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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豪蘇洵為何給兒子取名蘇軾蘇轍?
古代極重取名,作為一代文豪的蘇洵,為自己的兩個兒子取名,自然也花了不少心思。蘇洵長子名蘇軾,次子名蘇轍。這中間又有什麼講究?
蘇洵年少無行,到二十七歲方發奮讀書,二十九歲生下蘇軾,三十一歲生下蘇轍。在蘇洵年近四十的時候,曾經寫了一篇文章《名二子說》,明確提到自己為兩個兒子命名的原因。
兩兄弟的名,都和古代馬車有關。
對長子蘇軾,蘇洵寫道:“輪、輻、蓋、軫,皆有職乎車。而軾獨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軾”是古代車前用作乘車人扶手的橫木。和車輪、車輻(支撐輪圈的細條)、車蓋、車軫(車底的橫木)相比,軾彷彿沒什麼作用。可是,如果一輛馬車沒有車上扶手的橫木,又總讓人覺得不完整。於是,這個沒有實際作用的“軾”,就只剩下裝飾的作用了。蘇洵說,我兒蘇軾啊,我擔心你不注意外在的裝飾啊。蘇洵希望蘇軾能夠察言觀色,掩飾真心,遇事不要衝動,對人不能過於坦誠。
對次子蘇轍,蘇洵寫道:“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亦不及轍。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免矣!”“轍”就是馬車行走留下的印跡。蘇洵說,天下的馬車行走都遵循前車的印跡行走,可說起馬車的功勞,大家根本不會提到車轍。雖然車轍無功,但一旦車翻了馬死了,出了禍事了,車轍也不會受到牽連。蘇洵的意思說,如果蘇轍能夠甘心做一個車轍,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也可以免於災禍。
作為一個父親,本應當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不說光宗耀祖富貴終生,至少也該出類拔萃,與眾不同吧。可堂堂“八大家”之一的蘇洵為何希望兒子學會掩飾真心,甘心平凡呢?
這就要說到蘇洵坎坷的求官的經歷了。
後人提起“三蘇”,多稱道“一門三進士”,甚至有人認為三蘇是同時考中進士,其實不然。《宋史》記載:“歲余舉進士,又舉茂才異等,皆不中。”蘇洵二十七歲立志讀書,二十八歲開始參加科舉考試,之後又參加茂才異等的考試,但是都沒有考中。此後蘇洵還考了十多年,但都沒有考取進士。在嘉佑二年,父子三人一起來到京師,在那一科中,蘇軾和蘇轍兄弟高中,而蘇洵則沒有提及。或許是蘇洵不屑於和兒子同科考試。當兩個兒子一考即中之後,蘇洵不無感傷的寫道:“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難,小兒如拾芥。”一晃,蘇洵參加科舉已經二十餘年,依然是一無所成。進士功名對於兒子來說,如此輕而易舉,對於蘇洵來說,卻是那麼可望不可即。
那麼,以蘇洵之大才,為什麼二十年科舉不中呢?
除卻宋代進士一科選拔名額較少,一般一科就是二三十人的因素外,最重要的就是源自蘇洵倔強傲岸、無所顧忌的性格了。
在三十歲左右,蘇洵的文章其實就已經寫得非常不錯,可名聲卻不出蜀中。當時天下文風以詰屈聱牙,講究典故鋪陳的“太學體”為主,而蘇洵文章往往陳訴時弊,矛頭直接指向當時的國家大政。蘇洵又不屑於拜望結交地方官員,就算是和家族當中有功名的親屬也刻意劃分界限,保持自身的高潔。地方那些庸碌的官員根本就不想惹事,自然不會把蘇洵的名字上報。
多年之後,為了兒子的前程,蘇洵帶着兩個兒子走出書中,直接到京城參加科舉。到了京城之後,蘇洵把自己所做的一些文章獻給文壇宗師歐陽修。歐陽修一看大為讚賞,又把蘇洵推薦給朝中大臣,一時之間京城文學之士紛紛頌揚蘇洵之文。
