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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淘淘 -【心兒為你開(包君滿意之一)】《全文完》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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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為你開(包君滿意之一) 作者:淘淘

游手好閑打零工四個月,眼看日子難過了,工作竟幸運降臨!
不過……這個「包君滿意 委托社」是什麼公司啊?
專接特殊委托,諸如尋找寵物或催生植物,真能正常營業嗎?
鐘怡仁戰戰兢兢又滿懷好奇地應征,哪知去面試還要過三關,
還有個性格怪老板方羲和一直給她出怪題目,害她接不了招,
更怪的是,她自覺不及格,他卻叫她下禮拜就去上班?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乖乖上工,但新老板一點也不乖,
脾氣不壞,不過也摸不清他是溫和還是深藏不露,
雖然常笑,可笑容里的深意她看不透啊~~
這樣古怪的男人卻愛跟著她,而習慣保持距離的她,
也莫名地甩不掉他,到底是什麼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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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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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頂著一頭大蓬發的女子急急忙忙從廁所里沖出來,奔過客廳,拿起沙發上的包包,一邊大喊。「怡仁,快點,上學要遲到了。」

    「我早就準備好了。」七歲的小女孩背著書包站在玄關,表情不安。

    「好,快快快。」女子跑向玄關,一邊從包包里拿鑰匙,卻始終沒找著。「在哪兒,在哪兒?怡仁?」

    「鑰匙在廚房的架子上,保鮮盒的旁邊。」小女孩一臉無奈地說。媽媽總是丟三落四的。

    女子趕緊又折往廚房,果然在保鮮盒旁發現鑰匙。她奔到玄關,開心地揉了下女兒胖嘟嘟的雙頰。

    「你真是媽咪的小天使,沒你我要怎麼辦?」

    「好痛。」鐘怡仁揉著臉。

    「好,快走。」

    兩人急匆匆地出門,鐘母載著女兒往學校而去,幸好在時間內趕到校門口。

    「走吧。」鐘母停好機車,拉著女兒往學校大門邁去。

    鐘怡仁有些遲疑。「媽咪,一定要上學嗎?」

    鐘母一怔,蹲下身。「怎麼了,不是說好了?」她摸摸女兒同樣蓬松的頭發。

    鐘怡仁微低著頭,不安地絞著雙手。「爸……爸說也可以在家里讀書,不用去學校,叫在家自學,我想在家里……」

    「不要听你爸比亂說……」

    「沒有亂說,是真的喔。」小女孩抬起頭,表情焦慮。「媽咪……」

    「不許撒嬌。」她揉揉女兒的頭發。「不是說好了再試試看?這樣好不好,讀完這學期就好,如果你還是不喜歡去學校,那媽咪就考慮讓你在家自學。」

    鐘怡仁又燃起希望。「真的?」

    「媽咪什麼時候騙過你?」她笑道。「你之前在學校不是跟同學處得很好?這次一定也可以,媽咪對你很有信心。」

    「可是他們……他們……」鐘怡仁低下頭,泫然欲泣。

    「那是他們不了解,人對于不了解的事會害怕,會有偏見。」她抱抱女兒。「這次會不一樣的,到了新環境然後重新開始,媽咪陪你一起進去,周末的時候我們請同學到家里來玩。」

    「我不想他們來家里玩,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她小聲地說。

    微笑地摸摸女兒的頭,鐘母頷首道︰「好,不請他們,我們自己玩。」她起身,握著女兒的手往前走。「放學回家的時候你想吃什麼點心?」

    「布丁。」小女孩眼楮閃著光采。

    「好,媽咪做個超級大布丁。」

    這時,學校預備鈴響起,鐘母大叫︰「唉呀,要上課了,快點,快點,我們要先去跟老師報到。」

    小女孩被母親拉著往前跑,望著學校白色大門,她吞了下口水,神情緊張,忍不住向老天祈求︰要保佑我,拜托,不然……明天淹大水,把學校都淹了,就不用上學了。

    邁著凌亂的步伐,小女孩不情願地越過學校大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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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葉緩緩落下,綠中帶著一點黃,微風吹過,落葉在鐘怡仁肩頭輕躍而過,她彎下身,在樹旁摸索,身旁的馬爾濟斯抬腿蹭著樹干,另一只棕色土狗正忙碌地刨著土。

    很快地,她在幾片枯葉下找到一枚白金戒指。

    她舉高戒指,陽光在邊緣折射出幾許金黃亮光,她笑著將戒指裝進透明夾鏈袋內,心情愉快地起身。

    「美波、阿寶,該走了。」她拉了下狗鏈。

    小狗們搖頭晃腦地往前走,她帶著它們在公園繞了一圈後,走到街上果汁店買了一杯西瓜汁,拉著兩條狗回家。

    她在附近大樓租了一層獨門獨戶的小套房,差不多有十一、二坪左右,雖然住得舒適,但租金有點貴,再加上這四個月來她都沒去找工作,已開始有些捉襟見肘。

    昨天隔壁棟的鄰居提供了一個工作機會給她,不過她還在考慮。回到家後,她習慣性地先在玄關處將兩只狗整理干淨,免得它們將外頭的沙塵帶進來,而後走到浴室把手洗干淨,拿著抹布把客廳的茶幾抹過一遍後,才在沙發上躺下,滿足地喝著果汁。美波與她一塊兒窩在沙發上休息,土狗阿寶則是趴在落地窗前打盹。

    從落地窗望出去,隱約可見公園一角。電鈴響起時,阿寶抬起臉,低鳴一聲,美波跳下沙發,跟著鐘怡仁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女子游幸芳有張嬌俏的臉,身材玲瓏有致,留著一頭烏黑的秀發,讓鐘怡仁嫉妒不已。自己的頭發總是亂翹亂鬈,看著就煩,每天早上起來都得花時間把頭發吹直了才能見人。

    她瞄了眼手表,詫異道︰「今天怎麼這麼早?」游幸芳一向六點來接美波,現在才五點。

    美波高興地在游幸芳腳邊磨蹭,她笑著走進屋里,彎身抱起小狗在沙發上坐下。

    「Case提前結束,我就先回來了。」游幸芳撫著小狗的背。「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打算去我干哥的公司上班嗎?」

    兩個月前她帶著美波去公園散步,正好遇上帶著拉布拉多與阿寶的鐘怡仁,幾次接觸攀談後,兩人慢慢熟悉起來。

    那時才曉得原來她只養了阿寶一只寵物,拉布拉多是鄰居的,她常幫附近有需要的民眾遛狗,或是照顧寵物甚至幫他們尋找走失的愛犬愛貓,當然這些都不是免費的,怡仁會依照項目不同收取費用,只是收入不穩定。

    找走失的寵物是最好賺的,報酬也多,但不可能天天有貓狗走失,一個月有一、兩件已經算不錯的了。

    昨天閑聊時,怡仁提到想出去找工作,正巧她干哥最近要開公司,便提議她去試試。

    「他們有什麼缺?」鐘怡仁問道,她是挺心動的,但又覺得靠關系走後門有些別扭,所以昨天提到這件事時,她只回了說要考慮,也不好細問。

    「會計什麼的我沒辦法,我只做過行銷企劃。」零散的打工經歷她就不提了,只講重點。「那時整天就想怎麼經營市場、推銷產品,因為公司不大,老板又小氣,所以還要兼公關、美工,真的不是人干的,所以我不想再踫這一塊……」

    「放心。」游幸芳咧嘴而笑。「輕松得很。」

    鐘怡仁滿臉困惑,正想再問,游幸芳忽然將臉湊近,神秘地說︰「別擔心,是你擅長的,跟你現在做的差不了多少。」

    「跟我現在做的……」

    「就是幫人找走失的寵物。」

    鐘怡仁驚訝地張大嘴。她曉得日本有寵物偵探公司,法國、美國、新加坡有寵物私家偵探,台灣則沒听說過,不過也可能是她孤陋寡聞。

    「來,給你看名片。」她從皮包里拿出一盒名片。「這是剛從印刷廠拿來的,還熱騰騰的。」

    紫色的名片上印著「包君滿意委托社」七個大字,下面是連絡電話與網址。

    「委托社?」鐘怡仁疑惑道。「是征信社嗎?」

    「不是,但差不多,不過用征信社講比較好理解,征信社一般的印象都是調查外遇、抓奸之類的,但他們其實還有其他業務,比如調查信用、監听、討債、感情挽回等等,社里除了外遇搜證組還有國際貿易組、詐領保險組、特殊疑難組、專利仿冒組等。我干哥對外遇抓奸沒興趣,他只想接一些特殊的委托,寵物協尋只是其中一個服務,還有催生植物……我不能透露太多,現在還是商業機密。」

