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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兩天冒著婆婆媽媽下個沒完的雨去市區。幸好這次帶了傘，於是習慣性地右手撐傘，左手插兜取暖（我不習慣冬天戴手套）。路程太長，無人陪伴，一個人時難免腦洞大開，想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比如為什麼我從小到大打傘都用右手，不管春夏秋冬。
寒冷風大的冬季，我無視凍得發紫，幾乎失去直覺的右手，卻把平日就不幹事的左手好好地保護在溫暖的口袋裡。吃飯寫字，拖地梳頭，提行李扳手腕，講話時做手勢，衝動時怒拍桌，無一不是慣用右手。
現在仔細想來，倒不是因為是右撇子。搔首弄姿擺造型拍照時，托下巴裝深沉時，抹防曬霜塗指甲油時，自認為瀟灑帥氣付帳時，最先亮出的都是左手。
對我自己而言，明明是被生生隔開的雙胞胎左右手，卻被我無意識地區別對待這麼多年。本來相差無幾的兩隻手，一隻就理應享受我的全力保護還能坐享其成，另一隻就活該忍受風吹雨打還要每時每刻處於被調遣的狀態嗎？
連自己的雙手都生而不平等，更何況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事。
2
那晚因為有事沒吃晚飯，直接去吃夜宵。宿舍旁邊的三個食堂，只有一個還有供應。裹緊衣服，按三樓乘電梯，晚上九點食堂還是一片燈火輝煌，暖意濃濃。也有不少同學在點餐刷卡。在三樓，你可以不緊不慢地點一桌子菜，慢條斯理地品嘗美味，也不用像在食堂一樣吃完自行撤餐盤。大快朵頤以後，大搖大擺乘電梯下樓。
“美女，柚子兩塊錢一個了，買一個回去吃吧。”
剛從電梯出來，就是一個大媽的聲音。普通話摻雜著南昌口音，沙啞乾枯還自帶顫音。借著昏黃的路燈，我看到她雙手捧在我面前的柚子，看不出水果的好壞，但能看到柚子下面戴著到處開洞的手套瑟瑟發抖的手。
“你別看已經晚上了，東西還很新鮮。美女，你就嘗一個吧。”
晚上本來人就少，何況是這大冷還隨時有雨的南昌。樓上吃飯的人三三兩兩的也下了電梯。聽到大媽的話，並不多做逗留，裹著圍巾雙手插兜縮緊脖子行色匆匆。
我完全理解大家聽到吆喝，目不斜視繼續趕路的做法。誰願意吹著寒風，已經吃飽喝足的情況下，和一個年過半百的婦女討價還價。
但那晚，也不知是自己閑著沒事，還是善心大發，竟然乖乖地站到那裡等她把話說完。抱歉的是，我帶的所有錢都用來吃飯了。我只能告訴大媽，明天晚上要是她還來，我一定來買。
我不是一個絕對善良的人，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偶遇的買水果的大媽就變成慈善家。只是那時那景，我有一點兒心酸。
我們可以心安理得地花著爸媽的錢，在永遠等待著我們大肆消費的食堂抱怨飯菜不好，最後吃不了浪費一大半。卻有人必須為了生存躲在漆黑的夜晚，警惕地觀察會不會有驅逐他們的警衛出現。
他們一遍遍重複美女帥哥，說盡好話，也許只為了能賺到幾毛錢。他們本來最是淳樸善良沒有商業心機，只想養家糊口讓孩子吃頓好飯，卻被貌似看盡人生百態，深諳小商小販詭計多端的我們鄙夷不屑。
現在，每當和同學談笑風生，“衣冠楚楚”的我走過被風吹的皮膚皸裂，衣服永遠穿得超厚但不知能不能保暖，頭髮淩亂，眼神近乎哀求的擺攤大嬸大媽，我都無法容忍自己冷眼走過。
我承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生活。正因如此，才有豐富多彩的世界。每個人在自己的軌道上各司其職，你可以大手大腳，我可以風餐露宿。你含著“土豪金”出生，我只能拿著舊報紙度日。
你要和誰要公平？沒有富二代做夢都希望自己一夜之間一貧如洗，但作為一個要靠自己好好過一生的人，我們也許可以善待比我們更貧瘠的人，不仇視遭人詬病的上層人。這時，我們心裡的公平就來自對自己的愛戴，對別人的寬容。
3
前兩天難得早上五點多就起床了，沒辦法，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天還沒亮，廁所的應急燈總是有的。一路小跑到門口，聽到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撞著膽子推開門。虛驚一場，原來是保潔阿姨在打掃衛生間。再往裡走，發現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蹲著身子低頭在阿姨右手邊撿塑膠瓶。
他個子太小了，小手套更是讓小手顯得圓嘟嘟，可惜他不是哆啦A夢，不能讓撿起又掉下再撿起又掉地上的塑膠瓶嗖一下到了媽媽手上拖著的大蛇皮袋裡。
回了寢室還是很早，一個室友的呼嚕聲在安靜的寢室愈發清晰。我再也睡不著，抓起桌上本來準備當早餐的麵包還有昨晚多買了的棒棒糖跑到衛生間。
正好一大一小兩個人已經收拾完畢，阿姨拉著滿滿的蛇皮袋往走廊上拖，後面是小男孩緊緊貼著袋子後方往外推。我空出手使了一把勁，三人都站定後，把手裡的東西塞在正目不轉睛看著我的小孩兒手上。
阿姨連忙輕拍著小孩子的頭，“快和姐姐說謝謝。”
好久沒被叫姐姐了。在公車上給穿戴整齊陽光燦爛的小學生讓座沒有收到謝謝，在學校給同齡大學生做志願活動沒收到過笑臉，給受過優秀教育的小朋友送溫暖，自己卻沒感到溫暖。卻在那一天，收到了手套髒兮兮，裡裡外外包裹著不那麼光鮮像個粽子的小男孩一聲甜甜的“謝謝姐姐”。
誰能告訴我什麼叫公平？
阿姨說，小孩從三歲就跟著她上下班了。好聽點叫上班，不好聽點還不就是起早貪黑收拾垃圾箱旁邊的爛攤子嗎？小孩也懂事，讓他起床就乖乖自己穿衣服，讓他幫忙清掃廁所就給媽媽遞掃帚擦玻璃。屁大點兒的孩子哪兒懂得別人眼裡的嘲笑不屑，但凡有個人給一點點的關愛，就興奮地只會說謝謝。
我們從小玩膩了玩具，他可能會在垃圾桶裡看到過；我們經歷過幼兒班大中小班，他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踏進學前班的門檻；我們被全家上下捧在手心時，他已經開始接觸這個他尚不瞭解的社會。?
