動自如,只見他竟可擺脫困仙索的粘性,回指一戳,重重點
了五夜大穴,教她動彈不得。
    「五夜——」姥姥一稟,即時縱身撲上營救,手中了柄青龍偃月刀,亦不由分科劈
向獨孤一方,她如今僅餘一成功力,這一刀根本沒有多大作用,她只是想以刀勢嚇退獨
孤一方。
    獨孤一方卻彷彿早知道她的心意似的,居然不閃不避,口中還輕蔑的吐出一句話:
    「強弩之末!你還有資格逼本城主出手嗎?」
    強弩之未,姥姥心頭一驚,暗忖,他怎會知道我已是強弩之未?難道……
    無從細想,姥姥的疑問很快便有答案,獨孤一方雖仍波動手。即有一個人替他動手!
    「蓬」!一張困仙網鋪天撒下,姥姥已是心力交瘁,此時更是無法閃避,當場被網
個正著,撒網的人,正是四夜!
    她不單出賣了姥姥,原來還出了她的——困仙網!
    難怪適才五夜的困仙索對獨孤一方毫不奏效,相信四夜在來此之前,為防萬一,早
已給獨孤一方塗瞭解仙水。
    眨眼之間,姥姥二人已然被制,獨孤一方益發自嗚得意,道:
    「怎麼樣?姥姥,四夜早已告訴我,每次你使出情傾七世,必需七日方能恢復元氣,
你如今還有什麼把戲,可以阻止本城主奪取傾城之戀?」
    看著獨孤一方那滿臉洋洋得意之色,還有在他身畔陪笑著的四夜,姥姥的震怒,已
令她吐不出任何說話,反而,被封了穴道的五夜此時卻冷漠的道:
    「別太早……高興!獨孤一方,眼前這座巨塔之內……雖然藏著傾城之戀,蛤……
你絕無法破塔取招……」
    獨孤一方笑臉一沉,問:
    「哦?為何我不能破塔取招?」
    五夜答:
    「因為這座塔,只有聶風,才有能力破開……」
    「可惜,他已與我三妹……一起遠走高飛,即使他倆,暫時未能離開無雙城,以聶
風的冷靜,沉著,你也絕對沒有可能……找到他……」
    獨孤一方目光閃爍,道:
    「所以,你認為本城主一定不能得到傾城之戀?只能在這裡望塔輕歎?」
    五夜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只是她驀然發覺,獨孤一方閃爍著的目光似乎比她更胸
有成竹!
    「噗」的一聲,獨孤一方突然一把緊抓著五夜的額頂,冷酷一穴:
    「本城主真的十分佩服自己,因為在適才剎那,我已想出一個可以尋出聶風與你三
妹的方法。」
    姥姥雖被困仙網纏個脫身不得,驟見獨孤一方假裝對五夜有聽行動,不由狂叫:
    「畜生,快住手!你若傷她一根毛髮,我一定會十倍奉還!」
    獨孤一方涎著臉道:
    「放心!我怎敢傷她的毛髮呀」她長得蠻不錯,如此滴粉搓酥的美人兒,本城主更
應將她的美貌永久保存才對……」
    說時遲那時快,獨一方緊抓著五夜額項的五指翟地狠銀一扯
    但聽「裂」的一聲!一陣似是撕裂布帛的聲音,聽得人好生心寒!獨孤一方竟以他
無雙神指五指之勁,硬生生把五夜的人皮,自額頂至足端,整個扯了出來!
    嘩!
    頃刻之間,本來靜寂的通道,赫然響起了五夜慘絕人寰的叫聲!還有姥姥在極度悲
憤下所發出的——
    咆哮!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慘叫地與咆哮聲終於停了下來,通道,又再次回復死寂!
    五夜慘遭剝皮,血淋淋的身軀早已滾到地上,鮮血塗地,就你她那顆悔過恨晚的心
令人不忍卒睹,只不知死了沒有,而僅餘一成氣力的姥姥,在親眼目睹五夜被活生生剝
皮之下,早已在無限憤怒下昏厥過去,只有四夜,仍是呆然站著,然而她亦是大汗淋漓,
顯然適才的轎腥一幕,對她來說,也是相當震撼!
    反觀獨孤一方,看來依然那麼氣定神閒,宛如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信手把五夜給剝
下來的皮丟到一旁,他手中的血亦早已抹掉,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破綻,都沒有一點
像會殺人的樣子,只像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漢子。
    這就是真正的梟雄!
    梟雄,豈止「系人不眨眼」?簡直連毛也不會跳動半根!
    得孤一方斜目向四夜一睨,又向身後那群無雙門眾一瞥,滿含深意的高道:
    「看見了吧!本城主絕不會放過拂逆我的人!出賣我、與我作對的人,他們的下場
將會比這女了更為慘淡,你們聽見沒有?」
    四夜瞄著五夜在地上慘不忍睹的身體,第一個率先作出回應:
    「城主放心!我……不!我們怎敢出賣你呢?你一定會成為當今絕世梟雄!」
    這個女子,平素刻薄自己三妹,目下竟淪落至叟的也拜,真是自作孽了。
    其餘門下見四夜對城主這樣訶腴奉承,也紛紛驚不迭大拍馬屁,高聲呼道:
    「不錯!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
    一定?
    世事豈有「一定」?
    世事非但沒有「一定」,而且就在獨孤一方享受著眾人的前呼後擁之際……
    「他」來了!
    獨孤一方驟覺一陣心血來潮,不知何故,他心頭競遽地泛起一股非常特殊的感覺。
那是一股死亡的感覺。
    這股死亡感覺,嚴如一頭沉著、冷靜、狠辣的狼,正在對他虎視眈眈……
    獨孤一方還同時感到,這頭狼,是一頭非常利害的狼,這頭狼……更已經在他身後!
    他翟地回首,身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只有那群在盲目喊著口號的無雙門眾。
    不!這頭狼,絕不會是他們其中之一!他們過於平庸,根本便沒有這樣可以令人室
息的死亡氣息,就連他身畔的四夜,她武功本來不弱,但他亦欠奉!
    那,這頭帶著死亡氣息的狼,究竟在何處何方?
    獨孤一方的忐忑不安並沒持續多久,他很快便獲知答案!此時,突有數名後至的無
雙門下掠進通道之內,還像是異常恐懼似的,其中一名總算較為鎮定,即時跪下道:
    「稟告城主,大事……不妙!」
    「什麼不妙?」
    「我們的哨兵……剛剛發現了……」
    「發現了什麼?」
    「有逾萬天下精英,正在距本城十里的『馬鬼坡』駐營,似對本城圖謀不軌,還有,
率領他們的人,正是天下會雄霸的第二第子……」
    「步!驚!雲!」
    步驚雲三字,儼如「隆隆隆」的三聲雷響,勢如破竹地傳進獨孤一方耳內,他當場
怔住了。
    來了!這一次真的是——
    狼來了!
    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獨孤一方沒料到自己今次為擒姥姥,假意造成步驚雲率
領眾攻城的好戲,居然會弄假成真,難怪適才他感到一頭相當利害的狼在向自己虎視眈
眈,原來並非錯覺,這頭狼,根本便是——步驚雲!
    好利害!相距十里之遙,他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已這樣深具壓逼力,若然他驀地出
現眼前,豈不會叫功力稍弱者,當場——
    氣絕身亡!
    無雙門下當然不知道,站在「死神」之畔,會有什麼感覺?
    不過,如今守在「死神」身畔的天下精英,他們均不約而同地泛起一個感覺,他們
一致認為——此戰必勝!
    因為,他們的主帥,真的是死神!
    馬鬼坡上,烏雲蓋月,天地無光,正有逾萬天下精英朝坡上的一張椅子跪拜,他們
當然並非在椅子,而是在拜正若無其事地坐在椅上的那個,不!那個簡直已不是人,而
是神,死神!
    步驚雲!
    步驚雲還是如往常一般以雙手托腮,默然無聲的坐著,身上隨意披著一戰袍隨風飄
飛,他如冰川,沉如淵獄,更神秘如一個任何人也無法猜透的謎,他全身散發著的死亡
氣息,甚至連眼前這逾萬精英亦給壓至難以自主,品德吸亦被逼與死神同呼同吸,他吸,
他們便吸,他呼,他們才呼,各人均不敢動,彷彿四周的一切人鳥草木,不得其旨,絕
對不容妄動,大家都必須與他一起——
    接近死亡!
    正因這股把人逼得差點便要接近死亡的氣息,令這逾萬天下精英對步驚雲更為拜服,
更有信心!
    戰場之上的必殺之道,除了自峰實力,還需要無究信心及旺盛戰意,信心及戰意,
許多時候,甚至比實力更為重要!
    特別在殺人的時候……
    更何況,目下天下會這支軍團,實力也相當雄厚。
    因此,此戰——
    必勝!
    約過了一個時辰,步驚雲方才稍微挪動身軀,翹首看著變生不測的夜空,他身畔的
數名天下精英驟見他遽地移動,終於有些微生氣,不由得吁了口氣,更有人乘隙問道:
    「雲……少爺!我們既已進駐於此,為何仍要按兵不動?為何不攻其無備?」
    步驚雲並沒回應,更沒有任何動作!表情,甚至連眉頭也沒有跳動一下,他根本不
會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他認為,這名精英所說的——
    是一句廢話!
    廢話,固然不用加以回答!
    廢人,更不用加以理會!
    無雙城是一個大城,絕對不會疏於防守,城內的門下,數目想必也自不少,甚至會
比此刻的精英更多,若貿然一舉攻城,只怕未必攻其無備,而是——攻其有備!
    若要有絕對必勝的把握,必須徹底弄清楚對方形勢,尋出破綻方能穩操勝券!
    更何況,他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尋找聶風!
    但,到底如何才可弄清楚對方形勢?尋出破綻?
    只有一個方法!
    一個他常用的方法——等。
    「等」獨孤一方不能再「等」的時候,便會露出他最致命的破綻!
    「五夜二姊!五夜二姊!」
    在一片驚呼聲中,在一間破落的房子中,夢遽地雙目一睜,渾身大汗淋漓,她終於
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惟乍然甦醒的她,卻發覺自己並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上,她的背門,還被一雙
掌緊緊抵著,這雙掌更「努力不懈」地向其貫輸真,那種「努力不懈」的認真態度,夢
不用回首也可知道,一定是……他!
    「聶大哥,是……你?」
    意外地,身後的人沒有即時回答,只是仍拚命將其真氣貫進夢的體內,過了良久,
夢但覺元氣漸復,體內的奇經八脈亦冉冉暢通無礙,而那雙手,最後亦離開了她的背門。
    「總算……大功告成了,你……已恢復了元氣,夢,你可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晝
一夜?」
    真的是聶風的聲音!夢聞聲不由心中暗喜,她急忙轉身,殊不知定睛一看,為之大
吃一驚,眼前的……可還再是聶風?
    只見聶風神色頹唐,一張臉罕見的蒼折,兩唇發青,本來該有的俊秀挺拔之氣,已
尼蕩然無存,他的嘴角,仍隱隱留下一些乾涸了的斑斑血漬,顯而易見,他為要恢復夢
的無氣,不惜妄顧自己的傷,在過去一晝夜內,不停貫輸真氣給她……
    「夢,對不起,我曾應承五夜……帶你帶走高飛,可惜……那晚你已昏沉不醒,真
氣衰竭,而小南兄妹……又同樣昏迷……」
    「權衡輕重之下,我還是……決定先為你療傷再說,終於找著這間在無雙城郊的……
無人破屋。」
    多麼淒惶的一個夜!夢可以想像,那晚聶風自己已身負內傷,還要挾著她與小南兄
妹一起奔馳,本來以聶風快絕武林的輕功,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無雙,實屬易如反掌,
但他手上還有三個昏迷的人,他輕功縱好,亦再難進出自如了,而且,而且……
    他還要急於為她療傷,是「急於」!
    夢帳然的看著聶風,看著這個不顧自己為她療傷的男人,遽然鼓起勇氣,伸出自己
的手,輕輕撫著聶風嘴角已經乾涸的血痛,她的心,彷彿亦痛得會隨時滴血,她的一雙
眸子已隱隱閃起一片淚光:
    「聶……大哥,你對我……實在大好了,我真不知……該怎樣說
    「從小至大,我一直皆活在……幽黯之中,一直要苦練動功,以求有朝能守護無雙,
而姥姥與兩位姊妹,永遠都不曾向我展露笑容,因為她們也同樣樓於幽黯,為了存義,
大家都不快樂……」
    「可是,直至遇上……你,我終於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人願意……」
    「關心我!」
    「你錯了。」聶風陡然吐一句公道說話。
    「夢,關心你的……不獨是我,還有你的二姊——五夜……」
    「為了你,她不惜求我與你……一起離開無雙,遠走高飛,她認為,只有離開無雙,
你才能真真正正的找到快樂……」
    一言驚醒,夢倏地記起在昏迷前,一夜曾豁盡已能為她療傷,異常關心的問:
    「五夜……二姊……她……如今在哪?她……怎樣了?」
    「她應該沒有大礙。」聶風在過去一晝夜,廢寢忘餐地為夢療傷,猶不知五夜已慘
遭獨孤一方剝皮,而姥姥亦被生擒,故他仍可以這樣答。
    「只是,五夜曾叮囑我對你說,她說,人生雖然短暫,但能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三
妹,總算……無憾……」
    「她還說,你永遠都是她的三妹,她……永遠都會……懷念你!」
    懷念你!這三個五夜所說的字,宛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著夢顆淒書本的心,手
雖能帶給她些微溫暖,也觸痛了她……
    「五夜……二姊,五夜……二姊……。夢惘然的沉吟著,凝在雙目裡的淚光,早已
掉了下來,霍地,她竟然跳下床。
    「不!我絕不能就這樣離開無雙!否則……姥姥一定不會放過二姊的!」
    高呼聲中,夢已走至房門之前,正待推門面出,誰料聶風驟見她醒來後,立即說走,
他深知道她這樣一起,或許已沒有機會可再見她,一時情急之下,感情霍地如山供暴發,
他情不自禁大叫:
    「夢!別要走——」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一雙字,又比他的聲音後發先至,翟地在後把她攔腰緊抱,這
一抱,登時令夢呆在原地!
    這一抱,痢直與夢曾對聶風所說的話——「我喜歡你」,同等震撼!
    這一抱,蘊含多少關懷愛慕,他抱著她的手是那麼的使勁,令她霎時感到,他對她,
是何等的在乎……
    在此倏忽之間,夢的心頭湧起一陣無法言喻的感動,聶風,還把他的臉埋在她耳後
的髮絲裡,在她耳畔溫柔的道:
    「夢,請你……留下來吧……」
    如此畔斯磨,尋常女子,早已心軟,可是夢,她的負擔大多,義薄雲天四字,像是
壓得她一生也無法抬起頭來,聶風這樣一抱,僅是令她本已紊亂的心,倍為紊亂:
    「不……可能的,聶大哥,你……快放我走吧!我還要……回去……求姥姥放過二
姊。」
    想不到直至此時此刻,她猶如斯堅持要走,聶風拿她沒法,惟有直言:
    「夢,別要再欺騙你自己了!姥姥並不如你所說般可怕,五夜早已把那次姥姥與你
一起割脈取筋,以駁回小南筋脈的事告訴我……」
    「她縱然有時候不擇手段一點,惟像她這種能捨身救人的女人,一定不會過於難為
五夜,你說要回去救她,也許,只是……只是一個藉口!」
    藉口!
    「藉口」二字,令夢不禁身心一震,粉靨一紅,是的!她的心,已給他說穿了,她
惟有直認不諱:
    「不錯!我一直都在找藉口逃避……你,但聶大哥你可知道,你和我,本來是生存
於兩個對立的世界?你是天下會的人,而我們是在暗裡守護無雙的人,總有一日,我們
都會因此而——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多麼震人心統而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聶風聽後居然溫然一笑,道:
    「那我們便如你二姊五夜所說,忘記傾城之戀,遠走高飛吧!從今以手,我們都不
再理無雙城和天下會的事,更不再屬於這個江湖,索性埋名歸隱……」
    「重過今生!」
    重過今生?這是一個何等引人的誘惑!夢一直活在無雙城後的幽黯空間,這是她脫
胎重生的一個大好良機!
    聶風見她躊躇,繼續勸道:
    「相信我。五夜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倆武功不差,縱然離開無雙,覓地隱居,以我
們的輕功底了將來還是……可以悄悄!來……探望五夜,甚至姥姥……」
    太理想了!聶風啊!你可知道五夜與姥姥,已經……
    夢一直迷迷惘惘聽著,她的心,也逐漸開始動搖,是的!橫豎傾城之戀根本便不應
重現人間,無雙城也有姥姥與兩位姊姊在背後守護,即使真的發生事故,她將來再趕回
來還不是一樣?
    「但……聶大哥,我這樣……平凡,臉上更有一道……紅痕,這麼醜陋的人……根
本……配不起你……。說來說去,她依然非常自卑。
    在她成長的路途上,她曾不斷給大姊四夜取笑,自卑是必然的,然而,她並不如四
夜所說那盤醜陋,平凡,這麼多年了她們華恩這脈後人早已山窮水盡,夢卻仍堅持傾盡
自己身上的一分一毫,幫助貧苦老弱,她這顆不顧自己先顧另人的心,怎會平凡?
    還記得她與聶風初遇上那一夜,她把自己賣唱得來的錢,盡數給了一個年老丐婦,
其實那些賣唱得來的銅板,即使不給那年老丐婦,她也會將之送贈每天求診的病人……
    聶風仍是緊緊的從後摟抱著夢,溫柔的道:
    「夢,別再傻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不平凡。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你可
知道?從小,我便有一個夢。」
    「我希望,總有一日,自己能一個簡單而寧靜的家,可是這個夢,自從娘親跑掉,
與及我爹死後,已經逐漸渺茫……」
    「不過直至如今,我的夢又再回來了……」
    「夢,若你真的要堅持回去,或許,總有一日會為守護無雙而死,若你死了,有一
個人會……很傷心,你知道……誰會為你這樣傷心?」
    誰會為她傷心?這還用問?