    「你干哥為什麼要開這種公司?」鐘怡仁脫口而出。催生植物听起來好詭異……

    「他就是個怪人,我也搞不懂他,前幾天我偶然跟他提到你很會找寵物,他覺得有前景,就叫我來問問你的意思,你不是說你是寵物偵探嗎?」

    鐘怡仁干笑兩聲,其實「寵物偵探」這詞是她上網時無意中看到的,是日本的新興行業,專門尋找走失的寵物,除了最常見的貓狗,還有老鼠、兔子、鳥跟貂。

    他們辦案不是靠第六感,而是理性地研究各種走失可能性和尋找的方式,比如狗兒走失後,他們會先去捕狗大隊跟流浪狗中心尋找,然後看看狗是不是發情走失,擬定搜索地圖。

    狽跟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他們會以狗可能行進的路線還有特性去尋找,還會看天氣、風向,然後根據狗兒的行為預測行徑路線。

    總而言之專業到不行,為此她還特地去尋找「寵物偵探」的辦案方法,牢記在心,以便別人問她時,她也能專業回答。

    後來她在網路上看到更快速的方法,一個法國女人利用自己的狗找回同事失蹤的愛犬──她拿失蹤狗兒使用過的餐具跟衣服讓自家的狗嗅聞,然後拍拍它的頭,帶著它去搜尋,後來果真找到,同事還包了五百歐元給她,最後她索性開了一家寵物偵探公司,找回失蹤寵物的成功率大約百分之七十五,說起來也算高的。

    與寵物偵探不同的是,她找寵物完全是非理性的,靠的是強烈的第六感,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對「找東西」非常在行,媽媽找不到的項鏈、鑰匙、印章……她總是立刻就曉得東西在哪兒,直到在小學里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後,才在母親的忠告下隱藏能力。

    離開上一個工作後,她決定采用法國女士的辦法,養只狗在身邊作為掩護。狗鼻子靈敏是公認的事實,能在特殊訓練下成為警⺮找出毒品,所以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怎麼樣?」見她出神,游幸芳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先去談談,不喜歡再拒絕,沒什麼損失。」

    鐘怡仁頷首,的確是沒什麼損失,反正她也該找個工作。「我要不要帶阿寶過去?」

    阿寶是她幫人找寵物時最好的擋箭牌,說不定他們會想測試阿寶。

    「沒差,你就帶著,反正以後上班也要帶著它,不然你怎麼幫委托人找寵物。」游幸芳說道。

    鐘怡仁露出笑。這倒是不錯,以後上班還能帶著阿寶。

    「你要自己打電話給我干哥還是我打電話跟他說?他明後天都有空。」

    「還是你打給他好了,我不認識他,覺得怪怪的,我們約後天十點,如果他想改時間也可以,到時候你把我的電話給他,讓他自己跟我聯絡。」她說。

    「好。」游幸芳頷首。怡仁其實是挺好相處的人,面對陌生人時卻很拘謹不自在,她們會認識也是她主動攀談,她不想主動連絡也在意料之中。

    「對了。」鐘怡仁從茶幾上的置物籃里拿出方才撿到的戒指。「昨天淑青不是說戒指不小心掉了,我剛剛帶阿寶去公園散步的時候特意找了一下,運氣好,被我找到了,你再拿給她。」張淑青與幸芳住隔壁棟,晚上七、八點才會回來,她懶得過去,干脆讓幸芳帶給她。

    「你真厲害。」游幸芳贊嘆道。

    「哪有,是瞎貓踫到死老鼠。」她謙虛道。

    「你是靈貓,不是瞎貓。」游幸芳笑道。

    「沒這回事。」她轉個話題。「要不要喝茶?」

    「好。」游幸芳點頭。

    鐘怡仁起身走向小廚房。那戒指是淑青父母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意義重大,再加上淑青前幾天剛與男友分手,鬧得很不愉快,心情已經夠低落了,戒指又在此時弄丟,她的難過可想而知。

    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替她尋回戒指,只希望不要再有下次,總不能老用運氣好這理由蒙混過去。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次、兩次旁人還不會懷疑,頻率多了總會疑心。戒指又不是毒品有特殊氣味,即使抬出阿寶也難以蒙騙過去,除非她想幫阿寶造神。

    自己為什麼會有此能力呢?她不止一次這樣問過自己,但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包君滿意委托社」位在市區商業大樓十樓,門面普通,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看起來與一般的公司行號並無二致。

    幸芳說她干哥是個怪人,鐘怡仁還以為會看到反常異象,比如門口擺個石獅子、長頸鹿,再不然也該有個招財貓或盆栽,結果什麼都沒有。

    阿寶抬腿想撒尿標記領域,她趕忙出聲喝止。「不可以。」她拉緊狗鏈警告地看它一眼,阿寶訕訕地低喘兩聲,尾巴下垂。

    她按鈴後,一個五十多歲穿著米黃polo衫與黑色運動褲的大嬸來開門,圓圓的臉上是親切的笑容。

    「來應征的嗎?」

    「是。」她跟著大嬸從玄關走進辦公室。

    三十幾坪的辦公室擺了六、七張辦公桌,兩側的牆邊擺放了許多盆栽,各個綠意盎然,甚至有開花結果的;另一面牆則裝飾了大幅掛毯與畫作,空間寬敞而且看起來溫暖。

    辦公桌不是一般的鐵桌,而是質感相當好的咖啡色桌椅,她對家具沒研究,只覺得典雅大方,應該花了不少錢。

    辦公室沒半個人,大嬸領她走到右邊的會客室,也沒敲門,直接闖了進去。

    會客室擺了張長桌,詭異的是桌上有一疊堆成金字塔的水果,後頭坐了個蹺腳在看GQ雜志的男人,不時發出嘖嘖的笑聲。

    「老板,有人來應征。」大嬸喊了一聲。

    男子停住笑聲,從雜志上抬起眼,鐘怡仁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有張稜角分明的臉,下巴有個淺淺的凹痕,一雙濃眉像老鷹展翅,單眼皮的雙眸帶著興味與笑意,鼻子高挺,頭發是利落的五分頭,不是帥美型的人,比較像性格小生,外表完全符合幸芳告訴她的模樣,想來他應該就是方羲和。

    在她打量的同時,對方也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一遍。眼前的女人身材豐滿,肌膚如蜜,顴骨與鼻頭有些小雀斑,想來是不喜歡防曬,一頭利落的短發,只是右邊的發絲不听話地勾起一道NIKE。

    大概是因為沒睡飽的關系,眼神有點迷蒙,但圓潤的大眼楮讓她看起來像好奇寶寶。

    鐘怡仁覺得他的眼神太過直率無禮,但因為不帶**,所以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今天與往常一樣,她穿了舒適簡單的棉,下半身是牛仔褲,甚至還穿了雙布鞋。這裝扮不夠正式,她原本是想穿黑色短靴的,但今早起來才發現鞋子被鄰居的貓抓花了。衣櫃里還留著以前常穿的套裝,可又覺得寵物偵探穿成那樣不大適合,最後決定以舒適為主。

    「坐。」方羲和朝她揮手,而後示意打掃的大嬸可以下班了。

    鐘怡仁本來想坐在他對面,但他比了下旁邊的椅子,她只好听從安坐,拿出履歷表遞給他,阿寶乖乖地趴在地上,意興闌珊。

    他接過一張A4大的紙張,快速掃了一眼,而後將注意力移到地上的狗。「就是這只狗嗎?」

    「對。」她頷首。幸芳應該跟他說了不少事。

    他從金字塔上拿了一顆蓮霧,望向她。「要吃嗎?」

    「不用。」她婉拒。有人在面試的時候吃水果嗎?

    還有從一開始進來,她就覺得桌面十分凌亂,雖然水果擺成金字塔形,但香蕉皮、隻果核還有棗子核都沒扔在垃圾桶內,三本雜志散亂地放在一角,讓她很有想整理的沖動。

    朋友總是調侃她有潔癖,但她覺得愛干淨不是大毛病,雜亂無章讓她神經緊繃。

    「來。」方羲和對阿寶說道。「給你。」

    阿寶起身移到他膝蓋前,嗅了嗅他手上的蓮霧,鐘怡仁想阻止,他卻先一步道︰「以後你就是公司的一分子,吃吧,這是員工福利。」

    阿寶立刻咬住,方羲和笑著松手,另外拿了棗子咬一口。「你想要這個工作嗎?我听阿芳說你之前在考慮。」他說道,一雙眼楮盯著她。

    她遲疑了幾秒才道︰「休息久了,要工作心里難免有點抗拒。」

    想到要脫離目前悠哉的生活還是有點不情願,她再也不能賴床睡到中午,然後優閑地上上網、看看書、听听音樂,無聊的時候就帶貓狗去散步,可不找工作又不行,存款快見底了。

    不過她不否認自己對這次的面試十分不積極,就像不舍得暑假結束的學生,明知已經開學了,心態上還是想逃避,不停幻想如果現在還是暑假多好。

    他審視地盯著她躊躇的表情。「阿芳說你很會找走失的貓狗。」

    她頷首。「還是要看運氣。」她摸摸阿寶的頭。「是它厲害。」

    他微微一笑,勾起嘴角。「那好,光說不練看不出你的本事。」他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我的倉鼠在大樓某個角落,現在把它找出來。」

