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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梧地方守護封疆的人對子牢說:“你處理政事不要太粗疏,治理百姓不要太草率。從前我種莊稼,耕地粗疏馬虎,而莊稼收穫時也就用粗疏馬虎的態度來報復我;鋤草也輕率馬虎,而莊稼收穫時也用輕率馬虎的態度來報復我。我來年改變了原有的方式,深深地耕地細細地平整,禾苗繁茂果實累累,我一年到頭不愁食品不足。路
”
莊子聽了後說:“如今人們治理自己的身形,調理自己的心思,許多都像這守護封疆的人所說的情況,逃避自然,背離天性,泯滅真情,喪失精神,這都因為粗疏鹵莽所致。所以對待本性和真情粗疏鹵莽的人,慾念與邪惡的禍根,就像萑葦、蒹葭蔽遮禾黍那樣危害人的本性,開始時似乎還可以用來扶助人的形體,逐漸地就拔除了自己的本性,就像遍體毒瘡一齊潰發,不知選擇什麼地方洩出,毒瘡流濃,內熱遺精就是這樣。”
柏矩就學於老聃,說:“請求老師同意我到天下去遊歷。”老聃說:“算了,天下就像這裡一樣。”柏矩再次請求,老聃說:“你打算先去哪裡?”柏矩說:“先從齊國開始。”柏矩到了齊國,見到一個處以死刑而拋尸示眾的人,推推屍體把他擺正,再解下朝服覆蓋在屍體上,仰天號陶大哭地訴說:“你呀你呀!天下出現如此大的災禍,偏偏你先碰上了。人們常說不要做強盜,不要殺人!世間一旦有了榮辱的區別,然後各種弊端就顯示出來;財貨日漸聚積,然後各種爭鬥也就表露出來。如今樹立人們所厭惡的弊端,聚積人們所爭奪的財物,貧窮困厄的人疲於奔命便沒有休止之時,想要不出現這樣的遭遇,怎麼可能呢?
“古時候統治百姓的人,把社會清平歸於百姓,把管理不善歸於自己;把正確的做法歸於百姓,把各種過錯歸於自己;所以只要有一個人其身形受到損害,便私下總是責備自己。如今卻不是這樣。隱匿事物的真情卻責備人們不能了解,擴大辦事的困難卻歸罪於不敢克服困難,加重承受的負擔卻處罰別人不能勝任,把路途安排得十分遙遠卻譴責人們不能達到。人民耗盡了智慧和力量,就用虛假來繼續應付,天天出現那麼多虛假的事情,百姓怎麼會不弄虛作假!力量不夠便作假,智巧不足就欺詐,財力不濟便行盜。盜竊的行徑,對誰加以責備才合理呢?”
蘧伯玉活了六十歲而六十年來隨年變化與日俱新,何嘗不是年初時認為是對的而年終時又轉過來認為是錯的,不知道現今所認為是對的又不是五十九歲時認為是錯的。萬物有其產生卻看不見它的本根,有其出現卻尋不見它的門徑。人人都尊崇自己的才智所了解的知識,卻不懂得憑藉自己才智所不知道而後知道的知識,這能不算是最大的疑惑嗎?算了吧算了吧!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避這樣的情況。這就是所謂對嗎,真正的對嗎?
孔子向太史大弢、伯常騫、狶韋請教:“衛靈公飲酒作樂荒淫無度,不願處理國家政務;經常出外張網打獵射殺飛鳥,又不參與諸侯間的交往與盟會;他死之後為什麼還追謚為靈公呢?”大弢說:“這樣的諡號就是因為他具有這樣的德行。”伯常騫說:“那時候衛靈公有三個妻子,他們在一個盆池裡洗澡。衛國的賢臣史??奉召進到衛靈公的寓所,只得急忙接過衣裳來相互幫助遮掩。他對待大臣是多麼的傲慢,而他對賢人又是如此的肅敬,這就是他死後追謚為靈公的原因。”狶韋則說:“當年衛靈公死了,占卜問葬說是葬在原墓地不吉利,而葬在沙丘上就能吉利。於是挖掘沙丘數丈,發現有一石製外棺,洗去泥土一看,上面還刻有一段文字,說:'不靠子孫,靈公將得此為塚。'靈公被叫做'靈'看來已經很久很久了,大弢和伯常騫怎麼能夠知道!”
