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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玟[灰姑娘的好男人]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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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5 12:24: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內容簡介

沒錯,她是暗戀了他多年,而且至今依然很喜歡他,
可當他提出要她同意跟他結婚之際,她還是嚇到不知所措,
以致她忍不住想問問他──
他這麼想娶她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該不會……他也從很久以前就對她有意思吧!
一這麼想,她簡直開心得都快飛上天了,
但現實傷人,他的回答其實讓她真的有點想揍人!
只因他說:「我需要妳堅毅的性格、奮鬥的勇氣,來幫我打贏我未來的人生!」這這這……這究竟是什麼爛理由?
她生平第一次被求婚,卻不是因為那三字箴言,
而是這種她猜不透、摸不著,虛無縹緲得像是一陣風的爛理由?!
可她是這麼的想幫他、想照顧他,只得退讓的同意了,
不過一想到這一切都只是個假象,讓她的心還是有點疼……

第一章

    四月的微風送爽,夜裏十點,曾婉麗騎著她的小綿羊五十,賓士在這條人煙稀少的產業道路上。

    產業道路的兩旁都是荒廢的土地,土地上雜草叢生,也堆滿各種廢棄物,那年久失修的路燈更是昏暗不明。

    這樣的景色讓這條連接臺北市及臺北縣的兩線道馬路,更是增添幾許詭譎的氣氛。

    曾婉麗直視前方,雙手握緊車把,在這深夜時分騎車,得要有過人的膽識,幸好她從小就被生活所磨練,什麼沒有就是有一顆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

    此刻,不遠的前方有個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只閃著大大的黃燈,倏地她的頭皮發麻、雙眼瞪大,接著砰的一聲巨響,再發出“吱”的一大聲,慘事就在她的眼前活生生的上演──

    她看見前方有輛囂張的轎車,連方向燈都沒打,也不管車側或者車後有沒有車子,連減速都沒有就這麼直接右轉,這時在轎車的內側有一輛直行的機車,在閃避不及之下,硬生生的撞上轎車的右後車尾。

    機車倒地,騎士摔飛出去,翻滾了兩圈才倒在路旁,然而肇事的轎車才稍微停那麼一下,連下車查看都沒有,就立刻加速逃逸。

    在曾婉麗前方的車子各個閃得遠遠的,從車禍現場加速離開,沒有人願意停車查看,好像這件車禍被隱形了一般,就只有她一個人看見似的!

    曾婉麗在騎士身邊停車,拿下安全帽掛在車把上,半蹲到騎士的身邊,看見男人已經拿下安全帽,正努力掙扎想從地上爬起來。

    車燈照亮眼前受傷騎士的面容,曾婉麗在心裏直喊,是他!

    濃眉、挺鼻、薄唇,她永遠都忘不了這張熟悉的俊容,這男人有著帥哥該擁有的一切條件,即便是受傷,他仍舊顯得從容不迫,沒有絲毫的慌張。

    她的心裏微突,還是立刻拾回理智,“你不要動,我幫你叫救護車。”

    她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卻被男人出言制止。

    “不要叫救護車!”男人的聲音很虛弱,卻有著不容拒絕的固執。

    “不行啦!你的脖子正在流血。”血從男人的脖子汩汩流出,曾婉麗看得心慌意亂,不知道他的傷勢是否很嚴重。

    “我沒事,我不想叫救護車。”他忍住劇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改變成坐在地上的姿勢。

    “好,不叫救護車,那我攔計程車送你去醫院。”掏出口袋裏的隨身手帕按壓在他的脖子上,暫時先幫他止血。

    男人看她一眼,輕輕轉動四肢,痛意倏地竄上來,他不禁倒吸一口氣,“我也不需要去醫院。”

    抬起右手按壓住脖子上的手帕,她只好放開手;看他還能跟她嗆聲,她的心頓時安了不少。

    “雖然你有戴安全帽,但你的傷勢看起來不輕,萬一有個骨折或是內出血,那要怎麼辦?”

    他瞪她一眼,使出全身的力氣吼道,“我沒有骨折,也不會有內出血!”

    “那至少得去醫院消毒傷口,你的血流不止,萬一傷到頸動脈怎麼辦?”曾婉麗暗忖,這人怎麼會這麼盧?明明他就是個溫和恭謙的讀書人,怎會固執得跟拉不動的牛一樣。

    “不要!”他用盡力氣站起來,以自己的專業判斷,他不會有立即性的生命危險。

    曾婉麗跟著站起來,見他跛著腳,身體搖搖晃晃,隨時有倒下的可能,她打開雙臂擋在他的身前;這男人比她記憶中還要高,她得往後退一步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她攏緊眉,那是她深思時慣有的表情,思忖了片刻,“好,不叫救護車、不去醫院,可是你的傷口得縫。”把話說得鏗鏘有力。

    “你怎麼這麼愛多管閒事?!”他氣憤得扭曲五官。

    “我就是愛多管閒事,我保證不帶你去醫院,不過你得跟我去縫傷口!”

    他挑動著那好看的眉形,咬牙問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她拿出手機,作勢威脅。“不聽我的,我就打電話叫救護車,讓員警來處理,再把你送去霍強綜合醫院!”

    男人挑眉,痛得齜牙咧嘴──正常人遇到車禍這種事,不是都會避得遠遠的嗎?而他卻只能接受這個不正常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威脅。

    曾婉麗認識他,而他卻不認識曾婉麗!

    她知道他叫霍達,他有著一個好記又特別的名字,更有著讓人永遠忘不了的俊帥五官。

    她會認識他,緣自于小學──她小他兩屆,在她稍有記憶的四年級時,霍達這個名字可是如雷貫耳,她想記不住都很難。

    霍達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舉凡各式各樣的競賽、模範生選拔、學期成績,幾乎每次在升旗台前頒獎時,都會有霍達這個名字。

    照理說他畢業了,名字也該跟著自她的腦中消失,就像她把所有得獎常勝軍的名字都隨著時間過去而在大腦中消磁般,只是偏偏她就是忘不了他!

    是因為他的人特別?還是他的名字特別?

    由於是在同一個學區,她和他家住得並不遠,只是隔著一條大馬路,但這條大馬路彷佛隔出兩個世界。

    大馬路的那一區是高級別墅區,出入的都是黑頭大轎車,門禁森嚴,有著警衛二十四小時管理;而大馬路的這一區卻是舊式的公寓、低矮的平房,甚至是老舊的違章建築。

    升上國中後,她念的是市立國中,而霍達念的是只有菁英才進得去的私立中學,她之所以會知道,是有好幾次她在大馬路上遇到穿著制服的他。

    霍達在她青澀的少女時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讓她存在著幻想的美好,只要看見他,她的心中就有一股甜美的悸動。

    當然,霍達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有她這號人物的存在!

    上了高中,她才明白什麼是身分和地位的差異──原來那間鼎鼎大名的霍強綜合醫院,是以霍達的祖父命名,他們家不僅是醫生世家,還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當然,以霍達的能力,他順利在高中考上第一志願,而他仍如超級偶像般在她的腦海中根深柢固。

    後來這一區大半的違章建築都被拆除,改建成新式的七層樓電梯公寓,但還是改變不了天與地的距離,她仍只是遠遠的看著那屬於建中高材生的光環。

    之後,她有好多年沒遇見霍達,就當他在她的記憶中逐漸消退時,有一次她帶著母親去霍強綜合醫院看病,竟意外看見穿著醫生袍的霍達。

    幼小、年少、青春的記憶全都回籠,她上網查詢有關霍強綜合醫院的資訊,看見關於專科醫生的介紹,光是姓霍的就有十來位,而霍達已經是婦產科的主治醫生了。

    近一年,她在兼差當服務生的飯店看過幾次霍達來用餐,她甚至還為他和他的女伴服務過。

    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像是太陽和地球這麼的遙遠,沒想到……

    夜風吹拂,帶來些許涼意,曾婉麗騎車載著受傷的霍達──她居然會跟他有正面接觸的這一天。

    腿長手長的霍達坐在小綿羊的後座,畫面有些滑稽好笑。

    雖然嬌小的曾婉麗屁股只沾到椅座的邊緣,但他那厚實的胸口還是緊貼在她的背後,這讓她心口感到萬分的怪異。

    “真是可笑,我居然會坐上一個陌生女人的車子?”霍達說得有氣無力。

    不過曾婉麗仍清楚聽見自頭頂上飄來的聲音,因為他實在是靠她太近了。“你怕被我賣掉嗎?那現在還來得及,你可以考慮讓我直接送你去醫院,或者幫你打119。”

    霍達擰眉,只能抗議似的冷哼一聲。

    曾婉麗猜測得出來,霍達之所以不想叫救護車,就是擔心救護車會把他送到最近的醫院,而最近的醫院應該就是霍強綜合醫院。

    曾婉麗暗忖,他應該是怕家人擔心,更不想把事情鬧大。

    畢竟被喔咿喔咿的救護車送到醫院,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恐怕還會引起很大的騷動,畢竟醫院裏都是霍家的人,甚至還會有員警來做筆錄,搞不好會鬧上社會新聞!

    只是以他的身分、地位,他應該是坐黑頭車出入,為何會騎機車呢?

    曾婉麗騎得極慢,就怕會讓霍達的傷勢變得更嚴重,平常只要五分鐘的車程,她騎了約十幾分鐘,才在一棟五層樓的舊式公寓停下。

    她仍讓霍達靠坐在機車上。“你小心點,別站起來,等我一下。”然後她按下一樓的對講機。

    許久許久,久到以為屋裏沒人時,在她不死心的繼續狂按門鈴之下,對講機終於傳來老邁而不耐煩的聲音。“誰呀?這麼晚了,吵死人!沒事給我快走,有事也不要找我!”

    “華叔,是我,小麗啦!”

    一樓大門嗶一聲的打開了。

    “這是哪里?”就算霍達見多識廣,他也不得不問,雖然這裏離他的住家不遠,但他從沒走進這塊區域。

    “一個老醫生住的地方,我得讓他幫你檢查傷口。”

    “你一向這麼愛管閒事嗎?你不怕我是壞人嗎?”霍達戴著黑邊粗框眼鏡,身上流露出沉穩的學者氣質,但此刻卻張揚著一股傲然的不屑神采。

    在明亮的燈光下,霍達這才看清了這個女人的長相。

    她穿著寬大的帽T,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留著一頭俏麗的短髮,襯托她那有型的五官。

    濃眉大眼的她有著豐厚的唇瓣、麥芽色的膚質,說不上美麗漂亮,更談不上小巧精緻,但她全身都洋溢著一股無法形容的青春活力。

    “就算是壞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要是有人發生一個小車禍,只因沒人願意伸出援手,害那個人到天堂做了小天使,你說是不是既殘忍、又悲哀?”

    “就算最後你自己會受到傷害也無所謂嗎?”他的手仍按壓在脖子上,脖子上的鮮血也仍在流淌,但他似乎一點都不緊張。

    幸運的是,他帶著防護力超強的安全帽;更幸運的是,他早幾秒鐘就透過後視鏡,發現到那輛像是得了失心瘋的轎車,所以他的車速已經慢慢減速下來,只是沒想到那輛轎車居然會在沒打方向燈的情形下直接右轉,才會讓他措手不及的撞上!

    他的車速不快,才沒有造成更大的危險,而脖子上的傷不是被撞到,而是他在摔落地上時,被地上尖銳的石子給劃傷的。

    他是個專業的醫生,雖然是婦產科,但他對身體構造可是很瞭解,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生命危險,所以才會堅持不上醫院,不想讓有心人看他的笑話。

    曾婉麗來到他的身邊,“我會柔道、跆拳道、空手道。”言下之意,她可不是好欺負的。

    霍達冷笑一聲,完全不信她的話。

    她把他的右手掛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扶你下車,你小心一點。”

    他居然會讓這個陌生女人載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看來剛剛那一撞,他鐵定是撞壞了腦,否則怎會神智不清的任她擺佈?

    不過應該是說,他對接下來的進展有股好奇心──他倒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想帶他到什麼樣的地方?

    他故意將全身大半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她也沒有哀個半句,只是努力撐起他,拖著他緩慢的走著,並一腳踢開一樓的鐵門。

    一進門,就聽見一道蒼老又洪亮的嗓音吼叫,“小麗,你這次帶來的是阿貓還是阿狗?”

    “華叔,這次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啦!是……”

    被曾婉麗稱為華叔的是一名滿頭銀髮,身材瘦小的老爺爺,雖然看起來短小,聲音卻是十足洪量,但那一臉可以夾死蚊子的皺紋,感覺沒有九十歲,少說也該有八十了。

    霍達心裏微訝,難道她要帶他來讓這位老爺爺縫傷口嗎?

    “是人呀!”華叔打量著被曾婉麗安置在沙發上的霍達。“哪來的?該不會是在路上撿到的吧?”

    還真的被華叔給猜中,不過曾婉麗可不敢承認。“華叔,不是啦!是我朋友,我朋友啦!”心虛的對著霍達眨眼,希望他能看懂她所做的暗號。

    華叔瞪著一臉心虛的曾婉麗,並未拆穿她的謊言。“他怎麼了?”

    “不小心撞車了。”

    “那你該送他去醫院,送到我這裏幹什麼?”

    “這麼晚了,你就幫他看一下嘛!”曾婉麗笑著一張臉,好聲好氣的求著。

    “他該不是什麼作奸犯科之徒,所以你……”

    她急忙否認。“他不是!”

    霍達環顧四周,有幾個鐵籠子,裏頭還有兩隻狗和三隻小貓,不過都睡得很安穩;客廳的後方有個不銹鋼平臺,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動物的診療台。

    霍達悶悶的問:“這位老爺爺是獸醫嗎?”

    一聽到老爺爺這三個字,華叔氣得爆跳到霍達的面前。“誰老了?你說誰老了?!你這小子,你給我說清楚!”

    曾婉麗對著霍達解釋著,“他是華叔,他喜歡人家叫他華叔。”然後看向氣呼呼的華叔。“華叔,你別鬧了,快點幫他看看,他一直在流血。”

    “小麗呀!我幫他看病,那我有什麼好處?”華叔雙手環胸,跟她談起條件。

    “老規矩囉!我來你這裏煮三天的晚飯。”

    華叔不滿意的直搖頭。“那是小狗、小貓的價格,他可是人呀!”

    “好啦!一個星期。”

    “這還差不多。”華叔滿意的笑了。“小麗,你很在意這個朋友啊?”

    曾婉麗拉著華叔的手臂,硬將華叔拖到霍達的跟前。“華叔,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霍達雙眸微眯,他們自顧自的討論,是把他當作待宰的貓狗嗎?“等等,我不需要獸醫。”

    “你說什麼?!”脾氣不好的華叔立刻皺眉叫著。

    “華叔不是獸醫啦!他是外科醫生。”

    “就算不是獸醫,應該也是密醫。”霍達看著客廳四周,充斥著簡陋又老舊的器材。

    華叔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氣到渾身發抖。“你這小子,立刻給我滾!”

    “華叔,半個月,我來煮飯半個月,你就別氣了。”曾婉麗緊急安撫,加碼開出條件。

    華叔變臉的速度簡直跟川劇有得比,原本氣呼呼的嘴臉立即變成閃閃發亮的笑臉。“小子,看在小麗的分上,你就乖乖讓我看病吧!”

    “你……”曾婉麗溫和的對著霍達勸說:“你別這樣,你的傷口是一定得處理的,你相信我,我從小到大的傷口都是華叔縫的,華叔的醫術很高明,簡直可以媲美整型醫生,既不會痛,也不會留下疤痕。”

    霍達看著她那緊張的模樣,被撞的人是他,她怎麼比他還要擔憂?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他只能輕輕應聲。“嗯。”

    曾婉麗笑了,放下一顆懸吊的心──只要他肯讓華叔看病,一切就都沒問題了。

    “把他扶到後面來。”華叔的口氣顯得極度不滿,自顧自的往前走。

    曾婉麗又攙扶起霍達。

    霍達看著華叔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他的頭皮不禁開始發麻,他會不會是誤入黑店了?只要有任何不對勁,雖然他受到重傷,但他應該足以反抗一個矮小的瘦老頭!

    不過當他走進這間設備還算是新穎及齊全的手術室時,他心中一切的不安便稍稍緩和下來。

    華叔扔了一件寬鬆的短褲給他,“衣服全脫光,只要換上睡褲就可以,不然沒法處理傷口。”

    霍達明白,他動手想脫下外套時卻痛得擰緊濃眉,問題不是出在手,而是出在連呼吸都感到痛意的胸腔──恐怕是摔車時摔成嚴重的內傷了。

    曾婉麗見狀,“我幫你脫吧!”

    他沒有拒絕,只能讓她幫忙。

    細心替他脫下外套,接著替他解開襯衫的鈕扣,她一邊脫一邊安撫他,“不痛的,我會很小心的脫。”

    她說得很輕鬆,十指卻頻頻打結,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鈕扣全解開,因為隱藏在她心裏的可是如同狂風大雨般的波濤洶湧。

    她作夢也想不到她會和霍達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近到她連呼吸都要格外小心。

    等到他露出那烏青紅腫的胸口時,她的大眼中有著滿滿的不舍。“都傷成這樣,你還不去醫院。”

    霍達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一臉的臊紅,心裏則在嗤笑著她,這女人實在清純得很,卻又要假裝很勇敢。

    他不能帶著一身傷回去,雖然醫院裏有頂尖的醫療團隊,可以幫他做最完善的治療,但他就是不想讓受傷的狼狽模樣被人看見,尤其他還是因騎機車而摔傷的。

    “我幫你脫長褲。”她的雙手擱上他的皮帶。

    “你?”霍達挑眉。

    “你把我當作是護士就好,不要不好意思。”儘管內心波動,曾婉麗仍是故作輕鬆。

    “你明明就不是護士!”

    “你害羞喔?那華叔,你幫他脫外褲吧!”事實上,害羞的人是她,她也沒勇氣繼續脫他的褲子。

    華叔不滿的說:“你要我幫這臭小子脫褲子?我可是醫生耶!”

    “他不好意思讓我脫嘛!”

    “他不讓你脫,我們就不要幫他處理他的傷口嘛!你是去哪里交到這種不懂禮貌的朋友?”

    “華叔!”趕緊制止華叔的嘮叨。

    “我是醫術高超的大夫,我可不做這種脫褲子的鳥事。”華叔一臉不滿,像是這樣的行徑會污辱到他的職業似的。

    曾婉麗沒轍,尷尬的看著霍達。“你別擔心,你還有穿內褲吧?我保證我一定會很小心,不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霍達笑看著她,他可是為她著想,看她明明緊張得半死,卻還要故作沒事樣。“你脫吧!”

    她悄悄深呼吸,半蹲在他身前,眼光直視不敢亂動,解開他的皮帶後,再拉開褲子的拉煉。“我扶你起來,這樣褲子才有辦法脫下來。”一把扶起他。

    就算她很會隱藏,霍達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慌亂,畢竟她不是真正的護士,她那陽光般的笑臉羞得像是半夜暈黃的月娘;而他始終挑著濃眉,有股看她笑話的意味。

    脫下他的褲子,她連忙替他穿上寬鬆的短褲,眼睛不敢亂瞟,深怕真的看到不該看的!

    當華叔開始醫治霍達時,雖然他的年紀大了,但一雙老眼在老花眼鏡下卻有著全神貫注的銳利,他展現手上精湛的功夫,沒有任何的嬉笑怒駡。

    華叔替霍達的四肢傷口消毒,然後施打局部麻醉,在脖子的傷口上縫了七針,等處理完傷勢,已是深夜十二點了。

    霍達緊盯著華叔的動作,從一開始的緊張,但最後全然的放鬆──這個老爺爺縫起線來,動作熟稔沒有任何抖動,看得出曾是身經百戰的外科醫生。

    “你這小子命大,沒傷到頸動脈,不過胸腔有挫傷,我只能暫時先幫你消毒止血,再幫你打個消炎針,後續的檢查你得去大醫院,最好照個X光片,或是腦部超音波。”華叔交代完,也不管曾婉麗和霍達,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呼呼大睡。

    “要我幫你叫計程車,還是讓我送你回家?”不該有的紅暈已經消散,只剩她心頭依然怦跳的狂亂感受。

    “你送我回家吧!”

    曾婉麗仍是騎著她的小綿羊,在他的指示下,不到三分鐘的路程,將他送到別墅社區的大門口,“你有辦法自己走進去嗎?”

    看來是沒辦法,霍達跟警衛打了聲招呼,讓小綿羊長軀直入,接著在一棟三層樓高的豪華別墅前停下,她依舊扶他下車,等他站穩後才騎車離開。

    直到小綿羊遠離,霍達還是沒有問她的姓名、電話,甚至連向她說聲謝謝都沒有。

    他在心裏暗忖,不出一個星期,這女人一定會上門來向他邀功討賞,甚至是借機跟他交朋友,所以他根本不急著詢問她的個人資料。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這女人壓根沒找上門,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只好在身體恢復了八成後,憑著記憶中的印象想找到她,卻是怎麼都找不到華叔的公寓!

    他甚至從他出車禍的十字路口,騎著機車類比那天的路線,卻還是無功而返。

    因為這個地區,一排排、一列列都是同樣建築的公寓,況且那天他的身體就像被扭轉過,已經痛得連呼吸都困難,腦袋更是失去運轉的能力,更別說是要記下任何門牌號碼。

    明明距離這麼近,他和她卻像是斷線了似的,那個名為小麗的女人難道只是他的南柯一夢?

    他心心念念著──他實在不喜歡欠別人恩情,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1-1-5 13: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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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5 12:2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週末入夜之後,霍家豪華別墅的四周亮起一開盞盞色采繽紛的燈光,點綴著原本寂靜的夜空,各式各樣的恭喜的花籃,花束也沿著花園的牆角,一路擺放到主屋,幾乎要淹沒走道。

    這是一場屬於醫生同業的盛大宴會,從霍家大廳一直延展到花園,長長十幾張的桌子上擺滿各種中西式餐點,都是出自於五星級飯店主廚的好手藝。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端著餐盤來,回穿梭在賓客之間,為的就是提供五星級飯店的高檔服務。

    在大廳裏,巴羅克式水晶大吊燈下,勾勒出富貴豪奢,男士們皆穿著筆挺的西裝,女士們也都穿著能展露身材的小洋裝或是晚禮服。

    杯觥交錯,衣香鬃影。

    霍達看著這一切,鏡框下的眼神帶著一股傲氣,甚至是幾分淡淡的不屑。

    今天這場宴會,臺面上是慶祝霍強的八十歲生日,臺面下卻是一場盛大的聯誼餐會。

    出席的不是醫界名流,就是名流的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大家無不希望借此機會得以認識霍家的人,甚至認識醫界中的菁英,因為只要看中彼此,就將會是門戶對的完美組合。

    而宴會上,最受矚目的就屬於霍家第三代。

    在霍強的開枝散葉下,霍家第三代已經有將近十位,今晚各個盛裝出度,男的俊,女的美,有的已是獨當一面的主治醫生,有的還在醫學系就讀,總而言之,都是很會念書的資優生,更是大家極欲拉攏及結識的對象。

    眾人對霍強祝壽過後,大夥開始吃吃喝喝,四處走動,交談,藉以聯繫感情。

    霍達突地感到被一道火辣的視線注視著,他循著視線來源,看見市立醫院院長的千金林小柔。

    林小柔身穿一身柔白的小禮服,腳下是三寸高的銀白涼鞋,襯托出她那優雅的風情,她正用柔情的眸光凝望著他。

    林小柔不光人美,還人如其名,是個集氣質與溫婉于一身的才女,她已通過高考,目前在衛生署服務,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霍達和林小柔在幾次的宴會上碰過面,在雙方家長的力促下也單獨吃過幾次飯,後來她更直接掛他的門診,做過宮頸抹片檢查。

    雖然霍達是醫生,在他眼中那只是一種診療,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及意義,但當林小柔張顯著目的前來門診時,他才驚覺她那隱藏於柔婉的表面下,對他竟是有著那麼強大的企圖心。

    在林小柔的使力下,雙方家長都希望他們能訂下這件婚事。

    不過他討厭她看他的樣子,好像他已是她的囊中物;他更厭惡從小到大被規範安排,或許現在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林小柔對他舉杯,緩慢地朝他走過來。“你最近很忙喔!都沒空跟我一起吃飯。”

    “是呀!最近很忙。”霍達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多餘的熱情。

    前陣子的車禍讓他領悟到很多事,萬一他不小心就這麼離開人世,或是被撞成半殘,那許多來不及做的是不是就會造成他心頭永遠彌補的遺憾?

    “現在的女人都不生小孩了,那你的病人應該會愈來愈少才對。”

    “我還有其他行政上的事要忙。”霍達隨便搪塞,並未認真回答。

    這時,林院長和霍達的父親霍高也走了過來,林小柔嬌聲問好,“霍伯伯好。”

    霍達也對林院長頷首示意。“林伯伯,您好。”

    霍高笑道:“小柔呀!多吃點,待會兒讓霍達陪著你到處走走,你可千萬不要客氣。”

    林小柔甜甜的笑說:“霍伯伯,我已經吃很多了,我不會客氣的。”

    “林兄,我看這年輕人的好事快近了,我們可有得忙了。”霍高笑得都快闔不攏嘴了。

    “你放心,以後你是多了霍達這個兒子,我也多了小柔這個女兒,我會好好疼愛小柔的。”

    “那我一定要叫小柔多生兩個,霍達自己是婦產科醫生嘛!可是得帶頭以身作則。”林父是老丈人看女婿,愈看愈滿意,連婦產科醫生和生孩子都可以扯上關係。

    林小柔笑得嬌羞,雙頰映滿了紅暈。

    霍達則是愈聽眉頭愈蹙得深,放眼望,他心想不知能不能找到救兵,只可惜……

    專攻小兒科的小妹霍心也被一個男人給纏上,據說那人是藥劑師公會會長的少爺,看來她已是自顧不暇。

    大哥霍隆是整型外型外科的權威,向來自認風流又多情,正在跟一名風姿綽約的女人打情罵俏著。

    小弟霍江尚在就讀醫學院,是個靦腆又老實的宅男,此刻正窩在牆角,以最低調的方式玩著膝蓋上的手提電腦。

    其他和他交好的堂兄弟或是堂姐妹都各有各的應酬物件,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時霍達的眼神倏地一亮——有個人影讓他感到非常面熟!