    夢已不知所措,此時聶風倏地把她扳轉過來,兩人面對面,他鼓勇氣的道:
    「應承……我,夢,成為我一生中的……」
    「第一個夢,『同生共死』的夢!」
    對!同生共死,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天蒼地茫,迷糊從生,誰憐幽黯中的無援弱女?誰願與一個臉有深刻紅痕的婦了同
生共死?卻,原來,還有一個……聶風……
    他這樣坦誠懇求,無非是想把她救離無雙背後的幽黯世界,他希望她能真的快樂,
構怎會不明聶風的苦心?她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亦無法逃避他的眼神,終於,她緩緩
的、默默的點了點頭。
    眼見夢徐徐頷首,聶風的欣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他有點不敢置信的道:
    「那……實在……太好了。夢,就待你的傷完全康復之後,我們便與小南兄妹一起
離開無雙,找個地方隱居,再不理江湖糾紛……」
    一說曹操,曹操便到,聶風話猶未畢,便有兩條小身影突然推門而進,原來是一個
直在外竊聽的小南、小貓,小貓還故意高聲大叫:
    「嘩!姐姐,他很肉麻啊!這麼肉座的男人,你真的與他一起走嗎?」
    小南也調皮的對聶風道:
    「師父,這次連徒兒也不幫你了!你說姐姐是你的第一個夢,那即是你還有第二個
夢、第三個夢啦!你這樣花心,姐姐豈非很危險?」
    兩上小孩其實老早已被聶風救醒,如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如唱歌一般,霎時間,
只把聶風弄得窮態大露,臉紅耳熱。
    夢急忙勸阻道:
    「你們怎麼這樣說聶大哥」看!你們把他說得臉也紅了……」
    小貓眼珠子骨碌一轉,辨道:
    「好哇!姐姐你人未嫁,便已忙不迭幫他說話,我們都不敢再說了,大哥,我們先
出去吧!」
    小南也附和道:
    「是呀!還是走為上著!否則若他倆又再肉麻起來,我們真是小命不保!」
    「你們……」夢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小南與小貓相當機靈,兄妹倆已像兩頭肥肥
白白的小豬般鑽出房外的廳堂……
    這信手替聶風與夢掩上房門。
    真是人細鬼大!
    聶風與構被兩上個小孩如此一笑,互望一賜,反而有點尷尬,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才是,幸而夢倏地記起一些她仍感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支吾的問:
    「聶……大哥,我……還有一些……不明,那次我……對了你腰際大穴,你為何……
仍可出手?」
    又是與五夜同樣的問題!聶風淺笑著答:
    「很簡單。只因為你結了我一些提示,令我明白『真相』之前的是『假象』,『假
象』之前的是真相的道理……」
    「提示」我曾給你……提示?」有嗎?這回可連夢也感到糊塗了。
    聶風又是一笑,伸自己的左臂,道:
    「你忘了嗎?你可還記得——」
    「這八個字?」
    語聲方歇,聶風倏地聚勁於左臂之上,「潑刺」一聲!他臂上本來曾給夢割開的皮
肉,赫然被其內勁震至綻開,皮肉下的臂骨之上,竟然清清楚楚的刻了八個字——
    聶大哥,我對不起你!
    事情峰迴路轉,曲折離奇!為何聶風臂骨上會刻著這八字字?
    夢怔怔的瞧著這八個字,像是已經恍然大悟似的道: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聶風凝眸看著她,問:
    「依我所猜,這八個字,一定是當日我為小南割脈續筋,陷於昏迷之時,由你刻上
去的?」
    夢徐徐點頭:
    「嗯。當日姥姥願意與我一起各棄一寸筋脈拯救小南雙手,條件之一,便是要我答
應,好好的……利用你得到傾城之戀……」
    「所以,你感到十分內疚,便北著我還沒甦醒前,暗暗再次割開我的皮肉,刻下這
八個字?」
    夢沒有否認,事實正是如此。聶風道:
    「本來這八個字,將會隨著我臂上傷口的癒合,而永遠埋在我的體內,刻骨銘心,
可惜,許多時候,誰都無法保證,縫保的傷口不會再會爆裂……」
    夢道。
    「正因如此,你便無意中發現了這八個字」既然……你已知道我可能會……幹一些
對你不利的事,才會……對你說……對不起,你為何仍要再次……找我?送羊……人虎
口?」
    「因為由始至今,我也相信自己,並沒有——錯看你。」
    是的!他從來認為,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害他。他寧願擠身在這個局中,親自證
明,他並沒有錯看她!
    姥姥滿以為聶風已身陷她所佈的局內,其實,聶風早已站在局我,平靜的看聞她們
演戲,真正最冷靜的,反而是他!
    而夢,她卻是最無辜的一個人,她儘管被逼要製造「假象」,惟她自己卻早已在聶
風的臂骨上刻下了——「真相」,然而,在她刻下真相之前,她的身份猶未敗露,猶在
扮演著她的角色,又何嘗不是「假象」?
    所謂真相前的是假象,假象前的是真相,似真還假,似假還是真,正是這個意思。
    也正因聶風明白了這個道理,故在與夢一起傾城之戀時更是早有準備,當那道厚重
的鐵門緩緩升起時,他明白,那已是決定性的一刻,遂暗中鼓盡全身真氣護體,果然!
夢出手點了他腰際大穴,由於他早有真氣保護,穴位雖然被點,也僅能制他一時,他很
快便以真氣衝開穴道。
    到了此時此刻,真相已經大白,然而夢還是幽幽地看著聶風,看著這個始終深信沒
有錯看她的傻子,兩行熱淚,不禁又徐徐淌下來。
    「你……哭了。」聶風柔聲道:,「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我們……並會輕易
的離開這裡……」
    「不!夢,別盡說這些洩氣的話……」
    「聽我說,無論前路如何艱險,我們也要盡力步過,我們一定可以離開無雙——」
    「重過今生!」
    聶風的語氣雖然是如斯肯定,只是,夢的不祥預感似乎十分準確。
    他倆未必可以順利離開無雙,因為這個民上,還有一個人在生存。
    一個不是人的人——
    獨孤一方!
    四夜異常妖艷的倒在獨孤一方懷裡,一雙白玉般的臂膀,像是兩條水蛇般纏繞著他
的脖於,看來,她不單出賣了姥姥、五夜,出賣了困仙網,還出賣了自己。
    獨孤一方整個寢居都瀰漫著她身體所散發的香氣,甚至連她自己亦給香氣熏得有點
神不守舍,不過獨孤一方卻沒有神不守舍。
    他是那種在享用獵物之後,便會把獵物棄如草芥的男人。
    「婊子!別再纏我!」
    拍的一聲!獨孤一方重重一記耳光,便把四夜拍個人仰馬翻,倒在地上,這個女人,
本來一死便可一了百了,如今為著活命,不惜犧牲相委曲求存,真是自作自受!
    「城主……」四夜被重重拍倒,不明所以,但獨孤一方並沒有再看她,就連一眼也
沒有,彷彿她已是一堆廢物,他暴喝:
    「人來!」
    以城主至尊之威,這樣一叫,當場便有十名門下推門而進,跪在地上。
    「城主,請問有何吩咐?」
    獨孤一方喝問:
    「我問你,天下會的大軍如今情況如何?」
    「城主,他們仍靜守在本城十里之外,並無任何行動。」
    獨孤一方聞言嘿嘿一笑:
    「好!居然以『困獸鬥』來對付本城主」哼!步驚雲,你未免太小覷本城主了!你
可知道,來自我們三百多個分壇的逾萬靜兵,即將掩至?只要他們一到,再會合我們城
內的九千多名門下,屆時候,你那一萬雄師,可敵得過本城主的二萬雄師呀?呵呵!」
    難怪獨孤一方仍然鎮定如常,原來他早有部署,想來也是,他曾在發現聶風進無雙
之後,為防雄霸會對無雙有所行動,早已向分佈神州的三百多個無雙分壇徵召精兵,卻
想不到步驚雲真的率眾來襲,不日抵達的逾萬精兵,終於派上用場。
    可是,獨孤一方當然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二萬兵馬對一萬兵馬,也並非絕對必,他
要的是——必勝!
    而只要得到傾城之戀的話……
    一想及傾城之戀,獨孤一方又問:
    「你們可有聶風和那個夢的下落?」
    「稟城主,小人等辦事不力,但我們已分作十隊,逐戶逐戶搜查,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們的無雙城並不小,要遍搜本城每個角落,至少需五日才能辦到。」
    獨孤一方道:
    「太遲了!只怕天下會早已發動攻勢,既然如此,本城主惟有用老早想出的那個方
法,縱然這個方法在城民眼內,可能有失威信……」
    眾門下當下大奇,就連四夜亦感惹然,問:
    「城主,究竟是……什麼方法?」
    獨孤一方只是陰陰一笑。
    已是暮夏。
    天色陰沉不定,大地已微有秋意,不過人們所披的衣衫還是甚為單薄,畢竟,一年
之中,風光明媚的日子確實太少,大夥兒都盡量珍惜人秋前的一分一刻。
    正如生命,生命欺哄眾生大多,既然大家都明瞭生命背後所藏的意義,惟有盡地爭
取生命中的快樂,雖然,大部分人的一生,他們的快樂也不多。
    只是,若與「她」比較起來,可能已經大多。
    她一直走在聶風身畔,二人頭戴斗笠,手挽著手,暮夏的晨風輕輕吹在他們身上,
拂起二人的衣角,一時之間,也分不清二人是人?還是仙?
    他們還走過田舍,穿過林,步至無雙城的市集,他們的手仍是挽得那樣緊,就像在
互相告訴對方,無論發生什麼變故,他們都會
    同生,共死……
    手牽著手,同生共死,這可能已是她一生中的最大幸福,也是惟一的一次。
    已經過了兩天,聶風與夢的內力總算全復,亦是他們準備與小南兄妹一起離開無雙
城的時候,雖然小南與小貓在城內出世,對無雙城十分不捨,但既然連夢也要離開這裡,
他們再留在這裡又有捨意思?
    畢竟,他們最不捨的,還是——夢!
    儘管聶風與夢已準備離去,不過要顧慮的還是很多,本來以他倆的輕功,「呼」的
一聲便可出城,可是若牽著小南兄妹,便把小南兄妹留在破屋內,自己先行往市集察視,
他倆要先看看城門的環境,若然城門守衛不森,便立即回破屋會合小南、小貓,一起出
城。
    惟是,不知是因聶風命中的厄運太我,還是夢的一生注定險阻重重,二人步至市集
之時,竟然遇上了一些他們不遇上的事情……
    如果他們不是見市集上有一大群低下城民在團團圍觀,他們便不會步近人群。
    如果他們沒有步近人群,他們便不會瞧見那群城民在看些什麼。
    如果他們沒有僕見那群城民在看些什麼,他們便會與小南兄妹心安理得的離開無雙
城。
    如果他們能夠一概不知,心安理得的離開無雙城,或許,他們會真的找到幸福。
    如果……
    可是……
    只怪他們步近人群。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數天寧靜生活,即將完全改寫!
    聶風與夢一步一步接近人群,井沒注意人群在抬首看些什麼;二人頭戴斗笠,視線
在斗笠阻隔下,惟有微微翹首,誰料一瞥之下
    啊!這……是什麼?
    只見人群當中豎立一根三丈高的竹竿,竹竿,最高之外,正懸掛著一些東西……
    一張人皮!
    不單是人皮,聶風與夢還一限認出人皮的臉容,人皮赫然是屬於——五夜的!
    天啊……
    竹竿底部,還牢牢釘著一塊木牌,木牌之上清清楚楚寫著數行觸目驚心的字:
    聶風、夢:
    毋庸操心!五夜未死,姥姥安在,我只想要傾城之戀。
    今晚老地方見!
    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聶風萬料不到,獨孤一方居然亦有染指傾城之戀之心,而且
他似乎已到過那個秘密機關所在之地,否則又怎會說老地方見?
    想不到五夜良心發現之時,竟會遭逢如此慘無人道的酷刑,聶風只感到無限可惜,
而且他亦已感到,夢與他的寧靜日子,快將……
    對!一切已經要面臨總結了!蒼天已經沒有耐性等待這段情的結局!
    它要它盡快完結!
    聶風猶不及回首一看夢此刻的震粟表情,翟地,他本來與夢緊緊牽著的手,已被她
使勁——
    掙脫!
    「夢……」他低呼一聲,慌忙轉身一瞄,赫見夢在剎那之間,已掠至五丈之外,且
猶在繼續向前飛馳!
    她要去哪?
    聶風怎會不知道。「嗤」一聲!他的身形已如箭急射,追!
    目下在無雙城內,輕功最快的人到底是誰?
    可能是聶風。
    可能是姥姥。
    可能是獨孤一方。
    不過,雖然仍未分出輕功最快的是誰。
    卻已分出,究竟聶風與夢。
    誰最快?
    約飛馳了百丈之後,夢已經不用再飛馳了。
    她發覺——
    聶風已霍地落在她眼前颶尺!
    還異常平靜的看著她!
    二人的斗笠早已於飛馳中失去,構更是涕淚滿臉,顯然仍為一夜而悲痛欲絕,可是,
聶風的平靜,卻是出乎意料之外,此刻,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動,只有他的一頭
長髮,正在隨風向上飄揚!
    二人說法這樣注視良久,還是聶風率先道:
    「我知道你將要往何處何方……」他的語氣相當平靜,平靜得近乎可怕,聶風很少
這樣可怕,他似乎下了一個很可怕的決定。
    夢低頭不敢看他,哀求:
    「聶大哥,既然……你已知道,請……你貴州省讓我走……這條路……」
    「但——」聶風道:
    「難道你不明白,那裡已是一個陷阱?只要你一去,便可能永遠無法可以回來?」
    夢黯然道:
    「我明白。但,五百年……甚至千年之內的個人生死榮辱……全部一樣!多活……
五十年,三命五十年,差距……何其渺少?若要我撇下姥姥她們……苟且偷生,我……
我……」
    「辦不到!」
    乍聞此語,聶風依舊木無表情:
    「不錯,你此去,確是可以盡情盡義,更可報盡無雙夫人對你們的恩德,但……」
    「留下我,贏『義薄雲天』四字,值得嗎?」
    不錯!留下一段感情,去贏取一剎那傳奇性的情義,值得嗎?
    此語一出,夢霎時啞口無言,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些什麼。
    聶風並沒讓她再瞎猜下去,本來異常平靜的他,猛地抓著她的雙肩,高叫:
    「即使要去,你也不能再留下我!」
    「我早跟你說過,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分開,你若要去的話,我就與你一起去,
一起——
    同生共死
    茫茫人海,千秋歲月,二人不知經過多少機緣巧合方能逼上,真的可以同生共死?
    恐怕未必!在那個秘密機關之後,有一個人,與他那顆無底深潭般的野心,正在默
默的等候著一個拆散他們的機會……
    已是晚上戌葉了。聶,我現在卻仍沒前來!獨孤一方愈等愈不耐煩,莫非他千算萬
算,竟算漏了聶風和夢?根本不會為姥姥。五夜而前來送死」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百無聊籟之下,獨孤一方不禁一把抽起五夜插在通到地上的青龍偃月刀,那柄真正
屬於關羽的刀,他想看看,究竟千多年前的武聖關公,他所使的武器,是一件怎樣的絕
世神兵?
    這柄青龍偃月刀自從五夜插在地上後,從沒被人攏出半分,只因為所有無雙門下未
得城主同意,絕不敢妄動這裡一砂一石,而獨孤一方這段日子因忙於策劃如何對付步驚
雲與那一萬天下兵馬,也是忽視了這柄真正的青龍偃月刀。
    「錚」然一響!獨孤一方終於把青龍偃月刀一把抽出,可是就在他抽刀同時,他的
臉色陡地大蠻,啊!他……竟然發現了……
    一個關乎青龍偃月刀與傾城之戀的驚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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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09:28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刀劍  
    據說在一百年前,早被當時享譽武林的「武中君子」,
    列為兵器榜上的「第二位」,地位非輕。
    儘管刀排名不弱,但天下
    第一兵器,反而是——
    既然刀非第一,那為何無雙夫人卻說,傾城之戀,必
    須以「青龍偃月刀」方能使出?
    天下無故的奇招,竟不倚仗天下第一的「劍」發揮最高威力?卻獨垂慧限於僅次於
劍的——刀?
    傾城之戀與青龍偃月刀之間,究竟有何驚人秘密?獨孤一方抽出青龍偃月刀之時,
又發現了什麼?
    所謂「刀」,便是專利於「切」、「割」、「斬」。
    「削」、「劈」五種攻勢的利器;傾城之戀,到底需要有龍偃月刀為它——
    劈些什麼?
    萬籟俱寂。
    夜色逐漸蒼茫起來,天上的星宿,還是如互古以來的雙無個夜一樣,紛紛列陣,似
在靜看著紅塵中數不清的段段濃情……
    姻緣散聚。
    今夜並不是一個良夜。
    而是結局之夜。
    聶風,他與夢將會地這個晚上,前赴紅屋下的秘密機關,他倆與獨孤一方的糾葛亦
會隨之終結。
    然而既已接近結局,他倆卻為何久久沒去會獨孤一方?
    他倆在於些什麼?
    時間像是從來都沒有移動半分半刻,依然是晚上戌時;在聶風與夢匿居的破屋之內,
忽爾響起了一聲尖叫:
    「哇——」
    是小貓的叫聲!她是未來的淑女,何以如此不顧儀態,叫聲這樣難聽,
    「大哥,不……得了哪!」
    「小貓,發生了什麼事?」
    「大哥,聶大哥他……他……」
    「唏,怎麼你老是張口結舌,活像個癡豈兒童?快說,聶大哥他究竟怎樣了?」
    「他……他……正在廚內……」小貓猛地吞了口涎沫,一口氣說下去:
    「做飯!」
    「什麼?他……英姿瘋瘋的師父聶風,竟然在做飯?」小南豈住了!
    頃刻之間,這所偏僻的破屋復又響起另一聲男孩的尖叫,叫聲甚至比小貓更難聽,
    「嘩——」
    「姐姐,姐姐!」
    「嗯?」
    「姐姐,怎麼今天你不做飯啊?」
    「是!你不做飯,卻改由師父來做,我和小貓都很害怕……」
    「告訴姐姐,你們害怕什麼?」
    「中毒呀!姐姐你想想看,師父他……由頭至腳,由腳至頭,都沒有半點像會做飯
的樣子,他做的飯菜……不知能否人口?我和小貓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難道你們不見,聶大哥正在廚內忙個汗流俠背,手忙腳亂?他貴為天下會
雄霸的第二弟子,根本犯不著這樣辛苦;這頓晚飯,是他特寺為我們三人而做的;小南、
小貓,聶大哥對我們的心意,你倆應該明白。」
    小南與小貓面面相覷,默然點頭;他們固然明白聶風的一腔心意;若換了是他們,
要忍受狹小廚中那股火熱煎熬,只怕早已狐叭大叫,更何況是一個只懂動刀動腿的廚外
漢?