    他隨手將棗核往旁一扔,進了牆角的垃圾桶。


    鐘怡仁拿起照片,棕色的倉鼠對著鏡頭啃木屑,胖得像一團雪球。

    「有時間限制嗎?」她問。

    「半小時夠嗎?」他隨口道。

    「我需要倉鼠接觸過的物品,上面要有它的味道。」

    「有。」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用布做成的小弓子。「這是阿芳之前用刷毛布做的小窩,冬天的時候飛毛腿很喜歡躲在里面。」

    倉鼠叫飛毛腿?鐘怡仁忍住笑,好心提醒。「我听人說不要在倉鼠的窩里面放布保暖,它會咬,而且容易勒到自己或勾到腳。」

    「是嗎?」他驚訝道。「可是它待了一個冬天也沒咬,昨天我還刻意把它放進里面沾味道,它還是沒咬,只是太熱了待不住。」

    「我也听過有的不會咬,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不要比較好。」很多事都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好吧,以後冬天就不放了。」他拿出一包撕成長條的衛生紙。「這是我今天早上才從飛毛腿的窩里拿出來的。」

    鐘怡仁把衛生紙與刷毛布都放到阿寶面前,讓它聞一會兒,而後拿著照片起身。「上工了。」

    阿寶非常配合地叫了兩聲,一人一狗士氣高昂地走出會客室。

    方羲和拿起隻果往上拋,又掃了眼履歷表,左手利落地接住下墜的隻果,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清脆的響聲讓他嘴角上揚。

    片刻後,一名高瘦的男子從隔壁的辦公室邁出,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挾著煙,表情淡漠地站在會客室門邊。

    「我先走一步。」

    方羲和揚眉。「不多待一會兒看她能不能找到飛毛腿?」畢非凡是他多年好友,兩人一起開了這間公司,不過主要由他管理,畢非凡有自己的事業要顧。

    「不用看了,叫她下禮拜來上班。」

    方羲和頷首,豪邁地又咬了口隻果,拿起雜志翻閱。畢非凡踩著無聲步伐離開。

    二十分鐘後,鐘怡仁提著塑膠籠子進來,他高興地朝她微笑。

    「不錯嘛。」

    她的臉頰泛紅,氣息有點不穩,像是跑了一趟馬拉松回來,阿寶也吐著舌頭喘氣。她將籠子放在桌上,倉鼠窩在木屑堆里往外看,方羲和將它抱出來,喂它吃了一小塊隻果。

    「來,你也吃。」他從水果金字塔中間抽出一根香蕉,剝好皮後遞給小狗。

    阿寶開心地搖著尾巴。

    「你要不要?」他順手又拿起一根香蕉。

    鐘怡仁搖頭。「不用……」

    「別客氣。」他熱情地遞給她。「我不喜歡人家客套。」

    她只好伸手接下,一邊從包包里拿出自備的水喝了一口。

    「啊,我忘了要準備水,飲水機明天才會到。」方羲和拿起多汁的蓮霧咬下一口。「來,蓮霧比較多水。」

    他又遞給她一顆蓮霧,鐘怡仁快沒手可拿了,只好把香蕉跟隨身杯放進包包里。她不特別喜歡吃蓮霧,要說最喜歡的水果,大概是西瓜、櫻桃、芒果跟桃子,哈密瓜也很好,她喜歡偏甜的水果,只是她喜歡的價格都偏貴。

    見她起身要走,他疑問道︰「怎麼?」

    「我去洗一下水果,請問茶水間在哪兒?」他一直塞水果給她,是希望她吃點吧?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面試場合遇到這種事。

    他笑道︰「我洗過了。」

    她遲疑的表情讓他發噱,看來是個愛干淨的。「走出去,斜對面就是了。」

    鐘怡仁點點頭。說真的,她寧可不吃,但對方是好意。一分鐘後她走回來,規矩地坐回椅上,咬口蓮霧,眉毛旋即驚訝地挑起。

    這還真好吃,該不會是黑珍珠吧,她很少買高價位的水果,雖然知道黑珍珠是蓮霧的絕品,但她從來沒吃過。

    見她一臉詫異地盯著蓮霧,方羲和心情甚好。「我買的水果都是一流的,下禮拜會有櫻桃空運來台。」

    她瞠目結舌地望著他。

    他神秘兮兮地傾身向前。「我認識一個餐廳的主廚,他們的水果都是從原產地直接空運來台,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跟一般你在超級市場買到的進口貨不是一個等級的,下禮拜你就有口福了,我訂了十箱櫻桃。」

    她吞了口口水,差點噎到。

    他豪氣地說︰「我可是有福同享的老板,下禮拜送你一盒。」

    她咳了兩聲,驚訝道︰「啊……這……不用了。」

    他抬起手阻止她再說。「你已經通過第一關考驗,接下來是第二關。櫻桃不是這麼好拿的。」

    「還有第二關?」她蹙眉。

    「一共有三關,只要圓滿通過,以後你跟阿寶就跟著我吃香喝辣。」他面色一整。「我想試試看阿寶有多厲害。我把我穿過的襪子藏在某一個地方,你去把它找出來。」

    鐘怡仁以為自己听錯了,脫口而出。「我是來應征寵物偵探,你的襪子是寵物嗎?」

    他哈哈笑了起來。「不錯,你還有一點幽默感。」他摸摸口袋,卻找不到筆,打開抽屜看了看後,問道︰「你有沒有筆?」

    她嘆口氣,從包包里拿出原子筆遞給他。

    他在她的履歷表上迅速寫了幾個字,還故意用手遮著不給她看,一邊說道︰「你的主業當然是找寵物,但人為什麼要給自己設限呢?」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人應該要勇敢挑戰自我,再說你給自己設限就算了,為什麼要給狗設限呢?說不定它還有更大的潛能,比如說找錢包、找鑰匙、找毒品,還有的狗會找炸彈──」

    「阿寶沒這麼厲害。」她打斷他的話。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立刻道。

    鐘怡仁挑眉。「好吧。」她低頭對阿寶說︰「去,找臭襪子。」

    阿寶懶懶地趴在地上,眼皮蓋著,只有耳朵動了一下。

    「它不想動。」她立刻道。

    一听就知道她在打混推托,方羲和不放棄地說道︰「你的方法不對。」他起身,拍了下手。「阿寶來。」他拿起隻果。

    阿寶站了起來,鳴叫一聲,她拉了下狗鏈。「不可以,今天吃太多了。」

    方羲和搖搖頭,坐了下來,拿起筆又在她的履歷表上寫評語。

    她莫名覺得不安,難道他是故意在測試她,可她真的不想去找他的臭襪子。

    他用手遮著評語,一邊抬起頭說道︰「現在來做個心理測驗。」

    她揚起眉,忍住沒說什麼。她听過有些面試主管會問一些無厘頭的問題,但她還是覺得他很怪。

    「你走進一座森林里,前面有三種水果,鳳梨、隻果跟椰棗,你只能帶一樣上路──」

    「叮鈴……叮鈴……」手機鈴響解救了她,她趕忙打開包包,拿出手機,抱歉地看他一眼。「我接個電話,喂?」

    「怎麼樣,面試還順利吧。」游幸芳輕快地說著。

    「我還在面試。」她說道,瞥了方羲和一眼,他不知又在寫什麼。

    「還在面試?那我不打擾你。」

    幣電話時,鐘怡仁還隱約听見她咕噥一句︰怎麼這麼久?