    “霍達,你什麼時候要來我們家提親?我看在年底之前把你們的事給辦一辦吧!”林父急了,畢竟這年頭好男人是大家搶著要,據他所知,還有許多醫生同業的閨女都對霍達虎視眈眈。

    霍達展露淡淡的笑意。“對不起,林伯父,我看見朋友,得過去打一聲招呼。”故意裝作沒聽見林院長的話,長腳一邁,朝那抹既使不笑也能讓人感受到親和力十足的女人走去。

    在這麼多人面前,霍達無法當面拒絕這件婚事,因為那麼做不但會破壞爺爺過生日的心情,更會讓眾人圍剿他,所以他只能低調的避開。

    並且這樣的場面,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想要來祝壽的?大家都是戴著虛偽的面具,只想從應酬中得到自身該有的利益。

    “小柔,一起過去認識霍達的朋友嘛!”霍高提醒著。

    林小柔笑得很害羞。“待會兒再去。”

    霍達手裏拿著一個高腳杯,優雅的來到那個忙碌的女人面前,微眯著眼凝看著她。

    她不是能讓人一眼就難忘的美女,但她有著令人難以忽略的陽光般開朗的特質,就算身穿服務生那藍背心,藍長褲的制服,她那適宜的笑容還是讓人的心情一看就會莫名的飛揚。

    “嗨,”他在她的身側,短短發出一個音。

    “請問需要喝什麼?”曾婉麗一抬眼發現是他,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紅酒。”

    曾婉麗是今晚眾多外場的服務生之一,自從知道要來霍家別墅服務,她已經開心了好多天——就算無法跟他說到話,但只要遠遠看著他,她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其實前陣子,她有偷偷去醫院,看到霍達已經健步如飛,她就放下懸掛多日的不安心情。

    “是你。”她拿起託盤上的紅酒,替他的酒杯斟滿,努力抑制住心底的亢奮。

    他揚眉,鏡片下的眼眸帶著笑意。“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是飯店兼差的服務生。”曾婉麗剛剛就已經看見霍達,看他穿梭在宴會賓客中,那股自信與從容簡直是帥呆了。

    看他握手寒暄,看他被一個又一個淑女名媛圍繞,她就知道自己只能遠遠看著他,他如同過去那段不曾認識他的日子一樣。

    他點頭。“我之前曾回去找過你,不過我沒找到華叔的公寓。”

    曾婉麗擔憂的問:“是傷口怎麼了嗎?華叔沒縫好嗎?”

    “華叔縫得很好,幾乎沒有留下疤痕。”

    “我就說嘛!你別看華叔一把年紀了,他可是打起人來,雙手還是非常有力,簡直可以把人給拆筋卸骨的;還有他那雙小眼睛,雖然笑起來只剩下一條線,可是連穿針都難不倒他。”

    聽她這麼形容華叔,霍達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實的笑容。“我還以為一個月前那場車禍,就像倩女幽魂般,讓我遁入了奇妙的空間,否則怎會有女人那麼大膽的救我,又那麼剛好的有個懂得縫合的怪怪醫生?更重要的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那棟公寓!”

    曾婉麗笑了,是那種很沒形象的大笑;引來眾人關注的側目後,她只好用空著的左手掩上自己的嘴。“沒想到你還會講笑話,真是太好笑了。”

    他明明就是個醫生,有著沉穩的氣質,但此刻笑起來卻像是飽含十萬伏特電力,閃閃發光,讓她險些招架不住。

    “我也不知道我會講笑話。”霍達承認,在他的人生裏,凡事都講究規矩,方圓,都得按照既定的計畫前進,一絲一毫都無法讓他隨性。

    他在醫院裏是個學有專精的醫生,在家裏是個聽話的好兒了,這三十年來,別人看他是個懂上進,會念書的乖孩子,只不過他的反骨日漸嚴重,別人是在青少年的時候搞叛逆,他可是在三十歲的現在!

    就是因為曾婉麗笑得那麼誇張,這下引起不遠處一直往這裏打量的林小柔的注意,因為林小柔可是從沒看過霍達這般如烈陽般的笑容。

    “可惜你不是遇到美美的小倩,而是遇到我這個短髮鬼,那你有沒有去收驚?”

    “你不信那一套。”

    “那你手上和大腿上的傷了了嗎?”她上下打量著他。

    “都一個月了,能不好嗎?”其實他之後有拜託與他私交甚篤的同事低調替他做過X光檢查,也讓整型名醫的大哥霍隆替他拆掉縫線。

    當時霍隆還嘖嘖稱奇,問他到底是誰替他縫傷口的,那技巧非常的細膩,就連霍隆都有著甘拜下風的欽佩。

    霍達只是隨便掰了個理由,說是在某個鄉下的小地方不小心摔倒,被不知名的小診所的醫生縫了一下傷口。

    他可不想宣揚出車禍這件事,甚至也沒去追究車禍肇事者,當然就不能把半夜奇遇記給張揚開來。

    “說得也是。”她的眼神瞟了瞟,發現其他同事都在看她。“我不能再跟你聊了,我得去工作了,不然被組長看見,我會被開除的。”

    “等等。”霍達喊住她。“你明明知道我在這裏,如果我沒跟你打招呼,那你也不打算跟我說話嗎?”

    “我是來工作的,我只是個服務生,不能隨便跟客人聊天。”她委婉的解釋。

    霍達看了她胸口的名牌一眼,笑問:“曾婉麗?”

    她一臉的尷尬樣。“嗯,很俗的菜市場名。”

    “你父母是希望你能既溫婉,又美麗嗎?”

    哈,她笑了。“是呀!不過事與願違,恐怕我爸媽要失望了。”

    “你能看清自己是件好事。”跟她說話才短短幾分鐘,霍達的笑意幾乎沒有停過,比起過去一整年的笑容都還要多。

    “喂,你不要這麼誠實嘛!”這男人說話還真毒。“我真的不能聊了。”她邁出步伐,就要離開。

    “至少得讓我有機會謝謝你。”

    “不用啦!只是舉手之勞。”她揮揮手。

    “你的手機幾號?”霍達以左手掏出口袋裏的手機。

    曾婉麗愣了一下,蹙緊眉,她一點都不想跟霍達有任何的開始,就連做朋友她都不想。

    霍達疑惑的問:“怎麼?不肯給嗎?”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你不用跟我道謝,真的啦!”她說得面有難色。

    霍達挑眉。“這還是我第一次要不到女人的電話呢!”

    “霍先生,我是真的覺得你不必放在心上,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原來這個曾婉知道他是霍家人嘛!只是此時,林小柔已緩慢走過來,介入了霍達與曾婉麗之間。

    林小柔笑問:“霍達,這位元服務生是你的朋友嗎?”她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的,讓她覺得很不好受。

    “她是我的女朋友!”霍達唇瓣微揚,有股不想讓人發現的惡作劇。

    曾婉麗聞言,倏地瞪大雙眼,想知道他是在唱哪出戲?

    “你的女朋友?”林小柔問得簡直是不敢置信!

    “我的女朋友!”霍達故意加重語氣,還一把牽起曾婉麗的小手。

    “這怎麼可能?”林小柔笑得直搖頭。

    霍達挑眉,凝看著如陷入五里霧中的曾婉麗。“為什麼不可能?”他的過去,都已讓他人一手操控,難道他連感情,婚姻也得順著他人的意思嗎?

    就從他離經叛道,在二十九歲才買下生平第一輛機車開始,他的人生從此要由他自己來主宰!

    曾婉麗一整個晚上都是心神不寧,好幾次還差點打破碗盤,不然就是差點跌個狗吃屎。

    霍達在牽了她的手,丟下那句威力十足的話後,就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繼續跟賓客寒暄,完全沒有理會她。

    曾婉麗猜測,霍達肯定是在鬧著她玩,不然就是故意說給那個漂亮的小姐聽,那是有著捉弄的意味,她才不會傻傻的上當。

    只是他為什麼要捉弄她?只因為她不給他手機號碼嗎?

    夜裏十二點,她收拾完所有的善後工作,拖著疲累的身來到她的小綿羊旁。

    晚上她偷聽到組長在和其他同仁聊八卦,說霍家光是在這處別墅區就有三棟房子,霍強的三個小孩等比例人分配到一棟,而今天的宴會是在主屋進行,也就是霍強所居住的住所。

    這樣的有錢人,住豪宅,開名車,請五星級飯店辦理外燴,甚至連一些政府高官都前來致意,就算有人沒到,那賀禮,花籃也一定會到,可見除了有錢外,還有充沛的商界人脈,這真不是她這種平凡的小人物可以想像的豪奢生活。

    當曾婉麗發動她的小綿羊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站在她的車頭前,害她把手一歪,差點就連同機車跌趴之際,霍達的大手已按在機車的扶手上。

    “你……”這一次,她是真的有被嚇到!

    “我送你回去。”霍達看著她那受驚嚇的蠢樣,總算是彌補了一整晚被那些女人圍繞的煩躁感,尤其是林小柔在他宣告曾婉麗是他的女友時,更是亦步亦趨的緊貼著他不放。

    “可是,我有騎車。”

    霍達完全不客氣的坐上她的後座,一張俊顏微微一側,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臉頰。“我坐你的機車送你回去。”

    她的身體往左閃了閃,避開可能和他不小心的臉碰臉接觸。“可是,那你要怎麼回來?”

    她在心裏嘀咕,有人是這樣送人回家的嗎?

    霍達皮皮的笑說:“你可以再送我回來。”

    “然後咧?你以為是在上演十八相送嗎?”

    “沒辦法,誰教你不肯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只好再確認一次你是不是半夜出來亂晃的阿飄。”他逗弄著她,意外的感到很開心。

    “我不是阿飄啦!”她沒好氣的說。

    他的眼微眯,挑眉詢問:“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也許是已經默默看著霍達將近二十個年頭,曾婉麗對他的熟悉感、親切感,就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兩人就好像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她的雙肩軟軟垂下。“你大少爺整個晚上都在那裏吃好的、喝好的,我可是站了一整晚,我很累了,我要回家睡覺。”意思是要他別鬧了。

    “你不知道我應付那些人,比你當服務生還要累嗎?”

    “我沒有多一頂的安全帽啦!”這男人外表成熟穩重,沒想到還挺幼稚的,她心裏想歸想,但卻沒膽說出口。

    霍達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他走下機車,“打開來。”敲敲機車椅墊。

    今晚是怎麼了?好像局勢完全顛倒——那天都是他聽她的,而此刻卻換成她被吃得死死的,全都是因為他那無心的一句玩笑話,害她的心變得異常脆弱。

    “你要是堅持要送我回去,我可是不會再送你回來的!”她賭氣的說。

    “無所謂,你不讓我送,我們就在這裏耗著,反正我這個人可是有恩報恩。”

    “我跟你說我的手機號碼啦!”她很怕他也是有仇報仇,此刻她的雙腿已嚴重麻痹,她可不想跟他繼續耗下去,明天她可是四點就要起床。

    霍達拿出口袋裏的手機。“說吧!”

    “0930XXXXXX。”念完一串數字,她將熄火的機車重新發動。

    他將輸入好號碼的手機放回口袋,“打開墊,拿出安全帽。”

    “我已經給你手機號碼了,你幹嘛還要安全帽?”

    雖然應酬了一整晚,但他一點都不顯疲憊,還顯得精神奕奕的。“這是兩碼子事,我可沒說你給我手機號碼,我就不送你回家。”

    他曾以為她會在半夜救他是因為他的外表,不然就是認識他這個婦產科醫生,乘機想得到某些好處,結果什麼都不是!

    看她那真誠的表情,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要不是今晚他還迷倒了大票女人,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是否已經茫然無存了?

    她只好默默的下車,打開椅墊拿出另一頂安全帽。“你怎麼知道我有多擺一頂安全帽?”

    “猜的!”看她那副對他沒轍的模樣,他心裏可樂的。

    “還真會猜。”將安全帽遞給他,蓋上坐墊,再坐上機車,“我可不會送你回來的。”

    “無所謂。”霍達不客氣的又坐上後座,高大的體型照樣塞滿小小的機車後座,看著她縮起脖子,努力往前坐的模樣,他就更故意的將前胸她的後背。

    夜風吹拂,她以時速八十狂飆,心想最好能嚇死他,更想縮短跟他這麼親密的接觸,也想讓風吹散他吹指在她耳邊的那股似有若無的氣息。

    差不多兩分鐘,她就將車子騎進如棋盤似的巷弄,然後在華叔家的公寓前停下。

    這次霍達仔細的記下了門牌號碼。“182巷7弄24號,你就住在華叔家嗎?”

    “是呀!”回答得有些心虛,不過夜色太深,沒被他發現。

    “太晚了,不然我就進去跟華叔打個招呼。”他走下車,笑看著她緊張模樣。

    “看見了吧!我和華叔可不是阿飄。”皺緊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上車啦!我送你回去。”

    他挑眉,唇角噙著笑意,再次不客氣的坐回後座。“喂,你是真的捨不得我,想要來個十八相送嗎?”

    “誰捨不得你!我是怕你迷路,到時候再來個鬼打牆,走到天亮才能走出這裏。”

    “原來讓女人送回家的感覺還不賴嘛!”他勾起惡質的笑意。

    她再度催動油門,不理會他的調侃:來到那高級別墅社區的大門前,霍達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你今天身強力壯的,我應該不用送你到家門口吧?”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卻反問:“華叔看起來醫術高明,他以前是在哪間醫院服務的?”

    “華叔是自己開診所,十年前因為他年紀大了,才拿下了診所的招牌。”

    霍達點頭。“那你呢?你和華叔是什麼關係?”他對她是愈來愈有強烈的好奇心。

    “你行行好,我很累了,我們改天再聊好不好?可不可以麻煩你下車了?”

    看她一臉疲倦,他只好收起興致,長腿跨下了車。“好吧!那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要!”一看到霍達下車,曾婉麗迫不及待的催足油門,以千軍萬馬之姿逃之夭夭,卻惹來後頭霍達毫不客氣的大笑。

    唉!她在心裏重重的歎口氣,她只想貪看他一眼,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有交集,原以為他不會記住她這個平凡的女人,畢竟那一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她真的是失算了!

    霍達瞪看著自己的手機,從不知道自己的脾氣竟是這麼的暴躁,他再一次想把手裏的手機給摔爛。

    “霍達醫生,你怎麼了?”護士小姐看到霍達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忍不住關心的詢問。

    在霍強綜合醫院因為有太多姓霍的醫生,為了怕分不清是在喊哪位霍醫生,除了老董事長及現任院長外,大夥一律連名帶姓的稱呼。

    早上的門診剛結束,不過卻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臺灣的出生率屢屢刷低最新紀錄,所以產檢的產婦減少,但健檢的病人卻增加了。霍達的門診一向是高人氣指標,大家都是沖著這位說話有耐心,氣質又斯文的年輕醫生而來。

    幸好他臉上那副粗框眼鏡遮掩住他那好看的眼神,更掩去他那過分俊帥的模樣,否則恐怕沒有女人能在他面前展露私處,讓他做內診的。

    “沒事,Miss楊,辛苦你了。”霍達對著護士楊小姐淡淡一笑,很公式、很客氣的那種,這才走出了診療間。

    在醫院,無論護士或是病人給他的評語就是——嚴肅中有著親和力,像是學者般,說話一板一眼,沒什麼幽默感,卻給病人十足的安全感及權威性。

    比起他那風流多情的大哥,霍達這副不太愛理人的孤癖樣還是有一堆護士、女醫生,甚至是病人喜歡他。

    不過他不喜歡和同事或是病人有感情上的牽扯,總是隔出淡淡的距離。

    只是以上的這一切遇到曾婉麗之後,他是完全破功,像是卸下面具般露出真實的情緒。

    他已經連打一個星期的電話給曾婉麗,但結果不是手機不通、關機中,就是沒人接,他很懷疑她是否隨便報個號碼來唬弄他!

    他只有每星期一、三、五上午有門診,下午通常是安排手術或巡視病房,晚上及半夜除非有臨時緊急要生產的,否則他晚上多半有空閒的時間。

    今天下午要到四點,他才會有一台內視鏡的簡單手術,於是他換下醫生袍,打算去華叔的家走一趟。

    為何他會對那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這麼執著?他猜測著其中的原因,大概就是他不喜歡被人耍著玩,他得去一探究竟,若是那女人膽敢耍他,他絕不會放過她的!

    騎著機車來到這個與他的住處只隔一條大道的地方,依循著記憶中的地址,他還是花費一了番工夫,在差點打牆時才終於找到。

    霍達正要按門鈴時,倏地聽見那道爽朗又蒼老的熟悉笑聲,他往前一看,在隔壁的隔壁是間家庭理髮院,華叔就坐在騎樓門口的長椅上,和一位同樣白髮蒼蒼的婆婆在說笑。

    華叔笑得如同十八歲的靦腆少年般。“阿菊,今天晚上你要吃什麼?”

    阿菊也含羞的如同十八歲的少女般。“隨便吃啦!那你想吃什麼?”

    “小麗晚上會煮飯,你要不要一起來吃?我叫她多煮一些。”

    “好呀!小麗煮得很好吃。”

    “那我打電話叫她早點來煮晚飯。”

    “不要啦!小麗不是五點半才下班,你不要催她啦!不然她會騎快車,很危險的。”

    霍達徐緩走進,看著華叔那副扭捏的樣子,他的赤子之心突然興起,大聲喊著,“華叔。”

    華叔的手正要摸上阿菊的手時,被霍達這麼一叫,當下嚇得跳了起來,“是誰?”

    “華叔,是我!”

    華叔看著走近的霍達,一雙小眼上下瞄看著霍達。“你是誰呀?”

    “華叔,你不記得我了嗎?上個月你曾在我這裏縫了七針。”霍達比著自己的脖子。

    “哦……”華叔拉長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就是小麗撿回來的阿貓、阿狗嘛!我救了你一命,你居然連個謝字都沒有。”

    “我這不是來謝謝華叔了。”霍達手裏提著兩瓶陳年紅酒,在華叔的眼前晃了晃,晃得華叔一雙小眼頓時變成了大眼。

    “剛好,晚上可以配菜。”華叔毫不客氣的奪下霍達手裏的酒。

    “華叔,我之前因為身體一直沒復原,所以才沒過來,請你多多包涵。”霍達畢竟是醫生,對於病人及老人,他可是有著專業上的耐心。

    “看你的體格不錯,怎麼那麼一點小傷,還需要一個多月才能復原?小子,你還真是中看不中用。”華叔嘲諷著。

    霍達笑說:“當然,我哪比得上華叔的中看又中用,相信華嬸一定很幸福。”

    “哎呀,我不是什麼華嬸啦!”阿菊一臉羞澀,操著一口臺灣國語。

    華叔笑得可開心了。“你這小子,華嬸叫得挺順的嘛!以後你就這麼叫,我聽得很高興。”

    “華叔,小麗在嗎?”霍達大方的在華叔身邊的空椅坐下。

    清幽的午後,溫度是適宜的二十五度,陽光灑落在這條約只有兩輛車寬度的巷弄,看著幾位行人走過,霍達很難想像他居然會坐在這種舊式的家庭理髮院前,跟著兩位老人家聊天。

    華叔回說:“現在是大白天,她當然不在。”

    阿菊接著說:“小麗去上班了。”

    “華嬸,小麗是在哪里上班?”

    “你不是小麗的朋友嗎?怎麼不知道小麗在哪里工作?”大概是因為有心儀的女人在身邊,華叔說起話來,嗓門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華叔,我當然知道小麗在哪里工作,我是怕你忘記了,才會故意考你的。”

    華叔為了炫耀自己的記憶,也不跟霍達計較,極快的回答。“小麗做的工作可多了,她一大早得去派報,然後再去當會計,晚上還得去餐廳兼差當服務生。”

    這不是霍達所預期的,他愈聽眉頭愈蹙愈深——小小個頭的她居然一個人做這麼多的工作,她有這麼急需用錢嗎?

    “華叔,不對,小麗如果晚上都要去當服務生,那今晚怎會有辦法來煮飯?”

    阿菊搶著說:“小麗就只有禮拜五、六、日才需要去餐廳打工啦!平常公司若沒加班,她就可以這裏煮飯了,不過她公司很少沒加班,她說她想要賺加班費。”

    霍達覺諂媚的說:“華嬸,謝謝,你的記性可真好。”

    阿菊笑得有如剛綻放的花朵般。“這點小事怎會記不住,你想問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華叔、華嬸,我晚上方便一起來吃飯嗎?有想吃什麼,我幫你們帶過來。”

    “行,不過小麗不准我喝酒。”華叔看著手上的酒,表情顯得有些哀怨。

    “沒關係,華叔,我會替你向小麗說情。”

    “小子,一言為定,可不許黃牛。”華叔笑得可樂了。

    關於曾婉麗這個他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引爆了霍達從沒有過的好奇心——反正他這個人向來是有恩報恩,關於她的救命恩情,在他還沒報到恩之前,他是堅持要償還的。

    至於該如何報恩,其實他也還沒有明確想法,那天他會在林小柔的面前說她是他的女朋友,純粹只是要捉弄她而已。

    大半的女人在聽到他這麼說後,不是都會樂上天嗎?不然就是會緊黏著他不放,怎麼他還是找不到她的人?

    總之他要先找到她的人,否則他真會以為她只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阿飄!

第三章

    傍晚七點,澄黃的圓月高掛,是個無風無雨的寧靜夜,霍達做完一台手術後就迫不及待來到華叔家,按下門鈴,來應門的正是曾婉麗。

    當她看到霍達,小嘴像是含著鹵蛋般的驚訝表情,這讓他的心裏感到非常的爽快。

    “你怎麼會來?”

    “我當然是來吃飯的。”

    “你怎麼會來吃飯。”

    “你為什麼拿假的手機號碼來唬弄我?”霍達問得理直氣壯。

    曾婉麗不解的反問:“我哪有拿假的手機號碼唬你?”

    “不然為什麼你的手機不是關機中,就沒人接?”

    “我白天上班時,都會把手機轉成震動,我一忙就沒察覺到嘛!而如果我去餐廳工作,因為不能接手機,我會乾脆直接關機。”她拿出自己的手機。“不信,你現在打打看。”

    對於她的說詞,霍達的確是一臉狐疑,他掏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此時伴隨著標準的罐頭音樂聲立刻響起。

    曾婉麗揚眉,一副“我沒騙你吧”的模樣。

    霍達撇了唇角。“好,就算這個號碼真是你的,那我打了不下十通電話,你的手機一定會有來電顯示,你為什麼不回電?”

    “我又不知道這個號碼是誰的,為什麼要回電?萬一是詐騙集團的要怎麼辦?”曾婉麗是曾想過會不會是霍達打來的,她也有想過要回撥,但她就是提不起勇氣,心想若真是他打來的,她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好?

    “現在你知道了,如果你以後要敢不接我的電話,或是敢不回電……”話才出口,他立刻驚覺自己壓根沒有立場可以威脅她。

    “然後咧?你別鬧了,醫生不是都很忙的嗎?”她沒理會他,逕自往屋裏走。

    霍達懊惱的以手指爬梳著自己的頭髮——他的確很忙,為何要執意去招惹她呢?是因為她的一舉一動正好可以讓他煩躁的心情得到撫慰嗎?

    他才見過她三次,感覺卻好像認識她好久好久似的,他對她有的不是男女間那種一見鍾情的激情,而是像老朋友般的熟悉與心安感。

    他不用擔心她是為了他家的財富,為了他是醫生的地位而接近他,他就是能感受到她那真誠又坦率的心。

    他跟著她走進華叔家,立刻就聞到濃濃的飯菜香。

    這餐飯他嘗到了曾婉麗的好手藝——那是不同於餐廳的精緻豪華,在粗茶淡飯間有著家常菜的幸福,難怪華叔會被她的手藝給威脅,任她予取予求。

    而在談笑間的無拘無束感,比起在他家那冰冷的餐桌上,不是談論醫學期刊的內容,就是論述醫院管理的要點,再不然就是抨擊政府的醫藥措施,雖然廚娘煮出來的食物比曾婉麗來得美味,但卻少了感情的溫度,漸漸的他愈來愈討厭回家吃晚餐,就算是父母、是手足,卻也存在著龐大的競爭壓力。

    吃飯時,他陪著華叔小酌兩、三杯,華叔樂得很,還忍不住用五音不全、荒腔走板的音調高唱了好幾首臺灣民謠,對著他心愛的女人訴說哀曲。

    不過曾婉麗不讓有高血壓的華叔多喝,所以也就只是盡興而已。

    直到酒足飯飽,一桌子的菜在眨眼間全被一掃而光,煮飯的人心情愉悅,吃飯的人也心滿意足。

    “你該回去了。”曾婉麗催促著霍達。

    “華叔、華嬸,那我先走了。”他是該回去了,他還有一篇醫療報告要寫,明天就要交稿,不過他連一個字都還沒寫。

    “好,小子,下次再來拼兩杯……”在曾婉麗嚴厲的眼神下,華叔的話連忙縮了回去。

    “再喝,以後我都不煮飯給你吃了!”

    “小麗,你答應過我,我救了這臭小子,你要煮半個月晚飯的,可是你最近很忙,這才煮了第四次,你不能賴皮嘛!”華叔一臉的苦瓜樣,誰教小麗傳承了她爺爺的家鄉味手藝,才會讓華叔這麼的斤斤計較。

    “小麗不讓你喝,也是為了你好嘛!”華嬸華嬸被叫了一個晚上,阿菊笑得魚尾紋似乎都加深許多。

    曾婉麗不理會華叔的抱怨,拖著霍達的手臂來到大門外。

    霍達看著她身上掛著斜背的帆布包。“你不住在這裏嗎?”

    她只有點頭,卻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你是怎麼過來的?”

    “為了要認路,我特地從我家走路過來的。”

    “那要走多久?”

    “十分鐘而已。”

    那是他腿長,要是換成她,恐怕得十五分鐘才能走到。

    “這麼晚了,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自動遞給他一頂安全帽。

    他挑眉,不客氣的坐在後座,照樣緊貼著她纖細的後背。“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騎車載我的女人。”

    “這樣有損你大醫生的自尊嗎?”她發動小綿羊,熟稔的穿梭在巷弄之間。

    “沒有,我很樂意當個小男人。”說完,他還呵呵大笑。“而你也是第一個送我回家的女人,你這個女朋友真的很不錯。”

    “我才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別亂說話啦!”她恐怕連耳根子都紅了,幸好風大,可以吹散她滿心的燥熱。

    回到別墅社區大門口,霍達調侃的問:“要不要我再送你回去?”他絕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跟霍隆沒兩樣,這麼逗弄著一個見不到幾次面的女人。

    “不用啦!”她連忙搖手。

    不過他沒下車,依舊微側著臉,仍是不客氣的把氣息吐在她的耳朵上。“你怎麼知道我是醫生?”

    “我……”

    “難道你在救我的那個晚上就知道我是誰了?”

    說謊不是她的長項,況且他現在又距離她這麼近,害她什麼謊話都編不出來。

    “嗯。”

    “你是我的病人嗎?”他咄咄逼問。

    “不是啦!是我帶我媽去醫院看過病。”她才沒膽成為他的病人,因為光是看著他,她就說不出自己的病因,更遑論要讓他做各種私密的檢查。

    他點頭,很多人都認識他,但他能記得的病人卻是有限。

    不過她和別的女人很不同,明知道他是霍強綜合醫院的醫生,她卻不邀功、不糾纏也不討賞,讓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幹嘛要請我吃飯?”她一臉的驚嚇樣。

    “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不用,我說過那只是舉手之勞,況且你要謝的人該是華叔,而你今天也已經謝過他了,不是嗎?”她嚇得臉色僵硬。

    “你好像很討厭我?”看她那副嘴臉,像是他身上有毒似的。

    “沒有呀!”她一口否認。

    “那就好,至於要約在哪里,我明天下午四點前會傳簡訊通知你。”

    “明天晚上我有事。”她很懊惱。

    霍達霸道的說:“你不要淨找一些爛理由來搪塞我。”

    “我是真的有事,明天我飯店有班啦!”她縮起雙肩,眼神直視前方,故意忽略他的氣息。

    “明天星期四,華叔說你晚上沒有班。”

    這個華叔,到底是出賣了她多少的私事?“我替同事代班啦!”