    「你倆既然明白,希望你們能答應姐姐,一會無論聶大哥做的飯菜好吃與否,你們
也要裝作很好吃的樣子,免他心裡難受。」
    「姐姐,這……豈不是說謊嗎?」
    夢慨然輕歎:
    「那未你們認為,真話與謊話——」
    「那一句更為可怕?」
    謊話固然不好,某些真話卻令人聽後更為難堪,可能還不如一些出於善意的謊話,
有時候,真話甚至比謊話更可怕。
    卻原來,聶風與夢自發現五夜的人皮被掛於市集示眾後,二人並沒有立即趕去會獨
孤一方,反而折返這所破屋。
    他和她縱已決定生死與共,總不有就這樣撇下小南兄妹,不顧而去:至少,也該為
兩個孩子打點一切;二人早在他兄妹倆的枕下暗暗置了若干銀兩,好讓他倆日後能好好
過活;聶風更希望親自為他們三人弄一頓晚飯,儘管可能已是他與夢的最後一頓:
    何況,小南與小貓仍不知情,他們還要找一個機會告訴他兩兄妹,關於他們將要夜
會獨孤一方的事……
    這頓晚飯,正是一個好機會。
    此刻的小南小貓,看著桌上三款熱氣蒸騰、卻又態「曖昧不明」的小菜,心頭便已
湧起一般極端不樣的預感。
    這三款小菜,正是聶風親自下廚的精心傑作。
    很「傑」的傑作。
    聶風、夢、小南、小貓正各據著桌子一方,準備用膳。小貓乍見其中一款小菜內的
「物體」一根一根排列,倒是十分整齊,似得沒有多大危險,不由鬆了口氣,滿以為這
款總算可以給人吃的,於是不由分說,一面以木筷兵了一根,一面裝作如獲至實的道:
    「哇!這是人參嗎?我還是頭一回吃人參呢!吃人參是我的畢生宏願呀……」
    獨孤一方素來極為容縱門下,卻苛待無雙的低下城民;那些較為珍貴的奇卉補藥,
只會留給無雙門下享用,好讓他們養精蓄銳。整身待戰;低下城民縱然有錢,也絕對禁
止購買。
    小貓說人參是其畢生宏願,這句話對於低下城民來說,並非誇大其辭,反而十分悲
哀;只是這頓飯,小貓的竅願乎也未必可以達成了……
    話未說完,她的笑容已然僵止;她把這根「不明物體」送至嘴邊時便已發覺,這地
裡是什麼人參?這是一根本來應該「青蔥可愛、夾滑無比」的——萊!
    很難想像,一根萊竟能以這種「無堅不摧」的堅硬姿態出現!這根萊,已給聶風弄
成焦炭!看來,江湖人一朝要退隱歸由,學習平凡,也不是一件易事,特別在做飯這方
面,很容易演變為——「慘劇」。
    小貓苦著臉,明知那是一根炭,但為了聶風,還是把它往嘴裡送;聶風還柔聲問:
    「小貓,聶大哥弄的菜好不好吃?」
    小貓正把嘴裡的炭嚼的不亦樂乎,也無暇張口回答,只是拚命點頭,間中發出一些
怪聲,似在呻吟。
    坐在他身釁的小南瞧在眼裡,私下不由竊笑,可是他很快例笑不出來了;夢已兵了
一堆「炭」,甚至比小貓所兵的還要多,送至小南碗裡,道:
    「小南,你是男孩子,理應多吃一些,吃吧!」
    這下子可令小貓忍後不禁,險些把嘴裡的飯菜噴出來。
    最難得的還是夢,她真的可以面不改容,以身作則,一著一著的把那些「焦炭」送
往嘴裡,像是十分享受似的,且還一邊吃一邊看著聶風,眉梢眼角,滿是欣賞之色。
    是的!她欣賞他!打從第一次遇上聶風開始,她已欣賞他那顆熱愛生命、樂於助人
的心!她多麼希望真的能夠與他一起廝守一生,即使她的一生可能極為短暫。
    當她已三番四次的欺騙他後,當她已不想他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共死」,的
時候,他仍堅持要留在她的身邊,他便是對她真正的好!
    嘴裡焦炭似的菜雖然苦澀難熬,夢卻是心平如鏡;在她過去十六年的生命裡,她有
的快樂何其渺少;如今,她總算擁有聶風曾為她綻放的溫暖笑容,還有眼前這一頓他為
她與小南兄妹所做的飯,儘管這是一頓糟透了的飯,她也十分珍惜。
    人生滿佈寂寞,本來不堪戀棧,但她今生能有一個曾經對她那樣的男人,她非常感
激。
    縱使到了曲終「魂」散之後,一切變作「曾經」,都是值得的。
    小南兄妹見夢吃得這樣津津有味,心裡著實替其嘴巴難過,只是他倆年紀雖小,亦
明白夢的一番苦心;兄妹倆互望一眼,當下也是毫不猶豫,搶著兵:
    「嘩!聶大哥弄的菜真的很好吃啊,太好吃哪!」
    「唏!小貓,你怎麼吃了那麼多,你忘了『孔融讓梨』的故事嗎?我是你大哥呀!
看我的!」
    兄妹倆你爭我奪,全情演出,其實僅為了與夢分擔桌上這三碟令人難以下嚥的菜,
他倆年紀雖小,卻很有心。
    聶風猶未學著,卻見夢與小南兄妹有如風擲殘雲一般,把桌上的菜乾個七七八八,
還吃得「滿頭大汗」,不由得甚為感動,好奇問;
    「怎樣了?我弄的菜,真的那樣好吃?」
    正想夾一根往嘴裡嘗嘗,誰知夢此時卻有意無意的及時止住他:
    「聶大哥,你不是有些說話,要告訴小南小貓?」
    聶風被一言驚醒,隨即停下著,對小南兄妹道:
    「你們可知道,今夜我為何會親自下廚,給你們做飯?」
    小南兄妹忙不迭搖頭,他們正努力不懈地解決著嘴裡的異物,煞是忙碌。
    「因這——」聶風一字一字的道。
    「今夜,或許是我們的——絕別之夜。」
    驟聞此語,小南兄妹頓時目瞪口呆。
    拿著木筷的手兒停了。
    嚼著焦炭的嘴兒也停了。
    陡然間,破屋之內隨即響起了兩聲尖叫,是小南兄妹所發出的尖叫!
    他們不捨聶風與夢離去,尖叫是必然的;惟在二人尖叫之餘。居然還響起了一聲……
聶風的驚呼!
    聶風為何驚呼?
    全因為眼前夢所幹的事!
    夢,赫然已在適才聶風欲勸慰小南兄妹剎那,乘他不覺,閃電出手地了他身上——
    三個大穴!
    時間一久,三個大穴亦未必可制時聶風,因此夢還繼續再封他十八個要穴。
    渾身二十一個穴位,聶風當下寸分難動;這次夢的點穴手法奇重,他深知再難像上
回那樣,自行衛開穴道。他怔怔的瞥著夢,目光中卻沒有半點責難之意,反流露一股異
常失望之色,似已瞭解她為何要這樣做,他悵然道:
    「你……又騙我了。」
    一旁的小南兄妹乍睹劇變陡生,不由上前拉著夢的衣袖,同聲嚷道:
    「是呀!姐姐,你為什麼要封師父的穴道?他到底犯了什麼錯啊?」
    夢僅是惆悵一笑,輕輕拍了拍他倆的小腦袋,道:
    「小南
    小貓,你們別太慌張,姐姐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聶大哥井沒什麼不好,他……」
說時斜斜一瞄正動彈不得的聶風,滿目憐惜:
    「他,就是心腸太軟;姥姥與我二姊的安解危本來與他無關,獨孤一方亦可能聯同
大批兵馬在等候著我,危機四伏,他卻堅持與我一起;總有一日,他會因自己這副軟心
腸而害了他自己……」
    「小南、小貓,聶大哥和你們一樣,在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親人,只有……姐姐,
所以你倆好好的記著,無論姐姐此去……能否平安歸來,你倆也要代替姐姐,好蝦的看
顧……聶大哥,別讓他要幹傻事……」
    「他,在與你們年紀相若的時候,其實比你們……更可憐,他的娘……跑了,爹瘋
了,連兄弟姊妹也沒有,只有他自己孤單一個……浪跡天涯;如今,連姐姐也要……離
開他了……」
    說到底,夢仍是異常關心聶風;但她知道自己不應捨她而去,何以仍要下一個這樣
的決定?
    小南小貓正欲相問,夢何以如此狠心?然而夢井沒給他倆一個發問的機會,她倏地
手影一揮,在二人眉心輕輕一掃。
    「姐……姐……」兄妹倆未及相問,便已渾身發麻,昏了過去。
    二人甫一昏倒,夢方才轉身,如夢的目光又落在聶風臉上;面顏道:
    「聶大哥,相信你已明白,何以我會對了你二十一大穴?」
    聶風定定的看著她,無奈點頭:
    「我怎會不明白?我太……明白了。」
    不錯!他明白,夢也是和他一般的心軟;雖然他堅決與她同生共死,她卻不想他與
她一起冒險。可是無論他明白與否,心頭都有一陣隱痛。
    她終於還是棄他而去!
    「我只是不明白,獨孤一方為要破開那座巨塔,需要的實僅是我掌中之氣;若你單
獨前去,根本便沒有任何實際的益處給他,他可會放過姥姥、五夜?」
    夢搖首道:
    「不,我決定單獨前去,當然已有和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
    「而這項條件,就在——你的身上!」
    聶風愕然,不明白夢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同一時間,夢淬地閃身上前,右手食指一
伸:已點在聶風胸腹間的丹田之位。
    說時遲那時快,聶風驟覺一股凌厲真氣,自夢的指頭源源不絕輸進自己體內;與此
同時,但聽「蓬」的一聲,夢本來束著的一頭長髮,亦因她強催體內真氣而散開;那一
頭烏亮的髮絲,宛如漫漫長夜中最寂寞的夜幕。
    「夢,你……幹什麼?」
    「聶大哥,快凝神納氣,我正把自身的五成功力……傳給你。」
    五成功力?夢為什麼要把五成功力傳給他?聶風為之一驚,連忙鼓動內息,勁聚丹
田,企圖把丹田封鎖,再把她輸進體內的功力回貫給她,他不要她這樣做。
    惟出乎意料,聶風的內息竟然全不受控,無法匯於丹田;既然他未能控制自己內息,
夢的功力更如排山倒海般向他體內湧去。
    室內雖然無風,夢的長髮卻因她過份的催動真氣而於半空飛揚;她半張眸子,脈脈
的看著聶風,喃喃道:
    「聶大哥,別要再白費氣力了,適才在我對你二十一個大穴的時候,早已用穴位把
你全身上下的氣與丹田隔開,現下儘管你如何努力,亦絕對無法氣歸丹田,把我輸進你
體內的功力還給我……」
    聶風情急道:
    「夢,你這樣做……又是何苦?你為何要把五成功力傳給我?我有足夠的有力保護
自己,犯不著你這樣做……」
    夢苦苦搖頭,道:
    「不,人在江湖,多一成功力,便多一日命,聶……大哥,自我出世以來,你是……
對我最好的人;故我與獨孤一方的糾葛完結之後,你,仍然是其中一個和還者……」
    「但,著你失去……五成功力,此去……更無異尋死;夢,聽我說,別要……這樣
傻,快……住手!」
    夢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那裡會如言住手?她道:
    「大遲了。聶大哥,縱使我懷著十成功力去會獨孤一方,結果或許亦相距不遠,倒
不如把這五成功力先傳給你,至少對你日後有點幫助;而且,我雖然把功力傳給你,也
並非一無所得,我犧牲的五成功力,將可從你身上換取與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
    「就是你體內一成的氣!」
    什麼?五成功力換一成的氣?聶風聽至這裡,當下什麼也明白了。
    夢剛才說,與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就在聶風身上,所指的原來便是其體內的一成真
氣;只要得到聶風一成的氣,便能以之引動那座埋藏傾城之戀的巨塔。
    「夢,別要這……樣,別要這樣!」聶風企圖再連勁掙扎,惟依舊使不出半分氣力;
他愈明白夢在於些什麼,便替夢的處境擔憂;儘管她能以功換氣,但僅餘五成功力的她,
再加上聶風一成真氣,也頂多只有六成功力,要面對老好巨猾的獨孤一方及其門眾,未
免過於凶險。
    聶風既無法抗拒,轉瞬之間,夢已在其體內貫進三成功力,她悠悠忽忽的道:
    「聶大哥,別要再說下去了,如今即使是我,亦已無法放棄。這個『換氣』之法,
本惡性是我們先祖『華恩』之父——代神醫『華陀』的不傳之法;目的旨在以一些內家
高手的功力,貫迸身中奇毒者的體內,以求把其體內的毒一成一成的逼出,同時之間,
亦會逼出中毒者體內的真氣;惟救人者必須犧牲五成功力,方能把中毒者一成劇毒逼出,
而且從中毒者身上所得的一成真氣也是得不償失。因此若所中的毒並非一種無藥可救的
奇毒,這個換氣之法,等閒不會採用……」
    當然了!以多換少並不化算,否則姥姥早以此法換取聶風的真氣,開啟那道鐵門。
而夢如今卻為了不忍聶風同去,更為傳他五成功力,使他以後能夠自保,不借採用如此
耗損自己的換氣之法。可知她對他……
    「目下你雖然沒有中毒,但我仍然可用這個方法換取你的一成真氣,只是在換氣的
過程中,若我倆稍有差池,便會真氣大亂而死,聶大哥,你……聽見沒有?」
    聶風怎會沒有聽見?可是此時夢貫進其體內的功力已近五成,他丹田之位霎時非常
飽滿,儼如一個載滿清水的袋子,快要爆裂,他已無法回答。
    「蓬」的一聲!在夢的功力不斷充盈之下,聶風再也按捺不住,遲於長嘴一吐,原
屬於他體內的一成真氣,斗地如浪濤般從其嘴裡而出,他體內其中的一成真氣,終於被
夢逼出來了!
    「聶大哥……」迅雷不及掩耳,夢的朱唇已飛快移至聶風唇前數寸,正好接著了那
道真氣,成功他把它全部聶風體內。
    太震憾了!震憾的井非世上競有如斯奇異的換氣之法!而是
    聶風與四瓣唇片,已經——
    近在數寸!
    他和她,還是第一次如此接近;聶風甚至可用「冰心訣」聽出。夢的心正在卜卜亂
跳;只要她再移前數寸,她與他的唇,便會印在一起……
    或許,只要她與他兩唇相印,她便不忍再硬著心腸,捨他獨去,但……
    她會嗎?
    夢的髮絲猶在半空飄揚,糾纏著聶風的一頭長髮,宛如結髮。又似在盡力擺脫著她
和他千絲萬縷的關係:霎時間,滿室像是只充斥著他與她的髮絲……
    情絲。
    她會印下去嗎?她真的會印下去嗎?
    會的!夢何嘗不希望能把唇印下去?這何嘗不是聶風和她私底下的心願,然而,這
卻是當一切解決之後,她才會這樣做,假如在那時候,她仍沒有死去的話……
    眼前,她絕不能再為聶風增添任何甜蜜回憶;因為若她一死,這些回憶愈是甜蜜,
聶風日後便愈是痛苦!
    她終於沒有印下去!假如命運格外開恩,令她有命回來,才再續這未了的心願吧!
    不獨沒有印下去,「嗤」的一聲!夢更猝地以右手食指一揮,狠狠把一撮她自己與
聶風糾結在一起的長髮削斷,猶如削斷了一段本應可以開花結果的情……
    「是午的時候了……」
    夢此言一出,我登時心焦如焚,低呼:
    「夢,即使你我的命如何不好,我們也要一起活下去,你千萬別要去……」
    「別要去!」
    然而夢似乎去意甚堅,並未為聶風的懇求而打動:但見驟失五成功力的她,看來相
當虛弱,卻仍蹣跚的站了起來,步至門邊:她回眸一瞥聶風,也瞄了瞄正昏迷地上的小
南小貓,慘然一笑,呢喃:
    「對不起,聶大哥……」
    「由始至今,我都為了無雙夫人,自私地瞞騙你;如今,這是我唯一可以不再自私
的機會……」
    「你決意把我救離無雙,讓我這個一生也從沒踏出無雙半步的人重獲自由,這份心
意,夢……十分明白,也非常……感激,可惜……」
    「無雙城對我來說,是一個牢籠;我……只是一雙籠中烏;縱使我的人能與你遠走
高飛,我的心也捨不下無雙的低下城民,他們……太需要我,我的心,還是不能逃出這
個牢籠……」
    「抱歉,聶大哥,我……」
    「我不得不辜負——你!」
    「再見!」
    「再見」二字甫出,夢已如一雙短命的籠中烏般,「瘋」的一聲飛出門外,孤身向
無雙城這個籠的核心,撲火去了!
    「夢——」
    聶風發狂吶喊著,他絕不能讓她一個弱女孤身犯險,可是他二十一大穴被制,除了
干豐眼呼叫,還能怎樣?
    她終於去了!她終於下了一個唯一自己的決定,她決定與他分開!
    或許,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倆本來便早已注定要分開;又或許,命運早為聶風巧作
安排,他今生所期待的夢,並不會是這個生於幽黯、飄零於幽黯、從來都不曾得過半點
溫暖的夢……
    而是另一個夢!另一個仍未在他生命裡出現的夢!
    但,為何這個樂於幫助貧病、心腸軟弱的夢,並不能成為他今生真正的夢?她連一
雙蟻兒也不忍傷害,她甚至為怕聶風日後江湖遇險,不惜在自己臨行前傳他五成功力,
這樣的人,最後為何偏要安排她獨個兒尋死?為何偏偏叫她無翻身?
    不得超生?
    不!
    如果這就是命運的意思,命運就是絕對的——錯!
    聶風偏不信,命運真的牢不可改!聶風偏不信,他至終亦無法把夢悲哀的命運扭轉
過來!他更不信,自己無法把夢帶離無雙,把珊珊弱女從無邊幽黯的深淵中拉上來!
    他一定要助她翻身!
