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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只婚不愛(舊愛新歡之一)[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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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5:57: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5-5 16:04 編輯

向氏企業總裁向凌雲,最大嗜好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妻子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乖巧聽話即可,
要他愛她?那還不如要他不要工作比較快!誰知道那個──
他精心挑選,以為她是個以夫為天、溫馴妻子的小女人,
竟在懷孕五個月時說……她要離婚,因為她想要體會愛?!

從小在豪門長大的沈茵茵,外表美麗卻情感淡薄;
她以為這一生就這樣過了──嫁給不愛但門當戶對的人,
甚至對丈夫豢養的眾多情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丈夫不可能給她愛,她也不會不識相地無理要求,
但在她稍稍窺見愛情的甜美後,才發現自己竟如此渴望……
誰知她以為對自己沒有感情的丈夫,竟然不想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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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5:58:0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百來坪的偌大空間,寂靜得像座死城。

  挺著五個月身孕的沈茵茵走出臥房,沿著造型漂亮的迴旋梯緩緩下樓,來到和臥房同樣清冷的大廳,傭人都下班了,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抬眼望了下牆上價值不菲的手工打造時鐘--十點四十分,記得他提過今天有應酬,但是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不知怎地,她為自己焦躁的心情感到好笑。過去二十五年,她從來不曾如此心焦地等著,只為了見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是她的丈夫。

  是什麼改變了她呢?

  正疑惑著,大門前傳來窸窣的聲響,她知道是他回來了,立即快步迎過去。

  「你回來了。」

  剛走進門那名高大英挺的男子,正是她的丈夫--向凌雲。

  他們兩人是標準的企業聯姻,經由雙方家長介紹相識,三個月步入禮堂,婚後半年懷孕,下個月即將屆滿結婚一週年。

  他們的婚姻生活雖然沒有高潮迭起的熱情,倒也平淡融洽,因為他們兩人都很盡責地各司其職,從不曾向對方抱怨過什麼。

  「還沒睡?」

  向凌雲脫下外套交給她,視線先在她美麗的臉龐上逗留片刻,五秒之後視線繼續往下,停在她隆起的肚皮上,他眼中出現一抹滿意之色。

  向氏企業未來的繼承人,正安穩地在她的肚子裡成長!

  「我去洗澡。」向凌雲提著公事包轉身上樓,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總共不超過二十秒。

  替他掛好外套,沈茵茵也跟著回到樓上,走進主臥房,他已經進浴室了。

  她替他取出內衣褲和睡衣放在床上,接著又拿出吹風機準備好,然後坐在床邊等他出來。

  不一會兒,向凌雲從浴室走出來,下半身圍著一條短浴巾,滴著水的頭髮,像烏鴉的羽翼般黝黑。

  「我替你吹乾頭髮。」沈茵茵拿起吹風機,示意他在床沿坐下,溫柔而細心地吹乾他每一根髮絲。

  聽到她柔聲說出「好了」,向凌雲立即起身扯下浴巾,抓起她準備好的衣褲換上。

  見到他毫不避諱,沈茵茵立刻紅了臉,飛快別開頭,不敢直視他的裸體。

  即使已經當了快一年的夫妻,她仍然不好意思大剌剌盯著他赤裸的身體看。

  發現她紅了面頰、嬌羞的模樣,向凌雲頓覺一股原始的男性慾望自下腹升起,然而瞥見她五個月大的肚子,他打消了念頭。

  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縱慾,危及自己未出生的骨肉。

  「我去書房看點文件,妳早點休息吧!」套好衣褲,向凌雲只淡淡交代一聲,隨即離開臥房。

  只是沒想到妻子又跟到了書房。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可以嗎?」她幾乎是用祈求的口吻說道。

  「嗯,妳說吧!」她向來很懂分寸,甚少開口要求什麼,因此只要她開口,他幾乎沒有不答應的。

  「是關於孩子的事--」

  「孩子怎麼了?」在說話的同時,他已打開文件看了起來。

  「今天我去產檢,張醫師問我要自然產還是剖腹,他希望我們開始考慮,早點準備。」她依然眼也不眨地望著他,然而他也依然緊盯著文件。

  「這個由妳決定就好。」畢竟要生產的人是她,不是他。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沈茵茵什麼也沒說,向凌雲又問:「還有其他事嗎?」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文件。

  「還有一件事。」接下來,沈茵茵說了一句話,終於讓他有了不一樣的反應。

  「我想離婚!」

  向凌雲緩緩從文件中抬起頭,銳利的黑眸緩緩瞇起,神情愕然。

  「妳說什麼?」

  「我要跟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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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5:5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說什麼?啊哈哈哈--」

  啤酒屋的一角,一名高大灑脫、帶點孩子氣息的男人,誇張地仰頭大笑。「你說你被老婆甩了?!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男人稍微停頓片刻,又繼續捧著肚子狂笑,笑得眼角噴淚,完全無視於對面男子愈來愈鐵青的英俊面孔。

  「你--」向凌雲面頰抽搐、渾身怒火地僵硬起身,掄起拳頭準備揍扁這個不知死活的損友。

  「別這樣!凌雲,你別衝動,先冷靜下來。」馮君翰趕緊上前按住他的拳頭阻止他。

  「沒錯!殺人要償命的,我可不想親手把你送進牢裡。」巖鎬施以道德勸說。

  美得宛如女人的歐陽琛漠然補充:「留他一條狗命,往後我們才能繼續白吃白喝。」

  畢竟開這麼多店,還能隨時清場供他們吃喝享樂的朋友,實在不多了。

  「喂!你說啥鬼話?」差點被揍的苗天祐極端不滿,他偉大的價值,就只在提供免費的吃喝玩樂而已嗎?

  「少囉唆!」魁梧如山的巖鎬伸出一腳,將苗天祐踹往牆邊。

  大家正在想盡辦法滅火,他還跑過來拚命搧風點火,這不是找死嗎?

  「哼!」向凌雲用力冷哼了聲,忿忿然坐下,端起酒杯,狠狠灌下大半杯加冰的威士忌。

  「凌雲,你剛才說你老婆說要和你離婚,這是怎麼回事?」藍牧威關心地問。

  「就是--」向凌雲又悶悶地喝光剩餘的半杯啤酒,才氣憤地說:「我昨晚回家,一切就和往常一樣。洗過澡之後我去書房--」

  「你不是都加班到將近半夜才回去,洗了澡不上床陪老婆,還去書房幹嘛?」馮君翰怪異地大嚷。難道他半夜失眠睡不著?

  「看公文啊!」向凌雲理直氣壯的回答。「我通常都會利用睡覺前的時間,看一些公文,這有什麼不對?」

  這又哪裡正確啦?大夥兒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問:「然後呢?」

  「然後她就跟進書房,說有事和我談。」

  「接著就提離婚?」巖鎬推測。

  「不!一開始她是說別的事--」

  「什麼事?」歐陽琛插嘴問。

  「關於生產的事吧,我也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問我剖腹產好還是自然產好,我怎會知道呢?」向凌雲有點煩躁地輕嘖了聲,這等瑣事他哪會關心?

  「那你怎麼回答?」苗天祐又悄悄地出現,正在深思的向凌雲沒發現這個欠扁的傢伙又「死而復活」了。

  「女人生產的事我怎麼會懂,所以我就要她自己決定。」

  眾人聽了,又露出目瞪口呆的錯愕表情。

  自己決定?她肚子裡懷的,不也是他的孩子嗎?

  「你到底--」娶老婆來做什麼的?

  「我不懂,她對我有什麼好不滿的?」向凌雲抱著酒杯,鬱悶地宣洩心中的怨氣。「我提供她豪宅住、給她錢花,還讓她擁有行動自由,甚至為她買了一個基金會。她到底哪裡不滿意?」

  這有什麼值得滿意的?真是標準的沙文主義!馮君翰搖頭歎息。

  「那麼你給她愛了嗎?」

  「愛?」向凌雲怪異地瞪著他。「那是什麼鬼東西?你知道,我從來不相信那些文人捏造出來的噁心玩意兒!」

  「愛並不噁心!」馮君翰和巖鎬異口同聲地回答,已婚的他們都清楚,唯有愛才是婚姻最重要的基礎,而非那些附加價值。

  略帶憂鬱氣質的藍牧威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一開始沒有愛的婚姻,或許還能維持得下去,但若是沒有用心經營,就算原本兩情相悅也會成為互相憎恨的怨偶。凌雲,去找她回來吧,重新認識她,用你的心去愛她,好好挽回你的婚姻。」

  向凌雲仍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朋友的勸,於是冷冷回答:「我認為一個離婚多年的男人,沒資格告訴我該怎麼做!」

  藍牧威聽了,眼神一黯,難過地別開頭。

  「所以我後悔了!我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珍惜我的婚姻,直到趕走了深愛我的妻子,我才發現自己其實也很愛她。凌雲,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往後的人生都活在悔恨之中,你明白嗎?」

  藍牧威說完,幽然起身,落寞地離開。

  「我--」向凌雲立刻後悔了,想和好友道歉,就算被妻子惹毛,也不該對相交多年的好友冷言冷語。

  然而好友已經離開,他懊惱地猛捶了下桌子,也跟著起身悶悶地道:「我也要走了。」

  「凌雲--」馮君翰急忙喊他,想要安慰他,但是他已經走遠了。

  巖鎬望著向凌雲明顯消沉許多、不再意氣風發的背影,喃喃道:「看來他真的很煩惱。」

  「是啊!但是那正好,因為他需要一個教訓。要和他離婚啊?呵呵!沈茵茵這一招夠狠,絕對叫他畢生難忘。咭咭咭……」苗天祐邪魔似的陰冷怪笑,讓其他人頓時寒毛直立。

  到底向凌雲在何時、為了什麼事得罪了苗天祐啊?

  哎,希望他們幾個沒有!

  向凌雲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滿室清冷與漆黑。

  他跨上階梯,爬上二樓,回到主臥房--以往總是安靜等待的絕麗女子,已經不見蹤影。

  他差點忘了,她走了!

  昨晚,與他結婚即將滿週年的妻子突然提出離婚的要求,今天一早,一張填寫好的離婚協議書就出現在餐桌上,害他食慾全消。

  他當場撕毀離婚協議書,嚴厲而明確地告訴她:向家不容許離婚醜聞,他絕不可能答應離婚!

  當他晚上下班回到家,發現妻子已經走了,她的東西也幾乎全搬光了。

  這說明了她的決心--不願回頭,堅持離婚的決心。

  他真的不懂,她究竟不滿意他們婚姻的哪一點?他們雙方的祖父母、父母不也和他們一樣,都是以利益為基礎的婚姻關係,沒有半點愛情嗎?

  既然他們都肯維持這種平淡的婚姻關係,為何她卻不肯?

  其實一開始她應該也是願意的,否則她不會嫁給他,甚至替他生孩子。一定是有人煽動她,她才會在婚後第十一個月,懷著五個月身孕的時候,莫名其妙嚷著要離婚。

  如果讓他知道,是誰替原本柔順的妻子洗腦,他絕不輕饒那個傢伙!

  他陰沉地發誓。

  呼!終於解脫了。

  沈茵茵坐在雙人沙發上,望著自己租來的小套房,床啊衣櫥還有桌椅都擺置好了,雖然比不上過去所住的數百坪豪宅,但是她的心情卻無比愉快。

  她用心佈置自己的新居,裡面全是她喜歡的東西,一改以往清淡素雅的色系,改用鮮艷的色彩,寢具的花色甚至是她從不敢嘗試的大膽粉紅花朵。

  她終於自由了!她瀏覽房間,伸手撫摸五個月大的肚子,從來沒有這種滿足的感覺。

  雖然她的自由可能會換來眾叛親離,但是她從來不曾如此堅定過。就算從今以後她必須一個人生活,她也不想再過那種有家人、丈夫在身邊,卻寂寞空虛得可怕的日子。

  她掩著小嘴打了個呵欠,有點睏了,懷孕之後她特別愛睡,尤其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因為要趕在一天之內把一切都打理妥當。

  熄了燈,她正打算上床睡覺,門口卻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門聲,一聲急過一聲,每一道聲音都像雷擊般,響亮地敲在她的心口上。

  是誰?她嚇了一跳,心想會不會是房東?

  輕輕拉開掛著鏈扣的大門,一眼對上一張不怎麼友善--呃,其實根本就是閻王般的面孔,她再度受到驚嚇。

  那是她的丈夫……不!是很快就會變成前夫的向凌雲。

  「你?!」怎麼知道這裡?

  唉!這還用問嗎?她嘲笑自己。

  堂堂向氏企業總裁想知道的事,哪樣查不到?她找房子是利用手機,而她的手機撥了哪些電話出去,他派人去查就知道了。

  「把門打開!」和他駭人的臉色相比,他緊繃的語氣算是很溫和了。

  「可是……」現在這麼晚了,他們又打算離婚……

  「無論妳打什麼主意,現在我們還有婚姻關係,妳不能拒絕我。把門打開,不要逼我破壞這扇門。」他冷冷地警告。

  沈茵茵不想惹惱他,更不想驚動左右鄰居,只好咬著唇,聽話地把門後的鏈扣打開。

  但那是她唯一會對他妥協的,至於離婚的念頭,她依然很堅定,他別以為能夠說服她改變主意。

  她一打開門,向凌雲立即像只巡視新領土的獅子,步入室內,傲慢地梭巡屋裡的擺設。

  「妳打算往後都住在這裡?」

  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地方非常不滿意。又小、又擠,還弄得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儼然像個貧民窟。

  「這裡很好啊,我花了一天的時間佈置,我很喜歡這裡。」她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心聲,這是過去一年的婚姻中,她從來不曾做到的。

  「妳……」向凌雲怪異地看著她,總覺得她有點不太一樣,是哪裡變了嗎?

  他瞇起眼仔細審視--從她的臉、表情、頭髮、衣著到她的言談舉止,他都細細觀察,一一檢視。

  她的外貌沒變,還是一樣美麗清雅,雖然懷了孕,但除了腹部隆起,身材也沒有太大改變,而且臉上的表情也沒變,嘴角依然噙著淡淡的笑容,說話的音調也沒變,還是那麼柔和悅耳。

  他看了許久,終於發現不同之處--是她的眼神變了!

  過去清冷平淡的眼眸不再毫無光芒,如今那對漂亮的眼眸透出堅定與自信,讓她整個人跟著亮了起來。

  充滿生氣與活力的眼神,讓她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美麗。

  她變了!是什麼改變了她?愛情?向凌雲捏緊手心,拒絕接受妻子外遇的可能。

  就算他並不愛她,也不允許她有情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喜歡戴綠帽。

  「妳到底為什麼想離婚?是因為有了情人?」他面色冷鷙地質問。

  「不是!」沈茵茵搖頭否認。「我沒愛上任何人,更不是因為其他男人才想離婚。」

  「那是為什麼?」這是向凌雲始終想不透的地方。

  他究竟什麼地方虧待了她,讓她非要離開他不可?

  「因為,我想去愛。」她肯定地微笑回答。

  「什麼?!」向凌雲的表情,活像聽到她說外星話。

  這是什麼見鬼的理由?他簡直氣悶到快炸了。

  她就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要跟他離婚?

  「你沒聽錯,我就是因為想知道愛情是什麼,才決定跟你離婚。過去我從不知道愛是什麼,但現在我想重新去認識愛情,尋找愛情。」

  「為什麼?」向凌雲詰問。「過去妳從不在乎,所以才嫁給我的,不是嗎?」

  他們有著同樣的想法,這是他們兩人的共識,雖然沒有愛,但他們會努力維持一個美好家庭的表象,生育子女,傳承事業。

  「以前的我確實不在乎。我認為只要和我爸媽一樣,有段安定平和的婚姻,盡自己的義務,做一個無可挑剔的妻子,我的人生就算圓滿了。」想起過去自己的想法,她嘲諷地一笑。

  「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只有維持義務的婚姻,無法讓我真正感到滿足快樂,所以我想去發掘,我想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麼。」

  愛情?愛情?!向凌雲頭疼地揉揉額角,他也想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讓他身旁每個人都像中邪似的,開口閉口都是愛?

  「妳該知道,向家不允許離婚這種醜聞發生。」他也不想消息傳出去之後,媒體整天拿著鎂光燈追逐他。

  不用想也知道,這對向家的形象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現在台灣每天約有一百七十八對夫妻離婚,離婚早已不是醜聞。」沈茵茵好笑地告訴他,他的觀念太落伍了。

  「那是別人,向家的人,不允許鬧出這種醜聞!」向凌雲怎麼也無法接受,離婚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況且妳該知道,妳的父母也不會允許妳作這種決定,不管結婚或離婚,牽扯的不是我們,而是向家與沈家兩個大家族。」

  「我知道,但是我已經不想再為別人而活了!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自己想要的日子,如果我爸媽真的不肯諒解,那我也沒有辦法,我不可能再為了他們改變我的決定,就算他們要和我脫離親子關係,也不能阻止我離婚。」

  沈茵茵堅定地望著他,柔聲又道:「我也知道這帶給你極大的困擾,我誠心向你道歉。但我們的婚姻是建築在利益之上,我不想要這樣的婚姻,雖然感到抱歉,但我依然決定離婚,希望你能諒解。」

  向凌雲凌厲的直盯著她,從她毫無畏懼的眼中,感覺不出半點動搖之心。

  「那孩子怎麼辦?」他指指她隆起的肚子,裡頭正住著他們向家的骨肉。

  「我知道我絕對爭不過你,所以我願意把孩子的監護權交給你,但是請你同意我每個禮拜去看孩子,我不想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缺席。」

  她連這個都想到了?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想離婚!向凌雲面色陰沉,心亂如麻。

  他煩躁地說:「這個以後再說!我讓妳冷靜幾天,或許妳會打消主意。」

  說完,不等她回答,便逕自轉身離去。

  「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凌雲。」

  沈茵茵對著合上的門,呢喃低語。

  沈茵茵和向凌雲相識,是在一年多以前。

  那時候她剛從國外唸書回來不久,家族安排她和向凌雲見面。

  沈家是商界有名的權貴之家,遠在曾祖父那一代就是士紳和大地主,祖父還是前國大代表,如今父親也是商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曾祖母、祖母和她母親,都是能襯托沈家地位的名門閨秀。

  打從她懂事開始,就知道沈家的子孫是沒有自由可言的。

  表面上看來,他們豐衣足食、生活優渥,從來不需為金錢和未來煩惱,但是換個角度想,這些優渥的生活和安穩的未來,都是他們用自由換來的。

  就連終身大事也是如此!他們當然也沒有挑選對象的自由。

  因此,沈家的子孫絕對不會傻得談戀愛,除非對方的家世背景好得讓沈家大老不忍拒絕,否則那無異於自尋痛苦,而大家都是聰明人,所以絕對不會去碰愛情。

  玩玩還可以,若是真的要放感情,沒有人會笨得陷進去。

  沈茵茵從小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對於感情,天生有份淡薄。她對父母手足之間的親情沒什麼太強烈的感覺,因為媽媽總是忙於參加宴會還有與姊妹淘交際,很少關注幾個孩子。

  而父親的情形和母親差不多,平時忙於工作,下了班待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他在外另有幾位紅粉知己,偶爾會到某一位家中過夜。

  這些事母親都知道,但是從來不曾大吵大鬧,算是默許了吧--她不得不。

  這就是當豪門貴婦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而她兩個哥哥打從上小學開始,就開始接受父親嚴格的訓練,幾乎沒有自己或玩樂的時間,她是女孩子,所以稍微好一點。

  因為兩個哥哥的私人時間都被剝奪了,所以他們兄妹三人少有相處的機會,沒時間相處,感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哥哥對她還算不錯,但感情實在不太親密。

  她在加州念完大學和研究所,回國後本來想找份工作,出去體驗一下當個上班族的感覺,好不容易拿到碩士學位,如果不能學以致用,實在很可惜。

  然而她連工作一天都沒機會,因為才一回國父親就指示她不必找工作,只命她母親領著她,開始積極出席上流社會的宴會。

  她知道時候到了,該是她回報恩情的時候了。

  父親打算將她嫁給某位名門之後,藉由聯姻的方式進行利益交換,讓彼此在商場上的地位更穩固。

  她像待價而沽的砧上肉,要割要切全由人拿捏。

  她不惱也不怨,因為她早知道這是沈家子孫的命運,對沈家長輩而言,兒女只是成就事業的工具,她和兩位哥哥都是他們手中的棋子,該何時下或該擺在什麼位置,他們自有定奪。

  於是她放棄就業的打算,乖乖將自己打扮得像尊沒有自我意識的美麗人偶,跟隨母親出入各大小宴會,也聽從安排,開始和一些長輩滿意的企業少東相親。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與向凌雲見了面。

  那場相親宴,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而向凌雲卻不是第一次見到她。

  早在一個月之前,他就偶然在一間餐廳裡遇見她。

  那天下午,好友藍牧威來找他--

  「牧威?你回國了?」向凌雲放下手中的筆,笑著起身迎向總是國內國外兩頭跑的好友。

  「是啊!想念大家,所以一回來就先來看看你們。」藍牧威嘴角微揚,打量神情愉悅的好友。

  「你確定你想念我們,而不是某位美女?」向凌雲故意曖昧地問。

  「你知道我對女人沒有太大的興趣。」藍牧威掃他一眼,淡淡回答。

  「相識那麼多年,我怎會不知道?」向凌雲看了下腕表,距離下午的會議還有一兩個鐘頭的空檔時間。

  「我還有點時間,請你去喝杯咖啡、吃點東西,如何?」

  「既然有人要請客,那我自然是欣然接受囉!」藍牧威神情瀟灑地笑著搭上他的肩。

  「那就走吧!」

  向凌雲走出辦公室,向秘書交代了聲,隨即和藍牧威來到公司附近的飯店,準備去咖啡廳吃點東西。

  不料他才一進門,就被一名焦急的女子迎面撞上。

  他不動如山,反倒是那名纖細的女子被撞擊的力道震得往後彈開,他快如閃電地及時伸出手扶住她,免得她受傷。

  「噢……對不起!」

  女子驚魂未甫地抬起頭,向凌雲像被定格似的,霎時愣住。

  好美麗的女子!