    “我說過,我這個人向來是有恩報恩。”他微低著頭,看著她那張明顯不情不願的小臉,然後大手按上她的肩膀。“請你回絕你的同事,如果我明天見不到你……”尾音揚高,有著極度的惡質。

    “然後咧?”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驀地狂跳。

    “後果自負。”他的話中充滿了威脅的狠勁。

    “例如呢?”

    “我會跟華叔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笑說:“這招已經中老梗了,我被嚇過一次,不會再被嚇第二次。”

    “你不僅會變成我的女朋友,我還會直接去向華叔提親,請他把你嫁給我……”

    丟下一記震憾彈,她只好不顧一切的跳下車,一臉驚嚇的說:“喂,你都這樣隨便玩女人的嗎?”

    他揚眉,興味的看著她,“我只是要請你吃飯,是你不肯,怎能說我在玩你,這話傳出去不好聽吧?”

    “你要請我吃飯,我就得吃嗎?我也有拒絕的權利!”她一點都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就怕自己的情不自禁會讓她深陷入痛苦的深淵。

    關於什麼麻雀變鳳凰啦,灰姑娘的南瓜車啦,這種不切實際的童話故事,她還是留在夢裏就好,她可不會自不量力的想要跟他交朋友。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霍達說得既肯定、又霸道,然後往前一坐,雙手握上把手。

    她氣呼呼的罵他,“你是土匪啊?”

    “我就是土匪,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你下車,我自己回家。”

    “不要。”

    “喂,你是大醫生,怎麼會這麼幼稚?”原來這男人穩重的表面都是假像,她怎麼暗戀他這麼多年,看來她是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他噙著笑意。“我就是幼稚,你到底要不要上車?不然你走路回家。”

    拿他沒轍,她只好坐在後座,因為她不能把機車留在霍達這裏,這樣她明天會無法上班。

    他得逞的大笑,原以為有她的手機就可以找到她,看來他是大錯特錯,現在他得更明確的知道她家在哪里、她在哪里工作,以及她上、下班的時間,他可不想再有找不到人的無力感。

    微側著臉,他對著後座的她說:“抱緊。”

    她沒有抱緊,只是雙手拉住他褳子上的皮帶。

    “抱緊,別把我的皮帶扯壞,扯壞你可是賠不起的。”

    見她仍是不動,他乾脆雙手往後,一手抓住一隻手腕,然後往前一拉,讓她的手臂環抱在他的腰上,這才滿意的發動車子往前駛。“這是我第一次騎車載女人。”

    “因為你的女人都嘛是坐豪華的黑頭轎車。”她在嘴裏嗆聲,心裏卻因這麼親密而感到忐忑不安。

    她的話引來霍達爽朗的大笑。“你倒是挺聰明的嘛!”

    在她的指示下,機車又回到華叔家附近,最後停在一棟外牆斑駁,老舊得像是鬼屋般的兩層樓建築物前停下。

    周圍的房子都已改建成新式的公寓,獨獨這棟邊間的老房子,木條式的窗櫺、厚重的木板門,像是被遺忘在歲月裏,蒼老得令人感到陣陣寒意。

    霍達穿襯衫、打領帶,是標準的上流社會菁英人士,此刻他突兀的站在這棟有著六十年歷史的老房子前。“這裏是你家?”

    她點點頭,跳下車,有著一閃而逝的難堪。

    “你該不會是在唬我吧?”

    “我幹什麼要唬你?”

    曾婉麗都還沒拿出鑰匙,大門已經打開了。“姐我聽見機車的聲音……”迎面而來的是一名氣質文靜的女孩,那柔美的聲音突然停住,目光打量著霍達那張俊顏。

    “我妹。”曾婉麗簡單的對霍達介紹。

    霍達熄火、下車,濃眉擰緊。

    “姐,他是誰?”

    “華叔的朋友,我帶他來認一下路,現在正要送他回去。”曾婉麗表面在說笑,心底卻在淌血——這樣也好,讓霍達見識到她真正的家,他一定會連朋友都不想跟她做的!

    “姐,你別太晚回來,不然你的睡眠會不夠。”

    “知道啦!你先睡,不要等我。”曾婉麗拍拍後座。“喂,上車呀!”

    霍達愣住,心裏莫名感到悶悶的,可看到她那仿如陽光般的笑臉,這才跨坐在後座。

    曾婉麗催動油門,從來不知自己為何會跟一個男人老是上演這種十八相送的爛戲碼!

    可是她嘴裏說得狠,卻又不忍心讓他走路回去,她真是氣死自己的軟脾氣了。

    別墅社區大門外的警衛一定會覺得很好笑,怎麼這輛機車來了又是、走了又來。“讓你見笑了。”

    “幹嘛說這種話?”這次霍達不用她趕,他就自動下車。“你快點回去休息,明天等我的簡訊。”

    她點點頭,眨去眼中幾乎要奪眶的淚水,發動小綿羊,再次往回家的路上行駛——那麼破敗的家,不管霍達是出自於禮貌,還是要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他都沒有嘲笑她,已是給她最大的安慰。

    她一直想讓他欠著這分恩情,這樣他就能時時想起她,那她在他的心裏就能留下一個位置,雖然這個位置很小、很窄,但她已經心滿意足。

    可是他一這直想償還這分恩情,為的就是跟她可以畫清界限吧?

    她不該為了私心,再次拒絕他的好意,明天就當作是跟他最後一次的晚餐吧!

    隔日,就在霍達訂好餐廳,決定要傳簡訊給曾婉麗時,急診室卻通知臨時有產婦要生產,他只好傳簡訊取消當晚的約會。

    他的心裏很失落,就像是小時候期待著遠足,當這一天終於到來,卻是刮大風、下大雨,那種無法赴約的心情讓他感到糟透了。

    他從沒對一個女人如此的期待過,他急於瞭解她的一切,在她那陽光般的笑臉下,為什麼卻是過著這樣艱辛的生活?

    接連幾天他都忙著醫院的事,請她吃飯一事只好一直拖宕。

    時間來到週末,霍達邀華叔喝酒,在幾杯黃湯下肚後,在霍達的引導下,華叔侃侃而談,談起了有關曾婉麗的一切。

    華叔和曾婉麗的爺爺是同鄉好友,經過戰亂來到臺灣,華叔念著家鄉的妻子,於是獨身到此時;而曾爺爺則是生了一子、一女,那一子就是曾婉麗的父親。

    曾父是被寵過頭的公子哥兒,一心想當大老闆,書沒念好也吃不了苦,整天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不但花光了曾爺爺的財產,還向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借貸,最後欠下龐大的債務。

    十年前,曾婉麗才十八歲,當時她剛高中畢業,正值青春美好之時,卻慘遭家庭變故——

    受不了失敗的刺激,曾父選擇跳河自殺;三個月後,曾爺爺因承受不住痛失愛子也撒手人寰;曾母從那時起便累積許多身體和心理的病,在去年終於解脫人世間的痛苦!

    “唉!”華叔重重的歎口氣。“那小子小時候很乖,總是華叔長、華叔短的叫,兩個丫頭看那小子這麼叫,也跟著有樣學樣;我可是樂得很,就算她們長大了也不要她們改,就繼續喊我華叔。”

    霍達點頭,又替華叔斟酒。

    “沒想到那小子長大後卻變了樣,害慘了一家人,他自己去死就算了,還把老曾也帶走;那時小麗只讓她媽媽和小菲拋棄繼承,她自己卻選擇承擔下所有的債務。”

    霍達不解的問:“為什麼?”

    “那孩子就是這麼善良,捨不得她媽媽和小菲吃苦,所有才會一肩攬下所有的債務,她說那些都是別人的血汗錢,當初也是可憐她爸爸才會借給他們,沒道理被她爸爸輸光了她就可以不還錢。”

    霍達為她的善良感到十分震撼。“所以,她現在才會一天做三份工作?”

    “是呀!她按月還大家的錢,其實大家都看在眼裏,也不要她這麼辛苦的還,可是小麗堅持嘛!”

    “小麗到底欠了多少?”

    “一開始大概有一千多萬吧!後來小麗把老曾留下來的房子賣了,如果我的不算,大概還欠個五百萬。”

    “那她怎麼還?”

    “分二十年按月還。”說到這裏,華叔也顯得情緒低落,“苦了那娃兒,她都已經二十八歲,為了這些債務,從沒見她交過什麼男朋友;不過話說回來,她年紀輕輕就欠下那麼多錢,你說有誰敢娶她,對不對?”

    五百萬對他而言,兩年就可以賺到,可是她卻得花上二十年,這麼辛苦的不眠不休才能償還,等償還完債務,她的人生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感到滿滿的心疼。

    晚上,霍達來到這間有名的五星級飯店的川菜宴會廳,因為有個他無法推拒的晚宴。

    那是林小柔母親的生日,只有宴請三桌的親朋好友,有錢人的豪奢對他而言是從小耳濡目染,應該是習慣成自然,可是這會兒他在這裏應酬,卻感到非常的不耐煩。

    尤其是,他什麼時候變成林家女婿了,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明明和林小柔說過他已有女朋友了,為何林小柔還是勾著他的手肘,小鳥依人般一直緊貼在他身邊。

    他無法甩開林小柔的親密,畢竟有這麼多的長輩在場,林小柔也是吃定這一點,才會對他有恃無恐。

    他就像路人甲,隔著距離看著別人在談論他的事,而他卻無法為自己的事發表半點意見。

    霍高笑道:“林兄,你看中秋前來得及讓他們先訂婚嗎?”

    林父點頭笑道:“可以,不過我們得先訂飯店,雖然說什麼今年是孤鸞年,不過大飯店的好日子好像都已訂滿了。”

    林母笑道:“沒關係,我待會兒就先去問問飯店經理。”

    霍母也笑說:“看小柔要什麼,儘管開口,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雖然霍達是老二,卻是我們家第一個要辦喜事的,我們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

    霍高接著道:“我看宴客名單要早點擬出來,這樣才會知道要訂幾桌……”

    真是夠了!霍達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人問過他的意見,他真的像是個不重要的路人甲。

    而他身邊的林小柔,嬌羞得像是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這半個多月來,他沒再單獨約過她,甚至連接到她的電話也是客氣冷淡的問候幾句。

    一開始,林小柔獨特的氣質、千金小姐的儀態的確是吸引著他,畢竟兩人有著共同的話題,也有著相似的成長背景。

    他以交朋友的心態與她相處,連她的小手都沒牽過,只是單獨和她吃過幾次飯,沒想到她就開始放風聲,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在公開場所更是一副以女王自居的模樣。

    然後莫名其妙的,雙方家長就開始談起他們的婚事!

    這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以為他還是從前那個乖乖牌——大人說什麼,他就得聽什麼嗎?

    他的叛逆期可是從現在才開始!

    “霍達,能娶到小柔,真是你的福氣呀!”

    “霍達,你和小柔真是郎才女貌。”

    “霍達,婚後你們得趕快生,當婦產科醫生,就自己接生羅!那就多生兩個吧!”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明明是林夫人的生日,卻是在談論他從沒應允的婚事,聽得霍達滿腔怒火,卻無法當場發作。

    他只好帶著歉意,表明要去洗手間——他得暫時喘口氣,仔細想想該用什麼樣的理由來拒絕這門婚事,最好是又快、又狠,讓大家來不及反應,又沒有置喙及招架的餘地。

    他必須一擊就制勝,絕不能倉促的做出沒把握的事!

    走出餐廳,往洗手間的方向前進,忽地他被一抹在歐式自助餐廳裏穿著服務生制服的背影給吸引。

    他怎會忘了,曾婉麗就是在這間飯店兼差的啊!

    曾婉麗會來這間飯店兼差打工是因為離住家近,而霍達他們一家人也是因為相同的原因。

    這個地點無論離醫院,或是住家都在十五分鐘的車程內,所以無論是外燴還是親朋好友的聚餐,這個飯店都是首先之地。

    霍達跨步走進歐式自助式餐廳,服務人員立刻上前。“先生,請問找人嗎?”

    “嗯,我找人。”霍達走到曾婉麗身後,她正在收拾桌面,他帶著惡意的笑意,有意嚇她一跳,故意拍打她的肩膀。

    曾婉麗回頭,明顯嚇了一跳。

    霍達揚眉,深深凝看著曾婉麗,突地靈光一閃,像是雷電般劈中他混沌的腦袋,他接著呵呵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曾婉麗一臉莫名其妙。

    霍達的笑意愈擴愈大,終究無法抑止心中的悸動,最後狂笑不已。

    曾婉麗是這間飯店歐式自助餐的兼職服務生,接近晚餐時,她負責在門口招呼客人及領位。

    當時她就看見穿得一身筆挺西裝的霍達進入對面的川菜館,沒多久霍達的父母也到了,更重要的是,還有那位集氣質與美麗于一身的林小柔。

    霍達說要等她下班,她,沒有拒絕,想早點讓他還完恩情,兩人之間就不會再有牽扯,她的心也不用跟隨著他上下起伏。

    她想要回到平靜的生活,她不想再為他的一舉一動而牽腸掛肚。

    這是她首次坐上霍達的豪華黑頭轎車,兩人一路上無言。

    他握方向盤的手顯得很輕鬆,唇角有著愉悅的笑意,嘴裏不時跟著收音機播放的音樂哼唱著。

    而她卻是蹙緊濃眉,雙手擱在膝上緊緊交握著,原以為他是要請她吃宵夜,沒想到車子一路往陽明山的方向前進,璀璨的燈海在山腳下形成珍珠般的美麗。

    她顯得很緊張,他卻是愜意而輕鬆,她在心裏直呼: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車子在一處視野遼闊的山頂平臺停下,曾婉麗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努力呼吸山上的新鮮空氣。

    “暈車嗎?”霍達來到她身邊。

    “沒有。”她怎能跟他說,和他獨處在密閉空間中,會讓她感到頭昏眼花,心跳加速。

    他帶著她坐在車前的引擎蓋上,遙望著山下那美麗的燈海夜景。

    涼風吹拂,他體貼的問:“冷不冷?”

    她搖頭。“不冷。”

    不過他還是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披著,山上比較冷,別著涼了。”

    她沒有拒絕,如果可以,就讓她享受他最後一次的柔情。

    “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凝看著她。

    “什麼事?你直說。”她調回遠方的視線,看向他時才發覺他不知在何時已拿下眼鏡,望進他那像是會發電的眸底時,害她很沒用的心跳飛快失速。

    “請你嫁給我。”

    “什麼?”她以為她的耳朵有問題。

    “請、你、嫁、給、我!”霍達一字一字說得有力又清晰。

    “為……什……麼?”她的唇角嚇到不停顫抖。“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需要你堅毅的性格、奮鬥的勇氣,來幫我打贏我未來的人生!”

    這究竟是什麼爛理由?生平第一次被求婚,不是因為那三字箴言,而是這種她猜不透、摸不著,虛無飄渺得像是一陣風的爛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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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5 12:3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霍達的雙手按上曾婉麗發抖的雙肩。“我的人生從小就由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安排;我的成績永遠只能在前三名,若是落在三名之外,那我就是大逆不道的不肖子;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我熱愛藝術,偏偏只能念醫學系,也只能選讀婦產科。”

    “為什麼?”曾婉麗仍然維持一臉的癡呆樣。

    “因為爺爺奶奶早就規劃好每個人要念的專科,這樣才能確保每一科都有霍家的人,而我被分配到的就是婦產科。”

    “你爺爺是依個性來分配嗎?”

    “應該吧!我爺爺是以他自認為的個性來分配,像我大哥就絕不能念婦產科,於是被我爺爺分到整形外科。”

    她明白的點了頭。

    “我也以為我的人生定得順遂並沒什麼不好,可是當你連交友、愛情、婚姻都要被指定安排時,你覺得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人一出生就已經註定要走什麼樣的命運,就像我也是樂觀的接受命運對我的考驗。”

    “然後你就默默接受你父親留下來的爛攤子嗎?”

    “不然咧?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所以我們更應該要攜手反抗命運、改變命運,我不想娶林小柔,我不想再服從這種可笑的命運!”

    “所以,你要娶我來反抗你的父母是嗎?”

    他點頭。“你幫我、我幫你,我需要一個結婚的物件,來阻止我未來荒腔定板的人生;而你需要一筆錢,來重新開始你和你妹妹未來的人生,我們是魚幫水、水幫魚。”

    曾婉麗還是聽得很迷糊。“我不懂。”

    “你嫁給我,我替你還清債務。”

    “我欠了很多很多錢。”她的雙眼一亮,並沒有想歪,因為她還不夠格以身體來還債,她只是被他的說法給勾引起興致。

    “你有多少負債?”

    “大概六百萬。”

    他點頭。“這是一場高難度的任務,你必須辭去飯店的打工,然後陪著我去應付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不是那麼好應付,這個婚不可能結得這麼順利,你必須面對我家人的尖酸刻薄及對你出身的質疑,他們甚至會想出各種招數來逼退你;你的日子會因為我而變得很難過,所以這六百萬能買到我的婚姻和愛情,對我來說真的是太便宜了。”

    “你真的那麼討厭林小柔嗎?她長得既漂亮又有氣質,你該不會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吧?”

    “她是長得既漂亮又有氣質,但我對她不但沒感覺,甚至還很厭惡她那種自以為是的態度,我連她的手都沒牽過,她居然就以我的女朋友自居,然後雙方父母已經開始在擬宴客名單了,我要是真的娶了林小柔,那我以後的日子恐怕天天都得吃抗憂鬱的藥!”

    他說得很苦澀,卻讓她心跟著擰緊——豪門生活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想像的。“如果他們一直反對你娶我,那要怎麼辦?”

    “所以我才會說你這個錢很難賺,他們一直反對,你就必須一直努力,一直配合我,直到我們結婚為止;我不知道這個時間要持續多久,也許是三個月,也許是三年!”

    “如果他們同意可以不讓你娶林小柔,這樣就達到了你的目的,那最後也不一定搞到要娶我嘛!”曾婉麗的心情變得亂糟糟的,她就知道她沒那麼好運,會被帥哥給看上。

    “沒了這個林小柔,還有下一個林小柔,我不想再被他們當作是商場利益交換的籌碼。”

    “你父母其實都是為你好啦!這年頭門當戶對其實也很重要,你這樣故意娶我來氣他們……”曾婉麗總算是明白了那天他為何要對林小柔說她是他的女朋友了。

    “曾婉麗,你的意思是你不準備幫我羅?我當乖寶寶三十年難道還不夠嗎?我難道不能為自己的愛情和婚姻而奮鬥嗎?你難道就忍心看著我去娶個我不愛的女人嗎?”他莫名的動怒了。“不自由,毋寧死,你難道沒聽過嗎?”

    他迭聲問著,問得她的心也變得柔軟下來。

    “那為什麼是我?”她問得很無奈。“可以幫你的物件應該會有很多。”

    他怒聲質問:“是有很多女人想嫁給我,但我要的人就只有你一個!我要那些風一吹就倒,大聲講兩句就哭的女人幹什麼?反過來我還得去安慰她、照顧她,我要的是一個能跟我並肩作戰的女人。”

    “所以不是因為我的出身不好,你想故意用來羞辱你的爸媽嗎?”她的心裏有著嚴重的失落——被霍達求婚,居然是因為她像個打不倒的女泰山!

    “當然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那麼多債務你卻選擇一肩扛下,我喜歡你對人生負責的態度,當然我更喜歡你大半夜救我時的勇氣。”

    “原來你是這樣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她淡淡的說笑著。

    “你救了我這條命,我就以身相許,況且你需要六百萬,你絕不會半途落跑,說不幹就不幹。”他賊笑著。

    “六百萬是個大數目。”她仍然無法置信——關於他的提議。

    “對你而言是個大數目,對我而言卻是個小數目,你可以讓你妹妹過著正常的生活,你可以把這些錢拿去還給那些曾經幫助過你家的人。”他努力的說服她,絕不允許她拒絕他!

    她愈聽,心愈是動搖。“萬一我達不到你說的,我半途落跑了怎麼辦?”

    “你不會,一個自願繼承父親遺留下來債務的人,怎麼可能會拿了錢就落跑?”

    曾婉麗沒懷疑,這一定是華叔洩露的,看來霍達已把她的事全都打探清楚了。

    “你說對了,我不是那種人,如果我答應你的話就一定會做到,只是……”

    “只是什麼?”

    “我們這算是假結婚吧?就像那些電視小說寫的,等你的目的達到之後呢?”

    “我們這算是真結婚,之後就之後再說吧!至少先把眼前的硬仗給打完,把你欠的錢全還清。”他挑眉,臉上有著勝利的微笑。

    “嗯。”都怪陽明山上的夜色太美,而她受到的震撼太大,否則在聽完霍達長篇的理由之後,她怎麼就這麼點頭答應了!

    霍達將她摟入懷裏,下巴摩擦著她的發頂。“小麗,婚後你還得搬進我們家的豪華別墅,過著被約束,甚至沒有自由的日子,你會很辛苦的。”

    每次看到曾婉麗,他的心情就變得特別亢奮及愉悅,這是沒有理由的,人跟人之間的吸引力通常很難用言語來解釋。

    況且,這算是一舉兩得嗎?

    他心疼她兼三份工作,這樣既可以還報她的恩情,又可以替自己解決難題,他更想反抗父母,讓父母嘗到一意孤行的苦頭。

    曾婉麗依偎在他那厚實的胸前,感覺到自己的心口正熱燙著,她一定是瘋了,才會陪著霍達做出這麼瘋狂的事!

    假結婚呀!這麼童話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霍達要她幫他打贏他的人生,那她的人生呢?是不是也可以由黑白轉為彩色,讓她和妹妹都有著重生的機會?

    霍達是個行動派,他說服曾婉麗先幫她償還了所以的債務,之後才把她介紹給他的父母,這樣就不會有被他父母挑剔那龐大債務的機會。

    但其實,他心裏真正的用意是趕鴨子上架——一旦替她還清債務,她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於是,在那矮舊又光線昏暗,如同鬼屋的客廳裏,霍達和曾婉麗及曾婉菲核對著借款明細,計算著欠款餘額。

    然後霍達以私人支票,開出一張張的即期支票,面額從五萬到五十萬不等。

    曾婉菲感性的說:“姐夫,你對我姐真好。”

    這一聲姐夫叫得曾婉麗很尷尬,霍達卻聽得很爽快。“應該的,我不對你姐好,是要對誰好呢?”

    霍達還深情款款的凝看著曾婉麗,害她喝到一半的茶,差點就不顧形象的噴出來。

    曾婉菲柔柔的問:“姐夫,你跟我姐是怎麼認識的?你們交往多久了?”

    曾婉麗搶著替霍達回答,“小菲,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姐,我只是想說,你之前不是都沒男朋友嘛!怎會突然……”突然到讓曾婉菲想不懷疑都不行。

    為了家計,兩姐妹對所有追求的男人都嚴厲拒絕——一旦連吃飯溫飽都成問題,哪還有時間風花雪月?

    “我跟他認識很久了,不過是最近才有感覺的。”曾婉麗說的也算是事實。

    “這筆錢並不是小數目,姐,你該不會是為了錢,所以才……”

    曾婉麗連忙打斷妹妹的猜測。“你看我,要身材沒身材、要美貌也沒美貌,霍達長得這麼帥,又這麼有錢,他若要花錢娶老婆,一定會去娶個門當戶對,也要能帶得出場的,他為什麼要娶我,你說對不對?”

    這句話曾婉麗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看著桌上那一張張的支票,她還是覺得很虛幻,她居然要跟霍達結婚了!雖然不一定結得成,但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雙腳踩在雲端上,好像隨時都會摔個體無完膚似的。

    聽曾婉麗這麼自貶自己,霍達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這麼好笑嗎?”曾婉麗嘟嘍著。

    “當然好笑,你還滿認清自己的嘛!”霍達取笑道。

    “你……”曾婉麗皺著眉頭,自尊心大大被打擊到。

    “姐,你剛剛說的就是我心中的疑問,姐夫條件這麼好,怎麼會突然愛上你?”

    “我是真的很擔心你會為了錢而傻傻被騙。”曾婉菲看似文靜,問出來的話卻是很犀利。

    霍達牽起曾婉麗的一雙小手,“我對你是真愛,真愛無敵,你的缺點我全都會視而不見,在我眼裏就只看得見你的優點。”

    曾婉麗沒被甜言蜜語給灌醉,反而起了一身疙瘩——原來霍達說起謊來也是不用打草稿的。

    “那姐夫可不可以說得更明白一點,你到底是喜歡我姐哪一點?”這句話曾婉菲是對著霍達問的。

    “你姐雖然不是能讓人一眼就看見的美女,但是跟她相處久了就會感受到她對生命的活力,這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跟你姐在一起時我很快樂,而快樂是用錢買不到的!”這是他的真心話。

    曾婉麗聞言,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暈了——明知是假的,為何霍達能說得像是真的呢?

    “姐夫,既然你決定要跟我姐結婚,就請你一定要好好善待她,我姐真的是個無敵大好人,你最好不要欺負她,否則我不會像我姐這麼好說話的!”在曾婉菲文靜柔軟的外表下,卻是有著精明內斂的心思。

    “小菲,你放心,我不會欺負你姐的,麻煩你有空就開始找房子,這裏不能再住人,不但危險也對身體也不好。”

    空間中始終散發著一股木頭的黴味,隨時還會有老鼠、蟑螂跑出來逛大街,讓霍達的眉頭始終蹙緊著。

    曾婉菲柔柔笑說:“嗯,難怪我的感冒一直好不了。”

    曾婉麗在霍達的要求下,辭去所有兼差的工作,畢竟出錢的是大爺,於是她只剩下白天的會計正職。

    一旦債務還清,曾婉麗和曾婉菲的薪水便足以應付房租及日常生活的開銷。

    曾婉麗直到此刻仍以為自己是在作夢,她居然會接受霍達的資助,她這才明白也許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硬骨頭,也許她只是習慣了逞強。

    她可以不為自己著想,卻得為小菲設想,小菲不能再被債務的陰影給拖累,她需要正常的人生,那是身為大姐的她必須給予的。

    從父親自殺到爺爺的過世,三個弱女子得面臨辦喪事,又得面臨討債的恐慌,這讓曾婉麗不得不擔起大姐的責任;後來母親生病,他們更是一邊賺錢還債,一邊照顧病重的母親。

    曾婉麗也曾幻想過,如果沒有這些債務,那她和妹妹的人生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小菲看起來很文靜,事實上個性卻是越來越陰暗、孤僻,那是因為她們從沒過過正常的生活——那些沉重的負擔讓她們姐妹倆的雙十年華,幾乎都是在淚水與恐慌中度過。

    所以當霍達提出要幫她解決債務時,她幾乎沒有深思就點頭答應了!

    無論如何,小菲終於能脫離貧窮,也能搬離著棟陰暗的房子,不必再過著擔心明天的日子,就算最後她受到傷害,她也心甘情願。

    接著曾婉麗和霍達利用週末來到華叔的家,讓華叔當見證人,請來所有的債務人——簽收支票,並且回收借據。

    這些親朋好友的借款人都歡喜的收下支票,並替曾婉麗能找到這麼一個有錢的金龜婿而開心著。

    “謝謝。”曾婉麗低聲對霍達道謝。

    還了錢,曾婉麗心中的大石卸下,不用再愧對這些人,以後她再也不必低著頭走路,終於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

    “跟我客氣什麼!”霍達笑著揉著她那一頭俏麗的發絲。

    “小子,你這麼大方,華叔真的好感動。”華叔差點就流下老男人的眼淚。

    “華叔,小麗的長輩都不在了,你就是小麗的長輩,我和小麗已經決定結婚,到時就請你當女方的主婚人。”

    霍達牽起曾婉麗的小手,一口氣說完,字字句句清晰,完全不拖泥帶水。

    曾婉麗吃驚的看著霍達,不明白他為何可以把話說得這麼順?