    可惜的是,當一切喊歸於平靜之後,聶風依舊無從移動。
    夢已遠去一炷香的時間,然而無論他怎樣強行運動,還是無法自行衝開夢所封的甘
一大穴,他此際空負十四成功力,卻與一個廢人無異。
    如果他的吶喊聲能令小南兄妹甦醒過來,也許還可藉小南之手替他解穴,只是小南
兄妹仍是異常昏沉,渺無反應。
    真是呼喊元門!
    不過,聶風的吶喊聲雖不能喚不要緊小南小貓,也不是毫無功效,它,引來了一個
人。
    一個償應在此時此地出現,卻偏偏在時此地出現的人!
    「什麼?」聶風翟地心頭一驚,他儘管無法動彈,仍可感到,正有一股異常可怕的
感覺,向著他所處身的破屋急速逼近。
    那……那是……
    他逐漸明白,何以這數天以來,他心頭總不時隱隱感到一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原來,
連「他」也來了!
    聶風最熟悉、卻又最不了的「死亡感覺」,與及這股感覺的主人,來了!
    「崩」的一聲!突見四名隊長打扮的天下精英,猛地破瓦而下。猶未站定,已瞥見
動彈不得的聶風,不由齊聲高呼:
    「風少爺,是你?原來一直是你在吶喊?你怎會在這裡?」
    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應該聶風反過來問他們才對!
    聶風卻沒出言細問。他只是隨鄧掃視破瓦而下的四名天下精英;發覺四人之後,井
沒有那股死亡感覺的主人;但適才明明感到那股感覺急速逼近,「他」,在哪?
    他在……
    聶風雖不能回首細看,惟他己發現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之後……
    也有一條魁梧的影子!
    「他」,原來早已站在聶風身後!
    錯!應該說——
    死亡與黑暗,已經無聲無息地降臨在聶風身後!
    步驚雲為何乍然出現於無雙城內?
    死神所過之處,是否預兆,一真正的死亡,一即將逼近無雙?
    「雲……師兄?」
    聶風的詫異,絕不較眼前這四名天下精英為少;他造夢也沒料到,會在此情此景,
遇上天下會的人,甚至遇上——步驚雲!
    但最令聶風詫異的是,步驚雲武藝進境已——一日千里!
    聶風回心一想,自己離開天下也僅是一段極短時日,步驚雲身上的死亡氣息卻已仍
來愈濃,濃得教人窒息;自從他由溫熱的阿鐵變回冰冷的步驚雲後,他的心,似乎更日
趨接近——「死亡!」
    他愈來愈不像生這個世間,只像生於過去,過去他曾失去的那五年璀璨回憶,他曾
失去的「阿鐵」,和阿鐵的靈魂……
    正因他的心已死,身上那股死亡的氣息益發收放自如,不僅逼人無比,更可隨時隨
地變得無聲無息,就像適才他飄進來的剎那,聶風即使豁盡「冰心訣」的修為,竟亦無
法感應他的所在,異常驚人!
    「雲師兄?你們……怎會在此出現?」面對沉默的步驚雲,聶風永遠不得不先行發
問,否則永遠「無話可說」。
    沒有回答!對於聶風的疑問與詫異步驚雲仍未有任何反應;而皆其一起前來的四名
天下精英,本是雄霸遣給步驚雲此行的十名頭目中的四名,其中一名已道:
    「風少爺,事情是這樣的;雲少爺今回是依幫主之命,率領逾萬精英攻打無雙;大
軍早已在無雙城十里外的『馬鬼坡』駐腳數日,直至今夜,為要查探你的下落及無雙城
內虛實,雲少爺便皆同我們四人,乘夜潛進無雙,留下其餘六名頭目鎮守城外,沒想到
無雙城門的守一並不森嚴,不費吹灰之力便給我們掠進城內,更沒想到在此帶附近,會
聽見你的吶喊……」
    攻打無雙?聶風聞言不由暗暗咋舌;想不到其師雄霸居然如斯急進!那如今兵臨城
下,夢和五夜、姥姥等人,豈非盡成罐中之龜?
    難怪獨孤一方這樣急於要得到傾城之戀,原來他想以此招對付的頭號敵人,便是天
下會的大軍。
    聶風納罕:
    「既已兵臨城下,何以無雙城守衛並不森嚴?那些無雙門下在於些什麼?」
    「我們潛進城內之後,沿路所見,大部份的無雙門下,不知何故,正在拘捕著雙無
的城民……」另外一名頭目答。
    倒真匪所思!獨孤一方居然在大敵當前之際,拘捕自己的城民?
    聶風已無暇忖測獨孤一方的手段,他遽地對身後的步驚雲道:
    「雲……師兄,我有……一件要事,希望……你能助我一把!」
    聶風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步驚雲井非膿包,怎會不明聶風求他解穴?
    然而,他卻死寂如故,良久良久,方才破例一開尊口,吐出一句斷作兩段的話:
    「你身上甘一穴位被封——」
    「絕非一般點穴手法。」
    聶風一怔,不虞步驚雲竟能一眼便瞧出他被封的穴位有二十一個之多,看來若非其
觀察力極為敏銳,便是他身上那股死亡感覺,不獨能帶給人們一種死亡感覺……
    更能以之感應週遭各人體內的狀態!
    滿以為步驚雲經已把話說完,炬料極為罕見地,他又再次張唇,木然的道:
    「出於的人,是——」
    「誰?」
    他總愛把話「一句兩斷」,惟他所說的話仍相當沉冷有力,這一問,聶風不得不但
白答:
    「出手封我穴道的人,是……一個身世很可憐的……女孩。」
    「她,為我付出的……實在大多;為了不忍殺我,她不惜……拂逆與她一顆的同伴,
寧願自我犧牲性命;甚至將她的五成功力……傳給我……」
    「我絕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一定要找她回來……」
    寥寥數語,已經是一個「愛恨縱橫交錯,真假曲折纏綿」的故事;步驚雲一直站在
聶風身後,雖然瞧不見聶風的落寞神情,惟聽著其逐漸黯然的聲音,他那張永恆如雕塑
般靜止不動的臉容上,居然仍無半絲表情。
    不過有些時候,面上靜止,未必代表心也靜止……
    但無論步驚雲有否反應,其餘四名天下頭目卻有頗大反應,當中一名已道:
    「風少爺,請恕屬下直言;目下我們天的精兵已近在十里,在此非常關頭,風少爺
理應守在雲少爺身畔,協助雲少爺統戰;那個什麼女孩管如何可憐,也絕不及此戰重要;
若此戰有何差池,幫主必會怪將下來,這時候,恐怕……,所以屬下望風少爺能夠三思……」
    「一切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歷代神州,上至紫禁深宮,下至民間草莽,全都因為一句大局為重,犧
牲了不少親情、知己、戀人;大家都大理智,大家都太以大局為重,結果大家的情也只
有黯淡收場!
    聶風不知何故,驟聞那名門下的說話,平素甚少生氣的他,竟爾動起氣來;也許全
為了「夢絕不及此戰重要」這句話,他罕見地、氣沖沖的辯道:
    「不!夢在我,甚至比我自己還要重要!雲師兄,請人……快些放了我吧!」
    「比自己還要重要」,這是一句多麼堅定不移的話,從聶風口裡來,更是斬釘截鐵;
四名天下會頭目幾曾見過向來溫文恬靜、處變不驚的聶風如此焦急,那到底是一個怎樣
的女子,
    也許在步驚雲心中亦同時泛起這個問號;能夠令聶風反作用控,一定是一個絕不簡
單的女子。
    四名頭目在失笑之餘,不期然齊齊朝步驚雲一瞥:
    「雲少爺……」似在看他的意思。
    步驚雲依舊無語,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聶風身後,這地——
    他動了!
    是他的身動?還是他的心,已破聶風的心所動?
    不知道!只知道,最先動的是他身上披著的斗蓬!
    「霍」然一聲!他身上的斗蓬摹向聶風迎頭罩下,斗蓬過處,更傳出二十一發「噗
噗」的響聲……
    每一響聲均清脆玲戲,斗蓬過後,聶風驟覺渾身經脈異常舒暢,血行無礙,他終於
可以動彈自如。
    他不期然回首,看著步驚支雙目所流露的感激,不言而喻。
    步驚雲卻仍是面如寒鐵,其餘四名天下會頭目此時卻道:
    「雲少爺,你……真的止風少爺……臨陣他去?這樣做,若此戰不勝的話,幫主必
定會責怪你……」
    居然以步驚雲最痛恨的雄霸之名,企圖向他出言恫嚇?這四名頭目當真大錯特錯!
    步驚雲聞言,一張臉更像抹了一層厚厚寒霜,橫目冷問:
    「難道——」
    「你們認為——」
    「此戰我若沒有他……」
    「必敗?」
    步驚雲此一反問,關得相當到家!他雖然不常開口,惟一開口便咄咄逼人,說話的
功力,與他身上的功力,絕對不逞多讓!
    他這樣問,到底是深信自己的實力,縱使不倚重聶風,也是必勝無疑,故此不悅眾
頭目低估了他的戰鬥力?還是因為……
    他這個問題,只是一個讓聶風離去的藉口?
    眾頭目當場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認對下去,他們當然絕不能這樣答:是呀!雲少氣
你若給風少爺不戰而雲,你敗定!
    我對於眼前步驚雲與四名頭目為自己弄成的僵局,只感到萬分歉疚,惟夢已遠去了
半個時辰,已不容他再行遲疑,更不容他對步驚雲說任何感激的話,他只是飛快向驚雲
拱手一揖,道:
    「雲師兄,謝謝你。但師弟如今必須盡快追上她,希望你能代我暫時照顧那兩個小
孩……」說著朝地上的小南、小貓望了一眼,又再續說下去。
    「他倆,也和她一樣,是一雙可憐的孩子……」
    語聲未歇,聶風已身隨聲起,「呼」一聲!閃電在步驚雲及四名頭目眼前消失!
    「拜託——」
    在聶風身形所擲動的氣流中,猶依稀送來了這兩個他最後所說的字。
    聶風甫去,其中兩名頭目不由上前,一把揪起昏迷了的小南小貓,問步驚雲道:
    「雲少爺,這兩個孩子,我們該怎樣處置?」
    步驚雲沒有作聲,他只是眉頭一皺。
    殺人!戰鬥!衝鋒陷陣!他經驗之豐富,已可稱神,他概念本便是死神!
    惟對於孩子……
    而且,眼前這雙兄妹,還是兩個相當可怕的孩子!
    因為——
    步驚雲與四名天下頭目翟地發覺一件非常駭人的事,小南與小貓,赫然……
    己在昏迷中撒了一大泡尿!
    看著這兩個小童胯下濕漉漉的一片,四名頭目為之束手無策,突然失措,甚至連
「上天下地,唯我獨冷」的死神,亦不禁微微動容。
    這兩個孩子,真不簡單……
    浮生若夢。
    甫一入夜,在「夜」的催眠之下,不少人都逐漸「罪惡」起來。
    男盜女娼,與及無數見不得人的「罪惡」,總愛在夜裡發生。
    這夜,這裡,有一個「罪」魁、禍首——獨孤一方。
    他也在等著犯罪。
    這裡,正是紅屋下的「秘密」機關,如今已經不再是秘密。
    夢終於又回到她誕生的紅屋之下,這個地方,或許亦將會是她一生的終點,她的墳
墓!
    真諷刺!她的「生」和「死」,真的逃不出這個地方?
    一路上,夢並沒遇上任何險阻,事實上獨孤一方也不需要為她與聶風安排險阻,他
只想他和她盡快前來會他!
    而就在夢的足跡,甫踏在通向那巨大鐵門的甬道時,她便發沉何以一路上毫無險阻
了;獨孤一方已把所有的「險阻」,集中置於這條漫長的雨之上。
    夢但見長約五十丈的甬道,赫然有逾千無雙門眾,守在甬道兩邊,似在夾道「歡迎」
著夢,其實是要關進甬道的任何人插翅難飛;而在那甬道盡頭,亦即鐵門之前,正有一
名漢子仗刀傲立,他手中的刀,正是如假包換的青龍偃月刀!
    他的人,也是如假包換的——獨孤一方!
    如假包換?
    「是交換禮物和時候了。」
    「你,就是那個喚作夢的女孩?」
    獨孤一方直著夢,儼如一頭老狐狸。
    不錯!已經接近結局,亦已是雙方交換傾城之戀及人質的重要時刻;傾城之戀對於
獨孤一方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很大的禮物?
    他調派逾千門下在此嚴陣以待,反而不遣兵調將,全力對付天下會的逾萬精兵,可
見對在之戀志在必得!
    夢體內僅餘六成功力,從已內息衰竭,表面仍無破綻,她只是縱容不逼的點了點頭。
    獨孤一方掃視她身前身後,一面涎著臉,一面嘿嘿笑道:
    「小女孩,我很高興你比本城主更有人性,懂得為救親人前來赴險;不過,據聞聶
風那小子對你情有獨鍾,在你蒙難的時刻,他竟然蹤影杳杳,這一點,可比本城主更無
情啊……
    夢不待他把話說完,先自道:
    「聶大哥被我封了甘一大穴,刻下正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獨孤一方道:
    「哦?你此行不是前來救你的姥姥及二姊嗎?你河以不與聶風一起前未?」
    「因為根本不需要。」
    「你錯了,小女孩。本城主要的只是聶風的掌中之氣,至於你……」獨孤一方說到
這裡,淫笑著對夢道:
    「本城主對你倒也有幾分興趣,只是如今,傾城之戀對本城主而言,已比世上任何
人或物更為重要。」
    夢道:
    「你不會失望的,縱使我並沒帶同聶風前來,我卻攝取了他體內的一成真氣……」
    獨孤一方為之精神一振,笑:
    「呵呵!事情看業愈來愈有趣了!你怎樣證明,你已攝取了聶風的一成真氣?」
    夢一把起衣袖,向獨孤一方遙遙展示她的右臂:
    「我以祖傳換氣之法,用自己五成功力換取聶風一成真氣;只要被換氣者的真氣納
進體內,換氣者的臂上,便會浮現一道青氣,歷三日而不散……」
    獨孤一方迷著眼,信眼朝夢的右臂一掃,果然!她右臂之上,正浮現一道若隱若現
的青氣。
    獨孤一方道:
    「很好!果真有一道青氣!不過這樣還是無法證明這是聶風的真氣,本城主怎知道
你會不會憑空造一套換氣之法來瞞騙我?」
    夢淡然答:
    「很簡單!你何不問一問站在你身後的『她』!這套換氣之法,是不是真的?」
    身後的她?
    此語一出,獨孤一方身後霎時響起一陣格格嬌笑,一條窈條,影已從其知後步前;
這條身影,正是夢的大姊——四夜!
    原來四夜一直隱伏於獨孤一方高大的身軀後,靜聽事態進展,卻終被夢所發覺。
    「三妹,沒料到你的鬼臉未變,你的聽覺倒真進步不少,居然連我在城主背後的呼
吸聲亦可辨出,大姊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夢凝眸瞄著四夜,目光中的惆悵更深,她輕歎:
    「我更是造夢也沒想過,最後出賣我們的人,會是我們的親生姊姊……」
    四夜依然面無愧色,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獨孤一方已顯得極不耐煩,道:
    「你倆姊妹『情深』,絮絮不休本理所當然:只是目下,我們還是先辦正事為妙……」
    「四夜,你妹子所說的換氣之法,是真是假?」
    四夜極為鄙夷的朝夢了一眼,答:
    「這個倒是真的!再者瞧她那張鬼臉已在發育,鬼上加鬼,相信已真的犧牲了五成
功力,換掉聶風一成真氣;而且,她也沒以此必要撒謊,姥姥與二妹在你手上,她若撒
謊,不怕你手下無情嗎?」
    四夜說這番話時,竟無半點對姥姥及五夜惋惜之意,看來,這已是她真情流露的時
刻。
    她是真正的蛇美人!
    夢冷然瞥著自己的大姊變成如此,雖依舊在強裝面不改容,心底卻在隱隱作痛。
    獨孤一方聽罷四夜所言,反之異常振奮,咧嘴大笑:
    「好!既然她身懷聶風的真氣,那傾城之戀這式埋藏了千多年的奇招,總算可以重
見天日了……」
    他邊說邊盯著夢,道:
    「小娃兒!你可知道,本城主為了傾城之戀,無時無刻皆廢寢忘餐?今日,就讓你
為我解開『傾城之戀』之謎,還有……」
    「傾城戀,為何一定要使用『青龍偃月刀』?為何一定要使用一柄——」
    「這樣的刀?」
    這樣的刀?
    夢一臉惑然:聽獨孤一方言下之意,彷彿,青龍偃月刀根本不配傾城之戀似的。
    怔忡之間,獨孤一方手裡一揚,他緊握著的青龍偃月刀猛地給擲上數丈之高,刀在
半空劃個半弧,未至甬道之頂,便已勢窮力盡,隨即朝地面回墮;而就在青龍偃月刀回
墮剎那……
    奇事發生了!
    除了擲刀的獨孤一方,在場所有人皆以為「青龍偃月刀」定必會向下急墮,因為縱
使是至為尋常的市井屠刀,若給擲上半空,結果還是會墮回地面,甚至重重插在地上!
    然而這一回,大家都要估計錯誤了!這柄刀,偏偏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青龍偃月刀,真的是一柄絕刀!奇刀!
    絕世奇刀!
    它竟然脫離一般常規,並沒有墮到地上,而是——
    飄回地上!
    就像鳳中的一頁白紙,又像從泰山飄下來的一根鴻毛,它,徐徐眠「極盡妍態」的
從半空飄蕩而下,輕輕的落到地面之上,甚至沒與地面發出一絲撞擊之聲。
    這就是……青龍偃月刀?
    這,可還算是一柄——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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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09:54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傾城·傾情
    浮世無緣,情難到老;傾城位別,兩皆失聲;怨天不公。恨愛無緣……
    萬法歸宗,萬物歸地。
    世上百樣、千種、萬般不同的「人」或「物」,倘若處於半空,下無依據憑藉之物,
便一定會墮到地上,這是不變的定律,
    「人」若要超脫這條定律,除非能練就絕世輕功,方能從高處落下之時,不會跌個
粉身碎骨,安然飄到地上。
    但,「物」呢?
    譬如「刀」這類沉重之物,它並沒有生命,亦沒有絕世輕功,故而絕不可能像鴻毛
般飄到地上。
    除非……
    「很訝異吧」獨孤一齊一面撿起飄到地上的青龍偃月刀,一面狡檜的瞟著夢。
    夢訝然點頭,儘管她知道傾城之戀必須配合青龍偃月刀方能使出;惟此刀一直藏在
那道巨大鐵門之內,她從小至大所見的,也僅是姥姥手上的那柄仿製品,她從沒想過,
真正的青龍偃月,居然是一柄只會到地上的刀!