  水汪汪的大眼、雪嫩的肌膚、紅潤的櫻唇,纖細荏柔、體態勻稱、衣著高雅,雖然面容有點驚慌,但不失溫婉端莊,也不至於讓人覺得膽怯畏縮。

  他的視線不自覺停在她身上,逗留在她瑩潤的小嘴上。

  而她根本不敢看向他的臉,匆忙點頭致歉後,隨即往外追去。不過這回她不敢再用跑的,只快步走開。

  「是她?」藍牧威望著女子美麗的背影脫口道。

  「你認得她?」向凌雲立即轉頭問。

  「如果我沒記錯,她是沈中賦的掌上明珠,叫做沈茵茵。」

  「沈茵茵?」向凌雲緩緩露出微笑,眼中燃起一抹異常燦亮的火焰。「她結婚了嗎?」

  「好像沒有,但是應該有不少人追求。怎麼,你對她有興趣?」藍牧威好奇地問。

  他不曾見這位事業心重的好友多看哪個女人一眼,他對沈茵茵的高度關切,堪稱異常。

  「我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向凌雲不正面回答他對沈茵茵的觀感。

  「想結婚了?」呃,不會吧?!

  向凌雲淡淡掃了好友詫異的臉一眼。「我也該成家了,長輩老是在催,實在讓人煩得受不了。」所以他打算娶個老婆,讓他們閉嘴。

  「你看中沈茵茵?」

  「她看起來像個宜室宜家的女人。」向凌雲聳聳肩回答。

  「她看來是不錯,漂亮、溫柔、乖巧,應該會是個好妻子。」藍牧威對她不是很熟,僅能以淺薄的印象評論。

  「嗯,最重要的是,沈家與向家旗鼓相當,不必擔心老頭子們會抗議。而她的身體看起來不差,至少能生一兩個孩子,讓婆婆媽媽滿意。而我也有一個可以固定帶出門應酬的對象,娶了她,全家皆大歡喜。」向凌雲客觀地分析道。

  「你真的喜歡人家嗎?怎麼聽起來像在買菜買肉?」藍牧威好笑地問。

  向凌雲掃他一眼,冷哼著道:「我都三十歲了,早已沒了談戀愛的閒情逸致,當然要選擇最快速有效的路,要我像毛頭小子一樣去追求,送花、約會,追個一兩年才談婚事,那就免了,我敬謝不敏!」

  「那你怎麼知道沈茵茵能夠接受你所謂的--呃,快速又有效的結婚方式?」

  「這點當然還要再好好考量,目前她只是我第一個方案而已,我會先調查她的一切,如果通過評估,我就娶她。如果不,那我會再想第二個替代方案。」

  「我想沈茵茵若知道,可能會不太高興。」好友對婚姻的態度如此輕率,藍牧威也只能苦笑。

  「我不在乎她高不高興,如果她無法接受,我可以再找其他人選。」他只是懶得費太多心思去找老婆。他不是找不到,一旦放出風聲,還怕沒有一兩百個女人供他挑選嗎?

  「呵呵,希望她真的如你所想,一點都不在意。」

  事後證明,沈茵茵果然一如向凌雲所猜測,是個乖順又沒有太多主見的女孩。

  她的條件正好符合他對妻子的期望,因此便透過安排,主動向沈家提出相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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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5:59: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茵茵,這位向先生可是你爸和你爺爺到目前為止最滿意的對象,等會兒你可得多陪人家聊幾句,知道嗎?」

  沈茵茵的母親替她佩上精緻的鑽飾,一面細心叮囑,神情間流露出滿意的驕傲之色,沒有多少對子女的愛憐。

  向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啊,向凌雲更是商界知名的奇才,多少上流社會的貴婦小姐們都在打他的主意,希望藉由與他聯姻拉攏整個向氏集團,他們當然也這麼想,但兩家沒有太大交情,實在不好由女方主動開口。

  她原本沒抱太大期望,沒想到女兒這麼爭氣,才回國不到半年,就吸引了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佩好鑽飾,她後退一步歪頭瞧瞧女兒,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了!可以出門了,記得等會兒多說幾句話。」

  她知道女兒一向安靜,所以再次叮囑。

  「我知道了。」沈茵茵順從地回答。

  既然父母都如此滿意這個名叫向凌雲的男子,那麼只要他有娶她的意願,無論他是醜還是怪,她都會乖乖下嫁。

  幸好他不醜也不怪,初次見面時,她還被他出色俊挺的外表嚇了一跳。

  這次會面,是選在她也常去的康樓飯店孔雀廳,看得出他獨來獨往的性格,因為他是獨自一個人來,沒有任何人陪。

  她則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出席。

  既然向家沒有長輩出席,相對的,沈父和沈母也不好意思多待,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就起身離去了。

  父母離去後,沈茵茵悄悄凝目打量坐在眼前的男子。

  即使他坐著,還是看得出他很高,英挺的身材、略顯冷峻的五官,黝黑的眼眸像會刺人般銳利。

  整體而言,他的表現還算溫和有禮,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蠻橫霸氣,但他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嚴厲感。眼神中不經意透出的強勢與凌厲,會讓人不由自主乖乖照著他的安排去做,唯恐觸怒了他。

  今晚的她,看起來似乎比那天更美!向凌雲打量著她,暗自思忖。

  *** ***

  他垂下黑眸隱藏瞳中跳耀的火光。如此嬌柔美麗的女人,連聖人都想得到。

  接下來除了用餐之外,當然就是瞭解彼此,向凌雲話說得不多,只一直用那雙深沉思量的眸子凝睇著她。

  而因為母親事先吩咐過,所以沈茵茵主動開啟話題,詢問他生長求學的過程,還有他目前的工作。

  她從來不是個多話的女人,再加上畢竟與他還很陌生,很快就把能說的話全說光了,然後有點尷尬地看著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過去她也曾和幾名富家公子相過親,他們總是驚艷她漂亮的容貌,拚命卯足了勁兒找話和她閒聊,再不也忙著誇讚她,討她歡心。

  而他和其他男人完全不同,除了偶爾回答、進食,其他時間都沉默地打量她,像在觀察一種陌生的生物。

  她想,這場相親宴八成完了!他對她根本沒意思,看起來甚至連基本的欣賞都沒有,如果他壓根不喜歡她,她不知道他為何提出相親的要求,聽說這還是他主動提出的。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好幾分鐘,就在沈茵茵忍不住想起身逃跑的時候,他緩緩開口了。

  「你不記得了?」

  「記得?」記得什麼?

  「今天之前我們曾經見過面,大約兩個禮拜前,就在這間餐廳門口。當時你好像正在追什麼人吧,不小心撞上我。」向凌雲淡淡地說道。

  「咦?」沈茵茵仔細一想,是有這回事沒錯!

  兩個禮拜前,她曾經和上一任相親對像--關廷宇在這裡見過面,當時他的女朋友找來了,驚慌的他立刻追出去,而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也跟著跑出去。

  不料一出餐廳門口就撞到人,她羞赧道歉,不好意思抬頭看對方是誰,就飛快離開了。原來那個人是他!

  「你想起來了?」被人遺忘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他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女人。

  「呃,對不起!那天我沒仔細看……」沈茵茵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想糟了!他看起來像不輕易原諒別人犯錯的人,而他剛才質問的語氣也不太好……他是否誤以為她很傲慢,令人厭惡呢?

  「我們走吧!」向凌雲起身,示意服務生結帳。

  「走?」要回去了?

  真是糟透了!看來他比她所想的還要厭惡她,這下婚事絕對談不成,要讓爸媽大大失望了。

  走出餐廳,他沉默地開車送她回家。

  到達她家門口,她打算盡快下車,識相地消失在他眼前。然而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阻止她下車。

  「下個週末,你有空嗎?」

  因為他太少開口,她幾乎忘了他的聲音這麼低沉好聽。

  「啊?」沈茵茵呆愣地張開小嘴。

  向凌雲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不過隨即轉開視線,斂起一閃而逝的笑容。

  「如果有空,我們一起晚餐。」他迅速訂出下一個約會。

  和她相處出乎意料的舒暢,而她也確實柔美可人,光是看著她,就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而且她知性聰穎,不是沒大腦的花癡。

  「好。」她乖順地回答,因為她知道爸媽一定希望她這麼做。

  她沒料錯,當她回到家告知父母向凌雲的邀約時,他們樂不可支,對於向凌雲的積極萬般欣喜。

  他們不是笨蛋,向凌雲可是沈茵茵所有相過親的對象中最出色的一位,別說向家龐大的財富與橫跨亞、美、澳、歐四大洲的事業,光是向凌雲本身的經商才能,就足以讓他們垂涎得連夜把女兒打包送進向家。

  因此在他表明對茵茵的興趣之後,他們未曾再替女兒安排過任何一場相親,也不再逼她參加那些儘是比較的無聊宴會,只要她好好把握住他。

  沈茵茵沒令他們失望,兩個月後,只與沈茵茵吃過三次飯、喝過兩次咖啡、聽過一場音樂會的向凌雲,正式向沈家提出聯姻的要求。

  他瘋狂地迷戀上沈茵茵了嗎?

  不!他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對於所謂的男女情愛更嗤之以鼻,但是他無法否認,打從見到沈茵茵的第一眼起,就想得到她。

  她很美,但不是會讓男人血脈噴張的性感肉彈,她樣貌秀麗純美、氣質高貴脫俗,儀態端莊溫柔、進退合宜,是那種會讓人想好好憐惜的可人兒。

  而生於豪門的雍容氣度,又不會讓她顯得怯弱畏縮,她集美麗、端莊、溫柔、乖巧等優點於一身,是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人選。

  所以既然早晚要娶,何不娶沈茵茵算了?至少她不會令他生厭,又乖順聽話,絕不會干涉他,因此在仔細觀察與思考之後,他決定自己的終身伴侶就是她。

  向凌雲提出聯姻的要求,沈家哪有反對的道理,他們高興都來不及!

  於是在談妥聯姻的交換條件之後,沈茵茵與向凌雲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

  一個月之後,他們在知名的大飯店舉行盛大的婚禮,席開一百六十桌,幾乎整個商界全員出動。

  沈茵茵毫無疑問是所有女性艷羨注目的焦點。

  向凌雲對她相當慷慨,法國當季的手工縫製禮服、曳長及地的精緻蕾絲頭紗、昂貴的鑽石珍珠飾品,將她烘托得更加美麗細緻。

  事業心重的新郎向凌雲,連在婚宴上都不忘對較少碰面的商界大老招呼寒暄,趁機拓展商機,而新娘始終柔順地跟在他身旁,當他和那些商界人士談話時,她就在一旁和大老的妻子攀談,或靜靜地微笑聆聽。

  婚宴結束後,他們搭乘加長型禮車回到陽明山的高級別墅,這間兼俱華麗與舒適的住宅,是他們未來的新居。

  打發司機回家後,向凌雲領著新婚妻子進門,神情略顯疲憊地邊解衣服邊走向樓梯,頭也不回地對她說:「我先去洗個澡,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我……」沈茵茵猶豫地站在樓梯下,望著正在上樓的丈夫,露出求助的眼神。

  她早已換下精美的婚紗,現在她身上穿著紫色晚禮服,雖然不若白紗那般繁複隆重,但是合身的剪裁和緊身的魚尾裙擺設計,卻讓她行動不太方便,尤其是上下樓梯。

  「怎麼了?」向凌雲站在樓梯頂端,回頭看著僵在下方的新婚妻子,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為什麼不上樓?」

  「我……我的裙擺不方便上樓,你能不能……」她希望他能幫幫她。

  「你是在暗示我,遵照西洋傳統抱你上樓嗎?」向凌雲挑了挑眉,審視粉頰羞紅的妻子。

  她實在是個漂亮的女人!她的美貌足以讓男人甘心拋棄性命,只求博得美人一笑。

  「我不是--」沈茵茵慌忙否認,但她確實需要他的幫助。

  「沒關係,我是累了,但還沒有累得抱不動新娘。」向凌雲勾起薄唇,玩味地一笑,那瀟灑的笑容看起來竟有幾分邪氣。

  他轉身下樓,來到她面前,在她的驚呼中攔腰抱起她。

  「我很重……」沈茵茵害羞地嚷道。

  「你希望我告訴你,你比一根羽毛還要輕嗎?」向凌雲難得的玩笑話讓她更加羞赧,幾乎無地自容。

  她把臉埋進他頸項間,藏起自己蘋果般爆紅的臉。

  「算了!看來我還是別說笑比較好。」向凌雲喃喃自語道,隨即輕鬆地跨步上樓。

  *** ***

  「這間房裡的浴室讓給你,我去別間洗澡。」他放開她,淡淡說了句這才離開主臥室。

  沈茵茵坐在床沿,好奇地四下打量她的新房。

  這個房間以米色搭配金色作為主色系,傢俱則選用深色的銅金色,強調出傢俱的典雅設計與質感,大約二十坪大的臥房顯得淡雅清爽、高貴大方。

  *** ***

  那是一間不小的更衣室,裡頭有按照不同衣服類型所訂做的格架,她的衣服已經送來,早已分門別類掛在上頭,他的衣物則在另一邊。

  她拉開抽屜,取出自己的貼身衣物和睡衣,開始尋找浴室。

  剛才好像沒看到另一扇門……她思忖著,轉頭看到更衣室入口處旁的牆壁上,隱約有一扇門的痕跡,她碰觸它,果然一推就開,裡頭是另一個寬敞的空間,先進的衛浴設備和大得不可思議的按摩浴缸,以及卸妝、化妝專用的化妝台都在裡頭。

  她褪下禮服,卸去臉上的妝,隨即開始洗臉、洗頭、洗澡,等她終於把自己全身上下洗得乾乾淨淨,已經是一個多鐘頭之後的事了。

  她在浴室裡吹乾頭髮,擦好了保養品才離開,回到臥室,只見向凌雲已經洗好澡回來了。他穿著深褐色絲質睡衣坐在床上,開著小燈,正專注看著一份文件。

  兩人初次共處一室,再加上這是他倆的新婚之夜,沈茵茵這時才深刻感覺--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想到那件必然會發生的事,她突然感到有點恐懼與羞澀,一刻也不敢耽擱,飛快掀開薄被鑽進裡頭,喃喃道了句晚安,隨即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入睡。

  然而愈是拚命想睡著,思緒愈是清晰,她渾身僵硬地閉著眼,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旁的動靜。

  不一會兒,她聽到文件放在床頭的沙沙聲,還有檯燈被熄滅的啪擦聲,然後是他掀開被子躺進被窩的聲音,然後他碰觸她……

  「呀?!」她嚇了一跳,直覺地張開眼,忘了自己正在裝睡。

  「何必驚訝?我們已經結婚,而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黑暗中,他的眼睛像夜明珠似的,散發出燦亮的火光。

  「我以為你累了,想好好休息……」她連聲音都微微顫抖。

  「我是累了,但還沒有累到無法履行丈夫義務的地步。」他的大手落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感覺到手下肌膚的微弱顫動,他低聲一笑。

  下一秒,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雙唇相貼,輾轉交迭,溫熱、微濕的觸感,有點陌生、有點奇妙、有點曖昧……

  「茵茵……」他啞聲呢喃了聲,挑開她的唇,加深了這個吻,沈茵茵則羞澀地閉上了眼。

  *** ***

  她更用力地抿緊唇瓣,不願發出任何聲音。

  媽媽說過,一個有教養的好女人,無論何時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做出有辱自己身份地位的事來,閨房之事千萬不可放縱,不能無恥地發出淫穢之聲,更不能像低下的妓女般浪蕩地享受歡愉。

  於是她強自壓制著,不敢作出任何有失沈家大小姐的舉動。

  當他的身體緩緩覆上她的,她感覺他燙熱的軀體接近……當一陣陌生、不舒適的痛楚感傳來時,她知道自己已經是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了。

  *** ***

  他的動作愈來愈激烈,她的唇也愈咬愈緊,雙手揪緊身下的被褥,就是不敢有任何反應,或是發出任何聲響,只是渾身僵硬地等待他結束。

  終於他發出一聲低吼,渾身顫慄,不久就靜止下來,她暗自鬆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氣息尚未平穩,向凌雲已翻身離開妻子,黑眸中的失望被黑暗隱藏。

  她有副勻稱細緻的好身材,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寶藏,也讓他得到莫大的滿足,但是她沒有!

