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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宣揚“仁學”,重視人的問題,尤其關注老人。“老吾老”可謂是儒家的中心話題之一,並留下了許多充滿人文關切的養老見解。
首先,儒家特別強調要在物質生活上照顧好老人,要讓他們吃得好、穿得好、過得好。儒家是十分重視保障人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的,如“仁政”中的核心是“制民恆產”,而所謂“恆產”,就是分給人民每戶百畝之田,五畝之宅,然後家家栽種桑樹,又養雞、豚、狗、豕之畜,當政者再“省刑罰,薄稅斂”,以使人民“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孟子•梁惠王上》)。而對於老人,儒家則提出了更高的生活要求,亦即不僅僅是“樂歲終身飽”,而應該做到“衣帛食肉”,即“五十者可以衣帛、七十者可以食肉”。相對於粗布衣服,“帛”質地更好、也更貴;而肉食在古代社會一直是難得的美味,一般是貴族才常有享用的機會,所謂“肉食者謀之”就暗示了這一點。這樣難得的東西,儒家認為老人應有優先享用的權利,因為在儒家看來,五十歲以上的人,不穿帛質的衣服就不暖和,而七十歲以上的人,不吃肉就會吃不飽。“衣帛食肉”,在古代社會顯然是一種優待。事實上在吃、穿以外,儒家還很關注老人的生存狀態,並提出過一個著名的觀點,即“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原來在“制民恆產”的仁政設想中,儒家既追求“五十者衣帛”,“七十者食肉”,還大力主張“謹庠序之教”,宣傳孝悌道德,力圖使敬老觀念深入人心,社會普植敬老之風,實現老有所養,“頒白者”(頭髮花白的老年人)不需下田力耕,不必再幹挑擔子之類的重體力活,悠閒度日,過得舒心,真正地安享晚年。顯然,不論是吃得好、穿得好還是過得好,都顯示出了儒家所倡導的對老人生活上的優待,其間洋溢著“仁者愛人”的暖意,以及尊老、親老的拳拳之心。
其次,儒家還宣揚在精神和情感上尊敬老人。儒家不僅重視在物質上養老,更推崇在精神和情感上敬重長者。“子遊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論語•為政》)。文中之“敬”,正是要求對長者保持一種恭肅之態和敬畏之情。所以當“子夏問孝”時,孔子回答說“色難”。所謂“色難”,意即從內心深處做到尊重長者是實屬不易的。孔子本人就是敬老的表率,他在鄉里參加飲宴聚會時,嚴守“杖者出,斯出矣”(《論語•為政》的準則。文中“杖者”意指老人,“杖者出,斯出矣”,文意是讓老人先行,然後自己再走,其間的禮讓之意就包含了對長者的敬重。後來孟子還將孔子“杖者”先出的思想昇華為“堯舜之道”,“徐行後長者謂之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孟子•告子下》)。文意是說禮敬長者,不僅合理,而且還有文化傳統上的正當性和合理性。在日常生活中,儒家還大力宣揚老人是理應崇敬的三大偶像之一,即“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党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孟子•公孫醜下》)。老人既為“三達尊”之一,故儒家主張應常懷敬老之心。孟子為此還比喻說:雖然人們難以將泰山搬到東海,但“為長者折枝”、即為老人做根拐杖還是可以做到的,也是應該做到的,換句話說,敬重老人是人人應盡的義務。
其三,儒家強調養老是人類社會正義、進步和美好的事業。儒家不僅在實踐層面上提出了養老的一些具體設想,還在理論上探討了養老的重要性,提出了下面三個意味深長的看法:
一是善養老人為理想社會的標誌。儒家認為理想的社會是善待老人的社會,如古代聖王就無不“善養老者”。“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孟子•盡心上》)。相距遙遠的北海、東海的聖人都聽說了周文王“善養老者”,可見周文王養老的名聲是很大的。至於周文王“善養老者”的詳情,孟子是這樣描述的:“所謂西伯養老者,制其田裏,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飽,不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孟子•盡心上》)。從文意可知,聖人養老的要意在於使老人衣食無憂,生活有保障。另外,儒家還認為古時候的聖王之治特別關注處境困難的老人。有一次梁惠王問孟子,歷史上的“王政”、亦即聖人之治下的理想社會是怎麼一回事?孟子告訴他:當年周文王治理天下時,對於老年喪妻的鰥夫,老年喪夫的寡婦,老年喪子的獨夫,幼年喪父的孤兒這四種人,特別關心,以為“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孟子•梁惠王下》)。“四窮民”中老人居三,周文王視他們為“無告者”,施政首先要照顧他們,足見“王政”是多麼重視贍養那些“窮民”、即生活中不幸的老人。
過去的“王政”如此,儒家在其所設想的未來理想社會中,老人依然是受關愛的重點。如孔子所設想的“大同”世界中,就是實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原則的:“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禮記•禮運》)。文中的老有“所終”、“所養”,即意味老人處處受到善待。
二是善養老人是社會文明進步的象徵。儒家以為人類文明是逐步發展而來的,初民尚不知禮敬長者,連自己的親人死了,也就扔到野地裏算了,“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孟子•滕文公上》)。後經堯、舜、禹、周文王等聖人的不斷推動,人類逐漸趨於文明,“後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欲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滕文公上》)。人類有了“五倫”、有了“長幼”之序後,才曉得尊老,於是也才有周文王等聖人的“養老”現象的出現。儒家這種歷史敍述和認知從一個側面顯示,老人並非是自古以來就受到善待的,善養老人是伴隨社會進步而出現的一種文明結果。
三是善養老人是政府應盡的責任。在儒家看來,人類社會組成政府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人民,而增進人民的幸福,更是統治者的天職。“孟子曰: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饑者,由己饑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孟子•離婁下》)。文中“人溺己溺”之喻,正是揭示“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的責任意識。這種責任意識,在儒家有一個形象的說法,即“為民父母”的統治者天然有義務照顧好自己的人民。這種照顧的底線是讓人民“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其較高的要求,則是力行“仁政”,使人民豐衣足食,“有粟如水火”,甚至還有閒暇修禮義。如果做不到這一程度,就是失職;而如果統治者“獨樂”,不問人民的疾苦,甚至使人民衣食皆憂,流離失所,那就不僅是失職,而是在犯罪,這在儒家看來也就失去了“為民父母”的資格:“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孟子•梁惠王上》)!
如果為政者養不好老人,“使老稚轉乎溝壑”,那麼其統治也就失去了其正當與合理性,就有被取代之虞。儒家如此深切地將養老與統治的合法性聯繫起來,顯示出在儒家那裏,善養老人遠非僅僅是一種社會福利政策,更是一種嚴肅的國家戰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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