    而她掌心的溫度也是這麼的熾熱,就像是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

    “你要娶我們家小麗是可以啦!不過既然我是小麗的長輩,我怎麼到現在還不知道你這小子姓啥名啥,你是做什麼的,你家住啦,家裏還有什麼人?雖然你看起來一副有錢的好人樣,可是我還是要問問嘛!”

    “華叔,我姓霍名達,現在是婦產科醫生……”

    霍達的話地被爆跳起來的華叔舉手打斷。“你姓霍,還是個醫生?”見霍達點頭,華叔怒問:“該不會那個霍強剛好是你爺爺吧?”

    霍達點頭。“華叔,你猜的還真准。”

    華叔眯起一對小眼,拉著霍達的手臂。“你給我滾!我是不會將小麗嫁給你的,你立刻滾出我的家!”

    “華叔,你先別生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曾婉麗著急問,看著華叔在瞬間變成一張超級恐怖的鬼臉。

    霍達倒是氣定神閑的模樣。“華叔,你該不會剛好認識我爺爺吧?”

    “我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認識那個爛強!”華叔氣呼呼的說。

    “華叔,我想我爺爺也不會同意小麗嫁給我的,我正在想辦法如何讓我爺爺接受小麗,不知華叔有沒有什麼好的意見。”霍達深知華叔不肯認輸又倔強的脾氣,他也不急著要說服這位老人家,反而問其他的意見。

    “你說什麼?爛強憑什麼嫌棄我家小麗?你給我說清楚!”華叔一把拉住霍達的手。

    “不是啦!華叔。”曾婉麗連忙幫忙打圓場。“我還沒去見過霍達的爺爺啦!只是霍達的爸媽希望霍達能娶市立醫院院長的女兒。”

    “市立醫院院長的女兒有什麼了不起,這個爛強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為富不仁呀!將來他生得孩子一定沒屁股眼,絕對沒有好下場!”華叔說得氣憤不已。

    霍達對曾婉麗使眼色,要她別慌;而她和她默契十足,居然看懂他的暗示。

    “華叔,你放心,我只喜歡小麗一個人,為了小麗,我決定跟我爸媽和爺爺抗戰,如果連華叔都不支持我們,那我和小麗……”霍達說得一臉苦惱。

    “沒關係,華叔給你們靠!那個爛強醫術不好又沒醫德,賺的都是病人的黑心錢,我看你乾脆跟他斷絕爺孫關係,你來華叔這裏當華叔的孫子!”華叔老歸老,還是懂的使挑撥離間的招數。

    “華叔,你幹什麼說得這麼難聽?”曾婉麗抱怨著。

    “小麗,我哪有說得難聽,那個爛強本來就不是好人,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回來跟華叔說,華叔一定替你報仇。”

    知道華叔正在氣頭上,對於華叔的辱駡,霍達也不以為意。“華叔,我爺爺早就不管醫院的事了。”

    “好啦!那我跟霍達先走了,華叔,我明晚來幫你煮飯,煮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你就別再鬧脾氣了,不然我就不煮飯給你吃。”

    曾婉麗語帶威脅,已經八十歲的華叔,鬧氣脾氣來就跟五歲的小孩沒兩樣,真是返老還童。

    “小子,你回去跟他說,他要是敢阻止你跟小麗的好事,你就報出華叔的名號來……”華叔叫嚷著。

    霍達笑著應好,怎敢去跟自家爺爺說這種事,看來兩位同樣學醫的老人家,當年可能結下某種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不過霍達管不了太多往事,他只能照著自己的計畫一步步去執行。

    現在曾婉麗的債務已經處理完畢,接下來重頭戲就要上場羅!

    當曾婉麗第一次踏入霍強綜合醫院婦產科門診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只要是關於霍達,她就龜縮起來,膽小的就像是才剛升上國中的青澀少女。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早上的門診已經結束,你是掛早上的號,還是下午的?”跟診護士楊小姐客氣的問。

    “不好意思,我找霍達醫生。”曾婉麗左右看看,小小的門診室除了隔起來的綠色屏風,並未看到霍達的身影。

    “請問你是?”

    霍達正好從綠色的屏風後頭走出來。“Miss楊,她是我的女朋友。”

    話一出口,曾婉麗立刻露出如同陽光般的燦爛笑容,而Miss楊則是驚訝得像是被雷打到似的。“可是你女朋友不是那個市立醫院院長的女兒嗎?”

    這是全院都知道的事,因為林小柔來找過霍達好幾次,與他狀態親密,還自稱是他的女朋友,甚至還來做過子宮頸抹片檢查。

    “Miss楊,我可從來沒說過林小姐是我的女朋友,我女朋友是她——曾婉麗。”

    霍達親密的摟住曾婉麗的肩。

    “我替你送便當來。”曾婉麗舉高手裏的提袋。

    “好香,你今天準備了什麼?”霍達接過她手中的提袋,打開那兩層的保溫盒。

    在霍達的要求下,曾婉麗得利用中午時間來到醫院替他送愛心便當,這樣自然而然就會有風聲傳到他的家人耳中——他打算採取以守代攻的策略。

    曾婉麗無法反對,反正他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其實她也是心甘情願為他做愛心便當的。

    “就一大早起來準備的,有宮保雞丁、高麗菜,還有鹵蛋和豆幹,這些菜比較適合帶便當,不會悶爛又可以保持菜色。”

    霍達看著曾婉麗,“小麗,你對我真好。”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當著Miss楊的面,在她的唇上輕啄一下。

    “你……”曾婉麗一臉呆滯,霍達在做什麼?這裏可是他的診療室,他有需要玩這麼大嗎?

    Miss楊張大眼,也被驚嚇到。“霍達醫生,你和你女朋友真是恩愛呀!”

    Miss楊暗忖,向來一本正經的霍達醫生,完全不像他大哥霍隆那樣老是亂搞男女關係,可見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霍達的女朋友,所以霍達才會有如此情不自禁的親密舉動。

    “Miss楊,不好意思,我送我女朋友出去。”霍達很自然的牽起曾婉麗的小手,帶著她走出診療室。

    曾婉麗愣愣的被他牽著走,唇上麻麻癢癢的,才那麼一秒鐘,卻是讓她感到震撼極大。

    她心裏明白,他會這麼招搖的吻她又牽她,其實是在宣揚,相信不久之後,風波必定會席捲整個霍家,甚至會造成霍家的強烈地震。

    一直來到醫院大門外,曾婉麗終於回過神,用手背抹著唇瓣。“其實你不用這樣吻我啦!”

    “怎麼?你討厭我的吻嗎?”看著她的動作,霍達的口氣非常不善。

    “不是啦!只是……”

    “只是什麼?”霍達逼問。

    “就……”她有口難言。

    “演戲也要演的像樣,你再這麼一副不甘情願的模樣……”霍達語帶威脅。

    “你想怎麼樣?”

    他的大手一把扣上她的腰,將她用力一拉,讓她緊密的貼在他的胸前,鏡片下的眼神顯得銳利、又霸道。“你信不信我會在這裏給你一個法式熱吻?”

    “不要啦!你有必要玩這麼大嗎?”她哀叫著。

    “就只有你會挫敗我的男性自尊,你要知道,外面可是有一堆女人想要我的吻,而你居然還嫌棄!”

    “那你去找她們嘛!”她嘀咕著。

    “你說什麼?”他悶聲低問,唇幾乎就要貼上她的。

    “沒,我什麼都沒說。”她想退,無奈腰際還被他的大扣住。“我得回去上班了。”

    他揉揉她那軟綿的發絲。“你是得回去上班,小心騎車。”

    她看著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想來他一定是演員出身的,否則演技怎會這麼爐火純青?

    她失魂的走到停車場,看來她是徹底失算,原以為假結婚會很簡單,結果呢?

    她這一腳踩進去,就像是踩進泥沼之中,看來已無脫身的餘地。

    一般在小說、電影中的假結婚,不是男主角對女主角都冷漠得不屑一顧嗎?為何她還得配合演出親熱地戲碼?

    不該愛、不要愛,這樣就算分手,她也可以瀟灑的來去,可是偏偏她愛上了!

    嗚嗚,誰能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辦?

    曾婉麗原定要租房子,但在華叔的堅持下,兩姐妹同意搬進華叔那間一樓的公寓。

    當初沒搬進華叔家,是因為曾母還在——畢竟母親是寡婦,不適合跟華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就怕惹人閒話,被人道三說四,於是就低價承租這棟幾乎廢棄的老房子。

    現在曾母已不在,華叔的年紀也達八十高齡,在華叔的鬧脾氣加苦苦哀求下,兩姐妹終於同意搬進華叔的公寓。

    當然,華叔是不肯收房租的,她只好以煮晚餐來報答華叔的恩情。

    夜深的九點,曾婉麗正在打包行李。

    結果霍達的一通電話,曾婉麗就苦命的放下手上正在忙的事,飛奔到醫院外等著接霍達下班。

    當霍達從醫院走出來是,曾婉麗劈頭就問:“你不是有車嗎?”

    “車子進包養廠了。”

    她遞上安全帽給霍達,他照樣不客氣的坐上後座,這次雙手直接環上她的纖腰。

    “你幹什麼!這樣子我要怎麼騎車?”被他這麼一抱,她握住把手的手臂變得僵直。

    “噓,有人在看。”他將左臉頰貼在她的右臉頰上,緊緊的環抱住她。

    “可是你不會想要再摔一次車的。”

    他沒轍。“你下車,我來騎車。”

    他先下車,然後她才下車,等他跨坐到前座時,他的眼神一瞥,接著一把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按上她的後腦勺,將她的頭給壓低。

    她站著,他坐著,所以此刻她是俯低著臉,看著他一臉的笑意。

    他一貼近她臉龐不到一公分的距離,輕聲對著她咬耳朵。“有人!你配合一點,我要來個法式熱吻。”

    話落,不給她任何喘息或者是思考的空間,他的唇已密密貼上她那有著性感如瑪麗蓮夢露的菱唇。

    這個吻來得又猛、又凶,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當他的舌尖抵觸到她的舌尖時,她才明白什麼叫法式熱吻。

    濃濃的、重重地,帶著窒息的無法呼吸讓她的胸口繃緊,只能嘗盡他嘴裏的味道。

    如果這是演戲,那他未免也太逼真了,逼真到讓她以為她真在跟他熱戀,她是他心愛的女人!

    她可以感覺得到兩人的腎上腺素快速分泌著,他的心狂跳著,甚至抱著她的雙手還隱隱在顫抖。

    她被他的吻得七葷八素,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到……

    “我還以為是誰,居然敢在醫院門口上演這種激情的戲碼!”誇張的戲謔聲傳來,接著拍手的聲音清脆的響徹夜空。

    霍達停止這個法式熱吻,他從容的將那張紅通通的小臉按壓在自己的胸前,不讓她的難為情被霍隆撞見,更不想讓她這樣面對霍隆。

    “大哥怎麼還沒回家?”霍達喘著氣,全身有著亢奮的戰慄,卻得硬生生地抑制住。

    看來他是真的演過頭了,雖說是要給她一記法式熱吻,那也只是嚇嚇她,沒想到她的唇竟是這麼美好,好到讓他的唇一貼上就無法離開!

    這個吻投入他所有的感情,他想要對她烙印上他的痕跡,不再只是淺淺的,讓她這麼輕易就可以用手背抹去。

    “剛替一個‘賣客’打完肉毒桿菌,那位貴客擔心白天被人撞見,所以約在夜間門診。”霍隆走向前,有意探看霍達懷裏的女人。

    “大哥怎麼沒到地下室去開車?”

    “我在等朋友。”霍隆笑問:“你呢?怎麼沒去地下室開車,而是騎機車?”

    “我的車送保養廠,她特地騎車來接我下班。”

    “這個小姐看起來應該不是林小柔吧?”

    “大哥,別在我女朋友面前說這個,萬一她誤會就不好了。”霍達緊緊抱著曾婉麗,完全不在乎被自家大哥調侃。

    曾婉麗只能把臉愈埋愈深,完全沒有勇氣抬頭——都是霍達害的,害她陷入這種萬分尷尬的地步。

    “我還以為只有我會搞劈腿這種事,沒想到乖乖牌的你也會!”

    “我沒你那種本事,我可是從來都沒跟她交往過!”霍達說得一板一眼,完全不像是在說笑。

    可是霍達的說法卻引來霍隆的大笑。“霍達,你好樣的,你該不會是想要來個大造反吧?這下我是不是可以等著看好戲了?”

    “我不介意你去向爸媽告狀,反正我要去的女人就只有她,絕不會是林小柔!”

    霍隆挑眉詢問:“你不出招則已,一出招可是一鳴驚人,你一向是爸媽心目中的好孩子,你想爸媽會不會被你搞得雞飛狗跳?”

    “我的老婆我自己選,爸媽如果要選媳婦,最好不要打我的注意。”

    “希望你反抗成功,有你打頭陣,相信我以後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好啦!不跟你抬杠,我朋友來了。”霍隆擺擺手,迎上前方一抹麗影。

    等霍隆走遠,霍達才放開懷裏的人。

    看著她的羞澀,完全不敢直視他的模樣,他戲謔的笑道:“這麼害羞啊?”

    “還不是你害的!”她連忙跳離他,剛剛被他熱吻時,她的腳趾頭幾乎都要蜷縮起來,她很怕自己的心臟無力,會當場昏厥。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啦!直接騎去你家,我再騎回家就行。”

    “快上車啦!難道你覺得表演得還不夠,還想要再表演給警衛看嗎?”

    一聽他這麼說,她連忙坐上後座。

    “抱緊咯!”霍達喊著,同時飆快車速。

    整個人幾乎往後仰的曾婉麗嘴裏發出慘叫聲。“啊……”然後顧不得該有的矜持,雙臂緊緊懷抱住霍達的腰。

    這引來霍達的哈哈大笑。

    直到機車在那棟殘破的老房子前停下時,曾婉麗才虛軟的走下車——都是他害的,又是親又是抱的,她哪承受得起這麼巨大的刺激。

    “星期六,我來幫你搬家。”

    “不用啦!”她哪敢讓大醫生來幫她的忙。

    “我有車。”他堅持。

    “我公司的小老闆說,他可以開貨車來幫我搬家。”她的眼神飄呀飄,就是不敢看向他——那個法式熱吻的熱度還在她的心裏燒燙著。

    “小老闆?”霍達的黑眸微眯。

    她點頭。“公司有貨車,可以一次就搬好。”

    “小老闆怎麼會對你這麼好?”

    “小老闆是對我很好,反正他說閑閑沒事嘛!而且他長得孔武有力,公司的貨很多都是他自己搬的,他要來幫我搬家,我可是求之不得。”

    “小老闆就是老闆的兒子嗎?”

    “嗯。”

    “他該不會還沒結婚吧?”

    “嗯嗯。”

    “他也沒有女朋友嗎?”

    “嗯,他都三十歲了,不但沒結婚,還沒有女朋友,我們老闆和老闆娘都擔心死了。”

    愈聽,霍達精亮的眸陰冷。“那個小老闆是不是常常約你吃晚飯,或者看電影之類的?”

    談起其他話題,她那因為法式熱吻而緊繃的心這才稍稍和緩些,她漾起一臉粲笑。“你會算命嗎?不然你怎麼都知道?”

    “著不用算吧?我是男人,當然知道男人的心思!”只有她這個笨蛋還看不明白小老闆的企圖。

    “哦!”

    “所以,他約你,你就去嗎?”

    “我之前那麼忙,怎麼可能去嘛!”

    “意思是你現在不忙,就可以答應小老闆的約會嗎?”如果是這樣,那他算不算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不算是約會啦!是小老闆人很好,體恤我的辛苦,如果我有空,大家一起吃吃飯,也沒什麼嘛!”她看著腳下,腳隨意踢著小石頭,心裏很喜歡跟他這樣閒聊天、話家常的感覺。

    “你敢跟他去吃飯、看電影,你就試試看!”

    又是這種威脅的聲音,嚇得她地抬起頭。“喂,你管的還真多,我只是要跟你假結婚,又沒有賣給你。”

    “總之,不用他來幫忙搬家,搬家的事我會找人過來,你要是敢跟什麼小老闆去吃飯或看電影,我就……”

    “你就怎麼樣?”

    他按下她的後腦勺,再次給她一個纏綿的法式熱吻。

    他是真的沒想到,一個熱情洋溢的曾婉麗竟會對他有著這麼致命的吸引力。

    一開始,他想到的念頭的確只是想利用曾婉麗這個有著極大反差的身份、地位來刺激父母,表達下自己的強烈不滿;可是在替她還債後,天天和她相處下來,他被她真誠的笑靨善良的心地給深深吸引住。

    尤其是她那柔軟香唇的滋味,真是令他一再失控。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那斯文的面具才會卸下,表現出孩子似的心性,不管對她惡言惡語還是故意捉弄,其實都只是他對她的柔情和愛意。

    只是她感受到了嗎?他要的是真感情,絕不是假結婚,她什麼時候才明白他的情意呢?

    就像現在,他的醋勁大發,只是這個遲鈍的女人還一副墜在五里霧中的模樣,怎不教他為之氣結呢?

    如同霍達所計算的,曾婉麗在連送了一個星期的便當,並且他在醫院大門口與她連續吻別一個星期後,流言流語開始在院中蔓延。

    門診室裏,當霍達從電腦螢幕前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林小柔那張哀怨的小臉。

    霍達揚起制式的笑容。“林小姐,請問要看哪方面的病症?”

    自從林母的生日宴過後,霍達不但拒絕林小柔的邀請,也不再主動回電話給她,最後在她天天奪命連環call之下,他還把她的手機號碼設定為黑名單,這下惹得林小柔終於親自找上門。

    霍達並不意外——他早就在等著一天的到來!

    跟診的護士楊小姐在感覺到林小柔的哀怨時,只能很八卦的站在一旁,準備拉長耳朵偷聽。

    “你之後還有幾個病人?”林小柔問。

    “林小姐,請問你有哪里不舒服嗎?”霍達收起制式的笑容,多了幾分嚴肅。

    “我打電話約你,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我,你的手機始終接不通!霍達,你這是在躲我嗎?”

    “不好意思,現在是門診時間,請不要耽誤下一個病人。”

    “好,我的那裏最近都會發癢,有時會斷斷續續出血。”林小柔氣極,眼眶含著淚水,硬是咬牙不掉下來。

    她輸不起這個臉,有多少名門貴公子追求她,她不是沒有這個行情,只是她就是喜歡上霍達;偏偏他對她老是若即若離的,惱得她的心思全都是他!

    尤其最近,她聽說他交了女朋友,這陣子更是常在醫院裏與女朋友進進出出;她剛剛甚至還詢問過警衛,警衛也看見了他們在大門口難捨難分,不顧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卿卿我我的。

    林小柔只好掛霍達的門診,還故意掛接近中午的末幾號,為的就是要問個清楚。

    霍達制式的問:“上次MC什麼時候來的?”

    “忘了。”

    霍達點頭,邊操控著滑鼠。“那裏會有異味嗎?”

    “不清楚。”

    “出血是點狀,還是像MC要來前的狀況?”

    “點狀。”林小柔說得有些心虛。

    “林小姐,上次你已經做過子宮頸抹片檢查,顯示陰道有發炎的現象,但那只是很輕微的症狀,只要多注意清潔,少穿緊身不通風的褲子,就會自然痊癒。我先幫你安排檢查,等檢查報告出來,我們才能進一步做判斷。”

    “好。”霍達說得這麼專業,讓林小柔完全無法說些不相干的話。

    “Miss楊,安排這位病患照腹部超音波及抽血。”霍達對楊小姐交代完,再對著林小柔說:“林小姐,詳細的檢查流程,Miss楊會對你說明的。”

    林小柔急問:“不用做內診嗎?”

    “不用,你下個星期一回診看報告。”

    “這裏不就有超音波的機器嗎?”林小柔指著綠色屏風後的超音波。

    “這個超音波只有一般的2D,我安排了3D高顯影的超音波,那需要專業的操作人員,可以幫你做更精確的檢查。”

    林小柔搖頭,語氣帶著撒嬌。“不用另外安排啦!我只要你幫我用這個普通的超音波檢查就好。”

    “還是安排正軌的檢查比較好,Miss楊,麻煩你跟林小姐說明,再請下一位病患進來。”

    林小柔沒轍,她無法在這裏跟霍達興師問罪,畢竟還有病患等著看病,於是她只能在Miss楊的簡略說明下,拿走一些Miss楊交付的單據,退出門診室。

    林小柔坐在等候椅上,她就不信等不到霍達的人,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直到接近十二點半時,顯示門診號碼都已結束,在林小柔打算走進診療室時,一個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林小柔仔細凝看,是上次那個服務生!

    上次霍達說過那個端盤子的服務生是他的女朋友,可是她壓根不信——以霍達的眼光,怎麼可能會跟一個服務生在一起?

    林小柔起身,尾隨曾婉麗走進診療室。

    曾婉麗照樣送來一大早就親手做的愛心便當。

    後來在霍達的要求下,曾婉麗會同時準備兩份便當,然後他會帶著她來到他的個人辦公室,兩人一起在辦公室裏享受午餐的約會。

    雖然只有短短半小時的用餐時間,不過霍達是愈來愈期待每天中午這短短的相聚。

    此時,霍達一臉笑意的凝看著曾婉麗,卻在瞥見不請自入的林小柔時,他的臉色微變,卻故意忽略林小柔。

    由於曾婉麗是背對著門,因此她還沒發覺林小柔,一派賢淑的說:“今天準備你愛吃的鮭魚炒飯還有花椰菜,我還熬了香菇雞湯給你補充體力。”

    “霍達,這個服務生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聽見林小柔那哽咽的音調,曾婉麗這才轉過身,她有些訝異,更多的則是不知所措——她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真正面對時,曾婉麗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鎮定與堅強。

    Miss楊雙眼睜得又圓、又大,耳朵也拉得極長,這下三角戀的情節就在眼前上演,她當然要看得仔細、聽個明白。

    “她叫小麗,是我的女朋友,我早就介紹給你認識過。”霍達一把摟過曾婉麗的肩,讓她往自己的身上靠。

    “我以為你是在說笑,你怎麼可能會跟一個端盤子的服務生在一起?”林小柔眼裏有著明顯的淒苦神采,她上下打量著曾婉麗——在她的眼裏,曾婉麗就如同在馬路上隨便一抓就會有一大把,是那種普通到沒有任何特色的女人!

    “服務生有什麼不好?那也是正當職業。”霍達淡淡的回嗆。“就因為小麗當過餐廳的服務生,所以她才燒得一手好菜。”

    林小柔溫婉的質問:“你喜歡會下廚的女人,那我就去學煮菜;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明白,你知道這樣我會很受傷嗎?”

    “林小姐,謝謝你的厚愛,你的條件這麼好,一定會有比我更好的男人適合你。”

    “你不要跟我說這種臺面上的話,我不要聽!我到底是哪里不好,哪里比她差了,你要選擇她而不選擇我?我需要一個理由!”

    “你很好,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我們不適合。”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拒絕我?”

    “一開始,我只是以交朋友的心態和你見面聊天,沒想到雙方家長居然談起我們的婚事!所以我把女朋友介紹給你認識,但你卻不當一回事。”霍達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怪他。

    林小柔盯著曾婉麗看,看得曾婉麗的頭皮都在發麻——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畢竟她得扮演好女朋友這個角色。

    “林小姐,你好,我叫曾婉麗,請多多指教。”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是什麼爛開場白啊!

    但誰教林小柔是真的很美,那股與生俱來的氣質可不是曾婉麗這種市井小民可以比擬的。

    霍達笑了,緊牽著曾婉麗的小手。

    “我不想認識你,我只想討回屬於我的公道!”林小柔淚眼汪汪的說:“霍達,你別欺人太甚,如果你有女朋友,為何還要來跟我相親?”

    “那是相親嗎?我媽跟我說只是去認識朋友,如果知道那個場面叫作相親,我是不會去的!”

    “你媽跟我說那是相親,你媽說你沒有女朋友,後來你又陸續跟我約會,這不是在交往,那算什麼?”

    “好吧!一切都怪我媽,我回去會找我媽算帳的。”霍達帶著歉意。“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肚子餓了,我得和我女朋友吃飯,待會兒她還要趕回去上班。”

    有理說不清,霍達也不想再多解釋。

    他一手提著曾婉麗送來的便當袋,一手牽起她的手,越過林小柔,走出診療室。

    “霍達!”林小柔喊住他。

    “林小姐別這樣,感情是無法強求的,你這樣只會讓自己更痛苦。”忍不住,曾婉麗還是跳出來說話。

    “你別得意!你只是個服務生,你以為你進得了霍家大門嗎?你跟霍達是不會有結果的!”林小柔惡意控訴著。

    曾婉麗的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進到霍達的辦公室,面對著自己做的便當,她卻有點食欲不振。

    “這麼一點小事,你就被打擊到嗎?”霍達揉著曾婉麗的發頂,調侃著她。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林小柔很可憐,她那個樣子,我看了心裏很難受。”

    霍達以食指敲著她的額頭,惹來她的痛呼。

    “好痛!你幹什麼啦?”

    “我看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同情敵人就是對自己殘忍,那你以後要怎樣陪我作戰?我看你乾脆舉白旗投降,把我送給林小柔算了!”他說得氣呼呼的——她不但沒有吃醋,還對林小柔大發慈悲心。

    她沒忘記這男人生起氣來有多麼的孩子性,她可不想再跟他來個十八相送,更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他吻到全身酥麻。

    “你別氣啦!我又沒那個意思,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勉強不得,我一定會幫你脫離林小柔的嘛!”就像她也無法勉強霍達愛上她呀!

    “專心吃飯,你快遲到了。”

    曾婉麗一看手錶。“糟糕!我只剩十分鐘可以吃飯。”

    她只能不顧形象大口大口的吃——太晚回去可是會被老闆娘罵的,她只剩下這個工作,她可要好好的保住飯碗。

    看著她的吃相,霍達感到滿心的愉悅——全世界的女人中大概就只有她,可以在他面前吃得這麼的無拘無束!

    “吃慢一點,小心噎到。”

    上個星期六,霍達找了霍隆和霍江去幫曾家姐妹搬家——霍隆氣得半死,直說自己那雙動手術的手居然得用來搬重物,不過在見到文靜又美麗的曾婉菲時,一向疼愛美女的霍隆立刻住嘴,心甘情願的把一件又一件的雜物往自己的賓士轎車裏塞!

    果真那位傳聞中的小老闆沒來搬家,這讓霍達的心情變得大好,不過他是該選個時間去宣示一下主權,否則這個軟心腸又富有愛心的女人,說不定哪天會被別的男人三言兩語的拐跑,那他可是得不償失。

    林小柔從霍達的診療室離開後,就很委屈又哀怨的向父母告狀,惹得林父在捨不得愛女的情形下,親自對著霍父質問,想替愛女討回公道。

    於是霍達期待的興師問罪,終於在今晚爆發開來!