  他不是沒發現到她的僵硬,以及她始終抿得緊緊的小嘴,他知道她並沒有得到歡愉。

  如果他是個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享受的渾蛋,那他根本不會在乎她感受如何,但他並不是,所以他有點小失望。

  不過那並不是太嚴重的問題,她可能只是害羞,而且有點緊張吧,相信以後會漸入佳境,愈來愈好。

  「累嗎?」回到睽違兩個禮拜的家,向凌雲放下手中的旅行箱,轉身問妻子。

  「還好。」沈茵茵溫柔地朝他笑了笑。

  他們去度蜜月了,半夜才踏進國門。

  他們的蜜月旅行是歐洲十二日游,雖然說是十二日,其實真正玩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三天,其他的時間,向凌雲都在拜訪客戶或是巡視分公司。

  而身為妻子的她非常識大體,完全沒有半句怨言,即使新婚丈夫總是不在自己身旁,她依然憑藉著良好的外文能力,盡興地參觀了知名的旅遊聖地,也買了不少當季的衣物配飾--用丈夫給她的信用卡。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洗個澡,很快就好。」向凌雲解開領帶、脫下襯衫,走進浴室洗澡。

  沈茵茵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浴室的門後,這才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下,打開旅行箱,開始整理裡頭的衣物。

  該歸位的就歸位,該清洗的就扔進洗衣籃,新買的衣物則另外放在一旁,準備掛進衣櫥。

  向凌雲洗完澡出來,看見她在整理旅行箱,便道:「你不必整理,明天傭人來了,叫她整理就好。」

  「沒關係,有些東西我要用,所以先拿出來了。」沈茵茵抬頭一笑,發現他的黑髮還濕濕的,立刻起身道:「你等會兒,我去拿吹風機幫你吹。」

  沒等他說話,她已鑽進浴室取出吹風機,一面撥動他濕亮的黑髮,一面用熱風替他吹乾。他閉著眼,舒服地享受她的手拂過頭皮的舒暢感,直到頭上濕重的感覺消失,她才關起吹風機說:「好了」。

  他睜開眼道:「謝謝!」

  「換我去洗澡了。」她找出貼身的內衣和睡衣,到浴室洗澡去了。

  她一進浴室,向凌雲也離開房間--到書房去拿文件。

  沈茵茵泡了個舒服的精油泡泡澡,順道敷了臉,好好保養被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累壞的肌膚。

  當她渾身舒暢芳香,臉蛋細膩滑嫩地走出浴室時,看見丈夫開著一盞檯燈,坐在床頭看文件時,身體不由自主緊繃了起來。

  因為她沒來由地想起新婚之夜……

  當然蜜月旅行期間,他們也有過肌膚之親,但她就是始終無法放鬆,總是緊繃得像塊石頭。

  「睡吧!」向凌雲熄掉檯燈,先行躺下等她上床。

  「嗯。」他都這麼說了,她也沒辦法說不,顫巍巍地靠近床畔,剛掀開絲被,立刻被他的壯臂捲入懷中。

  「噢!」她低呼一聲,接著柔唇很快被一雙需索的飢渴唇瓣佔據了。

  *** ***

  他很少承認失敗,但他承認自己無法點燃妻子的熱情,過去幾次歡愛,每回都在同樣的情況下進行,然後在他獨自攀上高峰的情況下結束。

  只有一個人樂在其中的遊戲並不有趣,因此他們之間的歡愛從剛新婚的每日一次,到一個禮拜後的兩日一次,到現在他已經三天沒碰她了。

  原本的興致,一看到她如臨大敵的僵硬反應,什麼慾念都死光光了。

  「搭了那麼久的飛機,我們都累了,還是睡吧!」低沉的嗓音隱隱透著喪氣。

  他想,以後一個禮拜一次就行了,那麼一來,她不需要太勉強自己忍受他的碰觸,又能為他孕育孩子,對兩人都好。

  「好。」他的放棄對沈茵茵而言,就像意外得到大獎,回答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清脆。

  其實她並不討厭他的碰觸,她是討厭自己會忍不住產生反應,那種熱烈、失控的激情,像是把她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魔鬼呼喚出來,總是讓她忍不住做出一些她想都不敢想的淫浪之舉,令她感到畏懼、驚慌,所以她才如此排斥。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他好像有點失望,不過沒關係,將來總會有其他女人滿足他--她知道他一定會有。

  像她父親,也像他父親,還有其他無數上流社會的富商名流,哪個男人沒有一兩個紅粉知己?

  她不會阻止他,媽媽說那些女人雖然下賤無恥,但是好歹替她們分擔了最使人厭惡的妻子義務,所以妻子應該寬宏大量,容許那些不知羞恥的女人在丈夫身邊。

  等到他也有了紅粉知己,她想她應該會鬆一口氣吧?至少她不用再直挺挺地躺上半個鐘頭,任他又啃又吻。

  她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她不知道在她睡著之後,身旁的丈夫翻身下床,拿起文件走向書房,審閱文件直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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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5:5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蜜月旅行結束回到台灣的隔日,向凌雲立即返回工作崗位。

  畢竟他身居要職,古人說「國不能一日無君」,公司也是如此,身為公司掌舵龍頭,他無法長期不在公司坐鎮。

  他開始將全部心思投注在工作上,而新婚妻子茵茵則安分地待在家中,管理僕傭、逛街添購家居用品,偶爾陪他出席宴會應酬,或是與其他企業的小姐夫人喝喝下午茶,促進一下上流貴婦的情誼。

  向凌雲知道她很無聊,雖然她從沒抱怨過,但是他就是察覺得出來。

  而他也覺得她整日在家無所事事並不好,畢竟她還年輕,又受過高等教育,閒賦在家未免太糟蹋她所受過的栽培。

  於是為了替妻子排解寂寞,同時也讓公司節稅,他買下一個兒童慈善基金會,交由妻子打理,不但讓她有事可做,也能提升企業形象。

  這就是他做事的風格,所做的決定一定有他的目的,絕不感情用事。

  在一個週五的夜晚,在為了孕育孩子而進行的例行歡愛過後,他告訴她這個消息。

  「我買下一個慈善基金會,我希望妳來擔任負責人,我會把基金會正式轉入妳名下,由妳全權管理。」他一面平穩氣息一面告訴她。

  「慈善基金會?」她拉起絲被密密牢牢地將自己包住,然後拈亮床邊的檯燈,轉頭注視他。

  和他不穩的氣息相比,她明顯平和多了,氣息平穩,身上沒有香汗淋漓,髮絲也未曾凌亂。

  她始終謹記母親的教誨,始終把閨房之事當作不能不盡的義務,保守拘謹,從不在明亮的燈光下赤身裸體,也忍著不對丈夫的挑逗產生反應,她認為這是一個端莊的好妻子應有的表現。

  對於妻子始終在歡愛時僵硬得宛如一尊木偶,無法好好享受閨房之樂,向凌雲已經徹底放棄改變她的念頭。

  畢竟兩人同房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她懷孕,有沒有得到歡愉不是太重要,現在他最重視的是他的工作--把心思放在事業上,遠比滿足慾望重要多了。

  等生了孩子之後,他會讓她擁有自己的房間,盡量不常煩她,將來若有需要,或許他會為自己找幾個情婦,滿足他的生理需求。

  她依然會是人人尊敬的向凌雲夫人,絕不會有任何女人危及她與孩子的權益,這是向夫人最基本的保障。

  「嗯,是兒童福利基金會,原本的名字叫做欣欣兒福基金會,我想重新命名,新名字由妳來取,我會替妳註冊登記。」

  「謝謝你。」沈茵茵感激地笑了。

  相處一個多月,她已逐漸瞭解他。

  他的個性雖然稱不上溫柔體貼,也不會說甜言蜜語,甚至很少開口說話,但是無可否認,他真的是個慷慨又仁慈的丈夫。雖然忙於事業,但他不太會限制她,她可以出門逛街,和其他貴婦喝下午茶,他從不反對,所以她有行動的自由。

  他給了她一張沒有額度的卡,無論她買什麼、價格多寡,他從不過問,因此她也有購物的自由。

  而他常常不在家,她可以隨心所欲安排自己的生活,不必將就他的作息,這是最令她滿意的。

  和婚前無論何事都受限於父母的情況相比,現在真的很棒了,他為她蓋了一座城堡,給予她最大的自由與自主,讓她悠遊其中。

  如果不曾認識官明禮和楊秋棠他們,她會安於這樣的生活,甘心在他為她打造的精美牢籠裡度過下半生。

  但是,她偏偏認識了他們。

  官明禮和楊秋棠都是欣欣基金會的資深員工,從大學時代他們就在這裡擔任義工了,向氏企業接手之後,原有的工作人員都跟著移轉,只有基金會的理事長離開了,改由沈茵茵擔任。

  第一次見到他們,是沈茵茵到基金會上班的第一天。

  那天她獨自駕車來到位於綠蔭盎然的仁愛路上的某大樓--她婉拒了丈夫為她聘請司機的提議,堅持自己開車上下班。

  難得嫁出門、脫離父母的掌控,她想要多一點行動自由,這是她一點小小的任性。

  丈夫尊重她,她當然也遵從丈夫的意思,把工作時間安排在上午十點到下午四點之間,不影響家庭生活。

  在專屬的停車格停好車,才進門,她便見識到何謂兵荒馬亂。

  「喂!這個箱子是誰擋在這裡?趕快搬到一邊去!」一個大鬍子的男人大聲咆哮。

  「天哪,是誰亂擺?受虐兒的資料不是放在這裡啊!」一名中年婦人在混亂的檔案櫃前哀號。

  「哎喲,這裡怎麼濕濕的?害我差點跌跤,打掃的阿桑到底有沒有拖幹哪?」一名年輕的女孩撫著胸口直呼好裡加在。

  「這個櫃子是不是卡住了?怎麼拉不開……」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對著一張拉得半開的抽屜喃喃嘀咕。

  「拜託!大家動作慢吞吞的在搞什麼?都十點了還是一團亂,理事長馬上就要來上班了,如果讓她看到,還會相信我們的工作能力嗎?大家積極一點,加緊趕工好嗎?」一名戴著眼鏡、年約三十的斯文男子以微怒的口氣審視眾人。

  「是,執行長!」大夥兒中氣十足地回答之後,立即加快動作整理歸檔。

  「請問……」沈茵茵站在門口大半天,卻沒有人發現她。

  一個腹部渾圓的孕婦從走廊後頭走過來,手裡抓著一條浸濕又擰乾的抹布,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沈茵茵。

  「妳--」那名孕婦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打量她片刻,然後眼中綻放出驚艷之色,隨即快步走過來,親切地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妳是來通報受虐兒?還是來應徵義工的?還是來捐款--」

  「呃……都不是。」沈茵茵有點尷尬地對她一笑,說:「我是沈茵茵,幸運草兒福基金會的理事長。」

  能怪別人不認得她嗎?是她穿得太平民了。

  為了怕和未來的「同事」產生隔閡,她刻意選了一件藍色印花的雪紡紗上衣,和一條白色的長褲,肩上背著籐編的袋子,烏黑的長髮束成馬尾垂在頸後,看起來就和一般的年輕女孩沒有兩樣,難怪她認不出她的身份。

  「沈茵茵?」孕婦呆愣了幾秒,隨即詫異地大叫:「理事長?!」

  現場陡然靜默下來,搬箱子、歸檔、修理抽屜、說話、走路……什麼聲音都在一瞬間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轉向門口。

  見大家全用震驚的眼光直盯著她,饒是參加過無數宴會、身經百戰的沈茵茵,也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大家好,我叫沈茵茵,是--呃,基金會的新任理事長,初次和大家見面,希望以後相處愉快。」

  她簡單地自我介紹完,大夥兒還是處於呆滯的狀態,最後是那名戴眼鏡的斯文男子首先回過神,上前和她握手。

  「妳好!歡迎妳,我叫官明禮,幸運草基金會的執行長。」

  「我叫楊秋棠,是基金會的秘書長。」孕婦甜甜地笑著,讓人感覺很舒服。

  中年婦人搶著道:「我叫丁淑菊,大家都叫我丁大姐,我在基金會工作二十年了。」也就是資深員工啦!呵呵呵……

  「我叫湯槐,是基金會的職員。」大鬍子搔搔頭,靦腆地道。

  「我們都叫他湯塊啦!」看起來最年輕的男子私下補充道。

  「閉嘴!」

  湯槐羞惱地大吼,連鬍子都在顫動,沈茵茵卻覺得很好笑,第一次做了有失教養的事--在他人面前噗哧笑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笑,和大家的距離立即拉近許多,原本對她有點畏懼的眾人見到她親切絕美的笑容,當下明白她其實是個很好親近的人。

  「理事長好,我叫顧佩君,是基金會的會計兼助理兼打雜兼--噢!」一記不輕不重的爆栗打斷她的話。

  「老老實實的自我介紹,不要趁機告狀!」官明禮鏡片下的雙眼微瞇,裝出兇惡的模樣瞪視顧佩君。

  「是。」顧佩君苦著臉,委屈地揉揉腦袋。

  沈茵茵見狀,笑得更厲害了。

  「妳好,我叫陳彥軒。」最後自我介紹的,是基金會裡年紀最輕的大男孩,剛好和沈茵茵同年,今年都是二十四歲。

  「我……很高興認識妳。」他滿臉通紅,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長這麼大,還不曾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那麼高雅、有氣質,就像墜落人間的仙子,根本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很高興認識你。」沈茵茵對他和善地一笑,隨即轉頭問:「我的座位在哪裡呢?」

  「在這裡,我帶妳過去。」懷了孕但動作還是很俐落的楊秋棠快步走過去,將她帶往理事長辦公室。

  在後面,陳彥軒愛慕的眼神默默追逐沈茵茵曼妙的身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中午,因為辦公室裡還是一團糟,所以大夥兒沒有出去吃午餐,只叫了便當進來吃。

  訂便當時,看文件看到累的沈茵茵正好走出來倒茶,楊秋棠就隨口問:「理事長,妳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訂便當?」

  她只是下意識脫口,她當然知道,向氏集團總裁夫人不可能跟他們一起吃廉價便當。

  然而沈茵茵微愣了幾秒,卻說:「好啊!」

  當她說好的時候,楊秋棠反而嚇到了。

  「欸?!真的嗎?理事長真的要跟我們一起吃便當?」

  「怎麼了?便當很難吃,還是很恐怖?」沈茵茵有點後悔地看著楊秋棠,她震驚的表情令她不安。

  「噗!不是啦。」楊秋棠忍不住大笑。「我只是沒想到妳願意跟我們一起吃便當,有點驚訝罷了。我以為妳大概沒吃過便當,也不想吃。」

  沈茵茵這才鬆了口氣回答:「我是沒吃過便當,但也不是不能吃。」

  「那好,我幫理事長訂吧!妳想吃什麼菜色的呢?」楊秋棠立即問。

  「有什麼?」沈茵茵興致勃勃地反問。

  「嗯,有排骨飯、雞腿飯--」

  「什麼是排骨飯?」沈茵茵好奇地問,過去她從未在餐廳的菜單上看過這樣東西。

  「欸?!妳不知道--」

  楊秋棠本想笑她:妳不知道排骨飯是什麼?但是看到她那雙充滿求知慾的認真眼神,反倒不好意思笑了。

  「排骨飯就是飯上頭有一塊炸的大排骨,排骨就是豬肉,像牛排一樣,把一片薄薄的豬排肉下鍋去炸,然後放在便當裡當主菜。」陳彥軒走過來,溫柔地解釋給她聽。

  「喔,原來如此。謝謝你告訴我!」沈茵茵感謝一笑,他的臉立刻漲紅。

  楊秋棠皺著眉頭,狐疑地打量陳彥軒,敏感地察覺他今天好像特別溫柔?

  「其他還有什麼呢?」沈茵茵又轉頭問她,楊秋棠趕緊回答:「噢,還有雞腿飯和魚排飯。」

  「雞腿我知道,魚排--」沈茵茵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不太喜歡吃魚。」

  最後沈茵茵選擇從未品嚐過的排骨便當,想要試試看。

  楊秋棠拿起電話,正要打去叫便當,陳彥軒卻突然搶過單子說:「這間的排骨飯不好吃,我知道有另一間更好吃,我去買!」他抓起摩托車鑰匙便往外衝。

  「欸--」楊秋棠連想喊住他都來不及,只能傻傻地看他消失在大門外。

  「彥軒怎麼回事?」官明禮走到她身旁疑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楊秋棠覺得他今天很奇怪,好像急於表現。

  「啊?!難道是--」兩人同時想到那種可能性,便同時轉頭,震驚地盯著沈茵茵。

  喜歡上她了?!她可是基金會的理事長,向氏總裁的老婆耶!

  沈茵茵微瞠大美眸,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他們的表情活像她背後貼著可怕的幽靈似的。

  「沒、沒什麼!」楊秋棠用力搖頭,僵硬地一笑後,又趕緊低下頭和官明禮竊竊私語。「如果是真的,那怎麼辦?」

  「我會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官明禮低聲回答。

  沈茵茵疑惑地看看他們,還是不明白他們到底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大約半個鐘頭後,在飢腸轆轆的眾人殷殷期盼下,陳彥軒終於風塵僕僕地提著五六個便當回來了。

  「我的便--」湯槐欣喜地伸出手想接便當,陳彥軒卻視而不見地掠過他,直奔向沈茵茵。

  「理事長,這是我特地去買的排骨便當,妳嘗嘗看好不好吃。」陳彥軒慇勤地拿出一個排骨便當放到她面前,另外還拿出一杯冰涼的飲料,神情靦腆地說:「我還買了飲料給妳,因為不知道妳喜歡喝什麼,所以我選了大家都愛喝的珍珠奶茶,希望妳喜歡。」

  「珍珠奶茶?」沈茵茵雙眼一亮,驚喜地道:「我聽人家說過很好喝,可是我從沒喝過,一直很想試試看。」

  堂堂沈家大小姐在路邊買珍珠奶茶,若是傳了出去,鐵定被爸媽罵死,所以她根本不敢買。

  「那妳喝喝看。」陳彥軒幫她插上吸管,遞到她面前,滿足地看她吸一大口,然後驚奇地睜大眼。

  「好好喝喔!」

  「是吧?嘿嘿嘿……」就在陳彥軒暈陶陶、喜不自禁的時候,背後有五條憤怒的影子步步逼近。

  「彥軒。」官明禮語調溫柔平靜,但臉色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你請理事長喝飲料,那我們呢?」長得粗壯又兇惡的湯槐一逼問,陳彥軒頓時嚇白了臉。

  「我……」

  「你該不會想說,你沒有買吧?」顧佩君看起來嬌滴滴的,但若真兇起來,連鬼都怕她。

  「我忘了……」陳彥軒垮著臉,想要哭了。

  「好個厚此薄彼啊!」楊秋棠涼涼地嘲諷一句。

  「好小子!看老娘怎麼修理你--」丁大姐怒聲大喝,揪起他的領子,陳彥軒趕緊奉上便當求饒。

  「各位大哥大姐,請原諒彥軒一時糊塗,今天的便當就算我請大家的,請大家息怒!」

  「哼!你以為一個便當就能收買我們嗎?」話雖如此,丁淑菊還是哼著搶下便當。

  「饒命啊……」陳彥軒哭喪著臉猛求饒。

  「嘻嘻!」沈茵茵知道這樣笑人家真的很不禮貌,但她實在忍不住。

  他們真有趣,她不記得自己曾有過這樣輕鬆、愉快的生活。

  她啜著好喝的珍奶,笑嘻嘻地看著陳彥軒挨轟,原諒她壞心腸,但是看他們圍剿他真的好有意思,她一點都不想救他。

  她絕美的笑靨又讓陳彥軒看呆了。

  為了她此刻的笑容,他願意再被罵一次。

  下午,紊亂的辦公室總算完全收拾整理妥當,開始正常運作。

  四點鐘,沈茵茵有點不捨,因為和大家相處好愉快,但她還是依照和向凌雲的約定,準備離開辦公室回家去。

  「理事長,妳要下班啦?」楊秋棠看她提著皮包走出來,知道她要下班了。

  「嗯。我先生希望我四點鐘回家。」她淺笑著回答。

  「唉!我們本來商量好,想為理事長辦歡迎會,請理事長吃飯,大家好好狂歡一下呢。」丁淑菊惋惜地道。

  「這樣嗎?真不好意思,讓大家失望了,或許改天吧!等我和我先生商量過,再和大家去慶祝好嗎?」沈茵茵歉疚地道。

  「當然好。」誰敢說不好?不過大家心想:這大概只是場面話吧?

  畢竟生活層次不同,肯和他們一起在辦公室吃便當就不錯了,一起出外用餐,貴的他們請不起,便宜的東西她可能也吃不慣,萬一被熟人看到,她大概會覺得很丟臉吧!

  「那我先走了。」沈茵茵歉然一笑後,轉身離開辦公室。

  開車回到家,向凌雲當然還沒回來,傭人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她到廚房詢問煮飯的傭人之後,得知丈夫今晚又不回來吃晚飯。說來好笑,丈夫會不會回來吃晚飯,傭人總是比她清楚。

  她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他就是這樣的個性,結婚都一個多月了,她早該瞭解。

  轉身走出廚房,沿著迴旋梯緩緩上樓,回到臥房放下皮包,她在放置在窗前的古典貴妃椅上落座,望著庭院發愣。

  想起今天上班的事,還有和同事之間的互動,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家都是好人呢!還有,原來工作這麼有趣!

  雖然一整天都待在同樣的地方,還得審核文件、看一大堆資料,眼都花了,但是像這樣為了某件事而忙碌,真的很有意義。

  她揚起嘴角,心情輕鬆了起來。至少,今天是有意義的一天!