    「你這樣不行。」方羲和譴責地看著她。「面試怎麼可以接電話?太不專業了。」

    鐘怡仁沒什麼好辯駁的,只能沉默,她的確疏忽了。

    「還當著我的面接電話。」他再次指正她的錯誤。

    她虛心受教地垂下頭。

    「你對這份工作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吧?」

    她驚訝地抬起眼。他一臉痛心的表情。

    氣氛一下變得尷尬,鐘怡仁清了下喉嚨說道︰「……我走了。」看樣子她是搞砸了。

    他嘆氣。「你走吧,記得下禮拜來上班。」

    「啊?」她錯愕地望著他。

    「雖然你的態度有待加強,但專業能力足夠。」他說道。「另外兩個任務我會在三個月試用期內考完,薪水的話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虧待你的,細節我會在下禮拜前擬定好,每完成一個case還能分紅。」

    鐘怡仁點點頭,拉了下狗鏈。「回去了。」

    阿寶起身,甩動尾巴,棕色的大眼楮信任地望著她,她回應地勾起笑。寵物真的很神奇,當它望著你時,心情莫名地就會好起來。

    她轉向方羲和。「我承認今天有點散漫,大概是離開職場太久,一時沒轉換過來,但我對自己的專業能力很有信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揚起笑容,眼楮閃著幾許亮光。「我會拭目以待,只要你能力夠強,很多事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點個頭,與阿寶一起離開。

    直到走出大樓,鐘怡仁還是有點暈飄飄的。真的被錄取了?她對自己的專業能力深具信心,但撇開這點,她的表現並不及格,只是對方也要負點責任,他真的很怪,莫名其妙又無厘頭,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有種跑錯棚的感覺。

    明明是來應征寵物偵探的,卻被他搞得像招募舞台劇演員。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怪?」她尋求支持。

    阿寶搖著尾巴,汪汪叫了兩聲,她心情愉快地笑出聲。

    「走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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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班的第一天,鐘怡仁帶著睡眠不足的雙眼,牽著精神百倍的阿寶去上班。她從沒在早上八點帶著阿寶出門,所以它顯得興奮又困惑。

    當它往公園的方向前進時,她趕緊拉住它。

    「不是那邊。」她往紅綠燈方向走去。

    阿寶叫了兩聲,有些困惑,不過還是听話地走在主人身邊,搖晃著尾巴,東嗅嗅西嗅嗅。

    走到公車站後,她放下提著的狗籠,示意阿寶進去。不管是搭公交車還是捷運,寵物都得用籠子裝著,幸好阿寶是中型犬偏小的體型,否則光提著它就夠受的了。

    阿寶不喜歡進去,磨磨蹭蹭一會兒後,才用無辜可憐的眼神看她一眼,悲鳴地鑽進籠子。

    「我也想帶你坐出租車,可是很貴啊。」面試當天她差點睡過頭,不得已搭了出租車,結果荷包大失血。

    她揮揮手,提著籠子上公交車,幸好人不多,只是位子都被坐了,她挑個角落把阿寶放下。十五分鐘後,車上塞滿乘客,實在苦不堪言,幸好也該下車了,她推擠著走下公交車轉搭捷運,再擠個十五分鐘,等她到達辦公室時,她已經累斃了,而且滿身大汗。

    雖然才五月天,但禁不住這樣折騰,後背都濕了,她按下門鈴,面試那天遇到的大嬸來開門。

    「鐘小姐好早。」施媽笑著說道。「咦,狗也來了。」

    阿寶朝她吠了兩聲,也不知是打招呼還是方才被關在籠子里心里不高興。

    「狗叫什麼名字?」施媽熱情地問。

    「阿寶。」鐘怡仁望著她。「不知道要怎麼稱呼……」

    「叫我施媽就行了。」她爽朗道,有著大嬸特有的中氣十足的聲音。「老板跟我說今天只有兩個員工來上班,然後他晚一點才會到。」

    鐘怡仁張望著,卻沒看到打卡鐘。「那個打……」

    「打卡鐘是不是?沒有,我沒看到。」

    她不覺扼腕,早知道不用這麼趕。

    「飲水機在茶水間。」施媽開始介紹環境。「然後廁所不在辦公室,在電梯旁邊,要走出去。對了,這是你的卡,以後不用按門鈴,刷卡就可以進來。」

    鐘怡仁接過磁卡,還沒開口,施媽又緊接著說︰「老板說桌子看你自己高興要選哪一張,反正先來的先選。」

    施媽又叨叨絮絮地說了十幾分鐘後,鐘怡仁才得空選定了角落里的桌椅。她解開阿寶的鏈子,讓它自在地走動,東嗅西聞。

    她摸了下全新的十七寸液晶顯示器,微笑地打開計算機,然後摸摸厚重典雅的桌子。方羲和雖然有點怪,但挺願意花錢的,桌上還有全新的馬克杯跟各式文具。

    就在她贊嘆地感受舒適的高背皮椅時,門鈴又響了,施媽立刻跑出茶水間去開門,鐘怡仁豎起耳朵听著兩人的對話。

    「小薛早。」

    「早,施媽。」

    她的新同事有著溫和的男中音,猜想大概是個斯文的人。

    「鐘小姐已經先到了,老板晚一點才會到。」施媽大聲說著。

    薛崇亞抱著一盆水仙走進來。他比鐘怡仁想象的高,行為舉止還有與施媽應答的語氣都很和氣,不過模櫸沒想象中斯文,看起來像剛出社會不久的新鮮人,穿著格子襯衫跟牛仔褲,膚色是健康的褐色,五官沒有她以為的書卷氣,反而像精神抖擻的運動員,跟他溫和的男中音有些不搭。

    一看到辦公室的新同事,薛崇亞咧開陽光般的笑容。「你好,我是薛崇亞。」

    鐘怡仁連忙介紹自己的名字,阿寶也湊過來,聞著薛崇亞的味道。

    「沒想到還有狗,以後可熱鬧了。」他微笑地把水仙放在鄰近的桌子上,蹲下身摸摸阿寶的頭。

    「這里的盆栽還有花啊,都是小薛帶來的,他很會養花草。」施媽說道。「鐘小姐很會找寵物,都是靠阿寶找的……」

    「施媽你怎麼知道?老板跟你說的?」鐘怡仁問。

    「對啊,我上班第一天就問他,包君滿意公司是做什麼的。」施媽面色一整。「不是我八卦,要先問清楚,名字听起來怪怪的,我擔心是賣yin集團。」

    鐘怡仁噗哧笑出聲,薛崇亞也忍俊不禁,說道︰「名字听起來容易想歪。」

    「對啊,我也擔心,雖然我是來打掃的,但是我不想替賣yin集團工作,我也是有人格的。」施媽一臉正義。「誰要去收保險套,髒死了……」

    鐘怡仁尷尬笑道︰「如果是賣yin集團,通常都是在外面接生意。」

    「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想。」施媽搖頭。「方老板看我不放心才跟我解釋,有時候他打電話給我,我好奇就會問一下,沒有惡意啦。」

    「還有其他人會來嗎?」鐘怡仁問道。

    「明天還會來兩個,一個是總機小姐,聲音很好听,另外一個是算命的,很厲害,他看我的手就知道我生三個。」施媽媽滔滔不絕地開始談論算命仙有多神,不只知道她有幾個孩子,連她什麼時候生病開刀都算得清清楚楚。

    上班第一天,老板還沒來,除了打屁聊天,鐘怡仁也不知能干麼,正好趁此套一點有用的訊息。

    好不容易說完算命的事,她探問道︰「那你對老板知道多少?」游幸芳陸陸續續告訴她一些方羲和的身家背景與個性,但從另一個人口中說不定可以听到不同的看法。

    她不是存心打探方羲和的隱私,而是多了解一點老板的個性,她比較清楚該怎麼與他相處。

    有些人剛接觸時看似和善,但誰曉得他會不會出其不意捅你一刀,尤其是在職場上,沒有利害沖突時,大家都好說話,一旦要扛責任,平時與你姐妹長姐妹短的人卻把過錯往你身上推,暗算陷害全都來了。

    老板更不用說,講話像放屁,明明是不妥的銷售企劃,事前也提醒過了,就是不听,等到業績出來慘不忍睹,又來靠夭,抱怨下屬事先不講,是不是居心不良,公司是大家的,難道想看公司倒嗎?

    真是他媽的ooxx,想到以前的鳥事,鐘怡仁久違的怒氣一下浮上來,她算是脾氣很好的人,但在以前公司遇上的破事真的會把聖人都搞瘋,她就見過公認脾氣好講話嗲的前輩,終于在不堪老板非理性的怒罵後,氣得摔杯子,大叫一句︰「老娘不干了!」

    唉……職場的辛酸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老板人很好。」施媽忍不住加上一句。「就是水果吃太多了一點。」

    她忍不住笑出聲,拿了花灑澆花的薛崇亞說道︰「小心他听了以後不給你水果。」

    施媽趕忙道︰「水果對身體好,老板很大方,昨天還給我一箱水果,說他家種水果,水果多到吃不完,真的,好吃得不得了,我婆婆那麼挑嘴的人都說贊。」

    「施媽,你的馬屁拍得到位。」方羲和正巧從玄關轉進來。

    阿寶早在方羲和進來時已經亦步亦趨跟在他身旁,諂媚地搖著尾巴,一個禮拜前的喂養它謹記在心。

    施媽鎮定地露出笑容。「我是說實話,什麼拍馬屁,我這人講話最實在。」

    鐘怡仁忍住笑,看著施媽上前一陣噓寒問暖,早餐吃了沒,路上有沒有塞車……像倒水一樣,啪啦就是一大坨。

    方羲和一邊回答,一邊把水果籃放在盆栽架上。「不用客氣,水果盡量吃,來,阿寶,給你。」他丟了一截香蕉到地上。

    鐘怡仁正想阻止,他提著另一籃水果走進辦公室,順口道︰「怡仁你進來。」

    她跟著入內,等待指示。方羲和坐下後,示意她也坐。「吃過早餐沒?」

    「吃過了。」

    「我還沒吃,等一下一起去吃。」

    她茫然地望著他,為什麼要一起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再去我一個朋友家里看看,她家的貓昨天走失了。」方羲和拿起番石榴吃了一口。「嗯……不錯,很脆,你要不要?」