    在霍家一樓的長方型餐桌上,有著霍父、霍母和霍達及霍隆,至於霍心和霍江,一個正忙著約會,一個在校苦讀。

    霍家餐桌上一向極為嚴肅,就算要談話也只有霍父、霍母開口的分,身為晚輩的只有耳朵沒有嘴巴,只能乖乖聽訓。

    而這也就演變成大家都不愛回家吃飯,可又不能常常蹺掉晚飯,否則接下來的日子鐵定不好過!

    “霍達!”霍高威嚴的喊著兒子的名,然後擱下筷子。

    這個時候,通常大家也都會跟著放下筷子,然後繃緊神經,等著聽訓。

    “爸。”霍達眼眸彎彎,心裏有著莫名的興奮——他可以感覺到自己連血液都在沸騰,三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的人生而奮鬥。

    “聽說你欺負小柔?”霍高的音量不大不小,卻有著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爸是聽誰說的?”相對于父親的嚴肅,霍達則是一派閒適。

    “是你林伯母打電話給你媽媽說的。”

    “爸,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欺負小柔的?”

    “你不要學霍隆,給我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霍高斥喝。

    霍隆在一旁濃眉挑高,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很聰明,絕不會隨便插嘴,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爸,我連微笑都沒有,哪來的嬉皮笑臉?”

    霍高威嚇的問:“那天不是說好要替你和小柔先訂婚嗎?你為什麼突然不理她,不接她的電話?”

    “我記得要訂婚的事都是你和林伯父自己說的,我可是從頭到尾都沒答應,也沒有應允!”

    霍高開始加重語氣。“但你也沒反對啊!你若是不喜歡小柔,為何一開始不拒絕?”

    “一開始,你和媽不是說只是彼此認識,年輕人交朋友不必有太多的壓力嗎?我只是聽你們的話跟小柔認識而已;至於感情的事,我老早就拒絕過她。”霍達反駁,語調仍輕,他並不打算和父親正面衝突。

    “小柔都已經跟你成為男女朋友,你才拒絕她,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嗎?你要我怎麼去向小柔的父親交代?”霍達愈頂嘴,霍高的怒火愈盛。

    “爸,小柔什麼時候變成我的女朋友了,為什麼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霍達冷哼,有著淡淡的不滿。

    霍隆很想拍手叫好,可是只能隱藏情緒,乖乖陪著霍達聽訓。

    霍高怒問:“你的意思是說,小柔是自己在那裏一廂情願嗎?”

    “她的確是一廂情願,我連她的手都沒碰到,她居然就變成了我的女朋友,不然你問問大哥,世上有這種事嗎?”霍達是存心要拉霍隆下水。

    “不幹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霍隆則打算來個抵死不救。

    霍高再問:“你不是幫她做了子宮頸抹片檢查嗎?”

    “爸,我從執業到現在,恐怕做過超過五百件以上的檢查,難道那些女人都要變成我的女朋友嗎?”霍達無奈的笑出聲。

    霍母歎口氣,關心的介入話題。“霍達,你一向很聽話,是個乖孩子,你是不是交到什麼壞朋友了,你怎麼可以跟你父親頂嘴呢?”

    “媽,我沒有交到什麼壞朋友,我也沒有跟爸爸頂嘴,我講的都是實話。”

    霍高淩厲的問:“沒有交到壞朋友?那你這些天公然帶著一個女的在醫院裏進進出出的,還在醫院門口親熱,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這是成何體統!”

    “爸,那不是什麼壞朋友,她是我的女朋友,叫曾婉麗,小柔也見過,改天介紹她給你們認識。”霍達暖著笑意,完全不在乎父親的臭臉。

    “不喜歡小柔也沒關係,感情的事也不能勉強嘛!”霍母緩和著氣氛。“那這個曾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我跟你爸爸去跟她的父母認識認識。”

    “媽,她不是什麼千金,她只是一個只有高中學歷的小會計。”霍達說得很坦然。

    這下可不得了,霍高大拍桌子站起身。“霍達!你到底是在搞什麼?你該不會是受到霍隆的影響,給我交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關我什麼事,不要牽累到我身上。”霍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怕戰火燒到他身上。

    “是呀!霍達就算不喜歡小柔也沒關係,爸媽也不會硬逼你娶小柔,你幹什麼故意找個女人來交往?”霍母皺起精緻的柳眉。

    “小柔說,那女的是個服務生。”

    “媽,她之前的確是個服務生,但她不是隨便的女人,我愛她,我要跟她結婚。”像是練習過幾百次似的,霍達把話說得極為自然。

    霍高只覺得怒不可遏。“你休想!在醫院門口跟你摟摟抱抱的,會是什麼正經的女人?”

    “你別這樣。”霍母拉著暴跳的霍父。“讓我來跟霍達說。”

    “媽,我不管小柔怎麼向你告狀……”

    霍母委婉的打斷霍達的話。“霍達,小柔沒有告狀,她只是心情不好,她也很委屈嘛!你不能就這樣辜負她的感情呀!”

    “媽,我要說的是,第一,我不知道聽你們的話去認識朋友,結果為什麼會變成相親?第二,我也不知道我連林小柔的手都沒牽到,她是怎麼變成我的女朋友的?第三,我更不知道,我連婚都沒求,你們就要把她嫁給我?媽,你可以告訴我這中間到底是我失去記憶,還是你們失去記憶了?”

    霍達的一連串話聽下來,讓霍隆的嘴角抽搐著,忍不住想笑卻又不能笑,害霍隆只能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按壓在自己的嘴上,以防止不小心笑出聲。

    霍隆從來不知道霍達也有說笑話的本領,但如果在這個當下他不小心大笑出聲,那他的下場恐怕會比霍達還要淒慘,不過不能笑的下場則是他恐怕要得內傷了!

    霍達的一番話,的確是把霍父、霍母逼問得啞口無言。

    當初是因為林小柔很欣賞霍達,於是透過長輩的安排,想要進一步認識霍達。

    霍母為了讓霍達乖乖去赴約,的確耍了某種手段——要是表明說是相親,霍母就怕霍達不肯去赴約,也怕造成霍達的壓力,只好說出善意的謊言。

    之後霍達和林小柔也見過幾次面,霍母一直聽著林小柔單方面的說詞,說兩人的感情很好,說兩人的交往神速,她卻忘了要問自己的兒子一聲。

    然後在林母的提議下,就興匆匆的與林母談論起兩人的婚事,這下霍母覺得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讓她變得裏外不是人——對林家和兒子都不好交代!

    霍母最後只能不得已的說:“霍達,那你就先把那個女人帶回來給爸媽看看,我們見過再說。”

    這樣要反對,也才會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霍達的唇角揚起勝利的笑意。“我來安排,我只希望爸媽不要讓她太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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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5 12:31: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夕陽西下的絢爛天色,此刻正是車水馬龍的下班時刻。

    當霍達的豪華黑頭大轎車囂張的停在曾婉麗公司大門前的卸貨區時,立刻引來一陣大大的騷動。

    這是一間小型的家族企業,坐落在臺北縣郊。

    一樓是組裝加工廠,二樓是辦公室,三樓是住家;除去現場的作業人員,包含老闆、老闆娘,全部的職員也才只有七人。

    一樓的員工以為是什麼大客戶來參訪,連忙喚來老闆。

    六十多歲的王老闆連忙從二樓趕下來,這才發現眼前的帥哥找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會計。

    “你找小麗?”王老闆是一個福福泰泰的壯漢,此刻則是一臉的不相信模樣。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好,我是小麗的男朋友,我是來接小麗下班的。”霍達一臉笑意,白襯衫上打著斜紋藍領帶,下半身是合身的低腰牛仔褲,時尚中閃著令人著迷的男性魅力。

    如散發出萬丈光芒的他,當下讓所有員工驚嚇到目瞪口呆。

    “小麗沒有男朋友的。”老闆娘看起來明顯有著戒心。“你怎麼可能會是小麗的男朋友?”

    聞聲而來的曾婉麗也是一臉的驚愕,沖到霍達的眼前。“你來幹什麼?”

    “來接你下班。”霍達親密的揉著曾婉麗的發頂,暗暗宣告所有權。

    “我自己有騎車,你幹什麼來接我?”曾婉麗一臉的不滿外加尷尬。

    霍達笑道:“機車就放在這裏,我明天會送你來上班。”

    “小麗……”一道悶悶的低吼聲喊著曾婉麗的名,那是跟王老闆有著八分像的小老闆。“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

    曾婉麗看著小老闆,一臉的尷尬。“是啦!他是我男朋友。”

    霍達都找上門了,她還能不承認嗎?況且這樣也好,不然哪天她突然發喜帖給老闆,鐵定會嚇傻老闆一家人的。

    小老闆上前一步,銳利的眼直瞪著霍達。“我看他一副詐騙集團的模樣,你不要傻傻被他給騙了!”

    這就是霍達今天來的目的——宣告自己的身份、地位!

    最近他老是聽曾婉麗嘴裏念著小老闆這樣、小老闆那樣,在他的三令五申之下,她還是跟小老闆去跟小老闆去吃了一次晚餐,雖然她有報備,但還是讓他感到超級的不爽。

    “小老闆,他不是啦!我認識他很久了。”曾婉麗連忙解釋。

    她沒讓老闆一家人知道她欠債的事,畢竟沒有哪個老闆願意雇用一個積欠了龐大債務的員工。

    這幾年來,她也有感覺到小老闆對她有意思,但她的債務這麼多,怎能去拖累這麼好的男人!

    “久是多久?三個月嗎?”小老闆反諷。

    曾婉麗認真的扳動著手指,“認真算起來,我認識他應該有二十年了,所以我保證他不是什麼詐騙集團,更不會騙我啦!”

    曾婉麗此話一說出口,霍達也微微愣住——難道這女人說謊的功力愈來愈高明了嗎?他認識她其實真的如同小老闆所言,差不多也才三個月。

    不過霍達仍是很配合的微揚濃眉,甚至連下巴都抬起,顯示自己在曾婉麗心中的無比地位。

    老闆娘笑問:“小麗呀!怎麼以前沒聽你提過他?”

    “就最近才真正交往。”曾婉麗尷尬的笑著。

    小老闆冷道:“這男人不適合你!”

    “我知道啦!只是……”曾婉麗真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場面。

    “小老闆,我常聽我家小麗提起你,謝謝你這麼照顧她,我們就快結婚了,結婚後小麗就會辭職;對了,歡迎你們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霍達主動出擊,表面上很溫和,但黑眸卻銳利得帶著殺氣,很不爽這個小老闆竟敢把他當成空氣,還肆無忌憚的批評他!

    小老闆的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

    曾婉麗趕緊對著霍達說:“我還要忙一下,你先走啦!”

    霍達笑說:“沒關係,我等你,我訂了餐廳,我們一起吃晚餐。”

    曾婉麗當然知道霍達的脾氣有多固執,所以她不打算跟他爭論,只好快速的跑回二樓,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今天的工作。

    霍達待在這裏愈久,曾婉麗的頭皮就發麻得愈嚴重,就怕霍達會胡亂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搞不好會立刻把她的工作給搞砸了——她可不想丟掉這唯一的飯碗。

    在霍達的轎車裏,曾婉麗匆忙坐上副駕駛座,接著神情緊張的大叫出聲。

    “什麼?你說的是這個星期六嗎?”

    “你害怕了嗎?”霍達雙手擱在方向盤上,微側著臉看著曾婉麗的慌張模樣。

    “不是啦!是太突然,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我怎麼以為你早就該準備好了。”

    “我還是會覺得措手不及嘛!”

    “別擔心,有我在。”

    “那後天我要穿什麼衣服去?我要不要帶什麼伴手禮?我該怎麼稱呼你爸媽?我又要……”

    她的焦慮止於他猛然覆蓋上的唇!

    她的小手抵在他的胸口,想推開,無奈她全身的呼吸都被他的吻給掏空,想使力卻都使不上力氣。

    這個吻很重,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的小手只好捶打著他的胸口,然後嘴巴發出嗚嗚聲響,在他的唇稍稍退開時,她才小小聲叫著,“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這才離開她的唇,額仍低著她的額。他的眼彎彎、唇也彎彎,雙手仍扣在她的腰上。

    看她每次被他吻得昏頭轉向,看著她尋嫣紅的雙頰、紅潤飽滿的唇、羞赧的神情,他的心裏就好樂。“這麼沒用,不是已經吻過很多次了?”

    “你……你還說咧!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幹什麼吻我?”她氣惱的抱怨著。

    當然是吻給車窗外那些吃飽沒事幹的閒雜人等看的,不過他很聰明的沒說出口。

    搞了半天,這女人還是不知道他是真正喜歡她的嗎?既然這女人這麼遲鈍,那他也不打算點破,就讓她繼續遲鈍下去,他是絕不會先向她告白的。

    “總得練習一下,久沒練會生疏,到時讓別人看出破綻就不好,倒是你……”

    他放開她,坐直身體——他得克制一下,否則激情過頭,待會兒會沒法開車的。

    “我怎麼了?”

    “你都一副很怕我的樣子,也不主動跟我親熱,你覺得這樣別人會相信你正瘋狂的在跟我熱戀嗎?”

    “談戀愛一定要瘋狂嗎?就不能淡淡的嗎?”她一臉無辜的問。

    “淡淡的誰會相信你會不顧一切的要嫁給我?”

    “那怎麼辦?”

    “演技爛就要認分一點嘛!”

    “怎麼認分?”

    “笨蛋,當然是多多練習。”

    曾婉麗咕噥著,“這個錢真難賺。”

    “你想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你已經註定要嫁給我了。”霍達的眉宇間全是滿滿的得意。

    “我又沒有反悔,那星期六怎麼辦?”她心裏想,跟霍達結婚應該也不錯,就算他不愛她,可是她能跟他結婚,掛上霍太太的名分,最後就算是以離婚收場,她也會心滿意足的。

    只是她已逐漸習慣了他的吻、他的人,以後沒有他的日子,她該怎麼過下去?

    其實她也不需要太擔心,那種被人追債的日子她都能撐過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可以打倒她的?

    雖然他有時是固執了一點,是孩子氣重了一些,但那都是因為他的成長背景的關係,說到底,這男人對她還真是好到沒話說,讓她時常嘴上抗議著,心裏是甜滋滋的。

    “你平常穿什麼就穿什麼,不用特別打扮,第一次見面,我想你大概連喝口茶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轟出去。”

    “啊?這麼慘?”

    “放心吧!有我在,我是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他牽起她的手,以拇指摩擦著她的掌心。

    這麼好的男人,唉!她在心裏默默歎氣,看來她真的得習慣跟他的親熱,否則她要怎麼陪他一起作戰呢?

    “對了……”霍達又問:“你跟小老闆說,你已經認識我二十年了?”

    “是呀!”她愣愣的點頭,因為每次被他吻過後,她的腦袋就會陷入一片混沌,喪失思考的能力。

    “你認識我這麼久,我怎麼都不知道?”他又靠近她,唇幾乎就要碰上她的頸邊。

    平常的她,防衛心極重,不太會跟他說太多的私事,但他現在已抓到竅門——

    如果想要知道某件事,就得先將她吻到七葷八素、昏頭轉向。

    “就……”她閃了閃,無奈車子就這麼小,加上身上還系著安全帶,她又能閃去哪里?“就我們是念同一所小學嘛!你算是大我兩屆的學長。”

    霍達不愧是資優生,一聽她這話,就猜出大概的故事。“所以你從小學就認識我,知道有霍達這號人物,那天我被車撞到,你一眼就看出我是你小學的學長。”

    他用的是肯定句。

    “嗯,對啦!”她垂低著頭,有著沒臉見人的窘態。

    他不訝異,畢竟他很清楚自己有多麼的優秀——霍家人無論在哪個學校讀書,都是那個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沒想到你已經暗戀我二十年,真是辛苦你了。”

    霍達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結果……

    她的臉在瞬間爆紅,支支吾吾的說著,“我……我……我哪有暗戀你……我……你……”

    她嘴裏否認,但表情卻說明是有這麼一回事,讓他忍不住一把將她摟進懷裏,“我都不知道有個女人默默的喜歡了我長達二十年,暗戀的心情很不好受吧?你應該早點向我告白的。”

    然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知道她在意他二十年,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爽了。

    “你!”她為之氣結,用力推開他。

    她耀眼得令他心蕩神馳,她的每個呼吸,他都想融化在自己的嘴裏——時常她的唇角尚未彎起,但眼底就已經盈滿笑意,讓他看了心情格外的好。

    她沒被生命中的苦給打敗,看著她的樂觀,他也跟著樂觀起來,這就是他會愛上她的原因。

    原來她對他已有二十年的認識,難怪他和她之間會有著莫名的熟悉感;想必她也很愛他,對他也有著相同的心意,才會任他這麼吻來又吻去,可她難道看不出來他也很愛她,他對她有著相同的心意嗎?

    他可不像霍隆,隨便哪個女人都好,自從他十八歲以後,主動向他告白的女人可以用成打來計算,他可是從來都不缺女人,但他卻討厭主動的女人——只因他不知那些女人接近他是因為他的聰明、財富,還是他的家世?

    況且他對愛情有潔癖,他不會為了性而性,他更不隨便談感情,更遑論是親密的動作,要不是對她有意,他絕不會這樣的糾纏著她。

    他明白她缺乏的就是自信心,她不敢愛他,更不會開口說想愛他,不過他願意等她,等到她可以敞開自己的胸懷。

    而這會兒——

    霍這看著曾婉麗氣紅小臉的模樣,卻笑倒在方向盤上,今天真的是既開心、又歡樂的一天。

    果真如霍達所預料,這下他可以改名叫鐵板神算了。

    曾婉麗才踏進霍家大門,連茶都還沒喝到,就被罰站在客廳,連坐都沒機會坐下,就被拷問了一大堆的問題,差點連她祖上十八代都得交代。

    當然,曾婉麗是有問必答。

    所以,霍家父母知道她叫曾婉麗,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一間小到不能再小的家族企業當會計;她今年二十八歲,高中畢業,不僅沒有什麼身份、地位,就連房子都是借住別人家,甚至身無半毛錢,更別提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專長,也沒有任何可以加分的證照。

    那下場就是——

    霍高的疾言厲色。“你是憑什麼跟霍達交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連大學都沒念,憑什麼當我們霍家的媳婦?你知道我們的家族各個都是大學畢業以上,還都是國立大學呢!像你這個樣子,連到我家掃地、煮飯都不配,你是要如何站在霍達身邊?”

    還有霍母那溫婉中帶著顯見的高傲。“曾小姐,請你離開霍達!霍達沒有認識過像你這樣的女人,他只是一時嘗鮮,並不是真心喜歡你的;我們栽培他念到醫學院,他還在美國拿到醫學碩士,我是為你好,你跟他的學識及地位實在是相差太大,門不當戶不對,以後吃苦的會是你,你還是早點放棄這段感情。”

    然而霍達則顯得老神在在,始終緊緊牽著曾婉麗的小手,既沒有頂嘴,也沒有辨解,只是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因為這一切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倒是曾婉麗,著實讓霍達刮目相看——

    “伯父、伯母,我知道我配不上霍達,但是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很愛霍達,我願意為霍達做任何的事、受任何的苦。”

    雖然被霍達的父母批評到一無是處,雖然她嘴裏說著配不上霍達,但是曾婉麗說得既認真又鏗鏘有力,那飛揚的神色、挑高的濃眉,就像個正要出征的勇士,讓人感受到她那十足的戰力。

    霍母冷冷道:“我們霍達若跟你在一起,他才是會吃苦受罪呢!我明白你這種窮苦人家出身的女孩,一心想要嫁入豪門,以為就可以從醜小鴨變成天鵝,不過我們是醫生世家,別說我和霍達的爸爸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就連他爺爺也不會同意,曾小姐,你長得也還不錯,適合你的男人有很多,你就別再來糾纏霍達,你走吧!永遠都不要再來了。”

    “不管你們接不接愛我都沒關係,但請你們尊重霍達的意思,不要強逼他做他不喜歡的事、娶他不愛的女人,他除了有錢之外還有什麼?難道你們真的希望霍達窮得只剩下錢嗎?”

    霍達不避違的在他父母面前跟曾婉麗親熱——他伸出手揉揉她的發頂,再把手掛在她的肩膀上,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我就跟你說過你會被轟出來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們走吧!”

    “嗯。”曾婉麗頷首。

    “霍達,你不准走!”霍高嚴厲喊著。

    “爸,我送她回去。”他不會以一時血氣之勇而與父母正面起衝突的,那只會對整件事有害而無益。

    “不准送!”霍高的臉色鐵青。“你是故意帶這種下三不四的女人回來氣我的嗎?”

    “爸,你可以批評小麗沒學歷,又沒有一份好工作,因為那都是事實,但請你不要污辱她,也不要批評她的人格!”忍無可忍,霍達重重的口氣有著強烈的不滿。

    “你是想造反嗎?”霍高氣得拍桌子。

    “別這樣。”霍母拉扯著霍父的手臂。

    “媽,我送她回去。”霍達這次不管父親如何咆哮都沒停下腳步,他帶著曾婉麗上車,車子來到華叔家附近的一座小公園外停下。

    他的臉色陰鬱,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喂,我表現得不好嗎?你幹嘛生氣啊?”曾婉麗微側著臉,看著他那僵硬的臉色。

    “你表現得很好,我是在對我自己生氣。”他也轉過頭看著她,“我們下去走走。”

    打開車門,他得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否則他的胸腔就快要氣得炸開了。

    見狀,她趕緊跟著下車。“霍達,你等等我。”

    天際掛著一輪美麗的上弦月,在盛暑的夜晚,連一絲風都沒有,空氣中帶著悶意,讓霍達更是感到滿心的不舒暢。

    曾婉麗主動牽住他的大手,感覺到他用力的回握住她,她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她好怕他就這樣不理她。

    直到來一處水池邊,池中倒影投射的夜燈讓人隱約能看見幾條肥大的錦鯉在悠遊。

    霍達和曾婉麗在面向冰池的涼椅上坐下,這才感到那沁入肌膚的涼意。“我後悔了,我不該讓你瞠入這淌渾水的。”

    聽他這麼說,她一臉的緊張。“你是不是不想仵逆你的父母,不想跟我假結婚了?”

    “不是的,我後悔的是,我不該讓你受到這些委屈!你沒必要被我爸媽這麼的欺負!”

    “我沒事啦!我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你又何必生氣。”她安撫他,任他的大拇指在她的掌心裏畫圈圈。

    “我沒想到他們一向重視品德教育,卻會對你說出那樣的話!”

    “其實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我並不會感覺到委屈,畢竟你爸媽的出發點也都是為了你好;況且他們說的也都沒錯,我憑什麼可以跟你在一起?你是這麼優秀,而我卻什麼都不是。”她自嘲的笑說。

    他凝望著她,眼神火辣辣的。“你幹什麼這麼沒自信?我爸媽說的都對,那我說的就都是錯的囉?”

    “不是啦!林小柔無論是家包、人品、學歷或長相,樣樣都比我好,以正常人來選,怎麼選都嘛會選她而不會選我。”

    “意思是我不正常囉?”

    這男人又在挑她的語病了,她無奈的笑說:“你很正常,只是你爸媽也是關心你。”

    “看你站在那邊被他們罵,我就是心疼嘛!”

    “你會心疼我?”她笑得有些竊喜。

    他有些彆扭,“廢話,你以為我是無情無義的人嗎?”

    “不要跟你爸媽生氣啦!誰教你是他們的兒子,像我這種沒有父母疼的小孩,可是很羡慕你有爸媽的,你要珍惜他們,不要對他們生氣。”

    “你真的沒關係嗎?”她就是這麼善良,當初他確實沒有的看走眼,不枉費他一路將她拐騙到手。

    “你不是說我有什麼堅強的毅力,還有什麼奮鬥的勇氣嗎?這點小事我就被打倒的話,那我怎麼值那六百萬?”她故意說笑。

    沒想到被罵的人是她,她卻還得反過來安慰他。“林小柔的確是樣樣都好,但她就只有一點不好。”

    “哪一點?”

    “她不能讓我快樂,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能讓我感到快樂。”傾身,他的唇吻上她那性感的菱唇。

    她張大眼,心裏慌得很,身體往後一退,避開這個吻。“為什麼要吻我?”

    他挑眉。“是怎樣?現在吻你都非要有理由嗎?”

    “你會吻我,不該都是有理由的嗎?該不會又是要吻給誰看吧?”她左看右看,路燈微亮、樹景婆娑,不過周圍五十公尺沒見到半個路人。

    “好,那我給你一個理由。”

    “什麼?”

    “今天還沒吻到你。”話落,他的大手按壓在她的腦後,凝看了她一眼,唇徐緩的貼上她的唇,先是輕柔的舔吻,以舌尖柔柔勾勒她那右滿的唇型,不容許她後退,他只想宣洩滿腔對她的愛意。

    不同於那濃厚的法式熱吻,今天他的吻有著細膩的柔情,密密麻麻的,輕盈而緩慢,吻得她全身酥軟,完全招架不住他的熱還情。

    “我們上車去。”他喘著氣,在她的唇上呢喃。

    “嗯……”她揚高尾音,體內感到既澎湃、又亢奮。

    接著他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全身被他吻到虛軟的女人,將她抱進副駕駛座,他自己則快速上車,猛踩油門,狂飆而去。

第七章

    事情是怎麼開始的,曾婉麗完全摸不清頭緒,等她稍微抓回殘存的理智時,她已躺在五星級汽車旅館那張夢幻的大床上!

    她又被霍達吻到渾然忘我,完全抗拒不了,所以當霍達的車了停在汽車旅館前的車道時——

    他柔柔的問她,“進去好嗎?”

    她完全沒有思考就點了頭,身體誠實的反應根本無法抑制她想跟他在一起的念頭。

    然後,就這樣又那樣,等她驚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時,在她迷蒙的視線中,看著霍達那赤裸的胸膛就在眼前,而他的大手正在她一絲不掛的胸前遊移著,她開始飄汗、緊張起來。“霍達……我……”

    霍達抬起埋在她胸前的俊顏,拿下眼鏡的他,此刻瞳眸裏映照著她的慌亂。

    “你要是不想,我不會勉強你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一點都不想退縮回去。

    她羞澀的微笑,搖頭又點頭,然後一把拉來床邊的薄被,蒙住自己的頭和臉。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問得很緊張。

    從她的表情、她的回應,在在說明她非常願意跟他做這樣事,而且剛剛她還很含蓄的在探索著他的身體;但此時此刻,她蒙頭的樣子卻讓他感到忐忑不安,他實在無法確定她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她拉下薄被。“哎呀,你……你慢點啦……”

    聞言,他笑出一口白牙,笑自己的急躁及愚蠢——其實現在的他可是既興奮、又緊張,因為他也很怕她會一腳把他給踹開!“對不起,我太急了,我會慢慢來的。”

    這樣的他,教她如何拒絕得了?

    在她被他的父母修理時,他是那麼的生氣,為她所遭受到的一切感到不值;她好愛這個男人,就算這是他倆的最後一夜,那她也要勇敢的珍惜這奇妙的一夜。

    歡愛過後,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曖昧氣息,他喘著氣趴著她的身上,她也喘著氣,感愛著他的汗水與呼吸。

    此時,小手推動他的胸口。“喂,你好重。”

    他一驚,連忙翻下她的身,順手拉來薄被蓋住她的和他,以側躺的姿勢將她摟在懷裏,“你還好嗎?會不舒服嗎?”

    他問得情意纏綿,她卻說出很殺風景的話。“糟糕!幾點了?”