    難怪當年武聖關羽所使的這柄刀,被後世譽為一柄絕世奇刀。「奇刀」之名,所傳
非虛!
    「怎會……這樣的?」站於獨孤一方身畔的四夜,也是相當詫異。
    獨孤一方「鋒」的一聲把青龍偃月刀重重插在地上,像是惟恐它會飄走的,方才答
道:
    「天知道!我只知道一點,就是當我在百無聊籟之下,將這民一把抽起之時,便發
覺,鑄造這柄刀的金屬,是一種我迄今從沒見過的奇異金屬。」
    四夜大奇,追問。
    「哦?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金屬?」
    獨孤一方滿含深意的瞄了四夜一眼,目光又隨即落在夢的臉上,一字一字的道:
    「那是一種——」
    「沒有重量的金屬!」
    荒謬!
    這兩個字,正是現時守在場中的所有無雙門下,在聽罷他們城上的這句話後,不約
而同地在心中泛起的同一想法。
    然而夢並沒有認為獨孤一方所話荒謬,相反還插嘴道:
    「世上萬物,必定有其重量;你說這柄刀沒以有重量,也許只因為此刀之輕,甚至
比一條鴻毛,一頁白紙為輕,輕得已經不能算是重量……」
    對了!這個說法還頗為像樣一點!人間千奇百怪,不虞居然有一種比紙還要輕的金
屬,比紙還要輕的「刀」存在,造物之奇,怎不叫人驚歎:
    眼前的青龍偃月刀,刀長足有七尺,刀柄粗如拳頭,無論如何,亦難以想像它會輕
如薄紙,實是造物之奇的一大「鐵」證!
    也許,千多年前的關羽,當他發現了這種奇異金屬以後,亦和獨孤一方與夢一樣,
不但驚歎於這種金屬能夠無堅不摧,更驚歎於它恍如無物的重量,才會以之鑄成與其出
生人死的戰場第一神兵——青龍偃月刀,但……
    「但,青龍偃月刀既然輕於鴻毛,更不似是一柄霸道無匹的神兵,為何天下無敵的
傾城之戀,反要倚仗這樣輕的刀方能使出?」又是四夜提出的疑問,可知她的智慧確實
欠佳。
    獨孤一方道:
    「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是百思不得其中之秘。雖然此刀以輕稱奇,且更能削鐵如泥,
利破千刀萬刃,但無敵奇招,想必是一式足叫天崩地裂的勁招;一柄如此輕的長刀,怎
發揮預期中的威力?」
    不錯!五夜也曾奪刀破塔,相信亦早已知道青龍偃月刀輕如薄紙、她的心中,可能
亦曾泛起與獨孤一方相同的疑問;只是其時非常緊急,她已來不及告訴聶風……
    「幸而本城主已經不用再想了;小娃兒,如今,該是你利用聶風那一成真氣,大展
身手的好機會。」
    獨孤一方的意思,是催促夢快些動手破塔取招。
    夢的目光流轉,雙目飛快在此甬道之內搜索著,隔了良久才道:
    「招,我一定會為你從塔中取出;但,人呢?」
    她適才目光搜索的「人」,當然是五夜與姥姥。
    獨孤一方道:
    「想不到本城主的信用已低賤如斯,難道你還怕我在你取招之後,不放過她兩個女
流不成?」
    夢嗟歎道:
    「連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姊妹也可以對我們背信棄義,事到如今,除了聶大哥,與
及姥姥、二姊、小南兄妹外,我對於其他人,都不得不小心。」
    這就是真正的人生!一干眾生皆蒙在紅塵裡,終日營營役役。滿以為身畔仍有不少
至愛親朋,直至大難臨頭,甚開瀕臨利害、金錢的衝突時,到頭來才如夢初醒,原生仍
曾站在自己身畔的人少之又少,少得不能屈指可數,因為根本便沒有。
    夢還有聶風他們可以信賴,無論此刻的命運死或不死,亦算不枉些生。
    可惜的是,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在枉渡此生,真的!
    大家都不趁身邊的人尚在之時,努力珍惜,直至人去樓空,方始驚覺,原來由始至
終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只有自己一顆寂寞的心。
    夢既已開門凶山,矢言要獨孤一方先放人,後取招;獨孤一方不由又道:
    「很好!小心可保萬年船!本城主向來亦崇尚公平交易,人來!放卜她們!」
    放下的意思,固然是從高處把物體垂下;夢不期然朝甬道上方瞥去,她,終於看見
了她的目光一直在搜索的人!
    由甬道的地面至甬道之頂,足有十丈之高;現下於甬道之頂,赫然有一個巨大的仙
綱橫架其中;困仙綱上,正有兩名無雙門下,分協持著被困仙索纏個動彈不得的五夜及
姥姥;夢縱然甫進甬道,便胡即掃視擊遭,卻因甬道奇高,一時間忽視了甬道之頂。
    這些門下能懂得使用困仙索與困仙綱,定是四夜為獨孤一方所做的一番功勞;此事
以後,她大可設館授徒。
    驟見五夜及姥姥,夢不由得愴惶高呼:
    「姥姥!五夜二姊!」
    獨孤一方笑道:
    「別大著急!只要你乖乖聽命,本誇大主定言出必行,放過她們!」
    說著朝用道頂上那兩名門下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便以困仙索把五夜及姥姥緩緩垂至
地面。
    「伏」的一聲!夢已飛快掠至二人跟前,定眼一看,當場為之瞠目結舌!
    五夜活生生被獨孤一方剝皮,慘況已不用多說,此刻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看來
距死不遠;她還能把命苟存至今,已屬奇跡!
    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還是姥姥!
    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
    她役上所有穴位,全被插上粗逾半寸的銀針,每根銀針至少入肉三寸,鮮血更不斷
從穴位裡源源湧出,可知痛楚之深!姥姥一身霸道無倫的功力,已經給獨孤一方撤底廢
了!
    最可怖的是,姥姥的臂骨、腿骨與及胸骨,竟亦遭悉數捏碎;她的舌頭更被斫去一
半;她全身猶如一團敗絮,只能對夢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和露出一個悲痛欲絕的
表情。
    「太……殘忍……了……」驚見五夜及姥姥的駭人苦狀,夢的眼淚,已如江河破堤
一般,洶湧而出;她本已逐漸衰竭的殘弱身軀,也在不住顫抖。
    只不知是因為她對獨孤一方的憤怒?還是為姥姥及五夜感到無比心痛?
    獨孤一方僅是吃吃笑道:
    「小女孩,讓本城主告訴你,這就是江湖了!人在江湖,絕對不能不心狠手辣,否
則只會招來別人對自己心狠手辣!你的姥姥內力之高,甚至可與天下會的雄霸媲美,若
不廢她武功,碎其筋骨,本城主今後必寢食難安;更可況……」
    「本城主並非言而無信;我始終讓她倆活生生的還給你,但並不保證,不會對她倆
作出任何傷害!」
    真是老奸巨猾!他早已看準即使如何折磨五夜及姥姥,夢也必然就範:無論姥姥與
五夜已否成為廢人,她亦誓會先保住她們的性命再說!
    「三……妹……」
    遽地,本已息的五夜雙目一睜,遭受了如此酷刑,她居然還有說話的氣力?
    夢不虞五夜會遽然甦醒過來,為之喜形於色:
    「二……姊!你……還可以說話?」
    被活生生剝皮的人,皮下的經脈、手筋、血管必定外露,鮮血淋漓,模樣之恐怖,
令人見之亦毛骨悚然;可是夢並沒有介意這些,她輕輕著五夜,那管五夜的血,染濕了
她的衣衫……
    「二……妹,你……真傻;聶……風……是一個……世上難……尋……的好……男
子……」
    「你……為何……不與他……遠走……高飛?力何……還要……為我們……」前……
來……送……死?」
    五夜始終為夢與聶風操心,這已是她目下惟一未了的心願。
    而這個未了的心願,看來將會成為一個遺憾。
    夢淚流如注,嗚咽:
    「二……姊,你……不要這樣說,聶大哥……並役甚以不好,他實在……太好,所
以……我,更不能……連累他!」
    五夜見她冥頑不靈,惟有苦苦支撐著自己瀕死的身軀,苦口婆心勸道:
    「可……惜,你如今……前來送……死,你……若……真的……死……了,更……
會……」
    「累……他……一……生……」
    夢苦澀搖首:
    「不,二姊,夢……若真的死了,可能會……令聶大哥……痛苦一段時日,但……
縱然令他痛苦,也總較……令他失去……性命為……佳……」
    「二姊,……知道嗎,聶大哥……說要和我一起覓地歸隱,但……這是不可能的;
雄霸勢力,甚至……比無雙還要強大,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尋出聶大哥……這個叛
徒,將他處死……」
    說到這裡,夢話中的無奈之情更深:
    「既然他與我一起,最後……必會慘淡收場;倒不如趁他還沒愈陷深之時,堅決……
離開他,讓他漸漸……把我談忘,免他為我而……沉淪……下……去!」
    說得對!雄霸與獨孤一方,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梟雄!雄霸門規分明,絕不會像
獨孤一方地樣縱容自己的門下恃勢橫行,更不會容許天下會出現叛徒,試問幫威何在?
    他處決叛徒的手法,相信會比此刻五夜與姥姥所遭遇的酷刑,倍為慘厲!
    五夜茫然的瞥著自己的三妹,瞥著她眼下兩道淚痕,至此她方才恍然大悟,夢此來
除了為救她與姥姥,也為了不想聶風淪至被雄在涯追殺的命運。
    她其實比誰都關心聶風,故更不能讓聶風——關心她。
    被愛固然幸福,但若令那個深愛自己的人,因為自己而遭逢厄運,那便——
    不如不見。
    不如不愛。
    在夢離開聶風的剎那,她的一顆芳心,相信比聶風還要碎,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只可,她此行除了可以藉詞離開聶風之外,要救走五夜、姥姥,似乎甚為渺茫。
    而五夜原在茫然看著自己妹子的一雙眼睛,竟然……已在徐徐閉上。
    夢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搖幌她:
    「二姊!二姊!你……怎樣了?」
    被夢拚命搖幌,五夜剛好閉上的眸子才再度虛弱的睜開,她有氣無力的苦笑:
    「三……妹,原……諒二……姊,二姊……已經……沒有……氣……力……再……
祝福……你……了……」
    五夜何以這樣說?是否因為,這個時候,已是她迴光返照的時候?
    「在……這幾……天,二姊……早應……痛極……而……死,我……能熬……至今……
天,全因……為,二姊……絕不……希望……看……見……你……前來……送……死……」
    「可……借,二姊……最後……還……是……看見……你……來……了;三……妹,
你……可知……道,你為……了救二……姊與……姥姥而拋……下聶……風,令……二
姊……多……麼……失……望?……
    一語至此,五夜頓了一頓,聽其沙啞不堪的嗓子,她似乎將要……
    然而她還是鼓盡最後一口氣,緊緊捉著夢那雙無限溫暖的手。吐出她今生最想說的
一句話:
    「但,二……姊……今……生……能有……你這樣……一個……三……妹,雖……
死,無……憾……」
    「只……是,我最想……看見……的,是你……和……聶風……那……那……傻子……」
    「有情……人……終……成……」
    「眷……屬!他,真是……一個……十分……可……愛……的
    「傻子!」
    一聲嬌喘,五夜捉著夢的手頓時收緊,渾身更發生一陣劇烈抽搐,如同死前仍在爭
取再多望自己三妹一眼的機會,可是,她……真的氣絕了!
    「二姊!」
    夢恍如失去常性一般,尖叫著;盈盈淚痕,亦早已劃遍她滿臉滿衣滿襟。
    看著五夜死不瞑目的眸子,看著她在瀕死時仍緊捉著夢的手,彷彿仍對這過於婦人
之仁的妹子放心不下,夢的心,便像要給一股深入骨髓的悲痛無情撕裂!
    她此行其中一個目的,本為救五夜與姥姥,卻不虞五夜根本已早知自己死期不遠,
她熬至現在,反而是不想看見夢會前來,然而夢卻偏偏違背了她的心願……
    而當五夜瞥見夢的時候,她一直拚命支撐著的身心,已因她的意志散渙而再難支撐
下去,於是死亡立即降臨在她身上。
    可惜,她死不瞑目……
    一旁的四夜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似亦為自己二妹感到有點難過,然而在獨孤一方面
前,她很快便收斂了這種感覺,且還冷言冷語:
    「三妹,瞧二妹……這個血淋淋的樣子,即使我們先祖『華陀』再世,也是藥石無
靈,倒不如早死早著的好;你還是快替城主破塔取招,免得像二妹一樣,連一張鬼臉也
不保!」
    獨孤一方亦勢加把勁遊說:
    「不錯!即使一個五夜死了,別忘了還有一個姥姥,本城主隨時可把她置諸於死地!」
    二人唱和之際,一直死寂的姥姥,霍然「狐呱」大叫起來,夢、獨孤一方、四夜猶
未及回首看姥姥在幹什麼,翟地一大蓬血花已朝三人迎頭蓋去。
    血花,是姥姥口裡噴出來的血花!
    姥姥,不知如何,竟然可咬斷自己餘下的半根舌頭——
    自殺!
    變生不惻,夢已不願得迎面蓋過來的血花,第一時間搶前,一把參扶姥姥,更同時
出手對了她臉龐數穴,以制止鮮血從其一斷再斷的舌頭不住流失,只是……
    遲了!姥姥已經氣若游絲,返魂乏術……
    她逐漸僵硬的眼睛還是干睜著夢,充滿無限悔意,似乎有話要說,惟即使她的舌頭
未斷,她還是無法可把她想說的話說出:她,已經死了。
    顯然,姥姥是聽罷獨孤一方與四夜的話,不想自己成為夢的重擔而咬舌自殺。然而
她在臨死之前,究竟想說什麼?
    場中的四夜及獨孤一方固然不會知道姥姥想說什麼,但夢卻知道!
    別忘了她的手,她那雙可用觸碰便能知道別人心中所想的手!
    也要忘了在姥姥氣絕的剎那,夢的手,已經及時參扶著她,
    所以,她還是可以感應姥姥最後想說的話:
    「夢兒,原諒姥姥為守護無雙,一直逼你干你不想幹的事情,更拆散了你和聶風;
可惜,姥姥直至此時方始發覺,無雙,原來並不是……」
    「一個值得我們為它犧牲一切、犧牲愛與生命的城!」
    這一句,例是姥姥最後想說的遺言;惟這一次,夢並沒有再度嚎哭。
    她的淚,只怕已經流乾。
    出奇地,姥姥一死,夢臉上的表情更是反常地平靜,但見她木然的在姥姥與五夜」
死不瞑目」的眼睛上一掃,二人的眼睛登時合上,接著……
    夢竟然加眸一瞥獨孤一方,說出一句令人異常莫名其妙的話:
    「城主,已是破塔的時候了。」
    她這句話的語氣,平靜得教人震驚,但更教獨孤一方詫異的是,她居然仍想破塔取
招?
    獨孤一方滿以為姥姥與五夜都相繼死去,自己手上已沒有與夢交換傾城之戀的條件,
正在心中推詳該如利用南道內的千門下將之圍捕,再協逼她就範,遽料猶未部署,夢竟
已主動提出破塔取招的念頭?這簡直難以置信!
    她到底為了什麼?
    「姥姥與……五夜已經死了,你,還要為……本城主取出……傾城之戀?」獨孤一
方試探著問。
    夢冷冷的答:
    「已經犧牲了這麼多人,傾城之戀若再不破塔而出,只怕也對不起所有的亡者。」
    啊?夢要取招,便是為了這個理由?不!這怎可能是她的理由?她要說的話還沒說
完……
    她道:
    「但,我己不想再有人為它白白犧牲,所以,當傾城之戀破塔而出之時……」
    「我會豁盡自己畢生功力,把這股所謂萬世無敵的招意——」
    「轟散!」
    「毀滅!」
    對了!毀滅傾城之戀,才是夢離開聶風的最大是由,也是她早已決定要於的事!
    既然一切的禍端皆由此招而起,一鄧最後,她決以自己雙手,毀了這無數江湖豪傑
都想得到的武學巔峰、人間夢想!一縱使毀招之後,她自己亦會隨著傾城之戀,在這世
上一起消逝……
    獨孤一方與四夜當場一懍,因二人深知姥姥與五夜已死,夢再無任何顧忌,她誓會
言出必行!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無從細想,獨孤一方已乘著夢猶未展身掠向巨塔之時,無雙
神指暴然而出,企圖封其身上要穴,好叫她無法動彈,免她破塔毀了他的夢想!
    真是高一直協逼夢破塔取招的獨孤一方,此際居然反過來阻她破塔!
    獨孤一方縱然反應極快,且搶儘先機,惟夢似乎早有準備,側身一閃,險險避過隔
空激射過來的無雙指勁,跟著——雙足一蹬,一頭飄不豐的柔長散發,與及她如飛鳥般
的身軀,已像奔雷一般,直向那道敞開的鐵門馳去!
    眼看她快要掠進鐵門之內時,獨孤一方還在她身後一丈,他已來不及追上她,情急
之下,獨孤一方突然暴喝一聲:
    「臭丫頭!看招!」
    獨孤一方向來穩如泰山,眾門下對於城主突然的暴跳如雷,感到萬分愕然;然而,
更令他們駭異的事,發生了!
    令他們駭異的,是獨孤一方要夢所「看」的「招」!
    並非他慣使的無雙神指!
    而是一式極度詭奇邪異的怪招!
    眾人驀聽「叨勒」之聲不絕於耳,獨孤一方十根指頭,赫然暴長一丈,說時遲那時
俠,竟已及時抓著夢的雙肩,硬生生把她向前急掠的衝勢遏止!
    天!
    人的血肉之軀,人的十指,怎能暴長一丈?
    他……還是人嗎?
    舉眾盡在嘩然!包括夢與四夜!