    「外面不是有,我等一下吃外面的就行了。」她說道。

    「也對。」他頷首。

    「那我先出去了。」他事情都交代完了,她可不想坐在這里看他吃水果。

    「一起出去。」

    「你不休息一下?」她問。

    「不用,又不是七老八十。」他邁著大步往外走。「小薛,晚一點會有人送蘭花過來,你看看能不能救,不行就推了。」

    「好。」薛崇亞應了聲,也沒問他們要去哪兒,自顧自在那兒拈花弄草。

    鐘怡仁背起包包,拿起狗鏈喊了聲︰「阿寶。」而後彎身給狗狗系上鏈子。

    阿寶迫不及待地要往外沖,她喝道︰「乖一點,不是要去公園。」

    方羲和笑道︰「比去公園更好,帶你去兜風。」

    阿寶也不知有沒有听懂,倒是開心地叫了幾聲。

    上車後,方羲和窗戶開了一半,讓阿寶乘車兜風,它眯起眼,高興地吹著涼風。

    鐘怡仁抱著它,幫它順毛。有時她真羨慕貓狗,受寵的可比人還要愜意舒服。

    「我對狗不了解,它是什麼狗?」方羲和問道。

    「就一般土狗,我從獸醫院領回來的。其實它不是純土狗,台灣土狗已經瀕臨滅種了,只是別人問的時候我都說土狗比較容易了解。」她頓了下又道︰「你不要給它吃太多水果,它會胖,狗跟人一樣,胃口會越來越大,不知節制。」

    「好,以後給它吃一點就好。」方羲和頷首。

    鐘怡仁安靜下來,找話題跟老板聊天太累了,她還是保持沉默就好。過了一會兒,倒是方羲和先開口,問起她幫人找寵物時的流程。

    「就跟你那天看到的一樣,主要就是拿寵物用過的物品給阿寶聞,它再循著味道去找。」

    「都能找到?」

    她自然是全部找到了,可她不想太過招搖,便說︰「大概七成左右。」

    「也算高的。」

    「還可以。」她謙遜地說。

    「你上一份工作是什麼?」他換了話題。

    「營銷企劃。」

    「賣什麼?」

    「冷凍食品、沖泡飲料、點心之類的,不是市面上看到的大品牌。」

    提到吃他就來勁了。「什麼牌子?我去買來吃吃看。」

    她一臉黑線。「還是不要了,你連水果都這麼講究……」

    「你錯了。」他指正地說。「難道我吃法國菜,就會看不起路邊攤嗎?我空運櫻桃但是也吃本地香蕉,最近香蕉價格不是很慘嗎?我已經決定買五百斤分送親友跟街友。」

    她震驚地看著他。「你認真的嗎?你是說五斤吧?」

    「五百斤,你放心,員工也能得到一箱。」

    「一箱會爛掉,給我一串就行了。」她拒絕。

    「你可以做香蕉蛋糕、打香蕉牛奶,對了,公司有買一台果汁機,馬力超強……」

    天啊,誰來救她……

    叮鈴叮鈴,像是听到她的求救聲,手機響了,她松口氣,趕緊從包包里撈出手機,可一看到來電顯示,她又遲疑了。

    「怎麼不接?」方羲和在紅綠燈前停下。

    鐘怡仁按下接听鍵,方才激動的聲音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故作的輕快。

    「喂,爸。」

    「怎麼不在家,今天這麼早起來?」

    「對啊,不能一直睡到中午,作息還是要正常比較好。」

    「是要正常沒錯,你平常就是睡太晚了。」鐘父說道。「吃飯了沒?」

    「吃了。」她低頭撫著阿寶的毛。「你最近怎麼樣?血壓降了吧。」

    「降了,降了,藥吃下去馬上就降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後,鐘父才溫聲道︰「你錢還夠不夠用?」

    鐘怡仁忽然鼻頭一酸。「還夠,你不用擔心。」

    「你都幾個月沒工作了,等一下中午休息時間,我去匯錢給你。」

    「不用了,你自己用就好,我還夠。」

    「你放心,你潘姨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私房錢。」

    她的鼻頭更酸了。「我都說不用了,你自己留著,朋友已經幫我介紹工作了。」

    「找到工作了?」

    「嗯,後天就上班,所以才要調作息。」如果跟父親說她已經在上班,他心里一定會不舒服,覺得自己怎麼沒事先告訴他,而是他打來了才說。

    前幾天,她也想過要打電話給父親,但又覺得等工作穩定了再說,萬一她做了幾天不適應離職,先說了反而麻煩。

    「有工作就好。」鐘父安下心來。「你也好久沒回來吃飯了,過幾天回來。」

    她在心里嘆氣,勉強道︰「好,我再打電話給你。」

    收線後,鐘怡仁仍然專心地給阿寶梳毛,一邊希望方羲和識相不要多問。

    她不想回家看潘姨的臉色,卻也不想父親難過。

    母親在她小學六年級時過世,她雖然難過,但爸爸一直把她照顧得很好,升高中時,父親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潘姨,潘姨離過一次婚,比爸爸小桿歲,對她也很好。

    直到弟弟出生後,一切才變得不一樣。潘姨並沒有虐待她,只是比以前冷淡許多,一顆心都在弟弟身上,後來小妹出生,她更是把心思全放在弟妹身上,兩人一天說不上幾句話。

    她畢竟比弟弟妹妹大上十幾歲,潘姨照顧他們也是應該的,只是有時她會覺得自己仿佛變成外人,插不進他們中間。

    「到了,這家早餐店很有名。」

    方羲和的聲音突然擠了進來,鐘怡仁回過神,疑惑地看了下四周。「不先去你朋友那里嗎?」

    「不差這點時間。」他在路邊停好車,領著她走進生機飲食店。「這家做得好吃又營養,不像其他生機飲食店像給牛吃的,尤其苜蓿芽,多得像雜草。」

    她拉起嘴角,笑道︰「你可以吃漢堡,多肉多汁。」

    「早上吃太油膩,不過中午倒是可以。」他率先走進店里。

    鐘怡仁無奈地跟在他後頭,難道他的人生就是吃、吃、吃嗎?

    四十分鐘後,方羲和吃飽喝足,滿意地開車上路,鐘怡仁卻是苦不堪言。老板「好心」地幫她點了雜糧飯、五色蔬果跟香甜土雞肉,再加上一杯精力湯,雖然美味,卻吃得太撐。

    她撅撅地不想理他,他倒會看臉色,放了古典音樂後就專心開車,也不來自討沒趣。十幾分鐘後,他在一棟老舊公寓停下。

    她跟著方羲和走進公寓,他吹著口哨,輕快地在階梯上移動,阿寶在樓梯件到處磨蹭,她摸著凸起的肚子,拉著阿寶往上走,一邊用惡毒的眼神射殺方羲和——

    老板都是豬!

    方羲和絲毫沒意識到後面傳來的殺氣,輕松地在階梯上跳躍,隨即在三樓停下,按下門鈴。

    餅了一會兒,才听見聲音傳來。「誰啊?」老奶奶打開門,望著鐵門外的人影。

    「我是阿輝的朋友,來幫你找貓的。」

    一抹笑意浮上老奶奶的臉。「快,快進來。」她打開鐵門。「還有狗?」

    鐘怡仁跟著方羲和踏進玄關,脫了鞋子入內。雖然公寓外觀老舊,不過屋內卻是井然有序、明亮干淨,客廳小小的不大,旁邊還有個和室,放了許多書報、拼布跟毛線,一只白波斯懶懶地趴在地上,朝他們打呵欠。

    「我早上煮了菊花茶。」奶奶走進廚房。「你們坐。」

    方羲和在沙發上坐下,自在地伸長雙腿,鐘怡仁則左右張望,掃過室內的擺設。客廳簡簡單單的,除了電視、沙發跟茶幾外,便只有掛在牆上的全家福照片,一共六幅,大大小小、整齊地掛著,可以見到老奶奶從新嫁娘交成婦人,而後漸漸年老的過程,年輕時的她有張秀氣的臉蛋,笑起來十分好看,站在一旁的丈夫斯文帥氣,頭發旁分,梳得一絲不苟。

    後來兩個人變成了四個人,一男一女,很是可愛,再後來孩子大了,也結婚了,照片一下變得擁擠,然後又多出孫子孫女……

    「坐著吧。」方羲和出聲。

    她在沙發另一端坐下,老奶奶將菊花茶裝在冷水壺里,替他們一人倒了一杯,她輕聲道謝,雖然肚子還很撐,但她還是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帶著菊花與枸杞的香味。