    他抬起手腕。“九點多而已。”

    今晚她下班後,他先帶她去飽餐一頓,再載著她回到他家。果不其然,在他家,她連茶都沒得喝,更遑論是吃飯。

    不到二十分鐘,她就被他的父母給轟了出來,他還得感謝自己父母的成全,否則他跟她的進度怎麼可能超前這麼快?

    “幸好。”她喘口氣。

    “不會吧,你還有門禁嗎?”

    “不是啦!我是怕我忘記時間嘛!總得打電話跟小菲說一聲。”

    “今晚留下來陪我,不准你走!”他的語氣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撒嬌意味。

    “不行啦!小菲會懷疑的,我待會兒就得回去。”雖然渾身的骨頭像是散了似的,全身又酸痛不適,但她還是努力想拾回殘餘的理智。

    他很哀怨,更覺得不滿,懷裏抱著她那說不上多飽滿的嬌軀,但不知何,就是能讓他亢奮到無法自拔。“你要是敢走,我就立刻打電話告訴小菲,說你跟我正在床上!”

    她拉著薄被,坐起身急道:“霍達,你不能!”

    “那你就留下來,這是我們兩人的第一次,也是你的第一次,你這麼急著走,是我表現得太爛,還是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他不滿的叫嚷。

    她不該忘了,這男人表面上顯得很穩重,其實根本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否則怎會老是跟她玩十八相送的戲碼。

    她只能笑笑的安撫。“不是啦!我從來沒有在外頭過夜,你要我怎麼跟小菲說?”

    他知道她身體的不適,伸長手臂替她撈來擱在化妝臺上的帆布包,拿出她的手機,遞到她的眼前。

    “隨便你怎麼說,就跟小菲說今晚你有事不回去,不然我來幫你說。”

    他做事一向俐落快速,他可不想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的心思都放在該不該回家這件事上,而徹底遺忘他的存在。

    她知道霍達一向是說到做到,只好接過手機,撥打給小菲。

    手機一接通,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臉緊貼在她的臉頰上,根本就是想偷聽她的說話內容。“小菲,我今晚有事。”

    “姐,你不回來嗎?”

    “是呀!你別等我,你自己早點睡。”曾婉麗說得既心虛、又氣弱。

    “姐,你跟姐夫在一起嗎?”

    “是……是呀!”曾婉麗不僅臉熱、心熱,雙手更是熱到冒汗,她可不想對唯一的手足說謊。

    “姐,那你開心就好,但要記得做好防範措施。”

    “啊……”天呀!她什麼都沒說,為什麼小菲會像是什麼都知道似的?更慘的是,霍達什麼防範措施也沒做!

    “姐,女人要懂得保護自己,千萬別讓男人說想要,你就什麼都沒準備就給了,那樣的話,最後受傷的人會是自己喔!”

    霍達黑眸微眯,這些日子跟表面上看來文文靜靜的曾婉菲相處過後,他深深覺得自己還是喜歡曾婉麗這樣簡單的心思,那個曾婉菲根本就是拿柔弱的假像當掩護,其實心思很深沉。

    “小菲,我知道啦!就這樣,Bye。”曾婉麗匆匆切斷電話,深怕自己會愈說愈心虛。

    霍達拿走她的手機,順手按下關機鍵,“你後悔了?”

    把她和曾婉菲的對話全聽進耳裏,看到她一臉的懊惱樣,他已大概猜出八、九分,因為這女人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讀懂。

    “沒有呀!”她說得有點心口不一。

    “你是在後悔沒叫我戴套子嗎?”

    抬眼看著他,他完全說中了她的心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我們是臨時過來的,你怎麼可能會隨身攜帶套子。”替他找著理由。

    他卻惡質的拿起床頭櫃上的兩個方型小包裝,特意在她面前晃動。

    “這……”她吃驚的問:“你有帶套子?”

    他得意的說:“這是旅館貼心準備的,我剛才一進來就看見了。”

    “霍、達!那你怎麼不用?”她是真的生氣了,只怪她當時被他迷昏了頭,眼裏就只看得見他。

    “你又沒叫我用,我為什麼主動要用?”他反問。

    “我是一時昏頭嘛!萬一我一次就中獎,那要怎麼辦?”她急得很,這就是偷嘗禁果的下場嗎?

    能讓她昏頭,那是他身為男人的驕傲。“懷孕就懷孕,這下子我爸媽就無法反對我們的婚事了。”

    她卻緊蹙眉,陷入了恍惚。

    “你在想什麼?”他推動她的肩膀。

    “有那種事後丸對不對?”她打算下床,無奈下半身實在很痛,痛到她齔牙咧嘴。

    “曾、婉、麗!”霍達一把拉住她,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不准吃什麼事後丸!那種藥若是亂吃,可是會傷身的,你忘了我是婦產科醫生嗎?”

    “對喔!我還真的忘了你是婦產科醫生。”她笑了,安下心來。“那你開個不會懷孕的藥給我吃。”

    “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

    “我絕不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小孩!”

    “你……”

    “我已經做過大多流產手術,許多無辜的小生命在我的手裏結束,你想讓我繼續造孽嗎?”

    “那你為何不用保險套嘛!”真是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她的第一次居然是在事後算帳,把夢幻的旖旎風光全都打碎了。

    “難道你不想懷我的孩子嗎?”語音揚高,眼神帶著微微的陰沉。

    “不是啦!我們是假結婚嘛!若是有了孩子,那以後要怎麼離婚?”

    “到底是誰跟你說我們是假結婚的?”

    “咦?不是你自己說的嗎?”她一臉的迷惑樣。

    黑眸微眯,發出危險的訊號,以拱起的食指敲著她的額頭。“我一直在說我們是真結婚,哪來的假結婚?”

    “痛啦!可是我們怎麼可能會是真結婚呢?”

    “怎麼不可能?你要不要說說看!”

    “我……就……”

    “還有,到底是誰跟你說我們會離婚的?”食指再度敲上她的額頭。

    她蹙眉,繼續喊著,“很痛啦!就小說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嗎?以利益為目的結婚,一旦達到既定目的,之後就會離婚,然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嘛。”

    “曾婉麗,你是把我當成什麼了?你是把我跟那些風花雪月不負責任的男人相提並論嗎?”

    眼見食指又要敲上她的額頭時,她機靈的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你是好男人,可是……”

    她不是適合他的好對象!

    他摟緊她,知道她的沒自信,沒讓她把話繼續說下去。“別擔心,反正我們早晚都要結婚,若你真的懷孕,那就來個雙喜臨門吧!”

    他怎能說得這麼容易?她是真的很擔心嘛!

    “還有,你還沒說我表現得好不好?我可是對女人的身體構造很清楚……”

    “不知道啦!我只覺得很痛很痛,痛到我根本就……”

    他一把抱起她。“泡個溫水澡會舒服一些,待會兒我再幫你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撕裂傷……”

    轟地一聲,她的小臉爆炸似的變得一片豔紅,他明明講得很專業,為何她會這麼的想入非非?

    最後,在五星級汽車旅館的按摩浴缸裏充滿著春色無邊、無邊春色。

    霍達和曾婉麗依舊天天上演著你依我濃、情意纏綿的戲碼。

    事情僵著,霍父、霍母依舊無法接受像曾婉麗這種出身又沒學歷的女人,天天在霍達的耳邊碎碎念,在軟硬兼施之下,霍達還是無動於衷。

    同一時間,霍家也徹底得罪了市立醫院的林院長,兩間醫院的關係因霍達而墜入冰點,林小柔因極度的不滿,便將霍達劈腿成為負心漢的傳言散佈於醫界。

    各種流言都有,甚至有指責霍達敗壞醫德,造成他的門診病人也逐漸減少,畢竟他的病人都是女人,以女人而言,醫德可是比醫術還來得重要。

    這事終於引起高齡的霍強注意,霍強要霍母趕緊解決——此事絕對不能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寧可把霍達給解職,也不能連累到醫院的名聲。

    於是霍母趁著霍達洗澡時,偷偷查看霍達的手機,查到曾婉麗的手機號碼,再利用霍達不在家時撥打電話給曾婉麗。

    而另一頭的曾婉麗正騎著她的小綿羊,載著剛從醫院接生完,一臉疲憊的霍達,準備跟他一起去吃晚飯。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迫使她將小綿羊暫停到人行道邊。“你放手一下,我接手機。”

    霍達原本將她環抱得牢牢的,這才不滿的放開環抱在她腰上的雙臂。

    曾婉麗看著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喂。”

    “請問,是曾婉麗小姐嗎?”

    “我是,請問你是哪位?”這聲音好熟悉,讓曾婉麗不得不繃緊神經。

    “我是霍達的母親。”

    “伯母,你好。”曾婉麗連忙將手機拿遠,在霍達的耳邊輕聲說著,“是你媽。”

    霍達笑著聳肩,示意她繼續聽下去,並替她按下手機的擴音鍵。

    “我有事想跟你談,明天早上九點來我家,不要讓霍達知道。”霍母沒有詢問,而是直接以命令式的口氣說話。

    “可是,我明天早上九點要上班。”

    “我找你談話,你就該自己去跟公司請假,還有什麼可是的!你這個女人簡直一點禮貌都不懂!”

    “可是……”

    “還可是什麼?明天早上九點,你一定要到!”不容曾婉麗拒絕,霍母已切斷通話。

    她看著霍達,無奈的說:“我只是想跟你媽說,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可是她不讓我說,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媽算准我明天有門診,不會在家,所以硬要你過去;你一個人不要去,你不是我媽的對手。”

    “不好啦!或許你媽真有什麼重要的事。”

    “她的重要的事,就是讓你離開我。”

    “你放心啦!我不會離開你的。”她笑說著,“我可是沒有能力償還那六百萬。”

    “知道自己沒能力還錢,那你還有得救。”他也跟著說笑起來,可內心卻是極度擔心,擔心她三言兩語就被母親給說服了。

    “抱緊啦!我要飆車了。”說著,她迎著風,催足油門,狂飆而去,她得暫時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儘管畫面不協調,畢竟一個大男人讓一個小女人載,別人怎麼看就是怪,但這兩人卻都樂在其中。

    機車來到華叔住家附近一間一百元熱炒的海產店,海產店裏滿滿都是人,喧鬧聲此起彼落,談不上任何約會的氣氛,卻有著吃鈑的滿足感。

    她很堅持,“我不管,今天我說什麼就是要吃這個。”

    他笑說:“反正是你要請客,我不反對。”

    兩人坐定後,她看著功能表,發出嘖嘖的驚呼聲。“哇,看起來好好吃喔!”雙眼閃閃發亮。

    “這樣就滿足了?”他笑看著她的饞樣。“看來我平常好像都在虐待你,沒讓你吃飽似的。”

    從小到大,他出入的都是窗明几淨的餐廳,幾乎不曾踏足路邊攤或是這種喧嘩吵鬧的平價餐廳。

    人來人往,大家的穿著都很隨意——只是汗衫、背心、短褲或拖鞋的裝扮就來吃飯,讓他有點不適應,也可以說是不習慣,不過為了她,這些他都可以努力習慣的。

    “那種高檔餐廳,我自己就是服務生,天天看著那些菜,早就食不知味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去當服務生嗎?”

    “吃東西不用錢,還可以把剩菜剩飯帶回家?”他猜測。

    她點頭,唇角揚著笑意,眸裏卻有著淡淡的悲苦。“是呀!這樣我跟我媽和我妹就可以省下買菜錢,那些錢足夠當小菲念大學的生活費。”

    “那我懂了,以後只要把你當豬喂就好。”

    “你的意思是,這裏的食物不好吃嗎?”

    “我的意思是你很好養,看來我以後養老婆不必花什麼錢了。”

    聽他老婆、老婆叫得這麼容易,她卻聽得很害羞,幸好這裏很吵,讓她連臉紅的機會都沒有。“以前我老是幻想能在這種一百元的海產店裏,一次叫個十幾盤,然後擺得滿滿一桌,可以痛快的吃到飽,不過從來都沒達成過。”

    霍達覷她一眼,拿起功能表,“有什麼好吃的?你要不要介紹一下?”

    “都很好吃呀!烤魚下巴、豆酥鯉魚、清炒蝦仁、炒海瓜子、蘆筍肉絲、紅燒豆腐、炒青菜、什錦海鮮湯,哇!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那都來一盤吧!”

    “真的嗎?可是我怕會吃不完。”她開始提心吊膽,不知道她身上的錢夠不夠。

    “你確定吃不完嗎?我還以為以你的食量應該吃不夠才對。”他左右看看,正想揮手喊來服務生時,她連忙抓下他的手。

    “這種平價餐廳什麼都得自己來,在餐單上寫是數量,然後拿到櫃檯就行了。”於是她開始寫數量,不過她很節制,今天說好她領薪水要請客,她可不能把一個月的午餐費全都吃光。

    霍達拿過餐單,搖搖頭,嘴裏還發出輕蔑的嘖嘖聲。“你怎麼這麼小氣?才寫五道菜,哪有怕客人吃的?”

    接著他大筆一畫,把她剛剛念過的菜名全都寫上數字。

    她的心裏在淌血,卻又不好說出個不字,看來只好把吃不完的剩菜都打包回家,勉強可以抵過三天的菜錢。

    不過當菜一道道送上來,十幾道菜擺滿一大桌時,她的眼睛就愈來愈亮,感覺好痛快,“如果能大口喝啤酒,那該有多好。”

    二話不說,霍達自動去冰櫃拿了兩瓶臺灣啤酒。

    “不行啦!騎車不能喝酒。”阻止他動手開啤酒。

    “待會兒把機車留在這裏,我們走路回去。”

    “可是……”

    “別老是可是可是的,人生嘛!如果你老是想這麼多,要怎麼快樂呢?就跟我以前一樣,過著那種如同木偶般的日子,我前三十年好像都白活了。”拿起開瓶器,咚一聲打開啤酒,倒滿兩杯啤酒,一杯擱在她的眼前,一杯給自己。

    “乾杯!”

    她只猶豫了一秒,拿起酒杯與他的酒杯相碰。“乾杯!”

    兩人狂喝一大口的啤酒,真是通體舒暢。

    她邊吃邊為他介紹每道菜色。

    看曾婉麗吃得開心,霍達就覺得很開心,原來她帶給他的快樂是這麼簡單。

    “我想過了,我明天一定會去見你母親的,不管你母親給我出什麼難題,我都要正面應對。”

    “她恐怕會直接刺中你的要害,一次就讓你倒地不起。”這裏的食物說不上精緻,但有一般難以形容的美味,加上她那陽光般的笑容,讓他吃得心滿意足。

    “別把自己的媽媽說得這麼壞。”

    “我會跟我媽說,等我下班,我們再一起去見她。”

    “不要啦!她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你還是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我保證我一定會遵守我們的協議,絕不會被你母親給嚇跑的。”

    “我才不管什麼協議,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放心啦!”她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糟糕!這下肚子要爆開了,我已經吃不下。”

    “沒吃完,不准走!”他打斷她的如意算盤。

    “吃不完可以打包嘛!”

    “你想都別想,快吃!打包這麼丟臉的事你可千萬不要做,我才不想跟你一起丟人現眼。”他語調輕快的威脅。

    她咕噥著。“哪有什麼丟人的,菜吃不完本來就可以打包,不要浪費食物。”

    他眯起眼質問:“怕浪費,你就給我全都吃下肚,況且,你的會食量何時變這麼小了?”

    她有著被他拆穿詭計的難堪,“我想減肥,少吃一點也不行喔!”這下她只好乖乖的把所有的菜全都往肚裏吞,那可是她一個月的午餐費呀!

    “不要再減了,你這種身材抱起來讓我感覺很舒服。”霍達挑動的眉眼中帶著一股色意。

    曾婉麗翻著白眼,不理會他那露骨的話語,知道他根本就是擔心她吃不飽。

    等要結帳時,曾婉麗才發現這個霍達實在有夠壞心,他明明早已付了帳,還偏偏一直嚷著要她請客,害她一直在擔心接下來的一個月該怎麼過。

    幾杯啤酒下肚,曾婉麗那麥芽色的雙頰已是一片豔紅,唇邊有著看起來笨笨傻傻的笑意,嘴巴始終停不下的碎碎念著。

    夜色柔和美麗,微風徐徐吹拂,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緊緊摟著她的肩膀,讓她大半的重理都靠在他的身上。

    她不再扭捏,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際,“霍達,我跟你說,我從小就認識你,不論你

    你念國中、高中、大學,只要你走在路上,我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你這麼注意我?”霍達心裏可是樂得很,同時也發覺到她的不對勁——這女人根本是只有酒膽,沒有酒量,才喝那麼一點啤酒,就有著濃濃的醉意,話變多也變得大膽,平常她可是完全不承認對他有著任何的好感。

    “就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可是後來有好幾年我都沒有再遇過你。”

    “大概我去當兵和出國念書了。”

    “大概吧!”她笑得眼都眯了。“後來我帶我媽去醫院,沒想到我很厲害。”

    “哦?怎麼個厲害法?”他笑意滿滿的問。

    “明明那麼多年沒看見你,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你變成醫生,感覺好嚴肅、好專業,不過我還是好喜歡,真的好奇怪。”她唇角的笑意始終沒停過,整個人依偎著他。

    “因為你從小就暗戀我嘛!當然會一眼就認出我這個夢中情人。”其實能被一個女人愛戀這麼多年,霍達心頭漾滿了感動。

    兩人回到華叔的公寓大門時,霍達仍是不放心明早的事。“你明天要是請假,不怕被扣薪水嗎?”

    “放心啦!我有年假,況且我只打算請一個小時,我要為了我們的未來而奮鬥。”她雙手成拳,用力揮著拳頭。

    “你沒機車,我看你怎麼去我家。”他說得悻悻然。

    “走路,你不是說十分鐘就可以走到。”他愈是阻撓,她心中就感覺到愈甜蜜。

    “那是我腿長,你腿這麼短,恐怕得走上半個小時。”

    “慢慢走,沒關係,我也想要讓你的母親認同我,這樣我嫁給你,就可以做一個好想媳婦、好太太,你說是不是?”她撒嬌,雙手摸上他的臉頰。

    “你真的可以嗎?”他仍然很擔心。

    “總得去聽聽你母親想幹什麼,相信我,我會盡力讓一切圓滿的。”她主動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讓他有著強烈的震撼,他明白,那是因為她體內的酒精在作祟。

    霍達熱情的回應她的主動,嘴裏混和著那濃烈的啤酒味和淡淡的飯菜香,這滋味有著說不出的好。

    單純愛一個人,不管外在的紛紛擾擾,他想要和她擁有單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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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5 12:31: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曾婉麗必恭必敬的站在霍家大廳,霍母沒有任何寒喧,也沒有倒上一杯茶,在看到曾婉麗的同時,隨即拿出一張支票。

    曾婉麗一臉疑惑。“伯母,這是什麼意思?”

    “請你離開霍達,這五十萬就是你的。”

    “伯母,我不能收。”曾婉麗站得挺直,果真這情節就跟八點檔一樣的狗血,她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深深受到刺激。

    “你若真愛霍達,就該替他設想,霍達自從放棄小柔跟你交往之後,他就被冠上始亂終棄的罪名,你知不知道在醫界的傳言有多難聽?”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霍達故意的,她也只能配合。

    “你知道還這麼不懂得潔身自愛,在醫院公然和霍達親熱?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看霍達的笑話嗎?再怎麼說,霍達還是去年醫院評監最優良的醫生,可你害得他不但被醫院記警告懲罰,就連他的病人都減少了很多。”霍母那張化著精緻彩妝的容貌上,有著對兒子的疼愛及怒火。

    “伯母,這件事你要不要去跟霍達談談?是他一定要在醫院門口和我親熱的,你也知道他那人很困擾,我是真的沒辦法阻止他。”曾婉麗委婉的試圖解釋。

    “霍達從小就很聽話,我說東,他從不會往西,他那人一向隨和,哪來的固執?你這個女人,你把罪過全都推到霍達身上,我看一定是你誘拐他!”霍母嚴肅的指控著。

    曾婉麗心底有著百口莫辨的無奈。“伯母,你看我這個樣子,既不美也不豔,我有什麼本事可以誘拐霍達?”

    “所以羅!我就是不明白,我們霍達好歹也是個學有專精的醫生,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把迷得神魂顛倒的?”

    “我沒有。”

    “為了霍達的未來著想,請你立刻離開霍達,不要害得霍達身敗名裂!”

    “伯母,除非霍達要離開我,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他的。”

    “你看看你是什麼樣子?頭發毛得跟稻草似的,穿著一點品味也沒有,來見我竟連個妝都沒化,你這個樣子憑什麼跟霍達在一起?我真為你感到丟臉!”

    “伯母,我覺得我這樣很好,霍達就是喜歡我這個樣子。”就算曾婉麗是無敵女超人,但被這樣近似羞辱的言論攻擊,她的自尊心仍是嚴重受傷,但她還是努力的揚起微笑。

    “勉強跟霍達在一起,你是不會快樂的,我們霍家絕對不會歡迎你,你以後也不會幸福的!”霍母撂下狠話。

    “我的意志很堅強,除非霍達不要我,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他的。”她用力重申。

    “你要多少?五十萬看不在你的眼裏是吧?那一百萬,如果你再不要,可別到最後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我愛霍達,他不想為了利益而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伯母,就算我不能跟霍達在一起,也請你不要逼霍達娶他不想娶的女人!”

    “既然我好言想勸你不聽,那我一定會讓霍達離開你的,你永遠都別想進霍家大門,你走吧!”霍母冷哼一聲把曾婉麗轟出家門。

    難怪霍達說這六百萬不好賺,要不是她深愛著霍達,她豈會收下霍達的六百萬——因為只有收下錢,才能幫霍達脫離沒有未來的痛苦。

    怕霍達擔心,她在走出霍家大門後,立刻傳了封簡訊給霍達——

    我跟你媽說,除非你離開我,否則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三分鐘後,霍達回傳——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休想離開我!

    曾婉麗在心裏默默許願,她是不會被打倒的,無論未來如何,她一定要以霍達的快樂為快樂,以霍達的悲傷為悲傷。

    幹嘔聲響徹晚餐的桌上,華叔眯著小眼問:“小麗,你怎麼了?”

    “大概是天氣熱,吃壞了肚子。”曾婉麗喝口雞湯,以右手拍撫著自己的胸口。

    華叔關心的問:“有沒有拉肚子?還是發燒?”

    曾婉麗皺著眉說:“肚子悶悶的,沒有拉肚子也沒發燒,華叔,你開個藥給我吃吧!”

    “你是不是感到頭昏、嘔吐、四肢無力、肚子悶悶的,還有嚴重的倦怠感?”

    “對呀!今天在公司,我都提不起勁,一直覺得噁心想吐,害我電腦按了好幾次,還是開錯了兩張發票。”曾婉麗顯得很懊惱。

    “這是什麼鬼天氣,都已經九月天,還是動不動就飆到三十幾度的高溫,你有可能是急性腸胃炎,也有可能是中暑,我待會兒拿幾顆腸胃藥給你,你多喝點水,大熱天的不要老是著騎機車跑來跑去,中午還要幫霍達送什麼午餐,那個小子真不是東西!”華叔邊吃邊罵。

    “華叔,霍達吃醫院的伙食吃怕了嘛!況且是我自己喜歡幫他做飯的。”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華叔要你煮頓飯,你還要跟華叔談條件,斤斤計較;可你卻主動替那小子送飯吃!”華叔搖頭,一臉的感慨。

    “這樣你也要吃醋,我之前忙著賺錢嘛!現在我不是天天做晚飯給你吃。”曾婉麗小臉疲憊,擱下筷子,顯得懶洋洋的。

    倒是華叔吃得津津有味。“怎麼?那個爛強的兒子還是不准你跟霍達在一起嗎?”

    “嗯。”曾婉麗點點頭。

    “我去找那個爛強問問看,我家小麗到底有哪里配不上霍達!”華叔說得氣呼呼的,嘴角都沾滿飯粒,就像個小孩似的。

    “華叔,我和霍達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啦!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當然要操心,那個爛強,當年要不是我,今天會有霍強綜合醫院的存在嗎?他總得還我這分恩情;況且霍強也認識老曾嘛!霍強要是敢阻止你,那就太泯滅人性,早晚會被閻王叫去修理的!”華叔說得很生氣。

    自從和霍達在一起後,曾婉麗才從華叔的嘴裏得知過去華叔和霍強之間的恩怨徐華隨國民政府軍來台後,進入醫學院念書,與同在醫學院念書的霍強結為好友,之後兩人進入軍醫院服務。

    霍強志在創立大醫院,徐華卻只想到鄉間開個小診所;霍強覺得要成大業,才能光宗耀祖,徐華卻覺得日子過得去就好,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更重要。

    兄弟之間意見分歧,不過後來徐華還是拗不過霍強的懇求,兩人一起離開軍醫院,徐華協助霍強成立醫院,直到某件導火線爆發,徐華終究還是離開了情同手足的霍強。

    徐華天性浪漫慈悲,遇到繳不出醫藥費的窮困人家,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盡力協助病人,甚至自掏腰包付帳。

    而霍強卻是以醫院不是慈善團體,必須有一定的制度及規則,否則醫院將會營運困難,更別提要救治更多的病人。

    那一年徐華五十五歲,離開創立十年的霍強綜合醫院,來到霍家一條馬路之隔的這個老舊地區,買下這間當時還是全新完工的公寓,成立了徐華診所。

    直到徐華七十歲時才結束診所的營業,不過雖然不對外營業,但知情的鄰居、好友,三不五時就會上徐華這裏看病、拿藥。

    而曾婉麗更是不管徐華那外科名醫的醫術,老是救回一些流氓的貓狗,要徐華救治。

    “華叔,吃飯時別生氣。”曾婉麗勸著華叔,自己卻吃不下。

    “好好好,我特愛這個涼拌小黃瓜,吃了很爽口。”華叔從飯碗裏抬頭,“待會兒你吃個腸胃藥,會讓你舒服點。”

    “恩。”想起霍母那犀利的言語,曾婉麗的心情也不太好受--她再怎麼堅強,還是會受到影響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從來沒有偏財運的她,有生以來沒中過一張發票,連尾牙摸彩拿到的也都是人人有獎的普獎,更別說偶爾買的樂透,可偏偏再這件事上,她卻是一試即中!

    這下她該怎麼辦?

    事情有沒有這麼厲害,厲害到曾婉麗差點以為自己眼花,再次確認著手中的試紙,是顯示懷孕的雙條線。

    原本噁心想吐,肚子不舒服的症狀,在服用華叔開的藥後並未好轉,反而各種不適的狀況更嚴重。

    才一次就中獎,老天爺對她未免太好樂,這件事,曾婉麗沒有猶豫,她該告訴霍達,畢竟霍達是婦產科醫生,他有專業知識,可以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辦。

    於是她邀請霍達來到華叔家和華叔一起用晚餐,晚飯後,華叔到隔壁去串門子,曾婉菲則是到高雄出差不在家,霍達正大光明的待在曾婉麗的房間內。

    “我……”曾婉麗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這件事。

    “怎麼了?”霍達看著她一臉的焦躁。

    自從和霍達發生第一次的關係後,他倆就僅只於那一次--霍達對她都保持著理性的態度,就算偶爾被激情沖昏頭,他也都會在最後關頭踩下刹車,因為他不想讓她認為他對她只是性,只是肉體的欲望。

    這點她很感激,讓她覺得拿那六百萬,她仍可以幻想他對她是男女之情,並不是被包養的情婦。

    “我……我不告訴你也不行,畢竟是你專家嘛!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握緊她的一雙小手,可以感覺到她的緊張。“是有關婦女病的事嗎?別不好意思,女人就是太矜持,往往生病了卻不好意思看婦產科,拖到最後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她深吸一口氣,揚高嘴角,這才一鼓作氣的說:“霍達,我想我應該是懷孕了!”