    夢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她低呼:
    「你……便的並非……無雙城的武功,這種旁門左邊絕不應是一城之主所練,難道……
難道……」
    夢私下猝地升起一個想法,一個很可怕的想法:
    「難道,你並不是真正的——」
    「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聞言,暴長的十指已在急劇縮短,把夢一步一步拉扯至他的跟前,終於,
他的十指又再次因復原狀,但見他的向夢詭異一笑,壓低嗓門道:
    「臭丫頭!你猜對了!老子確非獨孤一方,我只是獨孤一方的
    「替身!」
    夢與獨孤一方此刻正站在鐵門邊緣,距一干門下甚遠,故眾人並未能聽清楚他倆的
說話;即使是站於較近的四夜,也是未能盡聽其詳,不明所以。
    「替身?」夢一雙眸子愈瞪愈大。
    這個自稱替身的獨孤一方陰陰一笑,續說下去:
    「不錯!十多年前,獨孤城主不知為了什麼要事,必須離開無雙遠行;可是其時無
雙城正在崛起之中,為怕其餘大派知悉他不在無雙,而興起覬覦無雙之心,獨孤城主遂
暗中選了一名容貌與他一模一樣的人,並教導這名漢子一些他自己日常的言行舉止,親
疏關係;他要他假扮自己,暫時坐鎮無雙,而這名漢子,便是一我!」
    「但……真正的城主呢。他究竟去了哪兒?他……為何沒有歸來?」
    「誰知道!或許他早已遇上意外,死了;幸而他一去不返,我才可順利進行『主人』
為我安排的大計……」
    甫聞「主人」二字,夢不由倍為震驚,問:
    「主人?誰是你的主人?」
    獨孤一方道:
    「丫頭!我主人天下無敵,你還未有資格知道他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假意
成為當年獨孤一方的心腹,甘願作其替身,也是主人的刻意安排,目的,只為先要控制
無雙,才再逐步達成我主人的願望……」
    「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已經壓倦假扮獨孤一方的生涯!直至我知道原來有一式絕
世奇招『傾城之戀』後,我決定要得到它,再以它的無敵對抗我主人的無敵,也許才能
擺脫這種生涯,才能回復自我……」
    原來獨孤一方的假面背後會如斯錯綜複雜,包藏莫測禍心,夢心知自己儘管再問眼
前這名的獨孤一方,關於其主人的事也是徒然,他一定不會再答下去,她,決定親自找
出答案!
    「霍」的一聲!她斗地手腕急翻,已然一手反扣獨孤一方的右臂,他猶不明所以,
夢已面如死灰!
    彷彿,她已知道了一個異常恐怖、邪惡無比的秘密!
    就在此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她已用自己那股能以手閱讀人心的能力,閱畢了這個獨
孤一方部份的心!
    「怎……麼可能?人間……怎可能……有如此……無敵的人?不!他……或他,並
不……是人,而是一具……極度邪惡,令『天、地、神、人、魔、妖』盡折腰的——」
    「人形……化身!」
    究竟夢在獨孤一方心裡,看見什麼恐怖的人或物?會令她如斯震驚?
    獨孤一方獰笑著道:
    「呵呵!你這丫頭竟有閱讀人心的能力?怎麼樣?我的主人可不可怕:是不是叫你
——一見驚心?」
    夢猶在茫然失措,似乎仍為自己所見而六神無定;獨孤一方此時遂乘隙把她的臉孔
扳向自己,他的了雙眼睛,也緊緊的瞪著她的眼睛,似要把她的心神悉數吸攝過來。
    不妙!這……是一種攝魂大法!
    「丫頭,你如今還想不想毀掉傾城之戀?」
    夢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她搖頭,是否因為她已中了他的攝魂之法?
    「好!那你快用從聶風身上所攝的一成真氣,替本城主破開那座巨塔吧!」
    夢居然言聽計從,立時展身一縱,便已躍進鐵門之內,掠過鐵門與巨塔之間的萬丈
深淵,站在巨塔其中一面之上。
    正是刻著掌印的地一面!
    雖然巨塔甚為傾斜,惟以夢的輕功底子、還是可穩然站在其上。
    與此同時,獨孤一方亦提著青龍偃月刀隨後掠至,落在巨塔同一面上;只見他的右
手,更己穿上姥姥的那雙無敵霸手,看來是提防一會倘有不測,便能增強功力自保。
    「丫頭,別要拖延時間,免致節外生枝,快依本城主所示,把手按在掌印之上!」
    夢陣陣的提起自己的右手,緩緩的把手伸前,她的手,已與那了近在颶尺;她真的
會為這個假獨孤一方面破塔?真的會讓一個不配傾城之戀的人,得到傾城之戀、繼而無
敵於今世?
    她真的會!
    她的右手繼續前伸,惟正當她的手還距數寸便要按在掌印之上的瞬間,陡地,她身
後遠處的甬道入口傳來一聲高呼,一聲遲來的高呼:
    「夢——」
    呼聲未歇,一條人影已如旋風一般,疾向巨塔那方擲去,一眾無雙門人反應本已不
慢,大移兒一擁上前,欲要攔截這股旋風,只是……
    實在是太快了!旋風一幌,便已掠過逾千門下;這股旋風所以這樣快,一是因為
「他」那快得驚人的輕功;二,是因為「他」那顆要急於阻止夢破塔取招的心!
    是聶風!
    他終於以其畢生最快最盡的速度,趕來了!
    惟是,他可能夠及時把夢叫止?
    答案是——
    不!
    夢所中的攝魂大法看來甚深,居然渾無反應;獨孤一方雖見聶風於倏忽間撲至巨塔
前數丈之位,臉上仍無恐懼給聶風壞其好事之色,只因為——
    夢的手,不知不覺問,按在掌印之上!
    埋藏了千多年的傾城之戀,要破關重生了!「拍勒!」一連串金鐵迸裂聲之後,整
座巨塔,頓時給塔內的招意逼得嶄露數不清的裂痕,招意未出,招息中的無盡力量已把
夢與獨孤一方重重打出鐵門之外,二人身形一直凌空向後翻滾不止;總算獨孤一方武藝
不弱,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猛地向地面一戳,「掙」然一響,當聲把其身形穩住,惟已經
落在鐵門十丈之外,相當可怕的板城之戀招意!
    至於夢……
    夢中了攝魂大法,豈然不知所措,本應會比獨孤一方翻滾更遠,然而,已有一雙手
及時在半空接著她。
    這雙手,正是我的手!
    乍見夢一臉茫然,聶風已心知不妙,愴惶道:
    「夢!你怎樣了?」
    巨塔驟裂,甬道之內,登時混亂不堪;那逾千無雙門下所立之位雖遠,亦給招意轟
個人仰馬翻,本來站在鐵門邊緣靜觀其變的四夜,亦給逼退計丈之遙;可是,傾城之戀,
並沒因此而容許場中一干人等有絲毫喘息!
    眾人未及定神,翟地又聞那座巨塔之內傳出一聲撕天震地的巨響,雷響——
    「隆!」
    好震人心弦的響聲!彷彿天地乾坤、五行萬物,都在為這超越人憧主的曠世奇招而
感到極度震撼!
    茫茫歲月,日月窮蒼,盡在懼怕「真正的無敵」再生!
    而無敵,已!經!再!生!
    因為那座巨塔在從從驚悸之間,終於「轟隆」一聲爆開!
    爆為寸碎!
    塔爆開,傾城之戀的招意固然就在塔內,場中所有人,紛紛情不自禁朝鐵門之內一
望,眼前,竟呈現一幕誰也想不到的奇景!
    鐵門之內,巨塔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碎片想必已隨到塔下的萬丈深淵;那根粗逾三
尺的巨型鐵柱卻安然尚在;而在鐵柱之下,正有一團徑闊一丈的迷濛氣團,如雲如霧,
凌空飄浮著;但最令人意料不到的還是……
    那根鐵柱,內裡居然空空如也,恍如一條向上延伸的通道!
    何以這根鐵柱會像一條通道,大家已無心兼顧!因為那股氣團乍露,赫然已開始急
速自旋,且旋愈快;倏忽之間,整個地底機關驀然發生一」陣劇烈震盪,儼如地動山搖,
天崩地裂;雨道人口,更登時被無數塌下來的巨石封閉,所有人頓成雍中之龜!
    「啊!這個地洞……似乎要崩塌了!」四夜極度震慄地尖叫。是的!世上形形色色
的藏主之地,大多凶險重重,尤其在『寶物』露眼的時候,往往亦是一切毀滅的時候……
    無雙夫人這個地底機關固不例外,巨塔爆破之時,便是此地撤底毀滅之時。
    但無雙夫人既要把傾城之戀留給後世的人,一定會預留生路,否則縱然破塔者能得
到此絕世奇招,也是徒然。
    而生路……
    也許亦與傾城之戀有關!
    這個念頭,不獨在聶風腦海中飛快閃過:還有在四夜的腦海,還有獨孤一方……
    對!大家既為奇招而來,眼前無論如何,先奪傾城之戀再說!
    僅在一念之間,聶風、四夜、獨孤一方同時運動,一起撲向鐵門內的氣團。三人之
中,以四夜輕功最弱,遠遠落在二人身後。聶風的輕功本應最快,卻因他要兵著正豈然
無神的夢,身法稍遜,惟亦與獨孤一方鬥個並駕齊驅。
    可惜,他的身軀,再加上夢的身軀,畢竟負擔非輕,理所當然地,就在他與獨孤一
方雙雙掠過鐵門內的萬丈深淵之際,他比獨孤一方,明顯——落後兩尺!
    兩尺的空間,已經足夠獨孤一方比聶風先辦一件事一
    奪招!
    獨孤一方料眼見心明,自己將要比聶風更快撲進氣團之內,傾城之戀的招意,即將
被他最先領悟,他不禁自嗚得意,狂笑:
    「哈哈!聶風!你雖然是當今武林後起之秀中的翹楚,但與本城主相比,始終如三
歲稚童,直如增之別啊,哈哈……」
    獨孤一方相當胸有成竹,然而由始至今,他實在笑得大多了!
    凡事大多,並非好事,敢情會遭天妒;這個時候,該是他驚愕尖叫的時候。
    他的笑容仍未作,霍地,左臂竟被人從後一扯,「客勒」一聲!他的整條左臂,赫
然被硬生生撕斷,還被扔到深淵之中。
    「吼!」獨孤一方痛極慘叫,身形也因無法言喻的撕心劇痛,立給聶風超越;而就
在此時,他終於瞥見,究竟是誰扯下他的左臂;這個人,竟是中了他攝魂大法的——
    夢!
    夢不知於何時何刻,居然已掙脫聶風,左手更早已穿上她的無敵霸手;她的無霸手
正染滿了血,顯而易見,適才正是她以無敵霸手,把自己身體內所餘的六成功力增強一
倍,出其不意地把獨孤一方的手強行扯斷!
    「是……你?你怎可能破我的攝魂大法?」
    夢不假思索的答:
    「我根本便沒有中你的攝魂大法!我一直都在假裝而已……」
    啊!原來夢一直皆在佯裝,沒料到她在此緊張關頭,終於演出一場「好戲!」
    這一場戲,連聶風也給騙倒,他亦萬料不到,夢會突然掙脫他。自行飛馳,且乘著
聶風驚愕之間,她更比他超前數尺!
    她不得不這樣作!她此行的目的,本來便是要奪得傾城之戀:再以自己畢生功力毀
滅它!她知道若給聶風搶了先機,他一定不想她送命,而會自行犧牲……
    眼前之爭,反而變了是聶風與夢這一對男女的互相爭持,那,獨孤一方呢?他的左
臂慘被撕斷,他的下場又如何?
    他早已血流如注,遠遠落在後頭,他固然心有不甘,惟這又如何?目下他已身在深
淵之上飛馳,下無立足之地可給其借力窮追,他只能眼巴巴看著聶風與夢的其中之一,
奪得絕世奇招!
    然而,命運對於此人實太眷顧,正當他傍惶無助之際,身後遽地來了一個後來居上
的四夜,身處半空,她仍不忘對獨孤一方阿諛奉承:
    「城主,情況如何?啊!你的左臂為何會……?」
    獨孤一方一瞥四夜,猝地靈機一心底泛起一個很卑鄙的念頭;他陡然鼓足全身真氣
於那雙無敵霸手之上,接著回掌向四夜胸腹直拍……
    「彭!」貫滿其十成功力的霸手,登時把十成功力化為二十成功力,悉數拍在四夜
身上,當場把她轟個腸穿肚爛,血浪滔天,身形更向深淵下,只傳來四夜死得不明不白
的抱怨聲。這個蛇歇女人,一直皆出賣親人,出賣自己給獨孤一方,以求保存一條賤命,
到頭來卻反而命喪在獨孤一方手上,總算皇天有眼!
    不過四夜並非死得不明不白,她對獨孤一方來說,實在意義重大!
    獨孤一方就是藉著轟斃她的反震力,把自己的身軀借力彈出!
    二十成功力所造成的反震力,其雄渾及霸道可想而知;只聽「波」的一聲!獨孤一
方的身形已如炮彈一般轟出,直追夢與聶風!
    好快!未及眨眼,獨孤一方已追上二人,此時三人與那股氣團已近在颶尺;只要誰
先進入氣團之內,便能盡數吸納氣團內的招意,但、到底誰會成為這無敵奇招千多年後
的——擁有者?
    成敗勝負,如今就在此咫尺之間,啊!已經分出勝負了……
    一條人影已閃電撲進氣團之內!
    這條人影,是他?是她?
    抑是另一個他?
    無論這條人影是他!她!還是他!結果仍是一樣!傾城之戀,終於名招有主!
    第一條人影甫進氣團,急旋著的氣團又生奇變,隨即愈旋愈大,把後至的其餘二人
亦擲進其中;當三人已一起被包在氣團之內時,徑闊一丈的它,猝地轉為一個三尺闊的
龍擲旋風,旋風如贊,赫然向那根巨柱之內贊去!
    直至此刻,龍擲旋風內的聶風、夢與及獨孤一方,方明白這地底機關,為何會有一
根內裡空空如也的百丈巨柱,直向地面延伸而上?這根巨柱,真的是這個機關毀滅後的
唯一逃生之路!
    就在三人被擲進巨柱之內的剎那,整條甬道與地下機關,嘎地又爆出一聲空前強大
的「隆隆」巨響,所有洞壁、山石盡數塌了下來,那逾千無雙門下輕功較弱,根本走避
不及,整座機關霎時充滿了無數慘絕人寰的叫聲!
    宛如無間地獄!
    無雙城下的幽黯空間,雖然充滿淒厲慘叫,地面上的無雙城,卻是出奇的寧靜。
    寧靜得近乎死寂,近乎城傾!
    已過了晚飯時間,本來充斥於大街小巷的低下城民,竟然蹤影杳然,他們不單沒有
於街上流連,甚至也不在屋內,整個無雙城,直如變了一個死城!
    究竟無雙的城民去了哪?
    幸而無雙城門之前,猶有數隊無雙門下正在守衛;人數約為百人,他們一直以來的
職責,便是看守城門,並不需要上陣出戰;故此日以繼夜皆是按章幹活;對他們而言,
這種生涯雖不用冒太大的險,也甚為乏味。
    不過今夜,交會是他們枯燥的生命裡,最精彩的一夜!也是最可怕的一夜!
    因為,歷史上最精彩,但又最可怕的一招,即將露出原形!
    眾門下本已倦得頻打呵欠,翟地,卻有一些聲音令他們精神為之一振!
    「咦?你們……聽不聽見……好像有些異聲?」
    「是呀!那異聲……還像是從地底傳上來的!」
    「不!不是地底,是……是那根鐵柱呀!」
    來了!這名門下的語聲未歇,「碰」的一聲,插在無雙城門前的那根刻著「武聖」
二字的鐵柱之頂,赫然被一股擊世無匹的力量破開,當場碎鐵橫飛!
    同一時間,一般龍擲旋風已從柱頂贊出,一眾門下只見氣旋之內,有三個人在隨著
氣旋急速轉動,還有一柄長刀,亦在氣旋內亂舞!
    那柄長刀,正是獨孤一方一直握著的青龍偃月刀!它在隨氣亂舞,極有可能,是因
為在龍擲氣旋扯動之下,獨孤一方早已役不由己,手中的刀才會脫手而出!
    而這股龍擲氣旋,竟把聶風、夢與及獨孤一方三人,一直擲上百丈之上的地面,再
贊破鐵住而出;傾城之戀的無敵招意雖然早應被他們三人中的一人吸納,但招意餘力所
化的氣旋,竟亦有此等破壞力,可想而知,傾城之戀更是匪夷所思!
    氣旋甫贊出柱外,隨即衝上半空,此時氣旋已勢窮力盡,登時煙消雲散;一直隨著
氣旋轉動的聶風三人,方才回復自由;但見三人於半空中各自翻身,卻並非要即時落在
地上,而是——奪刀!奪正在飄然而下的青龍偃月刀!
    無論傾城之戀的招意被他們三人中那個所得,還是必須以青龍偃月刀方能施展出來。
得招者固然要奪刀,至於未能得招的人,也要為了防止其餘的人使出傾城之戀而奪刀。
    而眼前形勢,青龍偃月刀所飄之處,距夢翻身之處最為接近,故不管聶風和獨孤一
方的身法有多快,還是……
    「噗」的一聲!夢已用她那雙無敵霸手,抓著了青龍偃月刀!
    接著,三人的身形已紛紛落到地上!
    三人鼎足而立,相互間的距離也有兩丈之遙;獨孤一方就站在城門之前,夢則站在
他與聶風之間。在場的所有門下見三人如此對峙,形勢緊張欲裂,均不敢輕舉妄動,周
遭頓呈一片肅殺!
    他們三人之中,到底是誰吸納了傾城之戀的招意?誰已經明白了傾城之戀天下無敵
的固中奧妙?
    獨孤一方——此際他的臉上正滿佈汗珠,他若得到傾城之戀,根本便不用再為自己
的處境而流汗!
    聶風——此際他的眼睛充滿疑惑;他疑惑,也許只因為他並未得到傾城之戀,他正
在付測這絕世一招,已在誰的手上……
    只有夢,只有她,依舊如止水般平靜;一個人的心過於平靜,極有可能,是因為她
已經——知道一切!