    「很好喝。」她露出笑。

    「好喝。」方羲和也贊美地說道。「加了什麼秘方?」

    老奶奶開心道︰「加了好多東西,菊花、枸杞、紅棗還有黃耆……」

    絮叨了一會兒菊花茶的做法後,他將話題導向失蹤的花貓,老奶奶起身走到和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

    「阿花長這樣,阿輝把它放大,讓你們看比較清楚。」

    鐘怡仁接過相片,是一只黃棕色的虎斑貓,模樣可愛,眼神機警。

    「它什麼時候不見的?」方羲和問。

    「不知道,我昨天買菜回來就沒看到它。」說到這兒,老奶奶有些激動,抬手抹了下泛紅的眼眶。「可能是從陽台跑出去的,以前它也這樣過,但是幾個小時後就回來,現在都過一天了……」

    老人家比較容易著急擔憂,鐘怡仁能理解,便道︰「有沒有它用過的東西,讓我的狗聞,找起來比較快。」

    老奶奶恍然大悟。「對喔,狗的鼻子很靈,我還想說怎麼帶狗來?」她起身走到和室,拿了棕色的坐墊過來。

    「阿花喜歡窩在這里。」老奶奶把坐墊放到阿寶面前。

    阿寶訓練有素地湊過去聞了幾下。

    「你有沒有帶它去附近逛過?習慣走哪一條路?它是公的母的?」鐘怡仁展現出專業的態度,拿出筆記本來記錄。

    表現得越專業,問得越詳細,通常能安撫委托人,讓他們覺得成功的機率很大,其實找貓最好的時間是晚上至凌晨,白天幾乎見不到它們的蹤影,不過對她來說沒有區別。

    方羲和全權讓她表現,只坐在一旁喝菊花茶,偶爾捅個幾句。

    鐘怡仁又問了阿花的個性,還有老奶奶平常散步的路線,附近有沒有哪只貓跟阿花比較親近等等問題,問了二十分鐘後,她覺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我現在就去找。」

    「麻煩了。」老奶奶千謝萬謝。

    離開公寓後,方羲和問道︰「要從哪里開始找?毛利小五部。」

    她噗地笑出來,隨即瞪他一眼。「是名偵探柯南。」

    他咧嘴而笑。「都一樣,兩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缺一不可。」

    鐘怡仁覺得這話有點怪,但也沒細想,只道︰「開工了,阿寶。」

    「汪汪!」阿寶很有氣勢地叫了兩聲,往前走。

    方羲和笑著跟在身旁。「讓我見識你的厲害,沖啊,華生!」

    她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是福爾摩斯才對。」

    他咧嘴而笑,亮出白牙。「你怎麼說都好。」

    她哼一聲不理他,帶著愛犬展開地毯式搜索。

    走了一段路,鐘怡仁忽然說︰「也不知要找多久,老板還是先回去吧,我搭出租車就行了,可以報公費吧?」

    「我也沒什麼事,正好大開眼界。」方羲和悠哉地說著。

    但你在這兒我怕穿幫!鐘怡仁正煩惱著該用什麼理由擺脫他時,一只迎面而來的米格魯瞪著阿寶,挑釁地沖上來狂吠,阿寶也積極迎戰,兩方主人拉緊狗鏈,喝道︰「阿寶!」

    「米卡!」

    兩只狗狂吠,鐘怡仁雙手被勒得疼痛。「阿寶,別鬧了!」她使勁往旁拉。

    「還是我來吧。」方羲和說話的同時已經伸出手抓住狗鏈。

    「你再不乖,我要揍你了——」中年婦女拉著還在挑釁叫囂的寵物往前走。

    「不好意思。」她朝兩人說道。

    「沒關系。」他無所謂地說道。

    鐘怡仁蹲下身,捧著阿寶裝無辜的臉。「快點辦正事。」

    寵物與人相處久了後,多少能掌握語言意思,見主人臉色不好,阿寶吐舌頭嗚嗚兩聲,繼續往前走。

    當它右轉時,鐘怡仁對方羲和說道︰「我牽就行了。」

    「我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等一下又會遇到其他狗來打架,女人力氣小抓不住。」他說道。

    「我抓得住。」她立刻道。

    「我想親眼見識它找貓的過程。」

    她不悅地瞪著他。「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你會越幫越忙,而且我喜歡一個人作業。」

    再讓他攪和下去何時是個頭?不是她小氣不讓他牽阿寶,而是現在已經走錯方向,有她拉著阿寶,還能利用狗鏈調整方向,混淆視听,現在他握著狗鏈,她怎麼作弊?

    他詫異地看著她,一副受傷的表情,而後哀怨地把狗鏈交給她。

    完了,尷尬了,鐘怡仁不自在地接過鏈子,決定做些補救,于是溫和地說︰「找寵物時,我跟阿寶都要全神貫注,心情起伏也比較大,所以才想單獨作業。」

    「原來如此。」方羲和讓步道︰「好吧,我安靜就是。」

    這不是安不安靜的問題,是你可不可以直接走人……她無聲嘆氣,終究還是忍住沒說。畢竟他是老板,還是得給點面子,只要不礙事就好。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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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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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兩人一狗在巷道中穿梭,偶爾阿寶會對著某只貓、某只狗狂吠,偶爾在牆角磨蹭,想吃掉在地上的熱狗,都讓她喝止。

    前二十分鐘她權當散步,畢竟太快找到會引人懷疑,更不想讓人覺得她的工作太過「輕松」,只因老板一向討厭看到員工輕松,一看到職員閑晃蕩,就覺得對方在偷懶,依此原則,她與阿寶努力在巷道中搜尋。

    原以為方羲和會無聊地說要回去,沒想到他還挺認真的,雖然努力不打擾她,但偶爾仍是會冒出幾句,像是——

    「為什麼阿寶要去聞大便,難道是阿花拉的?可是那看起來不像貓大便。」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狗的世界人類是無法理解的。」

    然後他會看她一眼,露出好笑又莫測高深的表情附和。「你說的有理,就像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

    「沒錯。」

    「那它跑去聞另一只狗的**,跟找阿花有什麼關聯?」

    他存心找碴就對了。鐘怡仁眼也沒抬地說︰「工作跟玩樂配合會增進效率。」

    「原來如此。」他點頭。

    見他又要發表高見,她先聲奪人,拉著狗鏈斥責道︰「不要再玩了,專心找阿花。」

    阿寶不舍地離開小黃狗,繼續前行。她轉了下狗鏈讓它往右走,然後,她隱約感覺到了阿花的存在。

    很難說出那種感覺是什麼,有點像雷達,只要目標物進入她能感受的範圍內,她就會知道。她沒有確切計算過範圍的大小,但大概是方圓一百公尺左右,說大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比起活生生的寵物,沒生命的東西像是鑰匙、印章等,感受範圍會小很多,頂多只有五公尺。

    如果貓狗走得遠,超過住家一百公尺,她就得找出貓狗最可能行進的方向。飼主提供的訊息常會派上大用場,因為寵物有習慣的行徑路線,除非是被人抓走,否則都會在日常的活動範圍內。

    若走失的是公狗公貓,還得把附近發情的母狗母貓算在內,若一直感應不到寵物的蹤影,她也會去附近的獸醫院、診所甚至是捕犬隊、收容所問消息。

    在阿花習慣的路線上又走了五分鐘後,熟悉的搔癢感在腦後出現,鐘怡仁習慣性地撓了下,應該就在附近了,她左右張望,連阿寶也警覺起來,發出低鳴聲。

    「找到了?」方羲和問道。

    「不確定,大概在附近吧。」她謹慎地沒把話說滿。阿寶繼續往前,經過幾間機車行,而後在建築工地前停下。

    她眯了下眼,感覺很強烈——貓咪在里頭。

    方羲和問道︰「貓在工地里?」

    「找找看吧。」她牽著阿寶上前。

    堡頭走了過來,詢問他們有什麼事,方羲和立刻道︰「我家的貓走丟了,有人在附近看過,可不可以讓我們進去找一下,不會妨凝你們的工作。」他拿出貓的照片給工頭看。

    堡頭倒好說話,點了點頭,反正工程也差不多完成,他們進去找該沒什麼危險。

    「要不要幫你們找?」工頭好心問道。

    「不用,你們忙你們的,我們自己找就行。」方羲和刻意指了下阿寶。「有它在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

    「這麼厲害?」工人笑著看向阿寶。

    阿寶倒挺給面子,叫了兩聲,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進去。

    接下來的事進行得很順利,不到三分鐘,阿寶就發現阿花的蹤影。它藏在一堆要運走的磁磚後,前腳似乎受了傷,警戒地看著鐘怡仁,似乎隨時準備逃走。

    早在靠近前,她便將阿寶交給方羲和,免得狗兒嚇到貓咪,再戴上特制的厚手套慢慢靠近。

    方羲和拉著狗鏈,一手拿手機拍照,黑瞳盯著鐘怡仁專注的側臉。她單腳跪在地上,輕輕地對貓咪說著安撫的話語,阿花機警地後退一步,她眯起眼一喃聲道︰「別怕,過來,別怕。」一邊拿出老奶奶給的貓罐頭。