  吃過傭人準備好的晚餐,傭人也下班回家了,只剩她獨自一個人。

  以往她很能享受這種清冷寂靜的感覺,但是今晚她感覺自己的心情特別激動,有好多話想和別人分享,偏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伴侶還沒回來!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幾個電視節目,回房沐浴後換上端莊的睡衣和睡袍,正坐在窗前的貴妃椅上翻看雜誌的時候,房門外傳來爬樓梯的腳步聲。

  他回來了!她欣喜地躍起來,快步走到房門口迎接他。

  「妳還沒睡?」向凌雲打開門,有點詫異她就站在門後。

  「嗯。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吧?如果你餓的話,美欣嫂留了一些點心放在冰箱裡。」她接過他脫下的西裝,替他掛在衣架上。

  「不用了,我不餓。」向凌雲有些怪異地看著她。今晚她好像特別多話?

  「那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你。」她替他取出衣服,笑著送他進浴室。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還有今天許多新奇的經驗,她也想跟他分享,但是她沒那麼不體貼,他忙了一整天,不能一進門就拉著他說東說西,好歹得等他洗完澡、比較有精神的時候再說。

  「嗯,如果妳累了就先休息吧!」他沒再看她,逕自走向浴室。

  沈茵茵坐回貴妃椅上,繼續翻看她的雜誌,一邊等待他洗好澡出來。他動作很快,大約十五分鐘,就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

  她從沒告訴過他,她很喜歡他剛洗好澡出來的樣子,頭髮濕濕的,有點微卷,臉上、身上還有一些未拭乾的水珠,看起來性格又帥氣。

  她想自己是幸運的,從小衣食無缺,長大後嫁給一個英俊又富有的丈夫,對她慷慨又給她很多自由。

  雖然她還是不瞭解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她想她喜歡自己的丈夫--就像喜歡基金會的同事一樣,很喜歡。

  浴室傳來開門的聲響,她立即跳起來,走到浴室門邊,像條渴望主人撫摸的寂寞小狗,欣喜地等待著,等著告訴他今天自己的奇妙經驗。

  「你洗好澡了?」他一走出浴室,她就忙不迭問。

  「嗯。」他一面用乾毛巾擦頭,一面嗯哼回答。

  沈茵茵是個盡責的妻子,看到他又沒吹頭髮,立刻拿來吹風機替他吹乾。

  把他的頭髮吹乾了,她收好吹風機,才轉身和他說話。

  「凌雲,你知道嗎?今天我--」她的話嗄然停止,因為她發現他已經打開房門,手裡還提著公事包,顯然正要去書房。

  「我還要看點文件,妳有什麼想說嗎?」雖然心思已經飛到公文上,但是他仍耐著性子問。

  「我……」她當然有話想說,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但是看到他急著辦公的模樣,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於是她隨便找了件事情問他:「是這樣的,基金會的同事想替我開慶祝會,我那天晚上可以和他們一起出去嗎?」

  「可以。」他沒多說什麼,甚至連他們哪天要開慶祝會都沒問,直接拎著公事包到書房去了。

  沈茵茵發出一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歎息,在床沿坐下,突然想念起那些聒噪的同事。

  真希望明天趕快到來,她想快點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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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天上班,她立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我已經問過我先生了,他同意我參加慶祝會,所以你們選個地點,一起去聚餐吧。」她笑著道。

  大夥兒又呆住了,因為他們沒想到,身為基金會地位最高的理事長,同時又是向氏總裁夫人,竟然願意參加大家為她舉辦的慶祝會。

  「怎麼了?」見大家不說話,沈茵茵有點尷尬。「你們覺得為難嗎?沒關係,我可以請大家吃飯,不會讓你們破費的。」

  「理事長別開玩笑了!慶祝會是我們為妳舉辦的,哪有讓妳出錢的道理!這不是破不破費的問題,而是心意問題。」官明禮大聲說道。

  「對啊,心意嘛!」眾人在一旁幫腔,讓沈茵茵很感動。

  「謝謝你們,那我就大方接受了。」

  「那是當然的啦!」

  這天工作氣氛格外好,或許是因為更加熟識,整間辦公室歡笑不斷,沈茵茵不太願意待在寂寥冷清的辦公室裡,總是跑到外頭和大夥兒在一起。

  主動印印文件、裝訂報表、蓋蓋印章,就算只是幫點小忙她也很樂意,倒是大家拚命阻止,不敢把她當成跑腿打雜的。

  「理事長,我們不知道妳喜歡吃什麼,所以請妳推薦妳常去的餐廳好嗎?我們打電話訂位。」楊秋棠問道。

  「如果去我平常去的餐廳,那有什麼特別的呢?既然大家要為我辦慶祝會,那麼就由你們決定地點。最好是去我沒去過的地方。」沈茵茵笑著道。

  「可是我們去的通常不是什麼太高級的地方,我們怕妳吃不慣。」顧佩君擔心地道。

  「那有什麼關係!」沈茵茵反問:「如果我不嘗試,那我永遠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歡啊!」

  「說得也是!」陳彥軒激動地附和。

  「那麼就決定去我們常去吃的土雞城,那裡的三杯雞和燒酒雞最好吃了。」官明禮逕自下了決定。

  「才不要呢!」楊秋棠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活蝦才真的好吃,我們帶理事長去吃胡椒蝦、蒜頭蝦,包她下次還想去!」

  「亂講,說不定理事長對蝦子過敏!」其實是丁淑菊自己對蝦子過敏。「我建議去吃火鍋,尤其是麻辣鍋……噢,想到就讓人流口水!」

  「天氣熱得要命,瘋子才去吃火鍋!」湯槐用熊吼表示抗議。「還是去吃牛肉麵最好,包管理事長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神經病才去吃牛肉麵!」顧佩君雙手叉腰,像隻母老虎。「我告訴你--」

  「不然,去『山下小屋』慶祝吧!」陳彥軒突然提議道。

  大夥兒聽了,同時愣住,然後紛紛附議:「欸,這個主意不錯!」

  「山下小屋什麼樣的料理都有,尤其是烤雞串最棒!」

  「還有生啤酒也很贊!」

  「如果是這裡,倒還勉強可以接受……」連官明禮都贊同。

  於是全員一致通過,就去山下小屋!

  山下小屋呢,雖然位於郊區,但其實並不在山腳下,而是一間類似茅草屋造型的房子,裡頭用木條、紅磚和古老的電燈泡營造出古樸的氣氛。

  沈茵茵沒經歷過那樣的年代,過去的生活經歷又和淳樸相去甚遠,因此無法體會所謂的思古幽情,她只覺得這樣的建築物很獨特,現場喧嘩熱鬧的氣氛,更是讓她感到新奇。

  他們訂了包廂,雖說是包廂,但其實只是稍微隱蔽一點的……豬圈。沒錯!山下小屋的包廂故意設計得像古人養豬的豬圈,只在裡頭鋪上榻榻米,又擺上桌子、軟墊,弄得相當舒適。

  幸好沈茵茵不知道自己正坐在「豬圈」裡,否則大概會驚得跳起來,奪門而出吧!

  已來過幾次的眾人宛如識途老馬,點了滿桌好吃的菜,還叫了一大壺生啤酒。

  沈茵茵第一次試喝生啤酒,嗆得滿臉通紅,喝慣高級香檳的她,雖然不喜歡那味道,但卻對這個新奇的經驗感到有趣。

  而他們對山下小屋的褒獎一點都沒有誇張,每道菜都很好吃--尤其是楊秋棠推薦的烤雞串,又香又嫩,沈茵茵喜歡極了。

  大夥兒邊吃邊聊,當他們吃得酒酣耳熱、賓主盡歡的時候,一位臉上留著性格短鬍渣、英俊挺拔的服務生端著一盤大得誇張的水果船走進包廂。

  「嫂子,這是敝店的一點心意,請嫂子和朋友一同享用。」男子放下水果盤,對大家微笑道。

  「嫂子?誰呀?」大夥兒詫異地對看半晌,發現這名男子的視線是落在沈茵茵身上。

  「我嗎?對不起,我好像不認識你……」沈茵茵驚訝地問。

  「嫂子,妳不記得啦?我叫苗天祐,是向凌雲的好朋友,這間店是我開的。前兩個月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們幾個好友都去了,本來我還提議去鬧洞房,卻被凌雲一腳踹下車。」

  他這麼一說,沈茵茵想起來了。她知道向凌雲有幾個好哥兒們,結婚時全都來參加了,好像還有一兩個帶著妻子,因為要招待的人太多,所以她只匆匆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對不起!那天我太忙了,可能一時沒注意到,但我知道你們幾位,凌雲有時會提起你們。」沈茵茵趕緊道歉。

  「那傢伙!每次要他帶妳出來,他總不肯,活像守財奴似的,老是把妳藏在家裡,連讓人看一眼都捨不得。」苗天祐咕噥抱怨道。

  「最近你們見過面?」沈茵茵的臉色突然變得有點奇怪。

  「你們婚後我們一起出去吃過兩次飯。我們幾個好友約定過,固定每個月聚會一次。」他補充說明。「像結了婚的馮君翰和巖鎬都帶著老婆出席,哪像他,我們三催四請就是不肯帶妳來,實在有夠小氣的。」他大加撻罰小氣的老友。

  「是嗎?」沈茵茵僵硬地笑了笑,陡然沉默起來。

  事實上他沒有提過!她丈夫連問都沒問過她,她也壓根不知道,丈夫曾經和朋友外出用餐。

  她一直以為,他若是晚歸定是在公司加班,或是上哪兒應酬去了,沒想到他也有和朋友相聚的輕鬆夜晚,卻完全沒告訴她。

  她知道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冷情冷性,對誰都不太親暱,也不向人交代他的行蹤,可能秘書或傭人都比她清楚……

  她不該在意的,過去她也不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然而今晚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不太舒服。她第一次懷疑,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嗎?

  「怎麼,妳不知道嗎?」苗天祐見她臉色怪異,頓時驚呼道。

  「不!」她下意識地否認。「他可能說過,只是我忘了。」

  「噢!那你們大家慢用,還想吃什麼盡量點,今晚我請客。」苗天祐見大家都安靜下來,氣氛被他弄得有點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隨即開溜了。

  沈茵茵沉思片刻,不經意抬起頭,發現大家全都關心地看著她,尤其陳彥軒眼中流轉著一種陌生的光采。

  她很快將剛才的不愉快拋諸腦後,舉起啤酒笑著對大家說:「乾杯!」

  「好,乾杯!」

  大伙喝乾杯中的啤酒,抹去嘴邊的白沫,湯槐賊溜溜的眼開始在菜單上打轉。

  「剛才老闆說他請客對不對?我想……如果叫個十盤烤雞串,老闆會不會抓狂啊?」

  「你瘋啦?!」

  「哈哈哈……」沈茵茵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家真的好耍寶,她好喜歡和大家在一起!

  因為喝了點啤酒,所以散會後沈茵茵沒有開車,改搭計程車,回到家已經差不多快十點了。

  今晚不用準備晚餐,所以傭人早早就走了,而她的丈夫還沒回來,半點聲響都沒有,家中一片冷寂,除了幾盞明燦的燈光,這房子簡直像無人居住的空屋,冷清得可怕。

  奇怪!以前她很少感到寂寞,但現在她卻愈來愈不習慣這間空蕩蕩的房子,還有連個說話對象都沒有的生活。

  然而不習慣又能怎樣?她已經嫁入向家,她早知道所謂的豪門貴婦,全是一群在人前光鮮耀眼、私下空虛寂寥的女人,她有什麼好抱怨的?抱怨,又能夠改變什麼呢?

  她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先回臥房沐浴盥洗。

  丈夫何時才會回來?

  她也不知道!

  同時,向凌雲還在一場重要的宴會中,正與幾位商界大人物交談--與他的男秘書。

  他其實是標準的大男人主義沙文豬,在他眼中,女人除了賞心悅目以及整頓家務還有生孩子之外,沒有太大的功用,重要工作他從不交給女人去做,就連秘書他也堅持請男的。

  他和幾位大老談到將生意延伸到海峽對岸的計畫,完全不在乎現在究竟幾點鐘了。此時他腦中沒有妻子、沒有朋友、父母兄弟,甚至沒有自己,只有事業。

  有人說他是天生的經營家,為了事業,他什麼都可以犧牲,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冷漠寡情,又無比執著。

  結束談話後,他先讓秘書回家休息,自己則到餐檯前取酒解渴,他稍微瞄了下手錶。

  十一點零八分,該回去了!

  他放下空酒杯,轉身欲走,忽然有道嬌滴滴的聲音喊住他。

  「向總裁。」

  向凌雲回頭一看,來者是社交界的名女人龔薇雯。

  有人說她是交際花,也有人罵她是高級的應召女郎,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她在商界的關係實在太好,幾乎每個大老闆或多或少都認得她。

  她是個豐胸翹臀的大美人兒,不但面貌姣好得挑不出一絲缺點,身材光滑緊實得擰不起半點贅肉,頭腦也不差,至少不是那種虛有美貌卻腦袋空空的女人。

  總之,她是個男人渴望親近、女人艷羨憎惡的知名人物。

  「龔小姐。」向凌雲見過她幾次,和她不算熟,也沒有太多感覺,但她好像挺中意他的,一直向他釋放出強烈的好感。

  「向總裁不是剛新婚,怎麼捨得丟下嬌妻,和這些禿頭肥肚的男人喝酒呢?」她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

  在得知他要結婚的消息時,她可是結結實實難過了好久,畢竟他可是她現在最欣賞的男人。

  他結婚那天,她還假意陪伴某位中年富商,也出席了他的婚宴。

  見到他貌美高貴,氣質雍容、無懈可擊的妻子,她深深明白自己的弱點在哪。

  論外表,她不認為自己不如人,論手腕,她更比那個他據說從未工作過的妻子強,她唯一輸的,就是家世。

  即便她是社交界最知名的交際花,也即使她和無數重量級人物關係良好,都掩蓋不了她的平民出身,以及不怎麼光彩的過去。

  她好比一顆艷麗但蛀壞的紅蘋果,即使她拚命往自己身上打蠟拋光,依然無法掩飾身上的坑坑洞洞。

  這樣的女人玩玩可以,沒有人會真心想娶她為妻,她很清楚這一點。

  為此她深深感到怨恨,她並沒有什麼輸人的地方,只因為她出身不好,便萬事休矣。為了出人頭地,她不得不藉由男女關係為手段,攀住那些腦滿腸肥的富商往上爬。

  因為這兩個致命傷,所以她注定與幸福無緣,就算嫁入豪門,充其量也只是拿來炫耀、妝點門面的小老婆,誰會真心待她?

  上天實在太不公平了!像沈茵茵那種對丈夫毫無助益的女人,都能幸運得到這個冷情男人的青睞,成為向氏總裁的妻子,而她能夠給他的絕對比沈茵茵多,但她卻什麼都撈不到,叫她怎能不恨?

  不過無所謂!她早已接受自己的命運,現在她不會再傻得夢想成為某某老闆的正牌夫人,就算要當小老婆、地下情人都不要緊,前提是必須是她喜歡的男人。

  好比說向凌雲。

  「她可以自行打發時間,不需要我陪。」向凌雲淡淡地回答。

  「向氏最近不是有意和正東企業合作,正想辦法說服正東的總裁?我認得正東的郭老闆,和他還有點小交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和他提提這件事。」

  龔薇雯媚眼如絲地直瞅著他,抹著漂亮蔻丹的纖纖玉手,幾乎要撫上他結實堅硬的胸膛。

  他不必問也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交情」,而她又打算用什麼方法「提」這件事。

  「那我就先謝謝妳了!」向凌雲不客氣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既然她有心牽線,那他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如果事成了,你怎麼謝我?請我吃飯?」她愈靠愈近,愛嬌地仰頭對他嫵媚一笑。

  「當然沒問題,無論妳想吃什麼,我都請。」

  「那……去春天酒店好了,吃完飯還可以泡湯、休息。」她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想要的男人就要想盡辦法爭取,誰能說她不對?

  「沒問題!」向凌雲微微一笑,垂下眼眸,遮住眸中精明的盤算。

  她的確美麗又妖嬈,但是對他而言,她只是個工具--很好用的工具!憑她的美貌和交際手腕,哪個男人不被她的嗲言嗲語哄得服服貼貼的?

  有了她,他開拓事業的野心將可事半功倍。至於她的意圖--其實順了她的意也無妨!

  他已經盡到娶妻的義務,等到沈茵茵懷了孩子,產下向家的骨肉後,他們甚至連同房的必要都沒有,屆時就算他有一兩個紅粉知己,也極為正常,相信妻子應該能夠接受才對。

  將來有了孩子之後,他會為妻子請個保母,孩子的事就全權交給保母處理,讓她有時間可以忙自己的事,像逛街購物、參加宴會,或是她所熱衷的慈善基金會,他都不會阻止。

  至於他,則會有自己固定的情婦,為他紆解慾望。

  不過,現在他忙得無暇去想這些問題,目前他心裡還是只有事業,沒那閒情雅致尋歡作樂,等他事業穩定之後,他想他會納龔薇雯為情婦。

  她確實很美、上得了檯面,能夠紆解慾望,還對他的事業有莫大幫助,有這樣的情婦,好處多於壞處,商人的本能告訴他,輕易放棄的人絕對是傻瓜。

  「那你等我的好消息囉。」龔薇雯的纖纖玉指輕輕刮過他古銅色的臉頰,然後輕笑著轉身離去。

  向凌雲哼然諷笑,轉身朝另一個出口走去。

  沈茵茵坐在老位子上,翻看一本關於幼兒福利的書籍,這是她從基金會帶回來的工具書,以前她沒接觸過這些,現在讀來倒覺得滿有興趣的,因此忘了時間的流逝。

  等她回神看看牆上的時鐘,發現都快十二點了,而他還沒回來……這時樓下傳來聲響,看來是他回來了。

  他很快出現在房門口,她照例起身相迎。

  「回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她溫柔地笑問。

  「有點事耽擱了。」他從不告訴她任何有關工作上的事。

  「噢。」他這麼說,沈茵茵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那麼先去洗澡吧!要不要泡個澡比較舒服?我替你放水。」

  「不用!我沖澡就行了。」他沒那閒功夫花二十分鐘浸在熱水裡,把自己弄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他走進浴室沖澡後,沈茵茵又坐回椅子上看書,等他洗好澡出來,她立即過去幫忙吹頭髮,同時跟他聊聊天。

  「今天,基金會的同事請我吃飯。」她開啟話題,希望他露出感興趣的表情,並且繼續問下去。

  「嗯。」他閉著眼,享受她溫柔細心的吹發服務。

  等了半天不見他繼續問話,她只好自行說下去。

  「他們請我到一間名叫山下小屋的店,那間店很有趣,是紅磚牆和茅草屋搭成的,他們的東西也很好吃,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

  「已經干了,謝謝!」熱風吹著頭皮太久,向凌雲立刻站起來。

  「噢。」沈茵茵趕緊關掉吹風機。

  向凌雲微瞇起眼打量美麗動人的妻子,從細緻優雅的臉蛋到曲線玲瓏的身段。他略為一想,問:「今天是容易受孕的日子嗎?」

  自從婚後沒多久,他們就算日子進行房事,容易受孕的日子才做,否則他幾乎不會碰她。

  「不是。」沈茵茵想也不想地老實回答。

  「那麼我去書房看幾份企劃書,妳先睡吧!」淡漠地說完,他隨即轉身離開臥房。

  沈茵茵怔愣地望著關上的門,對著空氣喃喃說完剩餘的話。

  「我遇到你的朋友了,你知道嗎?」

  沈茵茵正式到基金會上班後,生活的重心逐漸轉移,日子愈來愈有意義,不再只是每天望著日出又目送日落。

  這一個多禮拜以來,她和基金會的同事成為很好的朋友,大家都對她很好,私底下沒人把她當成冷冰冰又威嚴的理事長,而是當成妹妹般疼愛。

  不過這期間,她也發生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糗事。

  到基金會上班的第五天,某天上午她想上洗手間,沒想到在經過茶水間時,竟然看到官明禮和楊秋棠相擁,她驚呼一聲,跌跌撞撞往外跑。

  大夥兒見她面色發白、神色驚恐,活像見到鬼,便問她發生什麼事。

  「這……」沈茵茵遲疑著,不敢把剛才撞見的「姦情」說出來。

  「理事長!」官明禮和楊秋棠發現她似乎受到驚嚇,也趕緊跟著追出來。

  「執行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丁淑菊連忙問道。

  「就是……理事長看到我們相擁……」楊秋棠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喔--」大家頓時明白,但還是對沈茵茵的驚慌感到納悶。「相擁就相擁,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又不是脫光了上演限制級戲碼!