少知向大公調求教:“什麼叫做'丘里'之言?”大公調說:“所謂'丘里',就是聚合頭十個姓,上百個人而形成共同的風氣與習俗;組合各各不同的個體就形成混同的整體,離散混同的整體又成為各各不同的個體。如今指稱馬的上百個部位都不能獲得馬的整體,而馬就拴縛在眼前,只有確立了馬的每一個部位並組合成一整體才能稱之為馬。所以說山丘積聚卑小的土石才成就其高,江河匯聚細小的流水才成就其大,偉大的人物並合了眾多的意見才成就其公。所以,從外界反映到內心裡的東西,自己雖有定見卻並不執著己見,由內心裡向外表達的東西,即使是正確的也不願跟他人相違逆。四季具有不同的氣候,大自然並沒有對某一節令給予特別的恩賜,因此年歲的序列得以形成;各種官吏具有不同的職能,國君沒有偏私,因此國家得以治理;文臣武將具有各不相同的本事,國君不作偏愛,因此各自德行完備;萬物具有各別的規律,大道對它們也都沒有偏愛,因此不去授予名稱以示區別。沒有稱謂因而也就沒有作為,沒有作為因而也就無所不為。時序有終始,世代有變化。禍福在不停地流轉,出現違逆的一面同時也就存在相宜的一面;各自追逐其不同的側面,有所端正的同時也就有所差誤。就拿山澤來比方,生長的各種材質全都有自己的用處;再看看大山,樹木與石塊處在同一塊地方。這就叫做'丘里'的言論。”
少知問:“既然如此,那麼稱之為道,可以嗎?”大公調說:“不可以。現在計算一下物的種數,不止於一萬,而只限於稱作萬物,是用數目字最多的來稱述它。所以,天和地,是形體中最大的;陰與陽,是元氣中最大的;而大道卻把天地、陰陽相貫通。因為它大就用'道'來稱述它是可以的,已經有了'道'的名稱,還能夠用什麼來與它相提並論呢?假如用這樣的觀點來尋求區別,就好像狗與馬,其間的差別也就太大了!”
少知問:“四境之內,宇宙之間,萬物的產生從哪裡開始?”大公調說:“陰陽互相輝映、互相傷害又互相調治,四季互相更替、互相產生又互相衰減。慾念、憎惡、離棄、靠攏,於是像橋樑一樣相互連接相互興起,雌性、雄性的分開、交合,於是相互為常相互具有。安全與危難相互變易,災禍與幸福相互生存,壽延與夭折相互交接,生還與死亡因此而形成。這些現象的名稱與實際都能理出端緒,精細微妙之處都能記載下來。隨物變化的次序相互更替總是遵循著一定的軌跡,又像橋樑連接彼此兩方那樣地運動而又彼此相互制約,到了盡頭就會折回,有了終結就有開始;這都是萬物所共有的規律。言語所能致意的,智巧所能達到的,只限於人們所熟悉的少數事物罷了。體察大道的人,不追逐事物的消亡,不探究事物的源起,這就是言語評說所限止的境界。”少知又問:“季真的'莫為'觀點,接子的'或使'主張,兩家的議論,誰最合乎事物的真情,誰又偏離了客觀的規律?”大公調說:“雞鳴狗叫,這是人人都能了解的現象;可是,即使是具有超人的才智,也不能用言語來稱述其自我變化的原因,同樣也不能臆斷它們將會怎麼樣。用這樣的道理來加以推論和分析,精妙達到了無以倫比,浩大達到了不可圍量,事物的產生有所支持,還是事物的產生全出於虛無,兩種看法各持一端均不能免於為物所拘滯,因而最終只能是過而不當。'或使'的主張過於執滯,可
'莫為'的觀點過於虛空。有名有實,這就構成物的具體形象。無名無實,事物的存在也就顯得十分虛無。可以言談也可以測度,可是越是言談距離事物的真情也就越疏遠。沒有產生的不能禁止其產生,已經死亡的不能阻擋其死亡。死與生並不相距很遠,其中的規律卻是不易察見。事物的產生有所支使,還是事物的產生全都出於虛無,兩者都是因為疑惑而藉此生出的偏執之見。我觀察事物的原本,事物的過去沒有窮盡;我尋找事物的末緒,事物的將來不可限止。沒有窮盡又沒有限止,言語的表達不能做到,這就跟事物具有同一的規律;而'或使'、'莫為'的主張,用言談各持一端,又跟事物一樣有了外在的終始。道不可以用“有”來表達,'有'也不可以用無來描述。大道之所以稱為'道',只不過是藉用了'道'的名稱。'或使'和'莫為'的主張,各自偏執於事物的一隅,怎麼能稱述於大道呢?言語圓滿周全,那麼整天說話也能符合於道;言語不能圓滿周全,那麼整天說話也都滯礙於物。道是闡釋萬物的最高原理,言語和緘默都不足以稱述;既不說話也不緘默,評議有極限而大道卻是沒有極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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