有如此大好形勢,蘇洵本該平步青雲,展開美好的仕宦之圖。可是,現實卻非如此。因為蘇洵的傲骨,不知不覺當中得罪了好些人,其中就有知制誥王安石和宰相富弼。歐陽修召開文會,遍邀京城名士。席上,歐陽修請蘇洵發言,蘇洵大談朝廷局勢。當時李元昊(西夏開國之君)在西方起兵,當時宰臣多主張用金錢換和平,對於這種行為,蘇洵很不以為然。蘇洵認為,對待西夏,只有用戰爭取勝,而不能走賄賂路線。在《六國論》中,蘇洵說“苟以天下自大,而從六國破亡子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就差沒有直接說執政者是賣國求榮了。那些中下級官員和普通百姓,對於蘇洵的觀點都極力讚揚,可執政的宰臣卻很是生氣。
王安石和蘇洵政見不同,批評蘇洵是書生之見,見識短淺。蘇洵就寫了一篇文章《辨奸論》,斥責王安石之流為朝廷姦邪。王安石大怒,當歐陽修舉薦蘇洵時,王安石也不遺餘力的進行攻擊。宰相富弼一開始對蘇洵也有所期待,可看到蘇洵如此不識時務,屢次公開批評自己制定的國策,對蘇洵也變得反感起來。當宋仁宗暗示想提拔蘇洵的時候,富弼表態:“蘇洵專門勸人用殺戮來確立威信,想要當官未免太急切了。”富弼對蘇洵主戰的政策不予置評,而攻擊蘇洵熱衷功名求官心切,操守問題嚴重。宋仁宗聽后,也就放棄了提拔的念頭。
在兩個兒子考中進士之後,蘇洵就絕意科舉,專心着述,希望以立言一道,留名後世了。之後,宋仁宗曾經親自下詔,邀請蘇洵到舍人院參加考試,這本是天大的恩賜,可蘇洵卻認為,以自己的名聲,根本就不需要再進行考試。蘇洵推託有病,竟然沒有應召。總算宋仁宗大度,沒有計較。數年之後,宰相韓琦推薦蘇洵出仕,擔任了一個從八品秘書省校書郎,死後也不過追贈為正八品的光祿寺丞。這並非宋仁宗薄情,而是蘇洵並非科舉正道出身,又沒有實際的政績,自然不能授予過高的品階。
蘇洵晚年雖然徹悟,對於功名不大在意,可看到兩個兒子少年成名,前途遠大,蘇洵心中又是歡心又是擔憂。相對而言,長子蘇軾才華橫溢卻又鋒芒太露,待人真誠卻又心無城府,見識卓絕卻又不屑韜晦,許多方面和蘇洵很像。正是看待了長子蘇軾這個性格特徵,蘇洵才說“吾懼汝之不外飾也!”次子蘇轍雖然才學略遜兄長,可性格沉穩許多,頗像端莊寬仁的夫人程氏,反倒讓蘇洵放心。
益州知州張方平向來有慧眼識才的名聲,蘇洵特意帶上兩個兒子前去拜訪。張方平和蘇軾聊天之後認為蘇軾乃是奇才,於是寫了六個題目,讓蘇軾兄弟當場作文。蘇軾拿到考題之後,立刻開始下筆,可蘇轍看着考題卻猶豫不決。蘇轍拉拉蘇軾的袖子,問第五個題目出自哪裡,蘇軾沒說話,只是用毛筆敲了敲桌子。蘇轍立刻明白了,考題出自《管子注》。一會兒蘇轍又用眼光詢問第六題出處,蘇軾起身,到蘇轍桌前,徑直將這道題目劃去。很快,蘇軾把寫好的五篇文章上交,過了好一會兒,蘇轍也交上自己寫的五篇文章。張方平看后大喜。他出的六個題目都很偏,不是博學者根本不知道出處,而第六題則是他個人杜撰,並無出處。蘇洵請張方平評價下兩個孩子。張方平說:“兩個孩子都是天才。長子聰敏過人,讓人讚歎;次子謹慎厚重,他日的功業或許超過哥哥呢。”
後來,蘇軾因直言己見,在新舊兩 黨的爭鬥中秉持自身的原則,不同流俗,結果新 黨執 政時遭遇“烏台詩案”,黃州之貶,新黨上台是又被貶海南,飽受飄零之苦。而蘇轍雖然一度受到兄長蘇軾的牽連,卻能夠三緘其口,懂得明哲保身,是以蘇轍名聲雖然不如兄長,可元佑年間卻官至門下侍郎,拜相執政。一切正如蘇洵所料。
後來,蘇軾寫了一首詩,表達自己對孩子的期望:“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蘇洵對兒子的期望與此相同,用心可謂良苦。
來源:福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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