他們並不知道什麼叫公平，知道公平是什麼的我們正坦然享受得到的一切。
4
昨晚聽完“學霸講堂”後，總算明白了期末考試複習方向。大致講講“學霸講堂”是什麼。我們學院本專業和相關專業的班級有四個，學科有很多重疊。你知道的，大學上課真正在聽課的只有少數學霸，而這四個班中最有名的學霸就是我們班一個男同學。
學霸夠講義氣，每到期末複習周，都會抽出幾個晚上的時間給同學們劃重點講難點。兩年多來，學霸講堂已經成為本專業的私人訂制，學霸開設的“我要考滿分”的QQ群也自願加入100多人。
講真，我很佩服學霸用自己寶貴的時間給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度過期末考試難關，而且毫無怨言——至少我從沒見過他抱怨。
有同學來我們寢室串門，聊天聲音蓋過外面的滾滾天雷。
“又到了學霸裝*季了。”
“每到期末就開始賣弄自己，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啊哈哈。”
“你說他講課時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哈哈哈。”
“你說學霸噁心不噁心，發了試題庫還專門把答案刪了。他的意思是你沒有答案，必須來聽我的課我才講給你嗎？明明就是一個心機boy……”
我聽不下去就去洗臉了。放心，我和這些女生沒有矛盾，只是你不能阻止我對她們的所作所為呵呵。據我所知，每次的學霸講堂她們會提前去搶位置，學霸發佈的題她們都乖乖去列印，學霸畫的重點她們還會進行討論。怎麼受人恩惠以後又是這幅德行，這才是我不理解的地方。
馬上期末考試，學霸周圍又會是一群虎視眈眈等著他做完傳答案的人。考前抱大腿苦苦哀求學霸助攻，考時想盡千方百計希望學霸能把胳膊移開露出試卷，考後滿面春風拿獎學金，哦，對了，要是答錯題，一定不要忘了指責學霸連那麼簡單的題都做錯還好意思讓他抄哦。
學霸平時為人如何，我不能枉做評價，但只就夏天中暑也開講，冬天感冒還找題的事，受他惠澤的自己就沒資格說他壞話。
他在明處做著好事，我們一面接受著好處一面在暗處罵他裝好人，這就叫公平嗎？學霸用日復一日的努力拿高分，我們用一時的偷雞摸狗拿獎學金，這他媽也叫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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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見的世面不夠多，懂的道理不夠深刻。但隨手拎出的日常小事也夠讓我們消化反思。我和你一樣，和大部分中國大學生一樣，我不是富二代沒有什麼背景，但我也很幸運沒有生活在社會底層，沒有承受莫名的冷漠和孤立。可是，習慣了平淡生活的我們在漫長的一生中，難免會無病呻吟自怨自艾。我有時候也會為痛駡制度的不公，與人交往的不公，會可憐自己經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我能改變些什麼呢？
對自己的左右手，我能不偏愛某一隻；對路遇的辛苦謀生的商販，我可以不心存偏見；對那樣的小孩，我或許可以給他一個抱抱；至於接受別人的恩惠，我至少應該不背後捅一刀。總有一天，我會發現看外物的眼光不一樣了。
我的左右手同樣美麗，小商販們會給你多送一個蘋果，小孩子會對你說“姐姐你人真好”，而我會問心無愧接受自己擁有的一切。這才是公平。用我們自己的改變得到的公平，有來有往有付出有回報的公平。
首先，自己心裡的天平不能傾斜，不要以偏見待人，不要戴有色眼鏡看與我們不同的人。
還有，拜託不要再說“因為TA長得好，所以得到我求之不得的”，要不，您去整個容，看看會不會有所不同。
不然，要麼就心懷感恩地享受公平，要麼就憑正當的手段奪取公平。因為，真正的公平，或許，來自自己的內心。
你若永遠憤憤不平，誰都給不了你安慰；你若能像那個小男孩一樣說聲謝謝，現在正經受的所謂不平又怎麼能把你打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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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8 09: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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