  「可是--秋棠懷孕了。」沈茵茵不敢置信地看著大家,難道大家的道德心都淪喪了嗎?

  「我們知道啊!」大家更莫名其妙了。怎麼?懷孕不能跟人擁抱?

  「她結婚了!」沈茵茵用控訴的語氣告訴眾人。「既然結婚了,怎麼還能隨便和明禮擁抱呢?這是不對的,這樣太對不起她先生了!」

  她的回答讓大家瞠目結舌,半晌後,大夥兒同時爆出大笑。

  「我的天哪!」大家笑得連眼淚都滴下來。「原來理事長妳還不知道啊?」

  「知道什麼?」沈茵茵被大家誇張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

  「秋棠的丈夫就是明禮啊,他們是夫妻。」

  「什麼?」沈茵茵的眼珠差點沒滾出來,她並不知道件事,也沒有人告訴她。

  「我們沒說嗎?」楊秋棠苦笑著搔搔頭。

  「看來似乎是--」

  「沒有!」

  眾人對看一眼後,發現他們實在不應該笑她,誰叫他們不把話說清楚!

  「理事長,我和秋棠是夫妻。」官明禮走上前,溫柔地攬住妻子的肩。

  原來就讀社工系的他們,遠在學生時代就在欣欣基金會擔任義工,進而相識相戀,畢業後結為連理,繼續留在基金會工作。

  已經結婚三年半的他們,有一個兩歲的孩子,現在楊秋棠肚子裡還有一個將近六個月大的小娃娃。

  「原來你們是夫妻呀!」沈茵茵有點尷尬又覺得好笑,原來自己誤會了!

  「對啊!理事長,改天要不要到我家看看我兒子?他很可愛喔,嘴也很甜,現在白天送到保母家,晚上還有假日就接回來。」談起心愛的兒子,楊秋棠可是滿臉慈愛驕傲。

  「好啊!」沈茵茵想也不想地回答。「如果你們不介意,我當然樂意去。」

  「真的嗎?」楊秋棠欣喜地拍手道:「那麼,最近理事長有空嗎?不如這個週末就過來玩吧?」

  「週末啊……」沈茵茵低頭猶豫著。

  自從蜜月旅行結束後,丈夫就一直很忙,就連假日也經常不在家,不是到公司加班開會、看文件,就是和其他企業老闆去打高爾夫球,拓展商業契機。

  她想,他應該不會在意她外出,甚至他可能根本不會發現!

  她自嘲地一笑,抬頭朗聲說:「好啊!」

  她決定叛逆一次,不管向凌雲同不同意,這個週末,她都要到明禮和秋棠家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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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週末--

  通常沈茵茵假日都睡到十點,但今天難得八點半就起床了。

  她一醒過來就立即轉頭看身邊--旁邊的位置空蕩蕩的,丈夫早已不在,想必今天又有事要忙了吧?

  下床梳洗過後,她換了件清爽的淺紫削肩上衣、白色及膝圓裙,薄施脂粉,挑了條細緻的白金項鏈戴上,搭配一個肩背式的水餃包,提起昨天就準備好的禮物,腳步輕快地下樓去了。

  讓她意外的是丈夫竟然還沒出門,還坐在餐廳裡看報吃早餐。

  「妳起來了?」向凌雲放下報紙,挑挑眉,有點詫異地看著清爽可人的妻子。「妳要出去?」

  「嗯,基金會的執行長夫婦邀請我到他們家玩。我還買了禮物要送給他們的兒子,是一套可愛的衣服和玩具。」她笑著晃晃手中的紙袋。

  「喔。」向凌雲點點頭,視線又回到報紙上。

  「你也有事要出去?」沈茵茵在他面前坐下,試探地問。

  「嗯,和林董他們去打高爾夫。」向凌雲淡淡回答,視線仍停留在某一則新聞上。

  接下來兩人都無話可說,氣氛無止盡地沉默著,直到傭人過來問沈茵茵要吃什麼,她才鬆了一口氣。

  至少接下來她有事可做,不必與丈夫相對無語。

  夫妻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是很正常的,她一直這麼認為。從小她的父母也是這樣,總是各忙各的事,很少有空聚在一起,就算在一起,能夠交談的話也不多,即使和他們子女相處,除了問問課業進度、還有零用錢夠不夠花之外,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因此她已經很習慣和冷漠的人相處,對丈夫的淡漠也不感奇怪。

  吃完早餐,向凌雲很快出門去了,沈茵茵則悠閒地吃完,才按照地址,前往明禮和秋棠家拜訪。

  「理事長!歡迎歡迎!」

  看到她依約前來,楊秋棠高興極了,不顧自己近六個月大的肚子,小跑步奔過來,熱情地將她拉進屋裡去。

  「理事長,拖鞋。」

  「別叫我理事長了好嗎?叫我茵茵聽起來比較舒服。下了班,我不希望還聽到人家叫我理事長,那感覺我好像很老,其實我年紀比你們都小嘛。」沈茵茵苦笑著道。

  「是沒錯……」但他們也不能倚老賣老啊!

  官明禮還是覺得不該放肆,然而妻子卻按住他的手,暗示他別說了。

  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她是想成為我們真正的朋友?楊秋棠用唇語示意丈夫。

  楊秋棠成功地讓丈夫閉嘴後,轉頭笑著對沈茵茵說:「當然好!茵茵,快進來坐,外頭很熱吧?我替妳倒杯冷飲。」

  「謝謝!」沈茵茵很感激她願意把她當成朋友,而不是上司。

  「這是衣服和玩具,送給小朋友當禮物。」沈茵茵將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奉上。

  「哎呀!人來就好了,何必帶禮物呢?」楊秋棠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笑呵呵地收下。「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可以啊!」沈茵茵爽快地答應,還和她一起討論禮物。「我看這套棒球衣很可愛,就忍不住買了,精品店的店員說這套衣服賣得很好呢。可是我不知道會不會太大或太小……」

  「這樣的大小很合適,小孩子的衣服要稍微買得大一點,如果買得剛剛好,過幾個月就不能穿了。」楊秋棠對那套小小的棒球童裝愛不釋手。「真的好可愛喔,哥哥一定很喜歡。」

  「真的嗎?我好高興!」沈茵茵笑著拿出玩具問她:「那這個東西,他會喜歡嗎?」

  「啊!遙控飛機?實在太棒了,真是謝謝妳了!」

  「哪裡,沒什麼啦。」

  「妳知道嗎?其實我兒子一直想要這個,我們本來打算等他大一點再買給他,沒想到妳先送了,真是太湊巧了……」

  官明禮見她們完全忘了他和兒子,逕自湊在一旁嘰嘰呱呱,忍不住大翻白眼,低聲嘀咕:「女人!」

  女人的友誼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的!他忍不住輕咳幾聲,提醒親愛的老婆:「秋棠,妳不是要讓茵茵看看兒子?」

  「啊,對喔!」楊秋棠這才想起被冷落在一旁的可憐兒子,趕緊拉沈茵茵過來介紹她兒子。

  「茵茵,這就是我們的兒子,小名叫做倫倫,不過我們都叫他哥哥,他是我們最疼愛的寶貝。」

  「他好可愛喔!倫倫,你好。」沈茵茵親切地向不到三歲的男孩問好。

  「阿姨好。」他們的家教非常成功,小男孩乖巧又懂得禮貌,不用母親叮嚀就軟軟甜甜地主動打招呼。

  「哥哥好乖喔!」楊秋棠大笑著抱起坐在沙發上看卡通的小男孩,毫不羞赧地又吻又疼。

  沈茵茵好奇地看著,對於這樣的母子相處模式感到新奇。

  她的母親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她和哥哥們,她寧願花錢買最好、最昂貴的東西給他們,但卻吝於坐下來陪他們說說話,或是給他們一個擁抱,只要把他們丟給傭人或保母照料,就算盡了責任。

  因此她很難體會,這樣被母親擁抱親吻的感覺。

  「茵茵,坐呀!別站著嘛,來喝點果汁,這是秋棠早上剛打好的。」

  「謝謝!」沈茵茵坐下來,微笑接過果汁。

  「對了老婆,來幫我包水餃好嗎?中午我要大顯身手,讓茵茵嘗嘗我的拿手料理。」官明禮興沖沖地對妻子說道。

  「好好,知道了。」楊秋棠無奈又寵溺地一笑,隨即轉頭對沈茵茵歉然說:「不好意思,妳陪我兒子看一下電視,我去幫他包水餃。」

  「好,妳去忙吧!」沈茵茵不在意地一笑,要她別掛意她了。

  「那我進去忙了。」

  楊秋棠不好意思地又對她一笑,這才跟著丈夫到廚房去了。

  沈茵茵喝了幾口果汁,陪小倫倫坐了好一會兒,見他一直乖乖看著卡通,她這才起身到廚房看看他們準備得如何,需不需要幫忙。

  來到廚房門口,官明禮夫婦並未發現她,依然在裡頭邊鬥嘴邊包水餃。

  「我說老婆,妳包的水餃實在太醜了,看看我包的,這才標準。」官明禮得意地舉高手中包好的水餃,以讚歎的眼神欣賞著。

  「你少臭美了!居然敢說我包得丑--」楊秋棠又氣又不甘心,伸出沾滿麵粉的手往他臉頰上一抹,他的臉上立即多了幾條白色的大疤。

  「哈哈哈……」楊秋棠捧著隆起的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可惡!看我的--」官明禮也迅速往麵粉上一沾,然後往老婆臉上抹去,很快的,楊秋棠美美的臉就成了大花臉。

  「哇--我跟你拚了!」

  夫妻倆又笑又鬧地玩了一會兒,官明禮趕緊搶下妻子手中的水餃,免得她拿來丟他。

  「好了好了,不鬧了,茵茵還等著吃我們包的水餃呢!乖,我愛妳。」

  「唔,我也愛你。」

  官明禮在妻子臉頰上安撫地吻了下,兩人乖乖地收拾剛才弄亂的殘局。

  沈茵茵靜靜站在廚房門口,心中激盪不已。

  這就是一般夫妻之間的相處方式嗎?為什麼和她所認知的完全不同呢?

  除了在床上之外,凌雲很少碰她,也很少跟她說話,當然更不曾說過他愛她。而他們如此輕易就把愛說出口……為什麼?她不明白。

  楊秋棠轉身從冰箱拿出第二盆餡料,看見她站在那裡,嚇了一跳。

  「茵茵?妳什麼時候過來的?」糟了!他們剛才玩得像瘋子似的,沒被她看見吧?

  沈茵茵望著她,脫口問出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們為什麼會結婚?」

  「啊?!」官明禮和楊秋棠的下巴同時掉下來。

  怎麼突然間這種問題?

  「對不起!我知道這麼問很突兀,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就是--」兩夫妻對看一眼,然後楊秋棠紅著臉,有點害臊地說:「因為我們相愛啊!」

  「相愛?」沈茵茵更加迷惘了。愛是什麼?

  「對啊!一對男女結婚,通常都是因為相愛吧?像妳和向總裁不也是。」

  「明禮!」楊秋棠踢了踢老公的腳,要他別再說了。

  據她所知,沈茵茵和向凌雲並不是因愛而結合,而是為了兩個家族的共榮而聯姻,所以他們的婚姻是建築在利益之上,沒有愛。

  「沒關係!」沈茵茵淡淡地笑笑,不在意地搖搖頭。「我和凌雲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但是我喜歡他。」

  她微蹙著眉,有點苦惱,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能說喜歡,而是敬重他吧!他對我算很不錯,給我很大的自由,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並不太干涉我。他對我也很大方,只要我要求,他通常都會答應。另外他讓我管理基金會,我才能認識大家,我很感謝他。所以我應該是喜歡他的!」

  官明禮和楊秋棠聽得猛皺眉頭,這算哪門子婚姻?根本像父親或兄長照顧兒女弟妹,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愛啊!

  「不是那樣!婚姻必須建築在愛情上,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才有資格結婚。」楊秋棠輕聲糾正。

  「可是……我不懂愛情,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沈茵茵苦惱地道。

  「愛一個人,就會時時刻刻把他放在心上,做任何事都會想到他,總是渴望見到他,無時無刻想和他在一起,如果和對方分離,就會萬般想念、相思成災。」官明禮望著妻子,眸中深情無限。

  「喔……」沈茵茵擰著秀眉想了一會兒,才又低低地道:「那我想,我可能不愛我的丈夫!因為他若不在,我也不會太常想起他,平常也不會渴望見到他,他若不在,我也沒有難受的感覺,所以我想,我根本不愛他吧?」

  「感情也需要培養的……」楊秋棠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或許,但那也得雙方有心培養吧!」他每天早出晚歸,和她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這樣如何培養感情呢?

  不過她不可能再要求更多了,反正目前的生活她很滿意,沒什麼好抱怨的。

  她轉頭看著流理台上包好的水餃,白白胖胖地排排坐,好奇地說:「包水餃看起來好像很有趣耶,我也來幫忙好嗎?」

  「好啊!」楊秋棠找出另一件乾淨的圍裙給她,耐心地指導她怎麼包水餃。

  忙了將近一個鐘頭,水餃終於全部包好,沈茵茵也學會怎麼包餃子了,這比學會彈一首高難度的曲子,或是跳一支複雜的交際舞更讓她高興。

  他們下了一些水餃當午餐,還煮了一大鍋玉米濃湯。

  沈茵茵也跟著他們一起吃,這是她第一次吃水餃--味道出奇的好,尤其是她親自包的,更是樂趣無窮。

  她一邊吃著美味的水餃,默默看著官家三口和樂融融地共享一大盤水餃,這幕景象令她感到驚奇,也為了這樣的溫馨和樂而感動。

  這樣的經驗,在她記憶中幾乎不曾發生過。她的父母都太忙,平常要聚在一起吃頓飯都很困難,更別說一起做某件事。

  突然間她有種很深的感觸,他們的物質生活沒有比她寬裕,但是他們的精神生活卻比她富足許多,他們究竟誰是窮人?以往所認定的標準答案,好像愈來愈不那麼肯定。

  她甚至無法想像丈夫穿著圍裙,在廚房包水餃的樣子……

  午飯後,楊秋棠提議出去逛逛。

  「聽說秋季折扣戰已經開始了,我老早就想去逛逛,看看衣服。」女人嘛,沒有不愛逛街購物的。

  「可是老婆妳的肚子……」官明禮不得不提醒她,依她現在的鯨魚身材,可能會把那些漂亮的衣裳撐破。

  「我就不能純欣賞,或是買來明年穿啊?」害她懷孕還敢嫌她腫,臭男人!

  「當然!當然可以!」官明禮知道老婆不高興了,趕緊陪笑臉。「不過茵茵平常大概都在精品店買東西,百貨公司那些中低價位的東西,她逛得來嗎?」

  「對喔!」她都忘了。

  「沒關係!」沈茵茵趕緊道:「平常我是去精品店買東西,但是同樣的地方逛久了,也很沒意思。」

  「既然這樣,就和我一起去百貨公司逛逛吧!只要妳不嫌我們站在妳身旁太寒酸,我們也願意陪妳去逛精品街。」官明禮開玩笑道。

  「你別這麼說,我從沒那麼想。」沈茵茵趕緊聲明。

  「呵呵,開玩笑的!」

  等到兩個女人準備妥當,官明禮便開車載兩個女人和兒子上百貨公司。

  到了百貨公司,自從懷孕後就很少出門逛街的楊秋棠簡直像瘋了似的,看見每件衣服都直呼好看,然後拿起來往沈茵茵身上比--誰叫她肚子大,根本穿不下。

  最後她買了一件孕婦裝,也慫恿沈茵茵買了幾件時下流行的衣服,讓她看起來更年輕、也更有親和力。

  然後她們逛到內衣睡衣部門,因為楊秋棠的內衣逐漸穿不下,必須再買新的。

  買了她所需要的內衣,她又開始替沈茵茵找衣服。

  「哇!茵茵,妳看!」楊秋棠突然高興地嚷道,指著掛在玻璃櫥窗裡的一件米金色睡衣給她看。「這件睡衣很好看,妳穿起來一定很漂亮!」

  沈茵茵抬眼一看,當下捨不得移開視線。

  「真的,好漂亮喔!」她也忍不住驚歎。

  純蠶絲的柔軟質料,低胸細肩帶的設計,胸前和下襬都縫綴著精緻的蕾絲和漂亮的碎珠,看起來既高雅又浪漫。

  可是……

  「會不會太暴露了?」

  這樣的睡衣,她根本不敢在向凌雲面前穿,怕被他認為她不端莊,有失沈家子女的身份。

  專櫃小姐一看到沈茵茵身上的名牌服飾,當下眼睛一亮,連忙過來遊說道:「小姐,您眼光真好!這可是國際知名的設計師所設計,全球限量的睡衣呢,本來我們只打算拿來當做展示用,因為價位並不便宜,但如果妳喜歡,我可以拿下來讓妳試穿看看。」

  「可是--」她實在不敢在丈夫面前穿啊!

  「茵茵,看看沒關係!」楊秋棠覺得這件睡衣實在太適合她,忍不住鼓吹她試穿。

  「那好吧!」其實沈茵茵自己也很喜歡。

  店員領著她到更衣室試穿,沈茵茵套上睡衣,微涼的蠶絲布料貼著她細緻的肌膚,感覺很舒服,她望向鏡子,陌生的性感模樣,讓她有點偷偷使壞的興奮感。

  最後她買下那件睡衣--金額高得令楊秋棠差點昏倒,但沈茵茵覺得很便宜,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喜歡。

  回到家,向凌雲還沒回來,她先洗了澡,圍著浴巾走出浴室,到更衣室準備穿衣服時,看見擱在地板上的紙袋,想起那件美麗的睡衣,她忍不住心癢了。

  好想今晚就穿上它喔!