    但見夢神色凝重,這地張口呢喃,恍如自言自語,又恍如不敢相信她得到的一切: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真相竟然是這的!」
    聶風不由一愣:
    「夢,你……在說些什麼?難道……你已經……」
    夢似已對他想說的話心領神會,未待他把話說完,先自回首看著聶風,點頭答:
    「不錯!聶大哥,你猜得一點不錯!得到傾城之戀的人……」
    「是我!」
    果然是她!此言一出,獨孤一方霸臉陡變:冷汗更是涔涔淌下;夢既然已吸納了招
意,且還寶刀在手,似乎對他極端不利。
    獨孤一方心忖,看來,在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用最後一著
    他悄悄朝城頭之上瞥了一眼。
    此時夢又迷惘的道:
    「想不到,所謂千秋萬世永遠無敵的傾城之戀,竟然會如斯簡單;僅需要三數下子
例能把它命名將出來;無雙夫人,你能把一式檢來博大精深的奇招化繁為簡,你才是真
正的不簡單啊……」「直至此刻,我終於明白,何以傾城之戀,必需倚仗這柄輕如薄紙
的青龍偃月刀,方能施展而出……」
    「哦?」聶風納罕。
    「因為愈輕的刀,愈快!」
    「傾城之戀為何需用這樣『快』的刀?」
    咽為——,夢一字一字的吐出傾城之戀其中一個秘密:
    「傾城之戀的招意,就是要——」
    「比!光!更!快!」
    武學上的取勝之道,在於四個簡單的字——
    快、勁、狠、準!
    其中一個「快」字,更是先決條件,因若兩個內力旗鼓相當的對手進行決鬥,動作
最炔的一個,往往例是生還的唯——人!
    故而,當江湖上的所謂絕世高手臻至一定境界之時,他們的快,甚至已非肉眼所能
捕捉,甚至可聲音更快!但誰又會料到,這些都井非最炔的境界!
    最快的境界只有一個,就是超越——
    光之境界!
    「不可能!」驟聞傾城之戀與青龍偃月刀之剛,秘密,獨孤一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
所聽所聞,他嚷:
    「洩上怎可能有比「光」更快的絕招?比聲音更快已是人之極限!這簡直是……癡
人說夢!」
    是的!這確是一場夢!聶風心想,但這卻是一場實的惡夢!
    他猶記得,那次在無雙夫人神移虛空的幻境之內,曾親眼目睹聖關羽命名出傾城之
戀;關羽只是把龍偃月刀高舉,便再也一動不動,整個城就在其「人刀共止」之際,撤
底消失!
    如今聶風方才恍然大悟,關羽其實井沒有「人刀共止」,表面上他的刀雖然不動,
惟可能已用比光更快的速度動了無數次……
    難怪傾城之戀需要青龍偃月刀!只有輕如薄紙的它,方能配合傾城之戀比光還要快
的刀招;其餘的絕世神兵,即使如何充氣和霸氣,它們的重量只會成為一項負累!
    只是聶風仍不明白,儘管傾城之戀能比光更快,惟超越了光的極限,又能有什麼無
敵威力?為何一定要比光更快?
    忖測之間,忽又聞夢對獨孤一方道:
    「癡人說夢?也許是的。因為即使如今我已明白如何使出傾城之戀,與及它的招意,
連我也感到它極為荒謬;荒謬的是,它根本便不應該屬於這個時代、這個人間,卻偏偏
被千多年前的武聖偶然悟出,帶到這個世上來……」
    「不過,縱使它的存在是何等荒謬,它也絕不會再存在下去了,我已決定——」
    「與它一起消逝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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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02:10:19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獨孤一方  
    一言既畢,夢猝地揮動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直向自己脖子反劈!
    聶風埋下魂不附體!他明白夢話中的意思!
    這式傾城之戀,既是萬世無敵的奇招,毀滅力固然非常驚人,它一早便不應苟存世
上,兔致日後給無也許無義之徒獲得,反會禍害人間;既然夢已把其招意吸納,如今世
上,只有她一個懂使傾城之戀;若要保證人間蒼生不彼此招所害、最撇底的方法,例是
她——死!
    只要她一死,她腦海內的傾城之戀,便會隨她一起沉下九泉;也唯有這樣,才可確
保她將來不會改變人意,把傾城之戀再度洩漏!
    變生肘腑,聶風的反應亦相當快,身形一幌,已然掠至夢的身畔,雙手一抽,天硬
生生把她全力劈向自己脖了的青龍偃月刀一抽而止,他急嚷:
    「夢,不可以!你千萬別要這樣,快住手!」
    夢惻然答:
    「聶大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若犧牲我一條賤命,便能夠撤底保證;傾
城之戀以後不會貽害人間,這……是值得的!」
    「不!你的命怎會賤?夢!你永遠是我的夢……」
    「請你別要成為一個令我遺憾的夢!」
    夢一陣,就連正要掙脫聶風雙手的動作也遏止了,對於聶風的話,她可有半分感動?
    惟是,無論她的感受如何,她——
    已來不及與他相愛!來不及感動!
    夢與聶風驀然發覺,無雙城的城頭之上,連綿一里,竟然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烏雲!
    不!那不是烏雲!而是人頭!無數攢動著的人頭!
    連綿一里的城頭上竟有人頭贊動,只因為正有不清的無雙城民,被人數更多的無雙
門下以刀協持著,他們大大小小,男女老幼,都在絕望地眺著城門外的夢!
    看著夢的眼睛並不止這些,當然缺不了他們的城主——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正面目猙獰的盯著夢和聶風,冷笑:
    「對了!丫頭,你又何苦堅要尋死,毀碎聶風的夢?」
    「更何況,你的命也不賤,在本城主眼中看來,你的命甚至比如今城頭上的三千無
雙城民更為重要!只要你把傾城之戀的竅妙告訴我,我就饒了那些賤民,否則——」
    說著朝城頭上的無雙城門下使了一個眼色,高聲喝道:
    「推!」
    一聲令下,城頭的所有無雙門下立時聽命,毫不留情地把那三千城民,從三丈高的
城頭高處悉數推至城門外的地上,頃刻城民叫聲囂天,骨折聲此起彼落,那些青壯的城
民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還可勉強支撐,但那些老弱婦孺,真是苦不堪言,有些老人
家頭先著地,當場頭骨爆裂,腦漿四溢而死;還有些十月懷胎的孕婦
    霎時整個城頭之下,滿是慘叫呻吟;那些城頭上的無雙門下,把城民拘捕至此;目
的,就是為城主獨孤一方部署這非必要時不會用的最後一著!
    難怪天下會的四名頭目曾說,那些門下竟在拘捕城民,想必城內的所有城民已無一
遺漏,悉數在此。
    由於一干無雙門下人多勢眾,轉瞬之間,居然已把所有城民推法城頭之下;那些還
可支撐起來的城民,遂愴惶扶起其餘跌傷不起的城民,沒命地四散奔逃,情況相當混亂,
恍如亂世;就在城民剛離城門數丈之外時,翟地又聽獨孤一方暴喝一聲:
    「弓箭手!備箭!」
    此言一出,城頭之上,約有大半的門下已張弓拉弦,箭頭所指之處,正是奔逃著的
無雙城民。
    獨孤一方又放聲高叫:
    「所有城民聽著,你們若再走前一步,弓箭手便會立即放箭,快給本城主乖乖止步,
否則——」
    他的話還役說完,所有劫後餘生的城民已乖乖止步了;他們手雙縛雞之力,怎敢違
逆堂堂一城之主的命令?
    獨孤一方斜目睨著夢與聶風,陰險笑道:
    「怎樣?丫頭,我的門下內力並不太好,若你猶疑太久的話,讓他們這樣張弓拉弦
下去,恐怕他們偶一不慎,那時你可別怪他們錯把那些賤民射殺啊!」
    聶風與夢乍聽之下,心頭陡地一沉,沒料到了最後,獨狐一方竟以城民之命,倒過
來威協她吐出傾城之戀的奧妙,看來他亦已豁盡了!
    眼前至少有數千根利箭直指城民,無論聶風與夢的身手有多快,亦絕沒可能同時把
這些狼狽為好的箭手制伏;但若真的讓獨孤一方知道傾城之戀的奧妙,只怕人間蒼生,
以後更寢食難安……
    「卑鄙!」聶風感到,他還是有主以來第一次如此討厭一個人;眼前的這個獨孤一
方,那有半點梟雄風範?他可以隨意把老弱、孩子,甚至孕婦殺害,比那個長生不死、
泯滅親情而殘殺親生愛女的「神」更是不如。他,簡直已不是一個男人,也不是一個女
人,他玷辱了男人女人之名,他根本便不是人!
    「為了得到絕世奇招這些身外之物,人命在你眼中真的如斯輕賤?聶風憤憤不平反
問,他很少這樣忿懣。
    獨孤一方的表情似在譏笑聶風的幼稚,他嘲諷:
    「要在江湖立足,便一定要這樣色情絕義!江湖訓練我們,必須狠辣、霸道、不擇
手段!若不是為了成為霸主中的霸主,與及擁有無數財富和名望,何苦要出來闖蕩江湖?
難道真是為了武術交流、互相切磋武道精神這些連三歲小童也不會相信的藉口嗎?」
    「聶風啊聶風!你也未免過於愚仁了!」
    愚仁?聶風氣得面紅耳熱,一時語塞,說不出半句話來,夢此時卻插嘴道:
    「無論如何,今日你亦莫要妄想得到傾城之戀,你若再三相逼。我只會更快死在你
的面前!」
    獨孤一方道:
    「小女孩,你真偉大!以為自己一死便可一了百了?讓我告訴你,只要你一死,我
立即吩咐所有箭手放箭;你適才不是聲聲嚷著不想傾城之戀貽誤蒼生的嗎?可是你今夜
卻將要先連累這裡三千人命,你,忍心嗎?」
    好歹毒的心理戰術!這一回,夢也不得不重新考慮眼前形勢!
    然而,世情總有許多莫測的意外,正如在這個令夢左右為難的時刻,也發生了一件
意外。
    「嗚」的一陣號角響聲!距無雙城數百丈外的一個山丘之上,霍地出現了一頭身高
十丈的龐然巨物——
    —頭正在對猶物虎視眈眈的巨狼!
    聶風、夢及獨孤一方齊齊一怔,但三人很快便已知道那不是狼,那只是一種感覺,
一種像狼在猶殺生物前的冷酷感覺!
    而這頭狼,正是——步驚雲!
    連他也來了!
    完全沒有徽兆,步驚雲竟已率領逾萬精英埋伏在無雙城數百丈外的山丘上;也完全
沒有一句說話,他已御馬領著天下精英向無雙城直衝過來!
    此變當真非同小可!就連胸有成竹的獨孤一方也是一驚!只見步驚雲及其兵馬戰意
之旺,一時無兩;目下他城內的門下僅餘八千,他從各地召集的援兵卻久久未至,當前
形勢,顯然敵眾我寡,敵強我弱,而在思忖之間,步驚雲的大軍已由遠弗近,進至距無
雙城方圓兩百丈內。獨孤一方猝地想出一個解決辦法,連忙對夢及聶風道:
    「媽的!想不到步驚雲竟突然發動攻勢,不過本城主也有應付良策!丫頭,你若想
那批賤民多活一刻,你便要先替我辦一件事……」
    夢與聶風兩面相覷,二人私下明白,獨孤一方所述的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果然!獨孤一方的要求令人十分咋舌:
    「就是以傾城之戀,把現時衝殺過來的天下會眾——全部毀滅!」
    好大貪的梟雄!夢聽罷不由駁道:
    「別要妄想!我絕不會受你擺佈!」
    獨孤一方好險反問:
    「可是別要忘了!你們當年的華恩先祖,不是矢言絕不會讓無雙城傾於別人手上?
今日你若給這班天下會眾滅了無雙,你如何向你先祖華恩在天之靈交代?」
    獨孤一方真是擅弄人心,於此大軍壓境的緊張時刻,還在逼迫著夢,夢霎時陷於躊
躇。
    獨孤一方見夢躊躇不決,心想若再給她拖延,今日勢必人城俱滅,當下不由分說,
翹首對城頭上的箭手道:
    「那些賤民死不足借,給我先殺一千!」
    一千?這還了得?夢與聶風陡地一怔,齊聲高呼:
    「不!」
    可惜已經太遲,赫聽「嗤」聲四起,頃刻慘嚎撕天,那些驚惶失措的城民,當中一
千人隨即中箭,血花鋪天狂漬,情況極為慘烈
    當中,還有不少年僅數歲的稚童,剛想躲進娘親懷裡,小腦卻「噗」的一聲中箭,
倒斃在雙親腳下……
    「好……殘忍!聶風已恨得咬牙切齒,夢更是一臉鐵青,獨孤一方不收手,獰笑著
對他的門下道:
    「瞧!這雙男女自詡為有情人,心腸卻這麼硬,大彩兒!你們不再殺一千?叫他倆
再感動多一點?」
    眾箭手雖去受命於城主,惟亦殺得性起,紛紛拉弓欲射;夢終於忍無可忍,嬌吒:
    「住手!」
    「禽……獸!我……一切都依你!」
    說罷立時躍上那根巨柱頂上,朝著正逐漸侵近的天下會眾,高舉她手中的青龍偃月
刀,她的身軀,更即時冒出熊熊烈焰……
    聶風一瞥之下,當場心神一震,他猶記得,神多虛空中的關羽,在使出傾城之戀前
也僧夫妻身冒火,這是傾城之戀的起手式,但夢此刻身上僅餘六成功力,無雙夫人曾說,
若然內力不足而妄自使出傾城之戀,必會「與招同亡」,那夢豈非會……?
    一個極度不祥的念頭埋閃過聶風腦際,不!她不能死!她還沒嘗過他想給她的幸福,
她怎能先他死去?聶風淬地高呼:
    「」夢!停止!這樣做,你真的會死——」
    高呼聲中,他的身形已如電射出,眨眼間已至夢方圓半丈之內,並試圖出手奪她手
上的刀,阻止她使出城之戀,誆料……
    夢身上的熊熊烈火,原來竟蘊含一股雄渾內勁,聶風甫抵其方圓半丈的範圍,赫然
給其火中內勁,隔空重重轟退數丈,使他無法埋身,好霸道的傾城之戀起手式!
    「夢——」他驚呼,夢卻只是淒然瞥他一眼,便別過臉不忍看他!
    她始終還是要背棄他!
    獨孤一方把一切看在眼內,臉上得意之色更盛,神態更驕,他終於得逞了!
    然而,夢是否真的會依其指示去辦?
    轉瞬之間,步驚雲己與逾萬天下會眾逼至百丈之內,氣勢磅礡,戰意無兩,但只要
夢使出傾城之戀,招中那股足可傾城的無敵力量,即使眼前精兵逾萬,亦勢必全部毀諸
一旦;惟,獨孤一方遽地發覺,他錯了……
    夢,並沒有這樣做,她碎地轉身,反而向著無雙城!啊!她想幹些什麼?
    獨孤一方心中一陣忐忑,喝問:
    「丫頭!你瘋了嗎?你的敵人不是無雙城,你的敵人是天下會!你要好好記著,你
們這族人是為守護無雙而活!絕不容它傾城別人手上……」
    夢凜然答:
    「不錯!我們確是為無雙而活,可惜,你並不是真真正正的獨孤城主……」
    「而我,亦絕對會堅守對無雙夫人的承諾,決不會讓無雙城傾城別人手上——」
    「但,我會親手滅了這個不義之城!我要它傾在——」
    「我的手上!」
    天!原來夢想親手傾滅無雙?獨孤一方驚聞此語,簡直毫不考慮,不由自主地,已
一步一步撤離城門,他心知自己絕沒有可以匹敵傾城之戀的力量,不宜冒險!而聶風一
直被夢身上的烈焰阻隔著,他只能夠在她半丈之外吶喊:
    「夢!不要!」
    「不要!」
    可是夢一點也沒有收斂身上火勢的意思,她只是緩緩回首,對聶風苦苦一笑:
    「聶大哥!謝謝你曾為我安排一條康壯大道,只是……」
    「我還是不得不撇下你,自己孤身走這條死路……」
    「永別了,來生……」
    「再見!」
    來生再見!既說「永」別,又說來生再見,那即是見與不見?可見夢對聶風仍是難
捨難離,目下她使出這一招,也是逼不得已!
    此時那些低下城民仍呆立在城外數十丈之處,其實他們早已身在夢所站的鐵柱之後,
所以夢如今所面對的,只是一個無雙的空城,與及城頭上仍不知死活,還想射殺城民、
爭取系人快感的八千無雙門下……
    他們,死有餘辜!
    赫見夢身上那股烈焰已燒至一片通紅,這股熱焰其實乃「傾城之戀」甚至「情傾七
世」的起手式,本由自身真氣所化,倘若操控得宜,乾坤均衡,烈焰便只傷敵而不傷己,
但若內力不足而強行催運,就會像眼前的夢一樣,她的身軀,與及她身上的衣衫,也在
著火焚燒……
    夢看著自己的身軀及衣衫上的火舌,心知已再不能拖延下去。就在那群無雙門下依
然不知所措的剎那,夢的一雙眸子,赫然嶄露一股無敵招意!一股千秋萬世無敵的招意!
    她的手猶在舉刀,絲毫未動,然而,忽地紅光暴綻!
    城頭上的無雙門下,只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氣勢猛地侵近;八千門下,當中至
少有四千給這股氣勢逼得七孔噴血,霎時血箭漫天,蔚為奇觀!
    是的!來了!重生了!怒吼了!
    在歷史上出現了一次的無敵奇招「傾城之戀」,終於再度降臨人間,在人間中發出
重重的七聲怒吼——
    隆!隆!隆!隆!隆!隆!隆!
    七聲晨耳欲聾的巨響,如長空也遭撕裂,大地也給劈碎,漫沌也被驚破,天上忽爾
風起雲湧,電電大作,彷彿在恭迎著真真正正的無敵降臨!
    可是夢握刀的手卻絲毫未有動過半分,她真的從沒有動,抑或她在適才剎那,和傾
城之戀的奧妙招式,以比光還快的速度,動了七次?故才會發出七聲如雷貫耳、令人心
膽俱裂的巨響?
    究竟她如何使出傾城之戀,已經毫不重要,因為剛才沒有人看見她如何出招,今後
亦沒有人再會看見;反而最重要的,是這比光還快的七刀過後,傾城之戀,到底劈毀了
什麼東西?
    當一個人的刀,已能夠比光更快的時候,究竟可以劈毀些什麼?
    答案很快便呈現在場中所有人的眼前,甚至正向無雙城衝近的步驚雲及那逾萬天下
門眾,亦在此剎那間瞥見!即使冷如死神。亦不禁為此招而動容,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站在夢身後的聶風更是震驚不已,已暗暗撒離城門百多丈的獨孤一方亦是目瞪口呆。
直至此刻,聶風終於恍然大悟,何以傾城之戀根本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何以傾城之戀的
威力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範疇!因為——
    眼前,是一幕誰都會一見難忘的絕世奇景!
