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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其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
很多讚美前現代化社會詩情畫意的人，往往都掩蓋了部分事實。
很多人學會一套東西叫「辯證法」，它總會告訴我們：「現代化有好有壞。」
今天我們要為現代化這個「魔鬼」辯護，大聲疾呼：「現代化遠沒有你們講的那麼不堪，而『前現代化』（pre-modernized）社會也遠沒有你們幻想的那麼美好。」
很多讚美前現代化社會詩情畫意的人，往往都掩蓋了部分事實。二○一四年遼寧省大學入學考試語文試卷的作文題是一道材料題：
夜晚，祖孫二人倚窗遠眺。
「瞧，萬家燈火，大街通明，霓虹閃耀，真美！」男孩說，「要是沒有電，沒有現代科技，沒有高樓林立，上哪兒看去？」
老人頷首，又沉思搖頭：「可惜滿天繁星沒有了。滄海桑田，轉眼之間啊！當年那些祖先，山洞邊點燃篝火，看月亮初升，星漢燦爛，他們欣賞的也許才是美景。」
我真是不知道，出這道題的人是何居心，要把我們的少年引導到什麼樣的方向去。我現在先不說價值觀的分歧，但老人講的至少不是事實──他沒有常識。
原始人在山洞口點燃一堆篝火是做什麼用的？那是防狼的，是驅逐野獸用的，他們凍得瑟瑟發抖，圍在篝火前，唯一的心思就是現在餓得慌，明天早上那頓飯在哪裡還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工夫抬頭看星空，欣賞什麼美景。
「羅輯思維」曾經為大家介紹過一本書，叫《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The Rational Optimist），那本書的作者麥特．瑞德里（Matt Ridley）用非常調侃的語氣，嘲笑了那些幻想前現代化田園生活的人。他說你們不是說十九世紀前的生活很美好嗎？一八○○年，英格蘭高地上一個住在用原生木材打造的房子裡的農夫家庭，你以為他們的生活很好嗎？你幻想出來的景象是這樣的：父親在壁爐前，對著火光為大家大聲朗讀著《聖經》；媽媽在廚房裡為大家做著晚餐，晚餐是好吃的洋蔥燉牛肉；大哥正往餐桌上的杯子裡倒水；大姐正在馬廄裡餵馬；二姐正在哄著最小的寶寶入睡；而小兒子，正托著腮趴在窗邊，聽著外面的鳥叫。這樣的生活多麼的美好啊！
你在撒謊！這根本就不是真實的境況，你掩蓋了很多事實。那個正在讀《聖經》的父親，被日常工作折磨得要死要活，馬上氣管炎就要發作了，活不到五十三歲，因為那個時候英格蘭男子的平均壽命只有四十歲。
媽媽在廚房裡正被牙痛折磨著，她煮的飯自己是沒辦法吃的，牛肉她是嚼不動的，而且一年四季幾乎沒有機會吃上水果和蔬菜。
大姐是在馬廄裡餵馬，但是她已身懷六甲，她被隔壁鄰居家的房客強姦了，因為當時沒有保險套，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要被送到孤兒院去。大哥正在為大家倒的水裡，充滿了乳牛的臊氣，因為人和乳牛喝的是同一條河流裡的水。
二姐正在哄的那個寶寶得了天花，馬上就要死了，那個時候嬰兒的夭折率非常高。二姐本人馬上就要嫁給鄰村的一個醉漢，成為他一生的奴隸。
趴在窗邊聽鳥叫的小男孩，你知道他心裡在琢磨什麼嗎？他一定是在琢磨，怎麼把那隻鳥抓住並吃掉，因為他餓。這才是真實的境況。
很多人都看不到那個時候的社會全貌，很多人的真實生活都被他們忽略掉了。
我再舉一個例子，仍然是二○一四年的大學入學考試語文作文題，是廣東省的。
黑白膠片的時代，照片很少，只記錄下人生的幾個瞬間，在家人一次次的翻看中，它能喚起許多永不褪色的記憶。但照片漸漸泛黃，日益模糊。
數位科技的時代，照片很多，記錄著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可以隨時上傳到網路與人分享。它從不泛黃，永不模糊，但在快速流覽與頻繁更新中，值得珍惜的「點滴」也可能被稀釋。
我小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黑白照相機，很多人買不起，都是找朋友借的。洗一套照片，全家就要縮衣節食，因為好貴。而且我小時候是生活在城市裡，很多農村人甚至一輩子都沒有拍過照片，中國有不少人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奶奶、曾祖父曾祖母是長什麼樣子，他們一生都沒有機會留下一張照片，因為從鄉村跑到鎮上去拍一張照片要跑好幾趟，很遠，而且很貴。
現在任何一個打工妹都可以拿出自己的手機，斜四十五度角，來一個自拍，綻放青春的笑臉。
很多人反對現代化，讚美前現代化，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人群之間的對比。過去的前現代化社會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現在，大不了你吃雕爺牛腩，我吃麥當勞的雙層牛肉漢堡，你吃的雖然比我吃的貴，但是我們倆的差距沒有那麼大。
過去的前現代化社會，你是看鶯歌燕舞，我只能看自家豬圈裡老母豬的雙眼皮；而現在，大不了你去看七十五英寸的三星液晶電視，我看四十英寸的長虹液晶電視，跟你的區別也不是那麼大。
現在有很多人吐槽，說微博上太嘈雜了。你少關注幾個人不就沒事了嗎？過去只有高級知識份子、達官貴人可以發言，大家都聽他們的。現在魯蛇們終於有了發言的機會，當然嘈雜了，你不愛聽可以不聽嘛！雖然魯蛇們說的話可能也不入流，但是魯蛇也有發言的權利啊！這正是這個世界美好的原因，而不應是你討厭它的理由。
我為現代化辯護的理由其實還有兩個：第一，「人性的自由釋放」是一股無法阻擋的潮流。第二，現代化往前走，往往就能解決現代化帶來的問題。比如說環保，難道退回到農耕社會才叫環保嗎？我們現在對比一下世界上的國家，是印度更環保、環境更美好，還是發達的美國和歐洲環境更美好呢？在一個城市裡，是富人區的環境更美好，還是貧民窟的環境更美好？只有人類更富足、更現代化，所有的問題、所有的缺陷、所有現代化帶來的煩惱，最終才能得以解決。文／羅振宇
摘自《成大事者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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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5 00:2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