  看看時間,也許凌雲要晚一點才會回來,不如她先穿著過過乾癮好了。

  於是她解開浴巾,先套上貼身衣物,正準備穿上那件睡衣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她嚇了一大跳,連忙將睡衣塞回袋子裡再扔進衣櫥,又迅速轉身取出另一件從頭包到腳的睡衣飛快套上。

  當丈夫踏進房門時,她正好走出更衣室迎接。

  丈夫去洗澡時,她渾身乏力地趴在床上,為了剛才差點被發現的性感睡衣膽戰心驚。

  如果被他看見,他可能會用鄙視的眼神看她吧?她的母親告訴過她,男人絕對不會尊敬不知羞恥的妻子,如果她太放蕩,他一定會討厭她。

  所以她千萬不能讓他發現,她偷偷買了那樣羞人的暴露睡衣。

  等丈夫洗完澡走出浴室,她照例替他吹過頭髮,便打著呵欠向他道晚安--她知道他會在書房待上一兩個小時,才會回房睡覺。

  現在他們很少有肌膚之親,她卻覺得很輕鬆,完全沒有受到冷落的委屈感。

  原以為今晚也一樣,她可以不受打擾地獨自入眠,不料丈夫卻掀開被子上床。

  「咦?」沈茵茵疑惑地睜大美眸看他。

  「這幾天是妳的排卵日吧?」他已開始脫衣服。

  「噢!」她轉頭一看牆上的生理週期表,確實是今天開始進入她容易受孕的「非常時期」。

  她一看到他赤裸的胸膛就渾身僵硬,想到又得做那件令她難受的親密行為,她就好想逃跑。

  為何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她不只一次這麼問自己,但她就是無法做到像母親所說的,宛如老僧入定,完全不受影響。

  每次他碰她,她都覺得自己病了,身體虛軟、發紅髮燙,忍不住想像母親唾罵的下賤女子一樣,發出可怕的呻吟……

  每次她都幾乎把自己的唇咬破,才能抑止自己發出丟臉的喘息聲。

  他靠了過來,她感覺到他健壯的裸體散發出的溫度,頭又開始暈了……

  一個月後,她發現月事遲了,又等了一個禮拜還是遲遲不來,她懷著志忑不安的心情到醫院檢查,證實懷孕一個月了。

  妻子懷了身孕,向家總算後繼有人,為了獎勵她迅速達到他的期望,向凌雲慷慨地買了個價值三百多萬的翡翠鐲子給她,通體碧綠,襯得她白皙的手腕更加纖細漂亮。

  懷了身孕之後,沈茵茵照常到基金會上班,只是向凌雲不放心讓她自己開車,堅持由司機接送,同事們知道她懷孕了,都替她感到高興,只有陳彥軒一臉黯然,失魂落魄了好幾天。

  她懷孕滿三個月的時候,正好碰上她的生日,這是她婚後第一次過生日,雖說她並不冀望丈夫送她什麼昂貴的東西,但總希望他至少說聲生日快樂,或是空出一點時間陪她吃頓晚餐。

  過去的她從來不會這麼想,但或許是受到官明禮和楊秋棠的影響,她開始期望自己和丈夫之間的關係有所改善。

  雖然她還不太清楚愛是怎麼回事,但她開始慢慢的想要多和他在一起,就算只是說說話,或是一塊兒吃頓飯也好。但是這個心願總是很難達成,因為他只關心自己的事業。

  對於她即將到來的生日,他一直沒有任何表示,她暗自期待他能有點特別的節目--尤其她又懷著向家的骨肉。

  可是眼看著生日一天天逼近,他似乎毫無所覺,終於在她生日的那天早上,她幽幽地告訴他:「今天是我的生日。」

  「是嗎?」向凌雲穿衣的動作只停頓了下,隨即淡淡地道:「喜歡什麼儘管去挑。」

  丈夫對妻子的心意,就只是付錢而已嗎?她好失望,結婚以來第一次,她好想哭。

  但她還是不願失了分寸,僵硬地笑著說:「沒關係,我其實不缺什麼,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好。」

  「嗯,如果有喜歡的東西,不用客氣!還有今晚我有個應酬,會晚點回來,妳不必等我,早點休息。」說完,向凌雲提著公事包走了。

  沈茵茵落寞地坐在沙發上,透過大面的白色落地窗,目送丈夫的身影上了黑色大轎車,然後穿過庭院駛出家門。

  他們真的是一家人嗎?

  她再一次問自己,而答案依然無解。

  十點左右,司機送她到基金會,一進門,大家已經開始辦公,一切就像平常那樣,看來他們應該也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她的落寞更深了,不過她沒提,他們自然不會知道,所以也不能怪他們,況且會替她過生日的人也不多,今天和往年也沒什麼不同,她何必難過呢?

  她打起精神,開始認真辦公。

  沒想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辦公室突然停電了,原本明亮的辦公室陷入昏暗之中,沈茵茵坐在位子上不敢亂動,怕視線不良撞到肚子,那可就糟了。

  等了一會兒不見電來,但她卻隔著玻璃看見,移動的亮光朝她辦公室而來。

  「理事長,生日快樂!」

  幾乎整間辦公室的人都出現了,只差一個人--控制電源開關去了。

  「你們……」沈茵茵看到那個點著蠟燭的大蛋糕,百感交集,眼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

  和丈夫的淡漠相比,他們顯得好可愛、好用心。

  「理事長,妳怎麼哭了?」大家被她的眼淚嚇呆了。

  「我們買蛋糕是想讓妳開心,不是要害妳掉眼淚的!」

  「不是的--」沈茵茵趕緊抹去眼淚解釋道:「我只是太高興了。」

  「我就知道!」楊秋棠笑著拉著她的手,牽她到桌邊,將刀子交給她。「來,快許個願吹蠟燭。」

  「對對,快吹蠟燭!」

  大夥兒鼓噪著,沈茵茵許了希望大家順利平安的心願,然後吹熄蠟燭切蛋糕,歡樂的氣氛達到最高點。

  吃了蛋糕之後,大家紛紛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雖然價值都不高,但都是大家的、心意。

  為了感謝大家為她祝賀生日,下了班之後,沈茵茵特地訂了高級餐廳,請大夥兒吃飯作為答禮。

  一方面是向凌雲說了今晚不會太早回來,一方面是有點賭氣。連外人都比他這個丈夫對她更好,她何必傻傻地遵守約定,早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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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01: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自從那天過後,沈茵茵自動把回家的時間從下午四點調整到晚上六點。

  而好笑的是,向凌雲從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從沒有在六點之前回家的紀錄。

  日子一天天過去,沈茵茵的肚子愈來愈大,她經常有種浮躁的感覺,覺得對目前的生活不滿足,她不快樂,她想改變,她想要--

  掙脫這個束縛她的牢籠!

  但是她不敢讓這個念頭浮上心田太久。無論是沈家或是向家,都禁不起兒女婚變的衝擊,而且她也沒有勇氣去面對這項決定的後果,所以離開的念頭往往只是一閃而過,並沒有真正停駐在腦中太久。

  直到那天,她終於心寒,才真的考慮要離婚。

  那天,孩子已經滿四個月了,她去產檢--當然向凌雲並沒有陪她去,他日理萬機,哪有時間陪她做小小的產檢?所以產檢她一向自己去。

  檢查之前,她的婦產科醫生告訴她,已經可以看得見孩子的性別了,問她想不想知道,她可以告訴她。

  她很興奮,因為馬上就可以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

  同為孩子的父母,她當然希望和孩子的父親一起分享這個喜悅,於是她對醫生說:「魏醫師,能不能請妳稍等一下,我先打電話問我先生?只要兩分鐘。」

  「好啊。」婦產科醫師笑著同意了。

  沈茵茵立刻拿出手機,撥電話到向凌雲的辦公室,她幾乎不曾在他上班時間打過電話給他,但現在她急著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接電話的人是秘書,他客氣地告訴她,總裁正在開會還沒回辦公室。

  於是她便要求他暫時打擾他一下,還說這是很緊急的事。秘書為難了一會兒,又怕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沒通知總裁會被扒皮,所以急匆匆地去找人了。

  沈茵茵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終於傳來向凌雲低沉的聲音。

  「茵茵,有什麼事?」

  「凌雲,我正在產檢,魏醫師說已經可以知道孩子的性別了耶,她問我們想不想知道,如果我們想知道,她等一下就可以告訴我。」沈茵茵興奮地問。

  「這種事妳自己決定就行了,不必特地問我!」被這種小事打斷會議,讓向凌雲略感不悅,但看在她是初犯,他也沒對她生氣。

  「你不想知道?」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與不悅,沈茵茵失望地垮下臉。

  「我並不重男輕女,孩子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只要是向家的骨肉就好。還有任何問題嗎?」向凌雲邊講電話邊看手錶,會議已經中止將近三分鐘了。

  「沒、沒有了。」她囁嚅道。就算有,也被他冷淡的語氣澆熄了。

  「那就這樣,我要回去開會了。」他急著收線,一顆心全在會議上。

  「嗯……」沈茵茵失望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臨掛上電話前,向凌雲突然又道:「以後,不要再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打擾我開會,知道嗎?」

  說完,向凌雲收線繼續開會去了,沈茵茵握著行動電話,怔愣地站在那裡。

  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打擾他開會?

  他說這是微不足道的事?知道孩子的性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臉上的表情脆弱得像一碰就破的玻璃,喉頭哽塞,全身像被灌了水泥,想說話但發不出聲音,想擠出笑容也擠不出來,就只是愣愣地站著。

  見她表情好像不太對勁,而且許久沒有聲音,跟診的護士相醫生對看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向夫人,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喔,沒什麼!」沈茵茵僵硬地一笑,收起手機對醫生說:「我先生說不必那麼急,下次再看就行了。今天我還是產檢就好,妳不必告訴我胎兒的性別。」

  「好的。」

  女醫師有些怪異地看她一眼,才請她到診療床上躺好,開始做超音波檢查。

  做完檢查,知道胎兒一切正常,沈茵茵的心情稍微好一點,但還是悶悶不樂。

  走出診間,看見外頭坐著一整排等待產檢的孕婦,身旁大都有丈夫相陪,她眼神一黯,逃難似的快步走出大門。

  離開婦產科醫院之後,她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緩緩步行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兼散心。

  她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望著孩子們快樂地奔跑玩耍,怔忡地出了神。

  有位年輕的爸爸正牽著女兒的小手,邁開胖胖的腿兒學步走,他的神情是那麼小心翼翼,宛如握在手裡是易碎又無價的珍寶。

  想起剛才向凌雲在電話裡冷漠的語氣,她的眼眶忍不住紅了。

  以後不要再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打擾我開會!

  無論怎麼說服自己,她還是無法接受,他對自己的孩子竟是如此淡漠。

  他可以不重男、不輕女,但是他怎能說那是微不足道的事?在他的心目中,孩子是男是女、是好或是不好,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吧?不論她或孩子,都比不上他的會議重要。

  她好想離婚,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思考這件事,她不希望自己和孩子,下半輩子都和這麼冷漠無情的人在一起。

  她還有點掙扎猶豫,雖然離婚的念頭一直存在心中,但是她始終沒有說出口。反覆認真思考了一個月,終於在那天晚上,忍無可忍地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

  他嚇壞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說不出話來,他那時驚駭的神情,她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好笑。

  記得那時候,他很生氣地跳起來喝斥她。

  「妳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話,而是很認真的。我想要離婚,請你答應我,好嗎?」

  「妳別胡鬧了!」向凌雲生氣地拍桌站起。

  「我不是胡鬧,我說了我很認真。」因為心意已絕,所以沈茵茵沒有半點畏懼退怯,大而明亮的眼睛,直盯著丈夫。

  「妳對我不滿?」他冷聲質問,臉色陰沉難看。

  沒想到,他以為乖順聽話的老婆,竟然提出離婚的要求!

  「沒有,你是個慷慨而仁慈的丈夫。」除了話少了一點、事業心重了一點,對妻子漠不關心了一點,其他的一切都還好。

  「既然對我沒有不滿,為何要跟我離婚?」是沒事找事做,離好玩的嗎?

  「我只是突然發現,這不是我想要過的生活,我想離婚,然後去找尋自己人生的新目標。」例如--尋找愛。

  「當初在結婚之前,妳就該有所覺悟,自己這一生都將被束縛在這個婚姻裡,如今結了婚,就不該再說出離婚這種任性的話,我也不可能答應這麼荒謬的請求,妳以後別再提起了!」

  說完,向凌雲也不想再多談這種無聊的話題,逕自起身離開書房。

  沈茵茵站了好一會兒,才幽幽歎了口氣,跟著離開書房。回到臥房,他已經熄了燈,背對著她躺在床上。

  她躺上床,知道他一定還沒睡著,於是對他說:「我是認真的,請你--好好考慮吧!」

  向凌雲嘴唇抿得緊緊的,什麼話也不回答,因為他還是一樣的想法--這件事連談都不必談!

  然而他沒想到--今天一早,她竟然將一張填好的離婚協議書放在他面前。

  「這是什麼?」他瞪大眼,差點被嘴裡的早餐噎住。

  「離婚申請書,我希望你能簽名。」她連筆都準備好了。

  「我已經說過--不可能!」

  向凌雲面色一凜,動了氣,抓起離婚協議書便撕得粉碎。

  沈茵茵依舊一臉平靜地說:「我也說過,我是真的想離婚,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放棄的。」

  說完,她緩緩轉身上樓,而向凌雲則是緊繃著臉,氣得吃不下早餐。

  沒想到更令他生氣的事還在後頭--

  當他上了一天班,疲累地回到家,打算洗個澡好好休息時,到回到家才發現妻子竟然搬走了!

  屬於她的東西幾乎全部打包帶走,連雙鞋子都不剩。

  她果真離開生活將近一年的家……

  從離家的妻子那裡回到空無一人的豪宅,向凌雲脫下西裝外套,將自己丟進沙發裡,想抽根煙解除鬱悶,才想起現在並不在辦公室裡,而他為了不讓妻子吸二手煙,他一向不在家裡抽煙,所以家裡根本沒有煙。

  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他的表情更加陰鬱。他不知道自己幹嘛顧慮這麼多?現在他需要一根煙來消除心中的煩悶,卻連根煙也找不到。

  茵茵……她變了!

  他腦中浮現她與他對望,堅定不移的表情。以前的她雖然稱不上畏怯,但幾乎不曾因為堅持什麼而與他僵持不下。

  往往他說的話,她都乖乖聽從,那也正是他娶她的原因。

  要女人,外頭多得是,美麗的女人他也遇過不少,但美麗又柔順的女人,就不是那麼好找了。

  原以為她是一隻美麗的金絲雀,能夠永遠豢養在籠中,沒想到即將孕育下一代的金絲雀膽子變大了,竟然要飛離他的羽翼。

  她究竟為什麼堅持離婚?真如她所說,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愛而已嗎?

  想到愛這個名詞,他又心煩了。

  女人果真是一種麻煩的動物--不管她們看起來有多乖!

  他不懂,為什麼女人總是偏執這種荒謬的東西呢?

  有愛又如何?沒愛又如何?過去一年,他們沒有愛不也過得好好的?而就算他們之間有愛,還不是在過同樣的日子?

  如果他們之間有愛……對了!

  向凌雲一躍而起,雙眼陡然發亮。

  他決不允許離婚醜聞發生在自己身上,既然茵茵要的只是愛,那麼他給她愛,她就不會想要離婚了吧?

  而愛,不就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只要哄哄她、寵寵她、陪她花前月下、對她甜言蜜語,女人要的不就是這些?他有些輕蔑地冷哼一聲。

  就這麼決定了!哄哄她,讓她以為他愛她,然後心甘情願地跟他回來,乖乖在家相夫教子,他不會虧待她的。

  他滿意地點頭,心情突然開闊起來,起身伸個懶腰,準備上床睡個好覺,然後好好地籌畫一下,如何進行他的追妻計畫。

  相信不用一個月,她就會乖乖回到他身邊了!

  幾天後,他和幾位好友再度外出眾會,這回他們約在苗天祐的酒吧喝酒閒聊。

  向凌雲一改幾天前的陰鬱煩躁,面容平靜,而且心情看起來似乎還不錯,神態悠閒地喝了兩杯調酒。

  怎麼,老婆跑了,他一點都不在乎嗎?

  幾位好友面面相覷,心裡納悶得很,不知道為何才短短幾天,他竟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難道沈茵茵已經打消離婚的念頭?還是他大發慈悲,放手讓妻子離開?

  「凌雲,怎麼回事?心情這麼好,老婆回來了?」苗天祐送上一杯曼哈頓,順道替大家問出心中的疑惑。

  「對啊!八成是主動回來了,否則你怎麼笑得出來呢?」巖鎬肯定地道。

  像他老婆回娘家一天,他就想得不得了,怎麼還能忍受老婆離家數日,還笑得出來?若不是因為妻子懷孕,不方便上酒吧,他早帶她一起來了。

  「沒有!」向凌雲端起錐形的高腳杯,神情輕鬆地品嚐摻雜著威士忌與甜苦艾酒的調酒。

  「那麼你同意離婚了?」馮君翰和妻子曉風對看一眼,難以想像個性強硬的向凌雲,竟會輕易同意妻子離婚。

  「當然不可能!」向凌雲放下酒杯,瞅了馮氏夫婦一眼。他看見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冷聲淡哼。

  這就是所謂夫妻之間的愛?他搖搖頭,還是不僅!

  「可是你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好?」藍牧威不解地上下打量他,很少見他這麼輕鬆愉快。

  好兄弟之間沒有隔夜仇,上回的不愉快,早就煙消雲散了。

  「是啊!」向凌雲又端起酒杯啜飲一口,故意不說他們想知道的答案。

  「夠了沒?別再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脾氣最差的歐陽琛受不了他神秘兮兮的笑容,暗自發誓向凌雲再不說,他就掐住他的脖子,扁到他說為止!

  心想也吊夠了大家的胃口,向凌雲終於好心解答:「哼哼,雖然我老婆還沒回來,但是我已經想到辦法,讓她自己乖乖回來。」

  「什麼辦法?」眾人好奇地問。

  「就是--給她愛!」

  「給她愛?!」大夥兒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招數?

  「沒錯!她說她不知道什麼是愛,所以想離開我去尋找愛,如果我能讓她體會到愛是什麼感覺,她就沒必要離開了,不是嗎?」向凌雲得意地道。

  「所以說,你要跟你老婆談戀愛?」巖鎬懷疑地問。

  他明明就是冷淡無情的男人,要他這塊冰冷頑石點燃妻子的火苗,可能嗎?

  「對啊!你確定你真的能愛上她嗎?」天生對男女情愛冷感的人,要怎麼生出滿腔的熱情?

  「我只說要給她愛,沒說要愛她。」向凌雲冷冷地瞟他們一眼。

  「那有什麼不同?!」大家同聲怪叫。

  愛她和給她愛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愛她就是我也要投入感情,而給她愛只需要哄她開心就行,我不用付出任何情感。」向凌雲喝光最後一口調酒,投給眾人一記得意的目光。「我只需要她對我服服貼貼,至於愛情,半點都不必!」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這個男人真是--

  「你沒救了!」苗天祐搖頭重歎。

  「凌雲,沈茵茵是個好女人,值得你真心對待,你假裝愛她、把她騙回家,卻不肯付出真心,那對她太殘忍了!」馮君翰忍不住責備道。

  「想要愛情的人是她,不是我!如果她不要求愛情,我也不需要花費這麼多心思。」意思就是--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

  「愛她有那麼困難嗎?有必要這樣玩弄心機,欺騙無辜的人嗎?」巖鎬火大地質問。

  如果有人也這麼算計他心愛的妻子,他不把他痛揍一頓才怪!

  「愛她或許一點都不難,但是我沒那意願,瞭解嗎?」

  他整日忙於公務,哪有那閒情逸致回家和老婆談戀愛?最好的辦法就是她乖乖回家,就算是勉強維持完美家庭的假象,免除兩家捲入離婚醜聞的風暴。

  「你真的無可救藥!」藍牧威沉痛的眼指責地瞪著好友。

  如果他體會過像他一樣的痛苦--殘酷地傷害誤以為不愛的妻子,然而最後才發現自己其實深愛她,他就不會忍心這麼做!

  「謝謝褒獎!」向凌雲拉下臉,神情冷淡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茵茵之間是我們夫妻的事,請你們不要干涉太多!」

  見他冥頑不靈的頑固神情,大家知道說再多也沒用,不如讓他自己親身體會。

  愛情不是演戲或唱歌,說開始就開始、說停止就停止、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假裝出來的愛,又能偽裝多久呢?

  等到他真正與妻子熱戀「之後」,並且深陷其中,他又如何保持清醒的理智與情感呢?他又怎知道,自己的愛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動了心?

  希望沈茵茵有那魅力,能讓他迷途知返。

  大夥兒只能這麼期盼了。

  「各位,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就是我已經分居了,目前正在協議離婚。」

  沈茵茵知道自己決定離婚的事瞞不了太久,所以她在大家發現之前,坦白地告訴大家這件事。

  她已經把他們當成朋友,不想隱瞞他們。

  「分居?」

  「離婚?」

  「怎麼回事?!」

  可以想見大家的表情有多訝異震驚,沈茵茵一臉平靜地面對眾人的驚駭。

  在一片震撼驚訝的表情當中,只有一張面孔是喜悅、帶著笑容的--那就是陳彥軒。

  她要離婚了?默默守候了好幾個月,他對她的愛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反而一日日地加深,只是礙於她已婚,他不敢向她表白,只能偷偷暗戀她。如今他的機會終於來了!