    “應該?你用什麼來判斷?你的月經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算是職業病吧?正常男人聽到伴侶懷孕,不是欣喜,就是悲苦,絕不會像霍達這麼理智的。“我一個多月沒來嘛!”

    “並不是月經沒來就會懷孕,有時會因為壓力過大,或是生活習慣改變造成亂經現象,那就會影響卵巢功能造成不排卵,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疾病,總之月經沒來,還是要經過詳細的檢查。”

    她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霍達,我下午去藥房買了驗孕棒,驗出來的結果就是懷孕嘛!”

    霍達的眼微眯,那是危險的訊號。“你自己去買驗孕棒,而不是找我幫你檢查?”

    “我想先自己確定嘛!不然一點小事就告訴你,這樣會很麻煩你的。”她沒說出口的是,雖然他倆做過親密的事,但讓他檢查她還是會覺得怪怪的。

    “一點小事?你知不知道我是婦產科醫生,我可是非常樂意被你麻煩的!”她愈客氣,他就愈想發飆。

    “你別生氣啦!我知道你是婦產科醫生,現在不就告訴你了。”她一臉的委屈樣,被他凶得莫名其妙。

    看她委屈的模樣,他這才驚覺到某個事實,嘴巴慢慢的笑開了,然後瞬間又有著萬分的緊張。“你說你懷孕了?”

    “我是說應該啦!”霍達急說:“小麗,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不要這個孩子,我剛剛不是故意對你大聲,你若真的懷孕,我會很開心,你千萬不要一個人帶著孩子偷偷跑去躲起來,你聽懂我的意思嘛?”

    “我沒有胡思亂想呀!倒是你在想什麼?你在擔心什麼?”

    霍達一把將曾婉麗擁入懷裏。“你不是常把那些小說裏的女主角掛在嘴邊嗎?我擔心你受不了壓力,然後學那些女主角,自以為成全男主角的將來,偷跑去躲起來,再一個人偷偷的把小孩生下來,要當什麼新時代的女性,自己生,自己養!”

    噗嗤一聲,她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有天天在看小說喔?放心啦!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我哪有什麼能力可以一個人生小孩,況且我也沒錢可以養小孩,我自己吃過沒錢的苦,我不會再讓我的小孩重蹈覆轍的!”

    霍達捧起她的臉蛋,“你很聰明,絕對不要去做那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明天你來門診,我替你做詳細的檢查。”

    她點頭。“嗯,那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又變得緊張起來。

    “上個星期我以為是吃壞肚子,華叔開了一些腸胃炎的藥給我吃,我不知道那些藥會不會對胎兒有什麼副作用!”

    霍達愈聽臉色愈陰冷。“你說華叔讓你亂服藥?”

    “不是啦!就我又噁心,肚子又不舒服,整個人也沒食欲,華叔認為是急性腸胃炎或是中暑,就開了藥給我吃。”

    “你人不舒服,我怎麼都不知道?”她在他面前始終都是嘻嘻哈哈的,還照常為他準備愛心便當,活蹦亂跳的倒跟往常沒什麼兩樣,這才是令他感到最生氣的地方。

    “我不想讓你擔心嘛!”所以在他的面前,她都極力忍住不適。

    “曾、婉、麗!”

    當他連名帶姓叫她時,她就知道事情大條了。“你別生氣嘛!”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通常女人生氣不舒服,不是都會先跟男朋友訴苦嗎?”

    “你天天要看那麼多病人,況且你也不想要個風一吹就倒的女朋友嘛!我從小都是吃華叔的藥長大的,所以……”她像個小媳婦般,委屈的解釋。

    霍達氣怒的說:“你知不知道女人一旦有了性行為,而且還是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時,吃任何藥都要先假設有懷孕的可能,萬一那些藥影響到胎兒,那就後悔莫及了!”

    “唉喲,才一次,我哪會想那麼多!早知道……”她不該被他俊帥的外表迷到色欲熏心,而亂了所有的腳步。

    “我先去找華叔算賬,至於你的這筆賬,我們慢慢再算,你知道我通常都是有仇報仇的!”霍達氣呼呼的走出房門,正巧碰到剛進大門的華叔。

    “華叔!”霍達震天的響聲,顯示他正處於暴怒的邊緣。

    一早的八點,早陽暖暖灑下,眾人正忙著上班、上學之際,警衛森嚴的豪華別墅區的雕花銅門前,站著一名挺胸直背,沒有笑顏還充斥著銳利殺氣的老者。

    一大早,氣氛就不大好,這個老人家像是來尋仇似的,講起話來口氣又沖、又爆。“我找霍強,叫他親自滾出來迎接我!”

    警衛室裏的警衛先生有著輕蔑的嘴臉。“老先生,霍董事長可不是誰想見就可以見的。”

    “你去告訴霍強,就說是徐華找上門了。”徐華小眼一瞪,有著威嚴的氣勢。

    “你要是不通報,我就直接打電話叫員警來,說這裏有人欺負我老人家,讓員警來評評理。”

    畢竟這裏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名人,警衛也不想鬧出事來,“好吧!我幫你通報,但霍董事長要不要見你,我就無法決定了。”

    “他敢不見我,我就去他的醫院大鬧特鬧!”徐華說得聲音洪亮,讓進出的車子都聽得見他的吼聲。

    警衛立刻通報了霍強的管家,之後才對著徐華說:“你稍等,管家去詢問霍董事長了。”

    大約五分鐘,一輛黑頭轎車從別墅區駛出來,就停在警衛室前。警衛認出那是霍強的專車,連忙迎上前,接著後座的車窗拉下,露出一頭銀髮的霍強。

    霍強看著站在警衛室前,那個瘦小卻是精神奕奕的徐華,正是他足足十二年沒見的兄弟。

    霍強激動的打開車門,連聲交代,“快……快請他上車。”

    警衛領命,連忙打開行人專用的銅花鐵門,“老先生,請進。”

    徐華的小眼再次用力一瞪。“你說誰老了?”

    “不,徐先生,霍董事長請你上車。”幸好警衛懂得隨機應變,趕緊改口。

    徐華慢步走進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大型社區,來到黑頭大轎車前,看著方正大臉上那難言情緒的霍強。

    “小華!”一聲小華,喊得故作鎮定的徐華,當下眼眶泛紅、雙手也抖顫。

    “你上車來,到我家來說話!”霍強連連招手。

    徐華抿嘴,坐進轎車,這才發覺車內有一根拐杖。

    兩人年紀都已是一大把了,過往情仇早就該煙消雲散,明明都知道對方住哪,何苦死硬著脾氣不聯絡?

    原本徐華在離開霍強的醫院後,兩人還都互有往來,直到十二年前,兩人因一點小事吵架,互相嗆聲再也不要當兄弟!

    之後就算他倆都有懊悔之心,但還是拉不下一張老臉皮,跨出道歉的那一步,就這麼一日拖過一日,時間愈久,兩人也就愈無法回到從前。

    “小華,你今天肯來找我,我真的是太開心了。”霍強的眼角淌出欣喜的淚水。

    “你別開心得太早,我是來找你算賬的!”徐華撂下狠話。

    “不管是什麼都好,只要你肯來。”霍強說得很感慨。

    才三十秒的車程,黑頭轎車直接駛入霍強別墅的地下停車室,然後在管家的陪同下,搭乘室內電梯來到一樓。

    霍強拄著拐杖,身子骨看起來還算硬朗。徐華揶揄的取笑,“你的腿怎麼了?才幾歲就走不動,還得拿拐杖?”

    “前陣子跌倒,這條腿就沒好過。”霍強佈滿皺紋的唇角始終帶著笑意。

    “你家不全都是醫生嗎?怎麼還看不好你的一條腿?”徐華一踏進霍家大廳,小眼東看西望,中式的裝潢風格,牆上一整面的字畫,看得出來都是價值非凡的珍品,顯示出霍強不僅在財力上的雄厚,還有這藝術上的品味。

    霍強在沙發上坐下,幽幽道:“人老了,沒用啦!小華,坐呀!”

    “我不坐,這麼昂貴的沙發萬一坐壞了,我可是賠不起。”徐華仍是尖酸的嘴臉。管家泡來上等的凍頂烏龍茶,茶香四溢,擱在原木的茶几上。

    “我們都已經八十了,再也沒幾年好活,你要罵,我就讓你罵,只要你覺得痛快,但總得坐下來,你不會想要在這裏罰站吧?”

    徐華蹙眉,“坐就坐,不坐還以為是我怕了你呢!”

    霍強對於徐華那尖酸的言語完全不以為意。“這茶好喝,你喝喝看。”

    “我不喝,萬一你下毒呢!”

    “小華,你真認為我會害你嗎?”

    “你這個爛強,當年我只不過請你收留一個出車禍沒錢醫的患者,你當時說什麼來著?說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永遠都不要往來,這斷交的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要不是我堅持醫院該有的原則,今天這間醫院早就因為你的仁慈而倒閉了,要救濟得循社會福利管道,不能今天這個不收錢,明天那個少收掛號費,破壞了醫院運作的規則。”

    “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囉?”

    “當年那個患者是吃定了你的愛心,故意喊窮說沒錢,後來經過調查,他不但有兩棟房子,還有幾百萬存款,他是故意不去繳健保費,想要占國家的便宜。”

    但那件事只是個導火線,多年來徐華對他的勸說總是不聽,最後他倆才會走上分道揚鑣、兄弟翻臉的局面。

    徐華張大一雙小眼,這個霍強雖然是以利益擺前頭,但他絕對不會說謊。“真的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來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根本不會顧慮到醫院能不能經營下去,那些醫生、護士也是要過日子的嘛!”

    “過去的事就別再說了,我今天不是來算舊賬的,我是來跟你算新帳的!”徐華愈想愈惱怒,說不喝茶,還是大口喝下能潤喉的好茶。

    “什麼新賬?”霍強倒是顯得很有耐心。

    “你的好兒子、好媳婦跟你一樣的狗眼看人低,你們憑什麼看不起我的孫女小麗!”

    “小華,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得說清楚一點,是我的哪個兒子和媳婦?況且,你哪來的孫女?”

    “就是霍達的父母,我家小麗就是老曾的孫女,也是我的幹孫女。”

    “老曾呀!”提到故人,霍強雙眼一亮。“他人呢?他現在好嗎?我記得他有兩個孫女嘛!”

    被霍強這麼一打斷,徐華的氣火消彌了一些,神情顯得肅穆。“老曾在十年前就往生了,你這個無情的傢伙也沒來給老曾上個香、送個行!”

    “我不知道,唉!”霍強重重的歎口氣。“我若是知道,一定會去送老曾一程的。”

    霍強是認識老曾的,當年老曾和徐華是同鄉,徐華和霍強是同學,三人也因緣結為莫逆好友,卻因徐華後來自己出來開診所,慢慢也中斷了跟老曾的往來。

    “小強,你別給我打斷。”

    “好,你說。”

    “我家小麗跟霍達在一起,是你們霍達的幸運,而你那好兒子、好媳婦,當院長就很了不起嗎?居然說我家小麗配不上霍達,拿了五十萬要給小麗,叫小麗一定得離開霍達,硬生生想把小倆口給拆散,現在是怎樣,把小麗的肚子搞大了,就來翻臉不認人嘛!”徐華氣到都要跳起來了!

    霍強也激動到不穩的站起身,管家見狀,連忙遞上拐杖。

    “你的意思是,小麗懷了霍達的孩子?”

    “沒錯,小麗有了霍達的孩子,我知道霍達著孩子是真心對小麗好,是真心想跟小麗結婚,可是你那兒子、媳婦是怎麼回事?”

    “小華,你先不要生氣,這件事我來問個清楚,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我只是先來告訴你一聲,你不要這個曾孫我要,我會讓霍達和小麗直接公證,以後霍達就住到我家來,我管你們同不同意,我徐華的年紀雖大,可還是有把硬骨頭!”徐華揚眉,把話說得很狠絕。

    霍強深知徐華的脾氣,他不能跟徐華硬碰硬,只能委婉的說:“你別這樣,有事好好商量,這可是我的第一個曾孫,我會立刻找霍達的父母來問話!”

    “唉!”徐華忽然歎口氣。“我真是老糊塗了。”

    霍強急問:“怎麼了?”

    “我不知道小麗懷孕,以為她是腸胃炎在犯肚子疼,還開了腸胃藥給她吃,這下該怎麼辦?萬一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問題,我就當不了祖爺爺了。”徐華是真性情,說風是風、說雨就是雨。

    “霍達是婦產科醫生,你別擔心,我現在立刻打電話給霍達的父母,要他們當面來解釋清楚。”話落,霍強已經拿起室內電話。

    很多老友一一凋零,何必執著于年輕時的意氣用事,到頭來只剩黃土一杯時,才會感慨當時的爭執是多麼的傻氣。

    況且年紀愈大,愈會想念老朋友,如果以一個孫媳婦來挽回一個老友,這個生意怎麼看是怎麼划算。

    既然徐華已經主動跨出求和的第一步,霍強可是不會再把徐華這個老友往外推,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緊緊抓住,畢竟兩人有著五十年的情誼呀!

第九章

    曾婉麗就像是從南瓜馬車走出來的灰姑娘般,有如置身于富麗豪華的夢境中,是這麼的不真實,她很怕夢一醒,眼前的一切都會是一場空!

    看著浴室鏡中的自己,直到此刻,她仍像是踩在雲端,無法相信她在今天這個黃道吉日會成為霍達的新娘。

    她慢慢解下發上那些仿造型用的細髮夾,讓幾片假髮從真發中脫離,再用卸妝液卸下那又長又卷的假睫毛,及一臉濃厚的新娘妝。

    事情進展得超乎想像中的順利--不但沒有預期中的迫害,也不用去奮力抗爭,甚至是使出私奔的激烈手段,薑不愧是老的辣,在徐華去見霍強之前,就執意要認她們姐妹倆為幹孫女,她和妹妹在對華叔行跪拜大禮後,正式喊華叔為華爺爺。

    霍強的年紀雖然大了,但他說出口的話仍是足以掀動江山,霍達的父母不僅要聽話,更不敢違抗命令,畢竟那關係著遺產的分配,還有醫院的權利轉移,只能乖乖接受這個在他們眼中既無能又上不了臺面的媳婦。

    所以,她算是母憑子貴嗎?至於她誤吃腸胃藥,在藥劑師的確認下,該藥品對孕婦是安全性極高的用藥,應該不會對胎兒造成影響,她這才放下懸吊的心。

    婚禮以光速在進行,短短兩個月,在還不見肚子隆起時,就讓她穿上公主般的婚紗,擁有一場公主般的婚禮。

    她甚至不用和霍達的父母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也沒有霍達口中婆婆虐待媳婦的戲碼,因為霍強大方的贈予她一間公寓。

    這間新婚的小屋位於別墅區大門外正對面的馬路上,也就是原本舊公寓的這一區,因為都市更新,拆除了幾棟舊公寓,改建為十二層樓的新公寓。

    新公寓才剛完工,霍強就阿沙力的以她的名義買下,然後霍達動用所有資源在短短不到一個月,就讓新屋裝潢完工。

    屋內設計是她所喜愛的日式簡約風,她只出一張嘴,霍達就讓設計師完全遵照她的喜愛規劃。

    她何其幸運,可以在短短的半年之間擁有這麼多!

    今天的婚宴冠蓋雲集,不僅醫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前來喝喜酒,甚至還邀請到行政院長擔任證婚人。

    她知道霍達的父母對她雖然不滿意,卻只能佯裝笑臉的招呼賓客,而那兩個八十高齡的老人家則是開心的把酒言歡,頻頻回憶當年,更搶著要帶這個未出世的曾孫。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唇角彎彎,眸也彎彎,她怎麼會這麼幸福?怎麼會這麼快樂?

    雖然霍家沒幾個人是真心的在祝福她,但她卻一點都沒有假結婚的悲情,縱使霍達不愛她,她仍覺得很幸福、很快樂。

    “小麗,你在幹什麼?磨蹭這麼久,你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嗎?”浴室外,霍達不滿的催促。

    “好啦!再等一下,新娘妝很難卸嘛!”她的心跳陡地急促,想到今晚的新婚之夜,雖然她已有快四個月的身孕,但她仍慌張到呼吸不穩。

    今晚沒人敢要新娘喝酒,所以大半的敬酒都灌進霍達的嘴裏,雖然有他的一票兄弟及同事們幫忙擋酒,但霍達還是樂得大口大口喝酒。

    她看得出來霍達是真的開心,俊顏上的笑意始終沒有停過,根本不像是因為算計而娶她,她只能讚歎他的演技已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讓人分不清真假。

    “需不需要我幫忙?”他噙著笑意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

    “不用,我一下子就好。”將自己泡進浴缸,舒服的伸展四肢,她是真的累壞了。

    別說昨晚她因為忐忑不安而徹底失眠,清晨五點她就起床梳妝,雖然與霍家只有短短的距離,但霍家還是派出六輛賓士,特地開車載著附近繞了一大圈。

    沿途鞭炮聲不斷,只差沒敲鑼打鼓,才將她迎娶進霍達家的別墅。

    一整個下午,她得應付霍達龐大家族的探詢目光,不論是長輩或是同輩,都帶著好奇或者該說是輕蔑的眼神來看她,讓她著實受到不小的震撼教育。

    他們簡直是把她當成動物園裏的猴子,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得以打敗林小柔,取得衛冕者寶座!

    “新娘子真美,是請哪個新娘秘書化妝的?介紹給我們認識嘛!下次我家女兒要出嫁時,也可以讓她來化妝。”

    “是我妹妹化妝的。”

    “難怪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原來是自己妹妹化的。”

    “是呀!”

    “聽說你在做會計,你只有高中畢業?”

    “嗯。”

    “懷孕真好,一下子就可以嫁入豪門,難怪林小柔會慘輸。”

    她只能淺笑,笑得嘴都僵硬了,還只能笑。

    那些人有的語氣尖酸,純粹是來看笑話,或是來對她下馬威的,畢竟這是霍家第三代中第一個迎進門的媳婦,而這個媳婦的肚子裏還懷有第四代,新媳婦一才結婚就拿了一棟房子,萬一未來生個小壯丁,那財產豈不是要被她拿走一大半了嗎?

    “聽說爺爺送給你一層公寓?”

    “嗯。”

    “那你肚子裏的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還不知道?”

    “霍達是婦產科醫生,叫他驗一驗不就知道性別了。”

    “生男生女都好,只要健健康康。”

    “我看是男的吧!這下爺爺恐怕會送給你幾千萬了。”

    她只能以笑意來面對,不然她還能怎麼辦呢?

    她聽見浴室門把轉動的聲音,剛進浴室時她還沉醉在晚宴的回憶中,根本忘了要鎖門。

    霍達探頭進來,她明顯的受到驚嚇,立即壓低身體,讓水波漫過她的頸項。

    霍達帶著醉意,笑著她的害羞。“躲什麼躲?浴缸就這麼小,你打算躲到哪?”接著,他大方的坐在浴缸的邊緣。

    “你出去啦!這樣我要怎麼洗澡?”她推了推他。

    “不知道怎麼洗,那我來幫你洗。”他的笑意裏帶著一股色意。

    “不要啦!我自己洗,你出去啦!”

    “不然我們一起洗,等你洗完再換我洗,這樣我們要到幾點才能共度春宵?”

    “那你去外面的浴室洗就好啦。”

    “我為什麼要去外面的浴室?不然你去外面的洗,我在這裏洗。”他就是喜歡鬧她,尤其是看她那臉皮薄的模樣,鬧起來讓他的心情特別愉悅。

    她看著他。“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我洗到一半,怎麼可能去外面洗?”更何況整個人擋在浴缸邊緣,她想走也走不了。

    浴室裏熱氣騰騰,她的臉色被蒸得暈紅,看著他解下襯衫的鈕扣,一把脫下上衣,露出不算瘦卻也是有著男子氣概的肌肉,她只能垂首,連眼神都不知該往哪里看。

    “那就一起洗,這是我們的新婚之夜,總得做足前戲。”他挑逗著她,才要解下皮帶時,手機鈴聲不解風情的響起。

    今天祝賀的電話多得讓霍達接到手軟,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他,破壞他的新婚之夜。

    他只好從褲子口袋中翻找手機,一看來電顯示,讓他不想接電話都不行。

    “媽。”一聲媽,讓曾婉麗抬眸,緊張到只差沒立正站好。

    “怎麼還沒回來?我和你爸還在等你。”霍母口氣涼涼的,不算是太好。

    “媽,這麼晚了,你和爸還有事嗎?”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和你爸還在等你和小麗來奉茶;況且哪有人新婚之夜就搬出去住的,好歹也要在自己的家裏住個幾天,這要是傳出去,不知情的人會說你老婆太能幹,才結婚就把你給拐出去住,不跟公公、婆婆住一起,把你說成是不孝子。”霍母口氣不佳的說了一大串。

    “媽,我以為這裏才是我的新房,我不知道還得回去家裏,你別生氣,都是我的錯。”

    離開婚宴場合時,是霍江開車載他們回到這裏來的,他可以想像得出爹媽的不甘願——要不是礙于爺爺,他們絕不會這麼輕易就點頭答應這件婚事。

    “霍達,這裏是你從小住到大的家,人不能忘本,不能有了老婆就不要爹媽,你當然是得在自己的家住上一陣子才能搬出去,否則你的房間為什麼要重新油漆和裝潢,家裏幹什麼要佈置得喜氣洋洋?想當年我和你爸結婚時,也是等到你大哥出生後才自立門戶的。”

    “媽,我明白了,等我洗完澡,就帶小麗回去。”

    “那你快點,我給你十分鐘,別跟我說什麼會塞車的爛理由!”霍母氣衝衝的掛斷電話。

    霍達切斷手機,一臉的無奈,“鴛鴦浴沒了,你也不用臉紅成這樣,我媽只給我十分鐘,還包括要進到我家的大門。”

    曾婉麗不用問,大概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太幸福總會讓人感到不安,很怕老天爺屆時會反悔,果真沒錯,才一下子就要收回她的幸福。

    她不是害怕霍母,而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霍母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氣,看來她能閃就閃,不能閃也只好硬著頭皮硬接了。

    曾婉麗再次被罰站在霍家那巴羅克式水晶大吊燈下,她換上一身粉紅及膝的小洋裝,臉上脂粉未施,在奉了茶,喊了爸媽後,公婆的臉色仍像被大車壓過般,難看得很。

    “結婚第一天,還得我這個長輩打電話來請你們過來,你們才肯來,這架子未免太大了。”霍母開訓,原本熱鬧的喜氣在瞬間凝為寒流。

    霍家一家六口平常各忙各的,今日這場喜宴讓他們破天荒全都聚在一起,包括老大霍隆、老三霍心及老四霍江。

    “媽,總得讓我們先洗好澡嘛!”霍達牽著曾婉麗的手,轉而柔情的問:“累不累?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我不累,沒關係。”曾婉麗笑著搖頭。

    霍達牽著她的手,選擇離母親大人斜對角最遠的位置坐下。“今天你也累了一整天,別站太久,要小心寶寶。”

    這話一出口,霍母也不好再讓曾婉麗繼續罰站,但眼神還是顯得很氣憤——

    果真養兒子沒用,一結婚就變成老婆的人。

    “嫁入霍家就要懂得霍家的規矩,你要收起那身寒酸的模樣,你到底為什麼不辭職?”霍母只想繼續挑剔。

    “媽,我沒有要辭職。”

    “你是霍家的媳婦,這樣的挺著大肚子在外面工作,豈不是教別人笑話我們,以為我們虧待你嘛!”

    “媽,我在家也沒事,我一向忙慣了,我希望能繼續上班。”事實上,她心裏盤算著也許哪天會跟霍達離婚,她不能失去謀生能力,她得養活自己及孩子的本事。“你還真是天生勞碌命,有福都不會享,等你蜜月回來就去辭職,你還是儘量少在外面抛頭露面,免得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霍母冷哼,這個媳婦,她是愈看愈不滿意。

    霍隆翻著報紙,嘴上呵欠連連。“媽,很晚了,大家都累了一天,可不可以放我們去睡覺?”

    “媽,大哥說得對,二哥才新婚,有必要在今晚說這些嗎?”霍心跟母親的感情一向很好,但此刻也無法認同母親的作為。

    而排行最小的霍江則是不吭半聲,起身就往樓梯上走。

    “媽,那就等我們度完蜜月回來再說,爸,晚安。媽,晚安,我們上樓去睡了。”霍達緊緊牽著曾婉麗的小手,也不管父母還想再說什麼,就帶著她往樓上走。

    霍母只好擺擺手,心裏仍極氣,“大家都是去睡吧!”

    娶進這樣的媳婦,霍母是真的很痛心,在家族裏她的顏面幾乎掃地,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扳回一城,當然只好把全副心思全都擺在大兒子身上。

    “霍隆,你可不要像霍達一樣,挑老婆可是得挑門當戶對的,你就別再跟那些愛整形的女人搞在一起,今晚你有沒有看中意哪家的千金?改天媽給你介紹。”

    “媽,再說啦!”霍隆眼見情勢不妙,快快擱下手中掩護用的報紙,三步並兩步的往樓上逃。

    霍隆的心性還不定,雖然已經三十二歲,但他還不想被套牢。每天這麼多女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在他手中創造出無數的人工美女,讓他實在分不清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他。

    霍隆在心裏時時高喊著自由,他才不會像霍達那麼笨,不但被婚姻套牢,還將被小娃兒套牢。他可不想過著被老婆嘮叨,聽小孩哭鬧的非人生活,所以他絕對不會讓母親大人有機可趁的。

    眼見霍隆也跑了,霍母只得將專注力放心到唯一的女兒身上。“霍心……”

    “媽,我也站了一天,腳好酸,先上樓去了。”霍心淺笑盈盈,也當場溜之大吉。

    這下霍母只鄧把滿腔想說卻沒得說出口的話全吐向霍父,“都是你爸爸啦!他要小麗嫁給霍達,你也不敢吭半句,你就不能拿出男子氣概?為何什麼事都要聽爸的!”

    “我累了……”聰明的男人都不會在跟氣頭上的老婆頂嘴,於是霍高也起身朝臥房的方向前進。

    老婆和父母之間,自古以來,都是是男人無法解決的問題,只能永遠當個夾心餅乾,能閃就閃吧!