    永遠無敵的傾城之戀,竟然以比光還快的刀中速度,劈破了
    虛空!
    天啊!在場所有人盡皆瞠目結知,面死灰!大家只見在無雙城的半空之上,已給夢
劈開了一條空隙,空隙內裡,竟瀰漫著濃濃黑氣,似乎,內裡是另一個與這個人間截然
不同的世界!
    這,就是虛空?這,有可能存在嗎?虛空之內又有些什麼存在?誰知道!
    勢難料到,比光更快的刀,居然可以——劈破虛空!
    虛空被破,霎時間,內裡的黑氣更趨急旋,說時遲那時快,便把城頭上的八千無雙
門眾,擲進無底深淵的虛空裡,還有整個空空如也的無雙城,更被黑氣擲碎,剎那間竟
被虛空中的強大力量,吸進空隙之內,撤底消失了!
    真諷刺!無雙城最後並沒傾在別人手上,而是傾在本來一心要守護無雙的夢手上!
    而夢,她強運殘餘內力使出傾城之戀,此刻亦厄運難逃,赫見她七孔已在血噴如注,
渾身上下也在冒血!熊熊烈火,更把她燒至體無完膚,焦黑一片!
    她已氣若游絲,遍體乏力,眼前的虛空,登時亦把她與青龍偃月刀一起吸攝過去!
    這就是她強使傾城之戀的下場——與招同亡!
    可是她的一切雖理應胡著無雙、隨著傾城之戀、隨著千秋功過而去,卻有一個人猶
死心不息,不許她離去!
    「噗」的一聲,正當夢衰竭不堪的身軀快要墮進空虛剎那,千鈞一髮間,一雙手已
及時緊緊捉著地仍在焚燒著的右手,這雙手,是一雙——
    情人的手!
    聶風,他已用他今生最快的速度搶前,一手緊捉無雙城門前的那根巨柱之頂,另一
千緊捉著夢,他,絕不許她墮進那無邊的黑暗虛空之中!
    他曾說過,一定要把她從無邊幽黯寂寞的深淵中救上來,他今日誓要言出必行!
    「夢」!振作點!那道空隙看來即將消失,你一定要多支持一會!」
    夢的右手正在焚燒,聶風卻絲毫不覺灼痛,面不改容,咬牙強忍;夢只感到,他的
手,甚至比自己著火焚燒的手更熱,只因他的——心熱!
    可惜,她渾身已給火燒成焦炭,縱使能逃出虛空,她也沒可能與聶風一起廝守下去,
她心中自知,自己快要死了……
    但若然回到這個世界才再悻然死去的話,聶風這傻子定會痛不欲生,他必會與她一
起尋死;她……怎忍心他與她一起在地獄沉淪?
    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繼續尋找他的夢,他的第二個夢……
    她但願這個盡心盡力想為自己帶來幸福的好男人,也能找到他今生真正的幸福……
    而不是她目下這具已燒至不似人形、只會為他帶來無限痛苦與煩惱的身軀!
    一念至此,夢縱然異常虛弱,也不禁鼓起一口氣,柔聲對聶風道:
    「聶……大哥,你……知道嗎,與你……相聚的這短日子……雖短,卻是夢……一
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聶風一愣,不明白她要說些什麼,夢又續說下去。
    「你……溫暖的……笑意,對夢來……說,如仙……雨後……的陽……光,可惜……」
    「你是……陽光,我卻是……一顆微不……足道、在你生命……裡……一閃而……
過的……流星,太陽……只會……在日間出……現;而……流星,卻只……會在……夜
裡……才能……被……人看……見……」
    「太陽……星辰,根本……一開始……便不應……相遇,也不應……在一……起;
它們……只應……遠遠……分開……」
    「但,聶……大哥,今生……能有一段與……太陽……一同度……過的日……子,
無論……是苦……是甜,夢……亦會……永遠……銘感……於心……」
    說到這裡,夢已愈來愈是虛弱,聶風連忙阻止她,他嚷道:
    「夢,你別要再說下去了!你一定會活過來的!你一定會活過來的!」
    夢卻又是苦澀的笑,岔開話題道:
    「聶……大哥,你……可還記得,你曾應承……我,要與……我……一起同生……
共死?」
    聶風眼眶一紅,堅定不移的點頭:
    「我當然記得!你不用怕!若你一死,我一定會跟隨你!」
    「但,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否……死……了……呢?」
    「怎會不知?我一定會知道!」
    「你……錯了,聶……大哥,有……一個……方法,可以……令你……不知……道……
我死了……沒有……」夢滿含深意的道:
    「就是……這個方法!」
    此言乍出,出其不意地,夢竟然使盡體內最後一分餘力,狠狠揮動手上的青龍偃月
刀,朝自己正被聶風緊扣著的右手一斬!
    「刷」的一聲!夢的右手登時被她自己斬下來,鮮血如泉湧出,潑向聶風的臉,而
就在聶風一怔之際,夢的身軀已如斷線風箏一般,被她身後的虛空吸攝過去!
    「夢——」
    聶風狂叫!嚎叫!嘶叫!他終於明白夢適才為何會重提「同主共死」的話;她就是
要把自己推向無窮黑暗的虛空空間,要令聶風無法知道她在虛空中是生是死,那麼只要
他一日找不著她的屍首,他一日也不敢先去求死,而要等待她回來與他同生……
    共死!
    電光火石間,夢殘弱不堪的身軀已一直朝虛空飄去,椎在回流的氣旋中,猶聽見她
的一句臨別叮嚀,最後的叮嚀……
    聶大哥,別要……忘了你……與我……同生共……死的……誓言……
    「你一日……無法……證實……我死了,你……也……別……要……尋……死……」
    「我……會……在……永……恆……的虛空……中……」
    「懷……念……你!保……重!……
    保重二字方歇,夢已被吸進無盡的虛空之中;聶風緊握著她正在焚燒的斷手,當下
什麼也不顧了,他心中淬然下了一個決定——
    到死相隨!
    他不單放開夢那未斷臂,讓它墮向虛空之中,他,更鬆開了自己緊握鐵柱的手……
    啊!那驟失支柱的他,豈不是會了起被吸攝進虛空之中?
    不錯!這正是他的目的!他已決定與夢到死相隨,不離不棄!
    「夢!你等我,我也來了——」
    聶風嘶叫著,叫得嗓門也開始沙啞,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軀已被虛空中那股強大吸
力吸攝過去,他終於可以如顧以償,與夢一起同生共死了!
    只可惜,現實終歸是現實,這個世上井沒有能夠死後化蝶的「梁祝」,「梁祝」最
後所餘的,也僅是他倆傳頌千古的「梁祝恨史」
    恨「情」永不成鋼,恨天下有情人總不能順利成為眷屬,生死相許,地老天荒……
    聶風,不知是他的幸還是他的不幸,他終也不能與夢一起消逝……
    因為就在他將要被吸攝進虛空之際,半空中的虛空,卻驀然——消失了!
    不!
    「碰」然一聲!既然虛空已經消失,聶風當然無法墮進虛空之中,他恍如撲了個空,
重重達在早已被夷為平地的無雙城上,登時撞個頭破血流,重傷纍纍!
    然而最傷的莫不如他的一顆心!
    她去了!她去了!她消失了!
    聶風沒有眼淚!井非是他的淚已流乾,而是他的淚還沒流出,已經被他的怒火蒸發!
    是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殺害老弱婦孺?
    是誰為求無敵,咄咄相逼,命名飄零弱女針寸地妻身,最後被逼姜於永恆的虛空裡?
    是誰撤底破碎了他今生今世的第一個夢?
    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一種這樣豬狗不如的畜生——獨孤一方?!/
    不!這種畜生根本便不應存在世上!
    該殺!該殺!該殺!該殺!該殺!
    翻江怒火,倒海恨意,一直驅策著聶風的血急速運行,霎時之間,他雙目一紅,全
身急劇膨脹,上身衣衫登時進裂,他整個人登時像變了一頭瘋獸似的:拚命仰天狂叫:
「獨孤一方!」
    轟醒了正茫然而立的天下會大軍,也提醒了步驚雲,他的師弟聶風還沒有死!
    不單還沒有死,聶風看來更像猝然充滿一股殺人的力量;步驚雲只感到,這個師弟
此刻的力量,蘊含無窮殺意!恨意!他,已由一個平素溫文善良的聶風,變作一個只為
審判不義的——殺神!
    殺神,將會以惡魔的酷刑——
    處決惡魔!
    獨孤一方本來早已乘著夢使出傾城之戀之際,不顧道義丟下門眾,悄悄躲到一旁避
過傾城之戀,如今既然自己全軍左城覆沒,單靠他一人之力,當然無法匹敵天下會的逾
萬精兵,不由分說,乘眾人不覺,展身一縱,心想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速離為妙!
更何況,他根本並不是真正的獨孤一方……
    他那個所謂「主人」猶未知他想獨吞傾城之戀的事,只要他逃離這裡,像一頭狗般
匍匐在他主人腳下,一定會得到他主人的護庇,那時候方才東山再起不遲!
    可是走不多遠,一條人影,已霍地攔著他的路!不!應該說,一共野獸,已經在咆
哮攔路!
    「聶……風?」獨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聶風;只見聶風赤著上身,手中
提著一柄信手在地上撿起的單刀,雙目滿佈血絲,嘴巴不斷呼氣連連,間中還發出「胡
胡」的沉重獸叫……
    儘管獨孤一方對聶風的改變感到相當訝異,但追上來的畢竟只有聶風,還是不足為
懼;他雖然左手被夢扯斷,但右手己穿上姥姥的無敵霸手;這雙無敵霸手可把用者的功
力提升一倍,聶風雖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後起之秀,他不相信,提升一倍功力的自己會
鬥不過他。
    所以直至此時此刻,他還可肆無忌憚的張狂如故,下顎微翹,睨著聶風道:
    「聶風!我知道你的夢毀了,你如今一定十分恨我,但,你能奈何本城主嗎?看!
你能夠戰勝本城主的無敵霸手嗎?哈哈……」
    獨孤一方一面驕狂大笑,一面把自己那又無敵霸手遞前,他敢打賭,聶風儘管一刀
向他的手劈下來,還是劈不進霸手的手套之內……」
    然而,他實在大小覷聶風,也大小覷聶風此刻的恨,和他的恨所驅動的血,與及那
種血的瘋狂力量……
    就在他狂笑不止之際,慘白得像幽靈的刀光,已經先向他的霸手劈去,獨孤一方居
然不閃不避,他自信以自己二十成的功力,可以用霸手硬生生震碎聶風的刀!
    「崩」的一聲!刀井碎,惟可以助人無敵的霸手,卻竟然抵不住聶風的刀勁,迸力
寸碎!
    天!他竟有這等力量?他竟然可毀碎無敵手?是因為他本身的功力?還是因為他的
怒?
    一招之差足以決定生死,獨孤一方的笑容未及收,驚愕猶未及湧往臉上,他的頭,
已被聶風「噗」的一聲斬了下來——
    且還碎作四段!
    一雨成秋。
    沒有夢想的秋天,更添幾分寒意。
    樹葉們都活得不耐煩了,露出枯槁的色,爭相落到地上,任憑那初秋的涼風,把它
們的屍首隨風吹去,來也瀟灑,去也翩翩……
    片片枯棄,段段秋愁。
    已經是三日之後。
    聶風一直坐在距無雙城數十丈外的一座避雨亭內,漸漸的看著無雙城被夷為平地的
原址,不眠不休了三天;只是今天,無論他多不願意,步驚支與五千天下會眾將要回歸
天下,他亦必須與他聯袂同行,回去向雄霸覆命。
    至於餘下的五千兵馬,則會在此帶附近駐營,細點從此役劫後餘生的無雙城民,步
驚雲早已下令,誰都不能濫殺城民,否則軍法處置;再者這些城民,已經被視為天下會
的順民,有些會被移徒往天下會的天蔭城定居,也有些會留在原址,協助天下會眾把這
個無雙城重建,再變為天下會另一根據地。
    至於獨孤一方從各地分壇徽召的一萬雄師,始終沒有前來支援。
    據聞,已經被雄霸差遣秦霜,率領另一批天下會眾攔途截擊,全軍覆沒。
    獨孤一方雖然老奸巨猾,雄霸,又何嘗不是深謀遠慮?後著驚人?
    無雙城可說是已經被天下會吞噬了,僅餘下那些分佈神州各地的細小分壇,但這些
分壇根本不成氣候,終有一日會給天下會逐一擊破。
    惟一依然下落不明的,便只有獨孤一方的一子一女、大護法釋武尊,與及無雙鎮城
之寶——無雙神劍!
    然而這些人或物,可能亦早與傾城之戀,一同消失地無邊的虛空中……
    「風少爺,是時候起行了。」
    門下再三的催促聲,逼使聶風從漫長的思憶中回到現實,聶風從避雨亭中往外望,
但見步驚雲已騎在一匹全的駿馬上,默不作聲,一眾門下亦早已整頓行裝。
    微雨之下,步驚雲的臉上胺沒有絲毫表情,也許他早已明白了一個道理。
    生命原是這樣,原是不斷的受傷,和復元,不斷重覆,不斷變化,永遠都不能在原
位蹉跎;所以縱然聶風多麼眷戀這裡,或是眷戀這裡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人留下給他的思
念,他還是非走不可!
    小南小貓也有前來送行。
    送行?他們不是要和聶風一起回天下會嗎?
    怎會如此?
    這亦是聶則,疑問,他雖然異常頹唐,惟仍不壓其煩的對他倆再問一次:
    「你們……真的不與我一起回天下會?」
    小南搖了搖他的小腦袋,答:
    「師父,我和小貓已經決定了!這裡是我們和姐姐出生的地方,雖然無雙已經夷為
平地,我們現要留下來,幫大人們重建無雙,這本來便是姐姐畢生的心願……」
    小貓也附和道:
    「是呀!我們這樣做,姐姐若然知道的一定會十分高興啊!」
    難得他兄妹倆不畏前途險阻,堅決要留下來,聶風安慰之情更是溢於言表;他輕輕
拍了拍二人的肩膊,道:
    「很好,孩子,那你們……千萬別要灰心……」
    他這句話,只為鼓勵小南兄妹,誰知小南遽地眉頭輕蹙,咦道:
    「真奇怪!師父,你說話的口吻,怎麼和昨夜出現的那個神秘黑影,一模一樣?」
    「哦,什麼神秘黑影?」聶風頗感意外。
    「是這樣的!」小貓搶著答:
    「昨晚我們本想睡了,身後卻忽地出現一個神秘黑影,沉沉的說了別要灰心四個字,
便丟下一包東西,我與大哥回頭一望,那黑影已經不見了,便拆開那包東西一看,哇!
原來……是一些銀兩,足夠我們兩個置很多很多的東西啊廠
    聶風一楞,連忙回首一瞥天下會眾,那個好心的神秘黑影,會否……是他們其中之
一?抑或……啊!聶風的目光不期然落在正騎在馬上的步驚雲,步驚雲卻沒有看他。
    其實,他從來也沒有給任何人一個機會,能夠正面看著他的臉。
    和他的心。
    最後,當聶風黯然躍上馬背,正要策馬而去的時候,漫漫頭上一爿天,竟有一雙遍
體皆白的小鳥,遽地在他頭上般旋,且還一面在娓娓唱著一些曲調,聽來有板有眼,曲
中猶隱隱帶著一些幽怨,就像是一個賣唱的孤女,在唱著一段哀怨纏綿的故事:
    「想那關郎情重,桃園結義,義蓋雲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卻不解奴家心意?
    仗義他去,獨余奴家空帷冷守?
    淚眼連連……」
    這曲子,豈不正是聶風初遇夢的第一夜,她……所唱的曲子」
    聶風心頭怦然一動,淒惶抬首,要再看清楚這雙鳥兒,遽料,不知何時,這雙在他
頭上般旋的白鳥,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適才明明有一雙鳥在盤旋不去,似是對他依依不捨,又似是對他的將來
放心不下,難道……一切只是幻覺?抑或……
    那只是一雙曾經被困在幽黯的籠中烏,今天,它終於衝開了它的一切枷鎖,振翅高
飛,逃出它的牢籠,也逃出了它曾屬於的——無雙?
    然而若鳥也有前生,這雙白鳥,它的前生,又會有些什麼未了的心事?
    和未能淡忘的人?
    「啊……」
    「夢兒,你在造夢?」
    「嗯!爹,這個多月來,我……每晚都在造著同一個夢。……」
    「嘿!你造了什麼夢?……
    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一個容貌我相若的女孩,她……也是在臉上有一道無法磨
滅的紅痕,她與她的男人,歷劫重重險阻,可惜……最後也要……生死訣別……」
    「哼!那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那是一個長髮飄蕩,擁有一顆正直的心的男人;所以那個女孩死後,還相當掛念
他,怕他……會因懷念她而寂寞一生;一縷芳魂,遽投到一雙白色的鳥兒身上,飛編天
涯海角,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代她好好照顧……那個男人的女孩……」
    「嘿!看來,梁山伯與祝英台那類謊話一般的故事,你一定是看得太多了;那女孩
化不成蝶?便化鳥?簡直荒謬!」
    「爹,請不要這樣說,夢兒一直都相信,這世上一定有甘為對方犧牲的愛情……」
    「呸!愛情?你懂個屁!讓爹告訴你吧!情是苦,情是債,情是孽,情是空!為情
愚癡一生,不如——無情!」
    「砰」的一聲!這個女孩的爹已忿然奪門而出;只留下女孩獨個兒在房內,幽幽聽
著窗外的纏綿風雨……
    她,也是喚作——夢?
    那這個喚作「夢」的女孩,她的夢,又會否終有日夢境成真?
    倏地,不知道是因緣,還是巧合,窗外驀傳來「拍拍」兩聲,一雙鳥兒,忽爾從窗
外飛進女孩房內避雨,還像與女孩極為投緣似的,落在女孩的手背上。
    女孩還是頭一回遇上一雙如此不怕人的小鳥,定睛一看,啊!
    那是……一雙白鳥!
    這雙白鳥,還是一雙在左臉龐上,有一條深刻紅痕的白鳥!
    那……不正和她夢中的白鳥——一模一樣?
    啊!是……它?是它?抑或是她?
    難道,她終於盡了自己最後的心力,暗自為難忘的他找著了另一個「她」?他今生
的……第二個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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