  她要離婚了!原諒他,他實在無法難過,事實上,要他忍著不大笑已經很痛苦了,他實在克制不住心頭的喜悅。

  他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那樣美麗、高貴、有氣質,一舉手一投足都像跳芭蕾舞般優雅,輕柔的語調則像美妙悅耳的樂章,讓人傾心沉醉。

  他很少聽她提起她的丈夫,所以不知道她丈夫怎麼捨得放開這麼美好的女子,還要跟她離婚?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感謝他!若不是她丈夫「不識貨」,他根本沒機會爭取她的感情。

  他決定了,今天就找機會向她表白。

  而沈茵茵完全不知道自己發表的聲明,已經在某人心中投入一顆掀起巨大波濤的石子,依然耐心地回答其他人的疑問。

  她大略地說明自己的想法,大家聽了之後都表示贊同,而且很同情她。

  「以前我還曾經埋怨過,老天爺幹嘛不讓我出生在有錢人家當大小姐?害我跟著父母苦哈哈的過日子。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大小姐也不好當,一點自由都沒有,連婚姻都被當成利益輸送的工具,至少我從高中開始就嘗到自由戀愛的滋味,所以我還算是幸運的。」顧佩君感慨地說道,開始體會到平凡的幸福。

  「是啊!若要我嫁給只見過幾次面,半點感情都沒有的男人,我一定逃婚。」楊秋棠不敢想像沒有感情的婚姻究竟怎麼過下去,真佩服茵茵還能撐一年。

  「他年紀不小了吧?」官明禮試探地問。

  他是沒見過她老公啦,不過既然能坐上向氏企業的總裁大位,想也知道年紀不小了,說不定五十都有了。

  「嗯,是比我大一些。」她今年二十五,他三十三,相差八歲,應該算有點差距吧?

  「喔。」大家不約而同露出同情的表情,腦中浮現一個禿頭矮胖的男人,說不定還有一個大肚腩……

  他們同情地看著沈茵茵,心想:真是難為她了!

  「咳!妳說他娶妳只是為了孩子?」湯槐眼中的同情更深了。

  嫁給不喜歡的中年老男人就算了,還得當個傳宗接代的生產工具,難怪她懷孕之後,責任一了,就迫不及待想離婚。

  「嗯,應該是吧!」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從言談之間可以聽得出來,他很重視向家是不是後繼有人。

  「茵茵,妳真可憐!」楊秋棠忍不住說道,只差沒為她掬一把同情之淚。「我贊成妳離婚,擺脫那個不幸福的婚姻,重新出發,尋找屬於妳的幸福吧!」

  「對,我同意秋棠姐的話!」陳彥軒鏗鏘有聲地大聲附和。「茵……呃,理事長,請妳一定要堅定決心,擺脫這樁不幸的婚姻,我……我會盡我所能幫助妳!」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完這些話。

  「謝謝你,彥軒!還有大家,謝謝你們支持我,這時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勇氣,有了你們的鼓勵,我更加堅定了,我會堅持下去的!」

  「無論妳做什麼決定,記得我們永遠支持妳。」楊秋棠真誠地道。

  「謝謝你們!」

  說出心中最掛念的事,沈茵茵覺得舒服多了。

  她相信,只要她鼓起勇氣,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她的丈夫終究會被她堅定的決心打敗,同意簽下離婚協議書。

  嗯,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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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茵茵晚上十點鐘才滿心愉悅地回到租賃的小套房。

  為了慶祝她即將「新生」,今晚大夥兒請她去吃火鍋,這是她第一次在外吃火鍋。

  雖然人多了點,也吵雜了點,菜色口味也很普通,但是大夥兒邊吃邊聊,還是很開懷,她吃得比平常還要多,寶寶一定吸收了很多營養。

  「要健壯地長大喔!」她慈愛地撫摸略顯渾圓的肚子,先進浴室洗去一身的火鍋味。

  洗了澡,圍著浴巾出來,在剛整理好的衣櫥裡找睡衣穿時,不經意看見那個熟悉的購物袋。

  那是懷孕之前和秋棠逛百貨公司買的漂亮睡衣,買回家之後一直沒穿過。

  記得剛買回家那晚她本來想試穿,不巧他正好回來,她一時慌張就把袋子連同睡衣扔回衣櫥裡,後來她完全忘記了,這件睡衣就這麼被塞在衣櫥的角落,直到這回搬家,她才順道把它帶出來。

  現在她不必再顧忌他人的看法,想穿就穿,問題是她已經懷孕五個多月了,不知道還穿不穿得下?

  她拿起睡衣從頭上套下,發現竟然穿得下耶!因為睡衣本來就比較寬鬆,再加上五個月的肚子其實並不大,所以不但穿得下,而且還滿好看的。

  她站在穿衣鏡前,欣賞自己的模樣。

  *** ***

  她故意撩撩頭髮,瞇著眼嘟起紅唇,擺出瑪麗蓮夢露的招牌姿勢,下一刻卻被自己的媚態逗笑了。

  以往死死板板、中規中矩的她,現在也學會用輕鬆活潑的心態過生活了。

  一個人住就是有這種好處,要是以往在家,她根本不敢這麼玩,要是被向凌雲看見,不知道有多羞人?

  又滿意地看了下鏡子,她才收起玩心,拿出前幾天買的育兒書籍,開始認真研讀起來。

  看得正專注時,門外忽然傳來砰咚的敲門聲,敲門力道不小,猜得出來敲門的人應該是個男的。

  她倏然一顫,直覺想到是向凌雲。

  自從前幾天來過之後,他不曾再出現過,但她瞭解他,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門邊,踮起腳尖從門板上的貓眼往外看,站在門外的人果然是他!

  「茵茵,我知道你在家。把門打開!」簡潔扼要的命令。

  她咬著唇,猶豫著該不該開門。

  「茵茵?」

  門外傳來低沉的警告聲,沈茵茵不想玩那種「今天不在家」的躲貓貓遊戲,只好乖乖把門打開。

  「你今晚--」

  向凌雲快步走入室內,正準備質問她失蹤一晚上去哪了,然而眼睛一瞄到她的衣著,到嘴邊的話霎時停住了。

  見他話說到一半忽然不說了,沈茵茵疑惑地仰頭看他,卻被他燃著火焰的雙眸震住。

  *** ***

  她忘了自己還穿著性感睡衣,這才趕緊抓起同款式的睡袍披上,稍微遮掩一點過於暴露的睡衣。

  *** ***

  「哈哈哈--」她的反應直接又可愛,向凌雲當場爆出大笑。

  他從不知道,他端莊優雅的妻子竟會搞笑?

  他的大笑讓沈茵茵更加慌亂茫然--她說錯什麼了嗎?

  向凌雲搖搖頭,慢慢停止大笑,將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肚子上,他可沒打算一來就像急色鬼似的跳上她的床。

  「你這幾天覺得怎麼樣?孩子還好吧?」他眼中出現一抹溫柔,讓沈茵茵有點受寵若驚。

  「嗯。我和孩子都很好,他已經會動了呢!」知道他關心腹中的胎兒,沈茵茵也不刁難,很仔細地把孩子的近況一一告訴他,而他也很專注聆聽。

  她不記得他曾如此耐心聽她說話,頓時覺得有點感動。

  「真的?孩子會動了?」向凌雲驚奇地睜大眼。

  「對啊,他都已經五個多月了。」唉!他鐵定沒有做過功課。

  「對了!我一直忘了問,醫生有告訴你,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嗎?」他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孩子的性別。

  「醫師告訴我了,是男孩子。」沈茵茵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在一個多月後,他終於想到要問孩子的性別了。

  「男孩啊?」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往她的肚皮上摸去。「我可以摸摸看嗎?」

  「嗯,可以啊!靠過來這裡一點,他的頭在這裡。」她拉著他的大手,在肚皮上移動,尋找她已逐漸熟悉的胎動。

  這是向凌雲與兒子的第一次接觸,他微側著頭,屏息靜靜等待。沈茵茵有點害羞,因為他們很少靠得這麼近。

  當然床上的親密之事他們做過,但是除了在床上,他們平常連手都沒牽過,這是他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靠她這麼近。近得她可以聽到他略為急促的呼吸聲,還有他身上飄來的男性氣息。

  「他根本沒動啊!」孩子不知是在睡覺,還是對父親反應冷淡,連一點微弱的胎動都沒有。

  他擰著眉頭,失望的表情像等著看魔術表演卻無法如願的孩子。

  「他不會一直動個不停,他也需要休息啊!」她柔聲解釋。

  「喔。」向凌雲縮回手,轉身開始解開襯衫。「那我們也休息了吧。」

  「我們?」沈茵茵愕然重複。

  「你的意思是……你要睡在這裡?」

  「我人已經在這裡了,你說呢?」他懶洋洋地掃她一眼,大有「你自己看」的意味。

  「可是你的房子那麼大,比這裡舒適多了,為什麼不回去睡呢?」她慌張地勸道,不想再和即將離婚的丈夫同床共枕。

  「因為這裡離公司近,我加班累了,懶得開車回陽明山,這樣解釋行嗎?」他脫掉襯衫,神情傭懶地問。

  「呃……」說不行,好像也不行……

  沈茵茵開始後悔,幹嘛租一間離他辦公室這麼近的套房,那以後不就只要他累了,就可以隨時到她這兒「休息」?

  「我去洗個澡,你先別睡,等我一下。」向凌雲告誡地瞄了她一眼,然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逕自走進浴室。

  *** ***

  然而她能逃去哪裡?逃回他們的家?那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顫巍巍地坐在離床最遠的角落,心不在焉地翻著剛才沒看完的育兒書,不時偷瞄浴室的方向,想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浴室。

  終於,浴室的門開啟,他圍著她的大毛巾,頭髮依舊濕淋淋地滴著水。

  「可以像以前那樣幫我吹頭髮嗎?」他禮貌地請求。

  *** ***

  都已經打算跟他離婚了,何必還幫他吹頭髮?她真是徹底被制約了。

  沈茵茵拉開抽屜,取出自己的吹風機。

  「謝謝!」向凌雲倒是大方地往她面前一坐,自然地接受她的服務。

  一吹乾頭髮,沈茵茵立即起身吶吶地道:「我要睡了……呃,你要睡沙發嗎?我可以把被子和枕頭讓給你。」

  「我不以為那張沙發塞得下我。」向凌雲嘲諷地睨了睨那張僅能容兩個成人並肩而坐的小沙發。

  「不然床讓給你,我去睡沙發。」她僵硬地笑著,轉身就想往沙發走去。

  「不!我也不會讓懷孕的老婆去睡小沙發,你的床夠大,我們可以一起睡。」

  他的氣息從她頸後傳來,她不必回頭也知道,他靠她有多麼近。

  「我--喝!」她驚呼,因為他的大手已撫上她圓潤多了的腰身。

  *** ***

  「啊,你不不--不行!」沈茵茵渾身汗毛豎立,雞皮疙瘩一個個浮現,鼓起勇氣轉身推開他。「我們要離婚了,你不能這樣!」

  「我沒答應!」向凌雲語氣溫和,但眼神凌厲。「你現在還是我的妻子,難道不該盡妻子的義務嗎?」

  他呢喃的低沉嗓音,聽起來像在催眠似的。

  「可是……我懷孕了,恐怕不方便……」她鴕鳥地利用孩子當擋箭牌。

  「你問過醫生,現在可以進行性行為了嗎?對寶寶安全嗎?」

  「啊?」聽到他大剌剌的問題,沈茵茵粉臉立刻爆紅,忙不迭搖頭說:「沒,我沒問過醫生!」

  她怎麼可能去問醫生這種問題,那不是顯得她很飢渴?其實她知道超過四個月後,只要小心點就沒問題了,但她決定隱瞞。

  「那我打電話去問君翰好了。」他果真取出行動電話,就要撥號。

  「不!」沈茵茵不顧自己身懷六甲,幾乎是撲過去按住他的行動電話,脫口嚷道:「雖然我沒問過,但我、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書上說,四個月胎兒穩定之後就可以了。」

  拜託!他三更半夜打電話去問朋友,一方面打擾人家休息,另一方面這一問,人家不就知道他現在想幹嘛了?那實在太尷尬了,他或許無所謂,但她可丟不起這個臉。

  「是嗎?」向凌雲唇畔浮現一抹淡淡的嘲弄,黝黑的眼眸特別深邃,讓他看起來更邪氣、有魅力。

  他抱著她腰的手緩緩收攏,她逐漸貼近他健壯的身軀,敏銳地感受到透過衣物傳來的熱度,她開始腦袋發暈、身體虛軟。

  「我們已經要離婚了……」她徒勞無功地抗議。

  「我永遠不會同意。」向凌雲吻住她甘美的唇,帶她來到床上。

  沈茵茵像塊奶油般融化在他懷中,再也無力反抗,但是腦中依然模糊地想著:等他看到她發胖變形的身材,或許就會嚇得胃口全失……

  沒想到向凌雲卻說:「你好美!」

  「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懷孕的你特別性感迷人。」他呢喃著,大手輕柔地膜拜隆起的腹部,愛戀地來回不去。

  溫暖大掌碰觸肌膚的感覺好舒服,沈茵茵閉上眼,打算像往常那樣,咬唇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沒想到向凌雲突然伸出一指探入她口中,不讓她緊閉雙唇。

  「你怎麼--」沈茵茵不解,睜開眼看他,但隨即被他燦亮的眼眸嚇得再度閉上眼。

  「交給我,茵茵。」他舔吻她可愛的小耳朵,對她沙啞呢喃:「我會帶領你飛上天堂……」

  沈茵茵牢牢緊閉雙眼,根本不敢回應,也不敢睜開眼,就怕看見他燃著火焰的眼眸。

  其實他不必這樣,就像以往那樣盡速解決,她會盡自己的義務乖乖躺好。

  向凌雲低低一笑,再度呢喃:「今晚,我會讓你體驗截然不同的感覺。」

  「咦?」沈茵茵終於忍不住睜大眼,顫巍巍地瞪著邪魅微笑的男人。

  有些事非不能也,而是不為也,過去他也多少把夫妻間的親密當成義務,但是今晚他決定改變。

  或許過去是他太不用心,但向凌雲發誓,要讓她從此捨不得離開他。

  *** ***

  她有種感覺,今晚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經過一夜好眠,沈茵茵唇畔掛著微笑,悠悠從夢中轉醒。

  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她床邊,悠閒地蹺著長腿,用一種異樣的溫柔眼神看著她。

  她立即抓著軟被坐起,慌忙整理自己凌亂的長髮。

  「你剛睡醒的模樣特別漂亮,尤其頭髮亂了,更有種性感狂野之美。」僅僅只是望著她,向凌雲眸中的熱度又逐漸加深。

  「啊?」沈茵茵再度受到驚嚇,這種油嘴滑舌的讚美,根本不像從那個冰塊丈夫口中說出的話。

  「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他起身問道。

  他已經翻過她的小冰箱,裡頭除了鮮奶、優酪乳和幾樣水果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可見她也是一直吃外食。

  「你不用上班嗎?」她看了下時鐘,都九點多了。

  「今天星期六。」他簡單扼要地回答。

  沈茵茵怪異地看著他,星期幾對他來說有任何意義嗎?以前哪怕是逢年過節,他也有忙不完的事、拜訪不完的客戶,什麼週末假日,對他來說只是星期五的延伸罷了。

  「昨天晚上還好吧?」他別有含意地問,試探地問自己的表現如何。

  「噢!」沈茵茵胡亂點了點頭,雙頰緋紅。

  她幾乎不敢回想昨晚,更別說與他討論了。

  *** ***

  昨晚她經歷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親密行為,他很有耐心,用了很多時間引導她瞭解自己的身體,讓她體驗身為女人的歡愉與喜悅。

  *** ***

  「你其實很熱情,是個令丈夫感到驕傲的妻子,我不懂過去你為何--」向凌雲在腦中搜尋適當的形容詞。「那麼呆板保守呢?」

  「這是我媽媽教我的。」

  「岳母?」

  *** ***

  原來是丈母娘!向凌雲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生氣,她居然灌輸女兒這種錯誤的觀念,教導她必須在床上當一條冷凍死魚,讓他們少享受了這麼多歡愉。

  「我認為,昨晚你表現得很好。」他低笑著道。

  「咦?」正在自我唾棄的沈茵茵疑惑地抬頭看他。

  「你不知道嗎?男人是種矛盾又邪惡的動物,他們喜歡老婆在外是貴婦,回到家上了床就變成蕩婦。你為自己感到羞恥,我倒覺得你還有進步的空間,以後讓我們一起努力,嗯?」他好溫柔地撫著她的發,柔聲問道。

  「嗯……」沈茵茵正要乖乖點頭,忽然會意到他剛才說了什麼話,面頰爆出艷紅,羞嚷了句:「我才不要!」

  接著便倉皇逃進浴室去了。

  「哈哈哈……」向凌雲開懷大笑。

  他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的妻子也滿有趣的。

  「想吃什麼?」

  走出沈茵茵的小公寓,向凌雲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上人行道。

  沈茵茵害羞地任他握著手,一開始有點不自在,因為他們從相親到結婚,從來不曾像這樣牽過手,這還是第一次呢!

  不過一會兒之後,她慢慢習慣被人牽著的感覺,而且還覺得滿舒服的,有種莫名的安全感,感覺很甜蜜!她偷偷地笑了。

  假日的早晨人車較少,他們悠閒地走著。

  「嗯……我也不知道。過去幾天,我都是買這間的有機三明治和豆漿,但是今天他們好像沒開耶。」她指著一間鐵門拉下的店面。

  「四季飯店就在附近,我們去飯店吃早餐。」他按照慣有的模式提議。

  「好啊。」她也怕他吃不慣外頭的食物,去飯店就沒問題了。

  四季飯店不遠,兩人決定散步走過去,幾分鐘之後,沈茵茵不經意瞄到路邊某間店面,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向凌雲發現她不走了,狐疑地轉頭問。

  「那間早餐店不知在賣什麼,好多人喔。」她指著剛發現的店面。

  向凌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店門口確實大排長龍,店內也門庭若市,看得出很受歡迎。

  「你想吃看看?」

  「我好奇嘛!」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這也不為過吧?

  「好吧!那我們過去看看。」向凌雲聳聳肩,什麼都隨她。

  只要她高興,願意打消離婚的念頭,盡快隨他回家,他什麼都沒意見。

  兩人走過去,發現原來那是一間傳統的中式早餐店,主要是以燒餅油條豆漿之類的食物為主,但是也有蛋餅、煎包和湯包。

  總之就是種類繁複,什麼都賣就是了。

  他們乖乖跟著排隊,本以為會等很久,幸好人雖多但老闆動作也很快,才十分鐘左右就輪到他們了。

  「這裡用還是外帶?」老闆親切地問。

  「我們在這裡吃。老闆,我們是第一次來,你能不能幫我們推薦?」沈茵茵客氣地問。

  「可以啊!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就是蛋餅包油條和鹹豆漿,另外韭菜盒跟蘿蔔糕也不錯,還有湯包更是一級棒,客人都讚不絕口!」粗獷的店老闆豪邁地大笑。

  「那就通通來一份吧!」向凌雲迅速做了決定,又另外替沈茵茵點了一碗甜豆漿,這才隨著老闆娘到他們的位置等候。

  因為常常跟著秋棠他們到處看、到處吃,所以沈茵茵對這種市井小民的場合還不算太陌生,但向凌雲可就是第一次走進這種地方,難免多看幾眼。

  「怎麼樣?覺得很新奇嗎?」沈茵茵打趣地問。

  「還好。」向凌雲淡淡地聳聳肩。「你呢?常來這種地方?」

  「這間早餐店我是第一次來,但是我常跟著秋棠他們到處吃小吃,所以已經不覺得彆扭了。」

  「秋棠?那是誰?」向凌雲語中出現淡淡的酸意。是男的?

  「是基金會裡的秘書,她叫楊秋棠,也是執行長官明禮的太太。另外還有資深的丁姐……」

  聽著她侃侃而談與自己共事的同事,臉上出現他從未見過的光采,向凌雲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太失職了,連她的同事有幾人、叫什麼名字、平常相處如何,都不曾問過。

  他太不關心妻子了!他默默聽著妻子的叨叨絮絮,第一次從心底產生愧疚。

  這時早餐送上桌,向凌雲嫌吃蛋餅包油條麻煩,所以沈茵茵就選了蛋餅油條,其他早餐則兩人一起共享。

  向凌雲沉默地吃著蘿蔔糕配鹹豆漿,沈茵茵看了一會兒才問:「味道怎樣?」

  「還不錯,你要嘗嘗嗎?」他想也不想地餵她喝了一口鹹豆漿,又挾起一塊蘿蔔糕送到她嘴邊。

  沈茵茵有點不好意思,芙頰浮現紅暈,但還是張嘴咬下那塊蘿蔔糕,心中泛起一絲甜蜜。

  他餵她吃東西耶!