    她溫柔的神情吸引了方羲和的注意,陽光在她發上、臉上閃動出亮暈與光影,鼻尖沁出的汗水在光線下閃亮,豐潤的粉頰透著紅,飽滿得如同水蜜桃,細微的汗毛好比蜜桃上的絨毛,引得人想咬上一口……他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將眼前的畫面捕捉至手機。

    失神的這幾秒,鐘怡仁已成功地緩緩靠近,隨即快速地抱住涪花。貓咪掙扎了一下,很快安靜下來。

    她抱著貓咪起身,轉頭發現方羲和以手機拍照,她驚道︰「拍貓就好,別把我的照片放到網絡上。」

    「放心,不會把你曝光,讓它跟阿寶照一張。」又拍了幾張照片後,兩人謝過工頭,心情愉快地抱著阿花回家。

    老奶奶驚喜地一把抱過貓咪,又拉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

    完成任務後,鐘怡仁蔫蔫的沒什麼精神,原本飽脹的肚子已消了一大半,部分是因為走路,部分是動用了能力,每次使用異能找東西,便會耗損一部分精力。

    老奶奶感激地留他們吃中飯,兩人都拒絕了,說公司還有事才得以脫身。

    回到辦公室後,她放松地趴在桌子上打盹。方羲和特別允許她休息,依他的話說︰反正也沒事可做。

    他悠閑地吃著加州葡萄,一邊瀏覽網頁。一個禮拜前他已經把「包君滿意」的網站架好,目前瀏覽人次並不高,但對一個還未宣傳經營的網站來說很正常,何況他也沒想把網站弄得有聲有色、沸沸揚揚,有緣人自會找上門來。

    他把方才拍的照片傳上網。屏幕上,老奶奶抱著阿花,笑得極開心。而後,他的視線停在鐘怡仁的臉龐上。

    她不是縴瘦型的,身材略微豐滿,臉型圓潤,某個角度看起來真像水蜜桃,很誘人……

    他開啟另一個窗口,準備訂購水蜜桃。沒記錯的話,梨山水蜜桃的產季從六月到八月。他撥了電話過去,預訂二十盒。現在還不是水蜜桃的產季,還得等一個多月,他想了下,打電話給餐廳的主廚,順便也訂了日本的水蜜桃。

    才剛掛電話,就有人打進來。「喂?」他優閑地轉著筆。

    「確認了嗎?」畢非凡問道。

    「你還真是心急。」他吃了幾顆葡萄後才道︰「確認了,她的確有能力,狗只是煙幕彈,不過還不曉得她的能力有多強。」

    畢非凡沉默了幾秒,才道︰「再試試她。」

    「一步一步來吧,她防衛心很強。」方羲和放松地靠著椅背。

    幣上電話後,他視線停留在屏幕上的水蜜桃與鐘怡仁的側臉。

    「這下麻煩了……」他咬下一口番石榴。

    真沒想到自己會對她有點興趣——說興趣其實有些籠統,應該說「性趣」才對。她身材豐滿,正好對了他的胃口,他一向不喜歡瘦巴巴的,抱起來哪會舒服。

    有「性趣」不是大問題,男人有「性趣」的女人可多著了,年輕的時候覺得欲望很難處理,只要身材性感,臉蛋過得去,幾乎都會有生理反應,然後整天就想這個,搞錯愛跟性,戀愛失敗是常有的事。

    年紀大了,欲望還是在,但曉得怎麼處理它,它不再是踏入一段關系的要素,欲望會褪去,但兩人之間的鴻溝跟問題不會消失。

    這就是他現在的問題。他對她是純粹的「性趣」還是「興趣」?對他來說,後者麻煩多了。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就想接近她、了解她,甚至跟她在一起,但現在有太多因素卡在中間,恐怕不是發展關系的好時機。

    「可真會給我找難題。」他盯著屏幕上的水蜜桃臉,起身去冰箱拿西瓜。「還是吃點降火的東西。」

    醒來時已接近下班時間,著實把鐘怡仁嚇了一大跳。怎麼睡得這麼沉?就算老板讓她午睡,也不能這麼超過……

    「你醒了?」

    薛崇亞溫和的聲音傳來,她尷尬地揉了下眼楮,心虛地朝辦公室看了一眼,听見他又道︰「你放心,老板沒生氣,他去遛狗了。」

    遛狗?她警覺地掃了下四周,「你是說阿寶?」

    薛崇亞笑道;「對啊,這里沒別的狗了。」見她升起不安之色,他安撫道︰「你不用在意,我看老板心情挺愉快的。」

    她試探地問道︰「你覺得老板怎麼樣?」

    「還不錯,滿好相處的。」他補上一句。「不過誰曉得呢,今天才第一天,還要看以後。」

    也是,鐘怡仁頷首,或許是她自尋煩惱了,只是方羲和似乎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她不曉得怎麼拿捏進退,太直率,怕傷了他「大老板」的體面,可太過遷讓,他又會得寸進尺。

    從下午找貓的事就能看出他的個性,她都暗示得那麼明顯了,他還是不走,硬要留下來……或許他只是貪圖新鮮,畢竟好奇心人皆柯之,沒看過怎麼找失蹤寵物,想留下來觀看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不曉得以後出勤時,他是否都要跟著來?基于安全考慮,她不想一個人行動,就像警察出任務都會有個搭檔——之前她接過的客戶都是小區住戶,大家知根知底,可出去外面就不一樣了,各種人都有,她只要想到之前有個女保險員上門推銷保險,結果被殺,就覺得恐怖。

    幫人找寵物難免要去飼主家中了解狀況、在飼主家附近搜案索,雖然有阿寶相伴,但阿寶又不是猛犬,還是太危險了,有搭檔相對來說比較安全,但她不想跟他搭檔……拜托,誰想跟老板搭檔,多別扭。

    「汪汪——」狗叫聲打斷她的沉思,鐘怡仁瞧著阿寶開心地朝她奔來。

    「對不起,睡到現在。」她站在辦公桌邊,對著走進公司的方羲和說道。

    他還是穿著早上的運動衫跟卡其褲,但褐色的褲子上沾了些黃土跟狗腳印,手上拿著華麗的飛盤跟網球。

    「沒關系。」他無所謂地揮了下手,瞄向牆上的時鐘。「小薛,你可以先下班了。怡仁你進來,合約拿回去看,沒問題的話,簽名蓋章後明天拿給我。」他轉身進了辦公室。

    她轉頭問薛崇亞。「合約你看了嗎?」

    「下午的時候看了,條件還不錯,我已經簽名蓋章了。」薛崇亞說道。「只有一張紙,很快就看完。」

    她點點頭,走進辦公室,方羲和正蹺著二郎腿在沙發上吃西瓜。他的辦公室比面試時多了冰箱、音響、電視跟一組舒服的沙發,簡單來說他就是個享樂派。

    「合約在桌上。」他說道。

    她走到辦公桌前,合約內容很簡單,只列了幾項要點。「那我先回去了。」

    「我等一下要去找阿芳,順便送你回去。」

    鐘怡仁下意識地就要拒絕,可忽然想到提著狗籠跟下班人潮擠捷運公交車的畫面,立即把話語咽下。反正是順路載她一程,拒絕的話也顯得不近人情。

    「好。」她終于說道。

    他自然把她的遲疑看在眼里。「等我十分鐘,我把東西收一收。」

    她點頭離開辦公室。

    方羲和則是一臉深思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她的防衛心還真強,要是真的追她得費一番功夫……

    他心一凜。不對,他吃了口西瓜,怎麼想到追求去了,他對她還不夠了解,這種事過陣子再說吧。

    下班時間車潮人潮蜂擁而出,擁擠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鐘怡仁撫著阿寶的頭,一邊感嘆人果然懶散不得,不過賦閑在家四個月,現在塞在路上動彈不得,就讓她心情煩躁起來。

    方羲和的手指無聊地在方向盤上輕打,開口道︰「你平常喜歡做什麼?」

    她原本望著車潮的視線移至他側臉,疑惑道︰「啊?」為什麼問這個?