    霍達與曾婉麗的蜜月旅行,在別人以為他們是去浪漫之都法國時,小倆口卻是窩在自己在新房裏。

    曾婉麗很珍惜兩人獨處的時間,畢竟霍達是個需隨傳隨便到的忙碌醫生,只在在他放婚假時,他才可以不補外界打擾。

    所以她以懷孕上的不適,說服霍達不出國度蜜月,她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他黏在一起——這是她私心,這短短八天的婚假,她想創造出與他那單純到發懶的記憶。

    除了妹妹曾婉菲知道外,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出國了,她事先已準備好一周的糧食,塞滿了整個大冰箱,就算一個星期不出門,也可以把兩人喂得飽飽的。

    於是她天天在他的臂灣中睡著,聽著他那微微的打呼聲,聞著他清爽的男性氣息,不用調鬧鐘,也不用看時鐘,睡到金陽灑落才自然轉醒。

    看著他賴床時孩子氣,不管是吃早餐還是午餐,她都會精心準備,她只想養叼他的胃,讓他離不開她。

    她天天枕在他的臂彎中睡著,看著她穿著寬鬆長版棉T下日漸隆高的小腹,他會一手當她的枕頭,一手擱在她的小腹上,另外出借大腿,讓她的小腿可以跨在他的大腿上,足以確保她的姿勢是舒服的。

    他總是在她呼吸勻稱的睡著後,才會心滿意足的入睡。

    他原意是要餐餐叫外送,捨不得讓她動手煮飯,但她堅持為他料理三餐,讓他好好的享受居家的休閒時光。

    所以他被當豬養——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是看電視,就是聽音樂,有時什麼話都不不必說,兩人各拿一本書,享受著難得愜意又頹廢的日子。

    “不愁吃、不愁穿,這是我從小到大,最快樂的日子了。”她窩在沙發上,小臉枕在他的肩膀,身體自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睛看著租來的DVD,她說得一臉幸福。

    他撫摸她的發,眼神凝看著她。“我的手機從沒這麼安靜過,還是在開機的狀態下,這真是太神奇了,沒有人會打電話給我,我也不用半夜趕去醫院。”

    工作上的壓力、父母的期望,讓他的心情常常處於緊繃狀態,他很慶倖他用盡心機執意娶到的女人,可以讓他的日子這得這麼輕鬆、這麼沒壓力。

    如果是娶林小柔,那他的日子恐怕無法過得這麼簡單,他得戰戰兢兢的打拼努力,甚至得在同輩中用勝出,才可以對得起當林家女婿的期望。

    “哇,時間過得好快,婚假一下子就沒了,明天就得回去上班。”她輕歎一口氣,“真不想回去上班。”

    “那你要不要認真的考慮把工作辭了?”

    “不要!你去上班,我一個人待在家裏也很無聊。”

    “孩子生了,你還是得辭職在家帶小孩,你難道不知道孩子喂哺母乳是最好的嗎?”當霍達第一次在超音波上看到跳動的小黑點,那種初為人父的欣喜根本是無法以言語來形容——當生命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才真正感受到身為婦產科醫生的使命。

    曾婉麗從霍達的身上坐起來,雙腿盤在沙發上,形成打坐的姿勢。“我當然會難小孩喂母乳,只是很多職業婦女,她們也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小孩。”

    “好,那我問你,你放心讓寶寶給保母帶嗎?”

    她搖頭,“當然不放心,可是我捨不得放棄工作。”

    “我看你是捨不得小老闆吧?”就算以光速結婚,霍達心裏還是對那個小老闆的存在很有芥蒂。

    她沒發現他話中的含義,還傻傻的回答,“我在那裏工作五年,老闆、老闆娘都對我很好,我是真的捨不得他們;而我也喜歡那份工作,可是寶寶出生後,我又不放心給別人帶。”

    看她不臉苦惱,他卻心生不悅,“這有什麼好煩的,工作沒了以後可以再找,可是寶寶的成長就只有一次。”

    “你說得沒錯,我也都懂。”只是她心裏的仍有陰影,她沒忘了兩人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結的婚,他對她的感情基礎薄弱得像風一吹就會散似的。

    “懂了,那你還在想什麼?”他輕輕以食指敲著她的額際。“你好好在家安胎,不要讓我擔心。”

    “可是我得工作賺錢。”她仍然猶豫著。

    他笑得很無奈。“你是擔心這個嗎?你以為我不會給你家用費嗎?”

    “不是啦!家用你當然會給我,可是其他的,我就不能再伸手向你拿錢了。”這麼突然懷孕,打壞了她很多的計畫。

    “你想要花什麼錢,我都會儘量滿足你的。”因為他明白,她不是個奢侈的女人!

    “華爺爺年紀大了,他以前當醫生的時候就是濫好人一個,除了那棟老公寓,他也沒存什麼錢,我不能讓小菲一個人奉養華爺爺,我得要盡孝道。”她說得有些感慨。

    “難道你認為我會小氣到不養華爺爺嗎?”他的眼微眯,口氣微冷。

    “不是的,你已經給我六百萬了,我不能再開口向你要錢,我總得自己賺,這樣花得才會比較心安理得。”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離職的原因,怕伸手向我要錢是嗎?你到底是把我當成什麼了?你是我老婆,難道你以為我不會照顧你?”他氣呼呼的起身,在茶几邊踱起步。

    她看著他,有些心虛,之前她一直不願說破,就是怕會傷到他那大男人的自尊。

    “畢竟當初你會跟我結婚是因為要拒絕林小柔,你又不是真正喜歡我、想娶我,我……”

    霍達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他氣得胸口一起一伏,“曾、婉、麗!我若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娶你?沒想到你直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還會說出這種話來,你最好收回你的話,否則……”他怕自己的在盛怒下說錯話,只好大步一跨,轉回主臥室,接著房門被他用力甩上,發出砰的巨大聲響。

    婚假的最後一天,兩人卻以大吵一架收場,原本快樂到像要飛上天的心情,在瞬間墜落穀底。

    她的眼睫悄悄染上淚珠,以往無論遇到任何困境,她牙一咬就撐過去,她習慣將淚水往肚子裏吞,讓自己變得既強大又堅強,極少掉眼淚的她,在發現淚水盈眶後,她整個人又慌、又亂。手按在不明顯的肚子上。

    “寶寶,媽咪惹爸比生氣了,你說該怎麼辦?”

    幸好在寶寶還沒出世之前,她還有時間可以想辦法,趁這段時間,她得厘清很多事。

    只是他若喜歡她、他若愛她,大可直接告訴她,他為什麼都不說,她要如何明白他的心意?

第十章

    這是霍達和曾婉麗第一次吵架,這一吵並沒有驚天動地,卻是陷於不進不退的冷戰中。

    以往孩子性極重的霍達只要語出威脅,曾婉麗就會低頭求好,任他予取予求,所以這一次,他仍等著她來妥協,只是左等右等,都是一個星期過去了,她卻連句求和的話都沒有。

    她仍是照常上班、下班,照常為他準備三餐,只是她不再看向他,不再在他身邊對他嘰嘰喳喳,也沒辭去工作;而更令他難受的是,夜裏她居然都是背對著他睡覺!

    霍達的心裏覺得很不舒暢,這樣的日子很難過,他好想念跟她鬥嘴時,她那既氣惱、又嬌羞的模樣;他好想念她窩在他的臂彎裏,睡覺時用那慵懶得有如貓咪般的俏模樣。

    可是時間愈拖久,他本來也想向她示好,可每每他都裹足不前,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以為她下一秒就會對著他蹙眉嘟唇,飛奔到他的懷裏。

    她不願意辭職,她以為他是那種他心肝的人,可他豈會棄華爺爺于不顧,這才是讓他生氣且不願低頭的最主要原因。

    而在曾婉麗的心裏,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霍達一有什麼要求,她就向他妥協,在她那感情有限的腦容量裏,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方法。

    也許是因懷孕,體內荷爾蒙的改變,讓她原本如陽光般的個性頓時被烏雲遮蔽,她的情緒變得很低落,她無法控制自己這種負面的想法。

    霍達對她沒有感情,如今兩人也已完成了當初的約定,那以後呢?

    有一句俗話是這麼說的……

    靠山、山靠;靠男人、男人跑;唯有靠自己最好。

    她心裏覺得茫然,要不是她有個不可靠的父母,她們母女又怎會被拖累到負債累累,人生變得如此黑暗?

    當然霍達不會像她的父親,他的生活那麼優渥,他是個負責又認真的醫生,他更是個體貼且溫柔的好男人。

    這樣的男人,她多想擁有一輩子,只是他從沒說過喜歡她、愛她,她只是一個耐操、耐磨,可以幫他打仗、幫他反抗父母的女超人。

    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小生命,也許霍達已經在跟她商議未來離婚的方式了!

    她不敢辭去這份工作,不敢斷了自己的謀生能力,否則她以後要如何爭取孩子的撫養權?

    況且她一向是靠自己的雙手來賺錢,要她每分錢都伸手向霍達要,她是真的做不到。

    滿滿的不安全感啃蝕著她的心、她的肺、她的小腦袋瓜,她只覺得不知所措,任憑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下去。

    日子就這麼在兩人各懷心思,也氣惱著對方不先示好、不溝通之下,情況變得愈來愈僵。

    曾婉麗懷孕二十一周的肚子,像吹氣球般愈來愈大,今天她得做產前例行檢查,可以得知她肚子裏的寶寶是男、是女。

    她雖然享有最優厚的醫院資源——是老董事長的孫媳婦,是院長的媳婦,但為了怕別人說閒話,也不想讓公婆認為她是在依仗權勢,所以她按照一般人做產檢的步驟,準時來醫院報到。

    除了霍達的門診,她通常是利用霍達門診結束後才讓他幫她檢查,至於其餘的檢查,她會跟一般孕婦一樣,由霍達替她預約掛號排診。

    包括抽血、驗尿,特殊的唐氏症篩檢,還有今天要做的高層次超音波檢查,她都跟一堆孕婦一起候診,並未享有特殊待遇。

    在醫院,除非是有來喝過喜酒的大醫生,否則一般醫生或護士及職員並不認識她;而就算有來喝過喜酒,素顏和新娘妝的差別也很大,加上她為人向來低調,從不以霍達的太太自居,因此醫院裏有大半以上的人都不認識她的廬山真面目。

    今天她被安排在早上做高層次超音波檢查,由專業的高層次超音波技術員操作,可以清楚觀察出胎兒是否有肢體、骨骼、器官等的發育異常,當然也可以清楚觀察到胎兒的性別。

    這種超音波檢查,一個孕婦至少要花費十到十五分鐘,所以孕婦們必須很有耐心的等候。

    曾婉麗和幾個孕婦坐在候診室,她已從十點等到現在快十一點了,當門上燈號從十號跳到十一號時,她擱下手中的雜誌,從椅子上起身,帶著忐忑不安的心,緩步走向檢查室的大門。

    她堅持不要霍達陪伴,反正最後所有的產檢報告,他都會看到,她不希望因為她而打亂霍達在醫院的工作。

    這時檢查室的護士打開厚重的大門,大聲喊著,“曾婉麗。”

    “我是。”當她走到大門口,就要進入檢查室時,一名同樣是大腹便便的女人,在一個男人的陪同下快步走過來。

    女人高呼,“我要先檢查!”

    護士一臉的為難。“張太太,不好意思,請按照順序。”

    “你跟她說,讓我先照,我這一等,不就要等到十二點過後,我不想等!”張太太對著旁邊的男人呼叫。

    男人表情嚴厲的對著護士說:“讓我太太先檢查,她待會兒還有急事。”

    “張主任,我……”護士為難的看了曾婉麗一眼。“現在輪到這位孕婦。”

    張主任是醫院總務室的主任,仗著一點點的官職及採買各部門用品的權力,在老婆懷孕後,常常要特權,要求特別待遇。

    “是的,現在輪到我了,我也已經等了很久。”曾婉麗笑說著,就要走進檢查室。

    張太太卻拉住曾婉麗的手臂。“我有急事,你讓我先檢查!”

    曾婉麗最看不慣這種沒正義的事,以她的脾氣,她根本就不會相讓。“我也有急事,請你放手。”

    張太太微揚下巴,傲慢的說:“我先生可是這家醫院的主任,我本來就可以先檢查!”放下箝制住曾婉麗的手。

    “曾小姐,你可以先讓張太太照超音波嗎?”護士怕張太太鬧事,後果會不好收拾,只好委婉的勸著。

    “不可以!我可是有排隊的。”曾婉麗一口拒絕。

    張太太瞪看著自己的先生,張主任的表情則是又臭又難看。“這位孕婦,反正現在就是輪到我太太,請你讓開,否則就請你去別家醫院檢查!”

    在場的幾個孕婦都在悄悄談論,但也沒人敢仗義執言,畢竟要明哲保身嘛!

    “我不讓!現在輪到我了,難道在這家醫院裏,只要有權、有勢,就可以隨便插隊嗎?”

    由於曾婉麗就擋在大門口,因此張主任只好握住她的手臂,想將她往後拉,以便讓自己的老婆進入。

    沒料到曾婉麗一腳已踏入檢查室,被人這麼一拉,在重心不穩之下,她往後踉蹌的跌坐在地上。

    “啊……”護士發出尖叫聲,連忙彎下腰想去扶曾婉麗。

    張主任也嚇了一跳,卻沒出手攙扶;張太太則是完全不管曾婉麗,趁空鑽進檢查室。

    曾婉麗只覺得下腹部傳來一陣隱隱的痛意,她揮手阻止護士的攙扶,痛得直皺眉。“請打電話通知霍達,麻煩快一點。”

    護士愧疚的說:“霍達醫生現在有門診,你是他的病人嗎?我先扶你起來。”

    “別假惺惺了,我才輕輕的拉你一把,你就故意跌倒在地上,現在是怎樣?你以為霍達醫生會趕來處理你這種病人嗎?”張主任不滿的冷哼。

    曾婉麗讓護士扶起來,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她痛苦的說:“拜託你,快點叫霍達來!”伸手想撈出皮包裏的手機,無奈一慌張,怎麼都撈不到。

    護士急著說:“不行啦!霍達醫生正在門診,不然我讓人送你去急診室。”

    曾婉麗忍住痛意說:“我是霍達的太太,請通知霍達……”

    推人的張主任沒理會曾婉麗,在打算走進檢查室,正準備關上檢查室的大門時,倏地聽到這句話。

    護士聞言也嚇到臉色慘白,再次確認。“你說你是霍達醫生的太太嗎?”

    曾婉麗咬牙說:“我是曾婉麗,是霍達的太太!”

    這下,護士連忙沖回檢查室去打電話。

    而張主任則像是被點穴般,嚇得整個人直發抖,萬一這女人真是霍達那個沒學歷、沒地位的新婚太太,這下他該怎麼辦?

    當霍達接到緊急來電,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作五臟六腑迸裂的慌亂與駭怕,他氣急敗壞的丟下門診病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五樓檢查室,看著一手撫摸在肚子上,一手捧在肚子下,恐慌的臉上佈滿豆大的淚珠的曾婉麗。

    “小麗。”

    “霍達,我的寶寶……”

    “霍達醫生,對不起。”護士慌了,淚水盈眶,頻頻道歉。

    “霍達醫生,我不知道那是你太太。”張主任頻頻以手臂擦著額上的冷汗,而張太太在知道出事後,早已先落跑。

    霍達一向溫文,刺客卻以眼神怒看著一臉驚愕的張主任,“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

    原本在檢查室裏的超音波專業技術員接到護士通知,早已在曾婉麗身邊待命,並讓人找來一張病床,等著協助霍達。

    霍達先將曾婉麗抬上病床,將她送往產科急診中心,然後親自為她做一系列詳細的檢查,看著她的眼淚直掉,嘴裏喃喃念著寶寶,就怕寶寶有任何的意外。

    她顫抖的問:“寶寶有沒有問題?”

    “沒事,你不要慌,你要相信我。”霍達柔聲安撫。“你聽,寶寶的胎心音很強,代表活動力很旺盛。”這該是他的專業,可此刻的他,心根本無法平靜,只能勉強扯出笑意,卻是比哭還難看!

    連接在她身上的儀器清楚傳出胎兒怦怦的心跳聲,超音波顯示器也顯示胎兒的小手、小腳正用力的揮動著。

    “我好怕!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聽到寶寶沒事,她這才稍稍安下心,但被推的那一幕還是一直在她的腦中運轉。

    “小麗,你不要慌,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這樣對你和對寶寶都好;你是因為緊張而造成子宮收縮,所以才會感覺肚子痛,寶寶很安全。”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拉我!”她的臉色依舊慘白,一手緊緊握住霍達的大手。

    “我知道,護士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我了,我不會放過他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鬧脾氣,我該陪你一起來做產檢的。”

    她搖頭。“是我不讓你跟的。”一方面,她的小腦袋還沒想出跟霍達的未來該怎麼辦;另一方面,她就怕自己太招搖,會引來非議。

    “我算是什麼婦產科醫生,連自己老婆都沒好好的照顧,對不起,小麗,對不起。”他心疼的緊緊握住她的手。

    “別這麼說,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自己不好,以為在醫院是安全的,沒想到……”

    “你的情緒不能波動太大,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我替你打了安胎針,我先幫你轉進頭等病房,你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沒事的,其他的就交給我好嘛?”霍達拿出面紙替她拭去臉頰的淚珠。

    檢查室的護士已將一切的過程轉述給霍達知道,他只要一想到那個罪魁禍首,就恨不得將張主任切成八段!

    “霍達,你不要離開我,我好怕!”她已無心知道寶寶的性別,不管是男孩或女孩,她只要寶寶平安。

    “我不會離開你,不哭了,乖。”他一手讓她握住,一手輕攏她頰邊的發絲,這個堅強到老是要扛下所有責任的女人,原來為了寶寶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你的門診怎麼辦?”

    “傻瓜,你不要擔心那個,我已經請Miss楊把今天的約診先轉給另一個門診醫生了。”

    她的淚水又不聽使喚的掉下。“我記得我沒這麼愛哭的。”

    “孕婦的情緒總是比較脆弱,沒事了,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我推你去病房。”唉!他是專業醫生,他明知孕婦會有嚴重的不安全感,那他這陣子究竟是在跟她鬧什麼彆扭?

    這裏是產婦的急診中心,擁有最精密的儀器和設備,在確定曾婉麗沒事後,他親自替她吊起營養點滴,再將她轉到頭等病房休養。

    而在病房外,聞風而來的是霍高。

    霍高從院長室緊急來到,看著那個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一臉驚愕的張主任。“張主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霍高並不滿意曾婉麗這個媳婦,但再怎麼說,她還是他這個院長的媳婦,居然在自家醫院被人欺負,萬一傷到他的金孫,他要如何向父親交代?這教他如何能不大發雷霆?

    “霍院長,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就是霍達醫生的老婆。”張主任已嚇到三魂六魄幾乎都要飛散。

    霍高嚴厲的說:“事情的始末我自會查個清楚,如果真是你對我的媳婦動手,那我不但會將你革職,還會報警處理!”

    張主任嚇得只差沒昏過去,他很想跪地求饒,可空間上根本不允許。

    這時幾名護士及一名醫生大陣仗的陪著霍達推著病床走出急診中心,剛好聽到霍高在訓話。

    躺在病床上的曾婉麗把霍高的話全都聽了進去,她的心裏感到很安慰,公公平常雖然不怎麼跟她說話,但這會兒還是承認了她這個媳婦。

    “爸,你怎麼來了?”霍達好奇的問。

    霍高則是焦急的關心著,“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小麗怎麼樣?她還好嗎?”

    曾婉麗虛弱的揚起笑意,眼角仍淌著淚水,“爸,我沒事。”

    “你好好休養身體,其餘的一切,爸會替你作主,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霍達,先送小麗去病房。”

    霍高溫言安撫,雖然一開始他很不滿意這個媳婦,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原本他的心早已被這爽朗又乖巧的媳婦給收服了。

    “謝謝爸。”曾婉麗悄聲道謝。

    “嗯。”霍達親自推動病床,小心謹慎的往前推動。

    好巧不巧,霍強和徐華也邁著老邁的步伐匆匆的趕到。

    霍強拄著拐杖,徐華攙扶著霍強,兩個老人家的臉色就像是寒冬中的冷風似的。

    霍高見狀,連忙迎上前。“爸,華叔,你們怎麼會過來?”

    霍強不悅道:“我想說你華叔已經二十年沒來過醫院,我今天就帶他到醫院走走,看看我們醫院的進步和設施,順便一起吃個午飯,沒想到我才走到院長室,就聽說小麗出事了!”

    “爸,小麗沒事了,有霍達在,等下我再跟你解釋。”霍高雖貴為院長,但在自己父親面前,他只能像小學生般的立正站好。

    徐華一個箭步已來到小麗身邊。“小麗,我可憐的孫女,爺爺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他們是以為你的娘家沒人嗎?我一定會讓霍家負責的!”

    曾婉麗虛弱的笑著。“華爺爺,你放心啦!我沒事了。”

    “華爺爺,先讓小麗休息,等會兒我再向你說明。”霍達說著,不管身後一堆嘰嘰喳喳的人群,先把心愛的老婆推進頭等病房。

    經過一番折騰,加上針藥的功效,曾婉麗在疲憊下慢慢睡著,霍達這才放心的走出病房,來到一牆之隔的客廳。

    這裏是醫院最豪華的頭等病房,有著兩房一廳一衛的格局,專門讓富豪貴客養病。

    此時,在四坪大的客廳裏,徐華正暴跳著。“小強,你給我說說看,我家小麗是見不得人嗎?在你們醫院只不過是要做個檢查,就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你這是什麼爛醫院,根本就是黑心醫院!”

    霍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霍高,你怎麼說?你是怎麼管理的?我把院長交給你做,你居然讓底下的人這麼胡搞!”

    “爸,對不起,我會將張主任免職,也會徹底查辦這件事,絕對會懲處所有的失職人員。”霍高在老父面前,完全不敢頂嘴。

    “你這霍高,當初不喜歡我們家小麗,三番兩次不讓她進門,現在還放任你的員工來欺負小麗;你別以為小麗沒父、沒母,我還活著,我可是小麗的爺爺,我不會允許你欺負小麗的!”徐華氣到心臟怦怦跳,血壓也在瞬間飆高。

    “華叔,我沒有放任員工欺負小麗。”霍高有著百口莫辯的痛苦。

    “華爺爺,這件事是意外,不能怪我爸爸。”霍達出聲想替父親緩頰。

    “還有你,霍達!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要好好對待小麗,怎麼這醫院裏的人沒人知道小麗是你老婆,還是明知小麗是你老婆,還敢這樣對她?他們這麼看不起她,還是故意要把她的孩子弄掉吧?”徐華氣到喪失了理智,完全朝負面去思考。

    “華叔,你別誤會,這純粹是意外,是我不好,我沒陪著小麗去作產檢,不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霍達愧疚的擔下所有的過錯。

    “你們這兩個都是混蛋!”霍強氣到拿拐杖的手頻頻顫抖。“一個不會管理下屬,是不是想讓院長換人做?一個沒照顧好老婆,你們是要我怎麼跟小華交代?怎麼跟小麗交代?”

    “爸,華叔,你們都別氣,小心你們的血壓。”霍高擔心著。

    徐華下定決心說:“我要把小麗帶回去,我自己來照顧她;我不能再把她留在你們霍家,萬一出事了,我可對不起老曾呀!”

    “華爺爺,不行!”霍達急著阻止。

    “為什麼不行?當初你爸媽可是很討厭小麗的。”徐華意有所指地瞪著霍高。

    “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故意安排來欺負她的?”

    “我愛小麗,我不能沒有小麗,我保證我再也不會讓小麗受到傷害。”霍達只差沒指天立誓了。

    “你保證有個屁用!”徐華繼續用那雙小眼用力瞪著。

    “如果華爺爺堅持要帶小麗回家,那我就跟小麗一起搬回去,我是絕不會離開小麗的,沒有小麗的日子,對我來說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霍達焦慮的說,剛才安撫完老婆,現在又要安撫像小孩般的老傢伙,他實在是身心俱疲了。

    “霍高,你要怎麼給我和小華一個交代?”霍強威嚇的開口。

    “華叔,事情是在醫院裏發生的,我一定會重罰失職人員;我是不會委屈小麗的,以後她在醫院的產檢,我一定讓專人負責。”霍高擰眉做出承諾。

    徐華這才滿意的點了頭。“嗯,不准虐待我家小麗,要是再有一次,我會讓小麗立刻離婚的,我雖然八十了,還是有力氣照顧曾孫的。”

    而在一牆之隔的曾婉麗,在稍早前就被徐華那洪亮的嗓音給吼醒,讓她聽見了霍達那迭聲愛的告白。

    經過這虛驚一場的震撼教育,她不再懷疑霍達對她的感情——看似他是在利用她,以反抗雙親對他婚姻上的安排,實際上這一路走來,都是他千方百計在照顧她、在為她設想。

    她真傻,沒事鑽什麼牛角尖,堅持什麼低調行事,原本她是害怕自己配不上他,沒想到苦了自己,也苦了霍達。

    從現在起,她要高調的跟霍達走在一起,她就是霍達的老婆,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她也好想告訴他,她好愛他,她這輩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因為小小的意外,換來曾婉麗和霍達意想不到的好結局,糾結在兩人心中的問題也在瞬間瓦解。

    “經過這件事,我決定辭職,我要好好照顧寶寶;以後我沒工作、沒錢賺,那你得養我一輩子。”在病房,她平躺在病床上,撒嬌的偎在霍達的懷裏。

    害怕失去寶寶的恐慌讓那個她深刻知道,這個小生命在她的心裏已經佔據著無法動搖的地位。

    “我得感謝你肯給我養你的機會。”他的笑容裏全是對她的寵愛。

    “你跟華爺爺說你愛我,說你不能沒有我,這是真的嗎?”她再也不想有無謂的矜持,她想親耳聽他說,只要他肯說,她的心就能安定下來。

    “當然是真的,你怎麼還問這種傻話?”他舉手,打算以食指敲她的額頭時,手指卻驀地停在她的額前,改成輕柔的撫摸她的眉。

    “我以為你不愛我。”她苦著小臉。

    “傻瓜,我不愛你,會跟你法式熱吻,會跟你上床嗎?你以為我是花心的霍隆嗎?”他只能搖頭兼歎氣。

    聽他這麼說,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我以為你只是要表演給別人看嘛!”

    “要不是對你有意,我絕不會那樣的糾纏著你。”

    “那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我怕我要是告訴你,反而會把你給嚇走,會讓你以為我有什麼不良的企圖。”

    “我得承認,如果你口口聲聲說是因為愛我而要娶我、我想我應該會嚇得逃得遠遠的。”

    “我明白你缺乏自信心,本來是想等你自己想通,沒想到你竟這麼遲鈍,居然完全看不出我對你的用情這麼深,根本就是白費我的一片深情。”霍達故意說得哀聲歎氣的。

    “在我心裏,你這個資優生根本就不肯能會愛上我,但現在我明白了,愛上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

    “知道我愛你就好,你的小腦袋瓜就別再胡思亂想,老是以為自己是苦情的小說女主角。”他擁著她,卻不敢太用力,就怕她一緊張,子宮又會收縮。

    “我才沒有呢!”果真女人都愛聽好聽的話,這麼簡簡單單的話就讓她那飄蕩許久的心,神奇的變得安定。

    “沒有就好。”忍不住,他輕啄她的唇。

    “別亂來,小心肚子裏的寶寶。”話是這麼說,但她的唇卻開始回應起他的吻。

    一提到寶寶,霍達只好停下這個只能稍稍止渴的吻。“唉!我還要忍多久?我好想跟你……”俊臉顯得很哀怨。

    “恐怕得等到寶寶出生了。”她撫摸著他那故作哀怨的臉頰。

    “不會吧!那還得忍十九周,我一定會瘋了!”

    這個小小的意外雖讓兩人打開心結,結束了冷戰,邁向幸福的道路,卻也同時把霍達推向可怕的地獄——

    沒錯,不能跟老婆上床絕對是像地獄般的慘痛,不過為了寶寶,霍達還是願意忍受這痛苦的煎熬。

    接下來的日子,他只好雙手萬能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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