  基於禮尚往來的互惠原則,她也不好意思獨享,於是拿起蛋餅油條問他:「那你要不要嘗嘗看我的?真的很好吃喔!」

  向凌雲深深看了她一會兒,才探頭過去咬下蛋餅油條,默默地咀嚼。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邪邪的笑容,小聲地對她說:「我倒覺得你比較美味。」

  這、這是調情嗎?沈茵茵急忙轉頭看看四周,幸好沒人聽見這羞人的話。

  向凌雲臉上的笑容擴大,胃口大開地吃完蘿蔔糕,轉而享用湯包,同樣先挾了一個餵進沈茵茵嘴裡。

  沈茵茵不好意思回絕,又怕人側目,只得趕快張嘴吃下小湯包。

  而向凌雲好像餵她餵上癮了,她吃完湯包,他又餵她喝鹹豆漿,為了回報他,她也餵他吃蛋餅油條和甜豆漿,兩人親密互喂,讓週遭的女性羨慕不已。

  「欸!你看他們感情好好喔,外表登對,感情又那麼好,好令人羨慕喔!」

  「對啊,都是夫妻了感情還這麼好,哪像我和我老公,只有睡在一起還勉強像夫妻,否則--哼哼,根本形同陌路啦!」

  「唉!都快有孩子了還這麼甜蜜,他們一定很相愛……」

  身旁的竊竊私語傳入他們耳中,讓沈茵茵和向凌雲同時愣住。

  相愛?

  他們不再互喂,有點心虛地垂下頭,機械化地進食。

  他們連愛是什麼都無法肯定,怎能說彼此相愛呢?

  真傷腦筋!

  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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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那天在早餐店聽到的話,在向凌雲和沈茵茵心中投入一塊巨石,產生出無數漣漪。

  愛到底是什麼?沈茵茵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每天膩在一起,親密地一起做某些事,就是彼此相愛嗎?

  她要怎麼知道,她是不是愛上對方了?

  她突然覺得愛情實在好難懂喔!難道沒有人發明什麼評量表之類的,讓她可以測驗知道自己愛不愛誰嗎?

  「理事長,這是妳最喜歡喝的那間珍珠奶茶,我剛才出去送公文的時候,順道替妳買回來的。」陳彥軒敲門走進她的辦公室,討好地送上沈茵茵最愛的珍奶。

  自從得知她有意離婚之後,他開始無法克制地接近她、討好她,用行動向她表達好感。

  然而沈茵茵根本沒發現他的心情,因為光是煩惱她和分居中的丈夫的問題,就夠讓她頭痛了,哪還顧得了別的?

  「謝謝你!不好意思,每次都讓你破費。下次如果你要買先告訴我,我拿錢給你。」最近常喝他請的飲料,喝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沒曙系!這是我自願的。」陳彥軒急忙回答。

  「那麼謝謝你了!」沈茵茵感謝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珍奶,正準備繼續看文件,卻發現他依然站在她桌前不走。

  「彥軒,你還有事嗎?」她疑惑地問。

  陳彥軒望著她優雅美麗的容貌,再也按捺不住地說:「理事長,我想、我想請問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看電影?」

  「看電影?」沈茵茵眨著美眸,心中的迷惑更深了。

  為什麼突然約她看電影?

  「好是好,但是大家的時間恐怕不好配合吧?」  一直以來,大家外出吃飯聚會都是集體行動,而她跟秋棠私交較好,所以只會私下跟秋棠碰面。

  「不,我只想和妳一起看。」陳彥軒鼓起勇氣,紅著臉說出心中的願望。

  「啊?」沈茵茵錯愕地看著他,整個人傻住。

  他是在暗示什麼嗎?

  這時,她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她嚇得幾乎跳起來,對陳彥軒說了聲抱歉,然後慌忙伸手去接。

  「我是沈茵茵,請問哪位?」

  「還沒下班嗎?」熟悉的低沉嗓音,讓沈茵茵驚呼出聲。

  「凌雲!」她真沒想到他會打電話來。

  她隱約帶著喜悅的驚嚷引起陳彥軒的注意,他眼中冒出妒火,默不作聲地聆聽著。

  「有個會議臨時取消,所以已經先下班了,現在就在妳的辦公室附近,妳手邊的事情忙完了嗎?我過去接妳,我們去吃晚飯,順便逛一逛。」

  「好啊!」沈茵茵一口答應,滿臉喜悅地掛上電話。

  「理事長,關於看電影--」陳彥軒不甘心,還想放手一搏。

  「啊!你還在呀?」沈茵茵忙著收拾東西,壓根沒注意到他,直到他開口,她才發現他還在這裡。

  「抱歉!彥軒,我今晚有事,不能跟你出去了,改天再一起去看電影好嗎?」她歉然對他一笑。

  「噢……沒關係!」陳彥軒當然很失望,但是為了不讓她覺得他很沒風度,還是勉強擠出笑容表示不在意。

  「真的不好意思,因為我先生他臨時說要過來接我,人又已經在這附近了,所以……」因為自覺不好意思,所以她又解釋了一次。

  「真的沒關係!可妳不是說你們已經分居,正在談離婚?」陳彥軒疑惑地問。

  「對啊!可是他--」沈茵茵露出迷惘的表情說:「他拒絕跟我離婚,而且變得很關心我,常常去我住的地方找我,還……」留下來過夜。

  最後一句話沈茵茵羞於說出口。

  「或許那只是他想挽回妳的手段,妳應該更加堅定,千萬不能被他現在的慇勤給迷惑了。」

  「嗯。」沈茵茵輕點了下頭,不好意思告訴他,她怕自己已經被迷惑了。

  如果在她提出離婚之前,向凌雲就是這麼待她的話,她根本不會想離婚。

  向凌雲將車停在基金會大樓門口,瀟灑地甩上車門,隨即大步走進一樓大廳,搭電梯上樓。

  買下基金會也有半年多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到這裡來,以往要他放下工作接妻子下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現在為了哄她回家,再不情願他也得做。

  誰叫他丟不起被老婆拋棄的臉?

  走出電梯,順著幸運草基金會的指示牌,他很快找到位於八樓某一室的基金會辦公室。

  推開玻璃門,裡頭有幾名職員正在辦公,一名年輕女人和一名孕婦正好起身看到他,兩人眼睛同時一亮。

  「天哪……好英俊的男人!」顧佩君兩眼化成心型,只差沒冒出一顆顆粉紅色的愛心。

  「是啊!真的好帥。」雖然她已經結婚了,肚子裡還有個小貝比,但那一點都不影響她欣賞帥哥。

  「請問,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的嗎?」顧佩君早已擺出最美麗迷人的姿態,語氣嬌嗲地問。

  「是啊!請問你是來捐款還是認養小小豆苗?還是通報需要我們幫助的孤苦兒童呢?」楊秋棠擠過去親切地問,不讓顧佩君專美於前。

  向凌雲看了看她們,猜想大肚子的應該就是妻子常說的秋棠。至於另一個,應該是會計顧佩君。

  「很遺憾,都不是。」他唇角上揚瞅著她們。「我來找人。」

  茵茵沒有說錯,她們確實很有趣!

  「找人?」身材壯碩的湯槐走過來說:「那你是要協尋失蹤兒童了?你的孩子走失了嗎?去報警了沒有?」

  「我是基金會的執行長,如果方便的話,請把走失的經過告訴我。」官明禮也立即走過來說道。

  「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找到你的孩子!」丁淑菊說得萬般真摯,令人動容。

  「我不是來找我的孩子,而是我的妻子。」孩子還在妻子的肚子裡,只要找到妻子就行了。

  「你的妻子?」所有人像鸚鵡般重複他的話,全都一臉迷惑。是誰啊?

  這時候--

  「凌雲!」沈茵茵收好東西,一出來就看到他,立即快步走向他。

  「茵茵。」向凌雲看到跟在沈茵茵身後走出來的陳彥軒,黑眸一瞇,心頭產生警戒。

  他應該就是那個叫陳彥軒的傢伙了?

  「理事長,他是--」大夥兒看他們似乎很熟稔,忍不住詫異地問。

  「我忘了替大家介紹,這是我先生,向凌雲。」

  「妳先生!?」大夥兒的表情更加驚駭。

  「她先生不是大她很多歲的老頭子嗎?」有人小聲詢問。

  「而且禿頭矮小,還有個大肚腩……」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然後轉頭望著向凌雲高挺英俊、玉樹臨風的外表,不禁哀歎:原來是一場天大的誤會呀!

  陳彥軒以為她嫁給一個其貌不揚的丈夫,所以一直認為自己很有勝算,他萬萬沒想到,她的丈夫竟然如此出色挺拔。

  不過他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不如他,他相信他對沈茵茵並不好,一個苛待妻子的男人沒資格得到幸福!

  「常聽茵茵提起大家,很高興見到你們。」向凌雲放下身段一一和每人握手。

  「哪裡!我們才感到榮幸,能夠認識向總裁。」想起誤會他是中年老頭子,大夥兒神情都有點尷尬。

  輪到陳彥軒時,向凌雲刻意多瞄了他一眼,銳利的眼傲慢地上下打量他。

  他直覺不喜歡這個年輕人,他在他身上嗅到一抹敵意。

  「幸會!」

  「向總裁客氣了。」礙於他的身份,陳彥軒不敢造次,只能忍著妒意回握。

  兩人的手幾乎只碰觸一下,就各自收回。向凌雲回到沈茵茵身旁,攬著她的肩淡然說:「我們走吧!」

  「嗯,那我們先走了。」沈茵茵轉頭向大家道別。

  「理事長慢走,向總裁慢走。」

  大夥兒恭敬地送走他們倆,只有陳彥軒一臉鬱悶地瞪著向凌雲的背影。

  「奇怪,理事長不是說和向總裁分居,正在協議離婚嗎?可是我看他們感情不錯啊,向總裁還來接理事長呢!」湯槐納悶地道。

  「這個嘛……」這也是大家心中相同的疑問,然而誰都沒有答案。

  「他們一定會離婚!絕對會!」陳彥軒握拳高嚷,轉身衝了出去。

  大夥兒又是一陣錯愕。

  「彥軒怎麼了?」

  「是太陽黑子的磁場作怪嗎?怎麼每個人都不太對勁?」

  「是啊!」

  這一切,還真的很不對勁耶!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想去哪裡吃飯?」向凌雲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上了車才放手開車。

  「我想……」沈茵茵突發奇想,笑著對他說:「我們別在外頭吃,回家自己弄好不好?」

  「妳會煮菜?」向凌雲吃驚地看著她,他一直以為她不擅廚藝。

  「我確實不會啊。」她根本很少有機會走進廚房。

  「那妳要自己準備?」是打算請他喝西北風嗎?向凌雲怪異地問。

  「上回去秋棠家玩,明禮教我如何包水餃,我覺得很有意思。現在還算早,我們去買些材料,回家包水餃好不好?」她軟聲請求,明媚的雙眼眨呀眨的,露出小女孩似的嬌態,向凌雲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拒絕。

  「好,如果妳真的喜歡,那就回家自己包水餃。」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

  為了讓她高興,乖乖跟他回家,他已經翻過孕婦新知等幾本孕期書籍,書上說孕婦的口味會常常改變,甚至有時胃口不佳,所以若是孕婦想吃,只要不是太過刺激或是對胎兒有害的食物,就順著她們。

  「不只我噢,你也要幫忙才行。」沈茵茵仰頭對他甜甜一笑,打定主意要拖他下水。

  向凌雲攤開雙手聳聳肩,意思是說--隨妳使喚吧!

  「嘻!」沈茵茵偷偷一笑,心中再度浮現一種甜蜜蜜的感覺。

  奇怪!最近她好像常有這種感覺,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難道這就是愛?她驚訝地問自己。

  向凌雲駕車帶她來到百貨公司地下樓的超市,去買包水餃所需的材料。

  「首先要水餃皮一包--」沈茵茵已經在車上列出購物清單。「然後還要買麵粉、高麗菜、絞肉、青蔥,和少許的姜、調味料……對了,我的水果快吃完了,順道再買一點水果吧!」

  他們推著購物車,在賣場內尋找需要的物品。

  最近孩子長得很快,需要大量的營養,因此沈茵茵變得很容易餓,她多拿了幾包好吃的餅乾,準備夜裡肚子餓可以充飢。

  向凌雲看中了牛排和鮭魚排,知道這對孕婦很好,毫不心疼昂貴的標價,各拿了一盒放進購物車裡。

  「你買這個?」原來他喜歡吃肉……沈茵茵暗忖。「可是我不會煎牛排耶。」

  萬一把嫩嫩的牛排煎成木炭,豈不是糟蹋了這麼好的食物?她煩惱起來。

  「我會啊。」他好笑地睇她一眼。「妳實在太不瞭解我了,妳不知道妳的老公會下廚嗎?」

  漫長的求學生涯,讓他學會自己弄些簡單的食物果腹。

  「真的?」沈茵茵雙眼發亮,崇拜地看著他,不過隨即有點懊惱地低聲咕噥:「你並沒有給我機會去瞭解你啊!」

  向凌雲聽到了,推著瞞物車的手和腳同時停止,側著頭,沉思地望著她。

  「妳說得沒錯,我們是企業聯姻,確實都沒給對方時間與機會去瞭解彼此,不過現在醒悟還不算太遲,讓我們重新認識對方、瞭解對方,然後愛上對方,妳說好嗎?」

  「凌雲……」沈茵茵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讓我們重新來過吧!」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真的想愛上我?」沈茵茵還是難以置信,過去那個冷情冷性、從不在乎她的丈夫,終於決定正視她、愛她了嗎?

  「我--」向凌雲略為一愣,眼中閃過一抹心虛。「當然!當然是真心的。」

  沈茵茵眼眶泛紅,她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想要瞭解她,並且試著愛她。就算他們不是因為愛而結合,她還是需要別人的關懷呀!

  「謝謝你,願意試著愛我。」她趕緊轉頭,不好意思讓他看到她愛哭的眼淚。

  向凌雲也鬆了一口氣,他不是喜歡撒謊的人,要是她再繼續逼問下去,他真怕自己答不出來。

  幸好她相信了!他滿意地一笑,相信再過不久,她就願意跟他回去了。

  買好材料,他們回到沈茵茵的小套房,開始動手包水餃。

  首先要準備餡料,第一個步驟就是要剁高麗菜。沈茵茵沒下過廚,但她想應該不困難,只要把高麗菜剁得碎碎的就行了。

  向凌雲看她拿起兩把菜刀,訝然問她:「妳要幹嘛?」

  「剁高麗菜啊,餡料裡要加很多高麗菜。」她對他解釋。

  「我來。」向凌雲二話不說,抓過她手中的菜刀。

  別說她力氣小,做這種費力氣的工作太累,光看她挺著那顆肚子揮舞刀子,就夠讓人提心吊瞻了,他還是趕緊把粗活扛下來,免得孩子提早落地。

  「謝謝你!」感受到他的寵愛,沈茵茵又甜甜地笑了,趕緊脫下圍裙幫他穿上免得弄髒衣服。不過,她還是有點懷疑耶!

  「你會剁高麗菜嗎?」

  「至少比妳行。』向凌雲嘲弄地瞥她一眼。他好歹有下廚的經驗,而她,大概連碗都沒洗過吧?

  被他吐槽,沈茵茵臉都紅了。不擅廚藝也不是她的錯啊!

  向凌雲將洗淨的高麗菜放在砧板上,開始切了起來,他的刀工還算不錯,高麗菜絲切得又快又細,沈茵茵看了更加汗顏。

  「高麗菜要剁多碎?』他又將切成絲的高麗菜切成小塊,頭也不抬地問道。

  「我看看喔……」沈茵茵趕緊拿出官明禮抄給她的食譜,不怎麼確定地說:「上頭沒有明說,只寫著要把高麗菜剁碎。不過我想應該愈碎愈好吧,這樣比較容易入味。」

  「那我就再剁碎一點。」兩把菜刀終於出動了,向凌雲一手一把菜刀,開始在砧板上咚咚咚地剁了起來,把已經切碎的高麗菜剁得更細。

  不知為什麼,這一幕讓沈茵茵很感動。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是居家型的男人,卻為了她想吃自己包的水餃,願意下廚當庖夫。

  她咬著唇偷偷一笑,轉身溜出廚房,從床頭的抽屜取出數位相機,這種機會或許不會再有了,她想把這永恆的一刻拍下來,當作紀念。

  她沒開閃光燈,因此連續偷拍了好幾張,他都沒發現。如果他知道自己穿著圍裙、手拿菜刀的樣子被拍下來,一定死都不肯承認。

  「菜已經剁好了,接下來呢?」向凌雲用手臂抹去額頭上的汗珠,轉頭問她。

  「啊?」沈茵茵動作迅速地把數位相機藏在身後。「接下來要切蔥和姜,然後就可以拌入餡料裡了。」

  「嗯。」於是他又抓起洗好的蔥、姜切了起來。沈茵茵把數位相機放回房間的抽屜裡,然後也開始幫忙準備餡料。

  她按照食譜上的配方,在絞肉裡加入醬油、鹽、味素、胡椒,還有一點香油增添香氣,然後再加入剁碎的高麗菜以及他剛切好的蔥及姜,然後稍微放一下,讓餡料更加入味。

  他們也正好趁機休息一下,半個鐘頭後,沈茵茵才又回到廚房,開始動手包水餃。

  她本來沒指望向凌雲會幫忙,他肯幫忙剁餡料,她已經很感動了。誰知道他又跟進廚房,問她水餃要怎麼包。

  她很高興地教他,雖然她的技術也不怎麼樣,但是兩人邊學邊玩,倒也開心得不得了。

  向凌雲果然比她有廚藝天分,才包了十幾個水餃,慢慢抓到訣竅之後,他竟然包得比她還快、還漂亮。

  這下沈茵茵的面子可掛不住了,因為她包的水餃大概只有小學生程度,而他已經跳級到研究所了。

  向凌雲愈包愈有興趣,沒想到包水餃也能帶給他這麼大的成就感。

  他笑著對她說:「我看以後要是我不幸失業,我們乾脆來開店賣水餃好了,說不定會生意興隆喔。」

  「聽起來不錯,但你會失業嗎?」沈茵茵認真問他。

  向凌雲想了想,搖搖頭說:「好像不太可能。」

  如果他失業,就代表向氏集團垮了,那可就糟了!

  「不過沒關係,就算你沒失業,我們還是可以開餃子店啊!等你退休了,那時孩子也大了,我們兩個老夫老妻沒事做,就去賣餃子。你說好不好?」

  老夫老妻?聽她提起那麼久之後的事,他荒謬地有種溫暖的感覺。

  他第一次覺得,有她陪在身旁的感覺,似乎很不錯。

  「好啊!」他壓抑心底的悸動,故作冷淡地回答。

  見他又恢復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臭臉,沈茵茵玩心大起,學秋棠的惡作劇,用手指沾麵粉往他臉上抹,然後哈哈大笑。

  「你變成白鬍子老公公了!哈……」

  向凌雲往臉上一摸,看見手上沾了些許麵粉,便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

  他的黑眸透出某種詭異的光芒,面無表情地一步步向她進逼。「捉弄我很好玩是吧?」

  「呃……」他生氣了?她覺得不妙,下意識想跑。

  他伸手攫住轉身想逃的她,猛地吻住她柔嫩的唇,嗄啞地低語:「這就是妳捉弄我的代價!」

  緊接著,便是一場令她天旋地轉的激烈熱吻。

  「不是……不是這樣的!」沈茵茵利用短暫呼吸的空檔,斷斷續續地抗議。

  秋棠和明禮不是這樣的,他應該追著她玩,不是吻她呀!

  「我想要妳。」這個熱吻輕易燃起向凌雲的慾火。

  他攔腰抱起她,往臥房走去。

  「可是水餃……」他最近頻繁的索求令沈茵茵感到羞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肚子愈大,他反而對她愈有「性趣」。

  「它們不會跑掉的。」

  這時候他哪還管得了什麼水餃,就算它們被螞蟻搬光了他也不在乎!

  現在--

  他只想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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