    「以後就要一起工作,多了解一點也好。」他扯開友善的笑臉。「我先說好了,我喜歡吃。」

    她笑出聲。「看得出來。」

    「我也喜歡運動,過幾天運動器材就會送來,你們沒事也可以到我的辦公室跑步。」他大方地說。

    沒人敢進去用吧?鐘怡仁客氣地說道︰「好,不過我平常很少運動,如果帶阿寶去散步算是的話,那我也算有運動。」

    「你有測心跳率嗎,如果走半小時,心跳率達到一分鐘一百三就算運動。」

    「我沒測。」她附上一句。「對我來說,遛狗比較像休閑活動。」當然偶爾也會跑一下,但時間不長。

    他順勢接了話題。「你還做什麼休閑活動?」

    「也沒什麼,有時候在公園跟老伯伯下棋,不然就是在家看DVD、看書,有時候跟朋友出去。」

    「我平常做的可多了,打電動、跑步、爬山、看書、看影集、看電影……」

    他滔滔不絕地往下講,她一邊听一邊點頭,只當他是塞車無聊找人說話,他健談她也輕松得多,省得想話題。
    停好車後,鐘怡仁與方羲和往小區大樓走去,忽然一聲叫喚讓她停下腳步。

    「怡仁。」

    她側身,瞧見張淑青朝她跑來,臉上是大大的笑容。「我看著好像是你。」

    見她好奇地望著方羲和,鐘怡仁介紹。「這是我老板。」

    方羲和親切地報上姓名,還不忘遞上名片,張淑青笑著。「原來是大老板。」

    她一邊報上姓名,一邊朝鐘怡仁曖昧地眨眼楮︰不錯喔,才剛上班就勞駕老板送你回來。

    鐘怡仁一看就曉得她誤會了,忙又補上一句。「他是幸芳的干哥,有事來找她。」

    「原來是這樣。」張淑青恍然。「難道說你的新工作是幸芳介紹的?」

    「對。」鐘怡仁牽著阿寶往前走。「淑青跟幸芳住同一棟。」她對方羲和說道。

    「我看她回來了沒?」他拿起手機撥號。

    張淑青對鐘怡仁說道︰「戒指的事我還沒當面跟你道謝。」

    「你不是打電話說了?」她說道。當天淑青就打了電話過來道謝。

    「那不算,我不是說了要請你吃飯,只是這一個禮拜我家里有點事,工作又忙,所以一直抽不出時間……」

    「又不是什麼大事,要不然你買杯西瓜汁請我就行了。」鐘怡仁隨口說道。

    「原來你喜歡西瓜。」方羲和正好結束通話。「怎麼不早說?」

    她心中警鈴大作。媽呀,他該不會準備把西瓜田買下來?

    「沒有,我對西瓜還好,其實不怎麼喜歡。」

    「你不是很喜歡吃西瓜嗎?」張淑青一臉疑惑。

    鐘怡仁的臉一下子脹紅,她盡可能鎮定地說︰「現在不行,中……中醫說我不能吃太寒涼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中醫都是這麼說。」張淑青聳聳肩。「天氣這麼熱怎麼可能不吃涼的?」

    「還是買桃子跟荔枝好了。」方羲和眼楮一亮。「它們好像是熱的。」

    她假裝沒听見,急道︰「淑青,你帶方先生去找幸芳,拜拜!」

    她拉著阿寶往另一邊走。

    見她走得像在逃命,方羲和忍俊不禁,張淑青則是疑惑道︰「怡仁怎麼了?」

    罷剛的對話很正常啊,為什麼怡仁跑走了?

    他聳聳肩,沒搭話。

    張淑青換了個話題。「方先生的公司是做什麼的?」她晃了下他給的名片。

    方羲和把公司的服務項目簡單說了一遍,張淑青若有所思地點頭,進電梯後,她忽然問︰「怎麼收費,很貴嗎?」

    「看案子的難易度,找寵物的話三千起跳,如果是救活名貴的蘭花,收費會高好幾倍。」他瞥她一眼。「怎麼,你有想委托的案子嗎?」

    「沒有,只是好奇。」她笑一笑。「哪天如果有需要一定找你……啊,到了,再見。」她跨出電梯。

    伸手進包包拿鑰匙時,她一直盯著名片思考。若是以前,她大概隨手就把名片丟了,根本沒有委托的需要,可現在不一樣,想到前陣子鬧得不歡而散、有暴力傾向的前男友,她最後決定還是把名片放在皮包內,說不走哪一天真的會用到……

    電梯在另一層樓停下,方羲和走出電梯時已看見游幸芳站在大門前朝他揮手。

    他一進門,她就問道︰「怎麼突然來了?」

    「來看你。」

    游幸芳笑道︰「我才不信你會這麼好心,還不快點從實招來。」

    「沒什麼可招的。」他大刺刺地在沙發上坐下,美波搖著尾巴在他腳邊嗅聞。

    游幸芳眼一轉,試探道︰「該不會看我是假,送怡仁回來是真吧?」

    方羲和挑眉。認識游幸芳多年,她的犀利總是讓他驚訝。

    他不需言語,表情已經告訴她一切,她得意地揚起下巴。「喲呵,賓果!」

    他朝她搖頭。「我還沒決定。」

    「為什麼?怡仁挺好的。」

    「跟那沒關系,我不喜歡對人有所圖時,又生出不必要的感情,太麻煩了。」

    講白一點,他不喜歡執行「任務」的時候摻雜進私人情感,太麻煩了。

    他記得有人說過為什麼戰亂中容易出現刻骨銘心的愛情,因為彼此都覺得可能沒有明天,所以飛蛾撲火、燃燒自己,但這種愛情也最脆弱,畢竟那只是在壓力及特殊情境下滋生的賀爾蒙,回到現實中,才發現對方不是想象中的人。

    當然他們現在不是在戰亂時,但道理是一樣的。他有「任務」在身,其中有太多東西摻雜其中,謊言、算計、欺騙等等,已經不單純了。

    游幸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真沒辦法……那你就忍耐吧,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說。」

    他沒說話,算是認同她的話語。

    「別想那麼多,我最近釀了一瓶好酒,要不要喝?」

    「你的酒我可不敢喝,水果就好。」他抱起美波,順了順它的毛。

    「你們一個個都沒實驗精神,不識貨,我的酒可是千金難買。」她悻悻地走進廚房。

    屋內牆上橫掛著幾幅迷宮圖跟麥田圈圖案,方羲和搖搖頭,移開視線。阿芳最大的興趣是研究迷宮跟外星人,而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畢竟人類都研究不完了,還惦記著外星人?

    游幸芳拿了水蜜桃出來,他不動聲色地接過,不知她是察覺他的想法才拿出水蜜桃還是踫巧,但見她一臉平常,他猜想應該只是巧合。

    「其實你也不用想得這麼復雜,畢竟怡仁又不是敵人。」如果怡仁是立場敵對的一方,方羲和又喜歡上她才麻煩。

    他咬了一口水蜜桃,沒出聲。

    「怡仁雖然戒心很強,但其實心很軟,個性也好相處,你們兩個在一起倒是不錯。」游幸芳真誠道。

    「感情的事我自己會弄清楚。」他不想讓阿芳左右自己的想法,再說才剛認識怡仁,沒必要這麼快作決定,兩人相處過後若真的覺得合適,到時再考慮不遲。

    拗不過父親的要求,周末時,鐘怡仁帶著方羲和送的櫻桃禮盒與水果拼盤回家,一進門就見到父親大大的笑臉,她心里一暖,說道︰「我帶水果回來。」

    鐘偉光責備道︰「干麼浪費錢……」

    「沒花錢,是我們老板送的,他很愛吃水果,人很大方,這些是他送的。」她走進客廳,對著沖過來的弟妹們微笑。

    「大姐。」兩人齊聲喊了一句。

    看著與自己差了快二十歲的弟弟妹妹,她露出笑容。「來,給你們,國外進口的水果,很好吃。」

    六歲的鐘怡菲高興地叫道︰「是櫻桃!」

    比她大兩歲的鐘以誠也叫︰「還有隻果、香蕉!」

    「別吵了,洗洗手該吃飯了。」潘秀瑞站在餐桌前擺放碗筷。

    「阿姨。」鐘怡仁拘謹地喊了一聲。

    「回來了。」潘秀瑞也有些不自在。

    雖然已四十幾歲,但潘秀瑞保養得還不錯,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身材略顯福態,面貌清秀。

    「來,吃飯了。」鐘偉光說道。

    一家人上了桌吃飯,鐘偉光問了她的新工作,听到寵物偵探四個字,兩個小孩睜大眼。

    「好炫喔!」鐘以誠兩眼發光。「大姐你怎麼不帶阿寶回來,它真的有這麼厲害?」

    「大姐你下次帶阿寶回來。」鐘怡菲也是興致勃勃。「媽咪都不讓我們養狗。」

    潘秀瑞蹙眉說道︰「你有氣喘,不能養狗。」

    「看一下不會怎麼樣。」鐘怡菲聳肩。

    「對啊,大姐你明天就帶阿寶回來。」鐘以誠等不及想看神犬。

    「對了明天要去外婆家?」潘秀瑞不得不出聲提醒。

    「大姐也一起去嘛……」鐘怡菲說道。

    三個大人頓時面露尷尬,鐘怡仁趕緊打圓場。「大姐明天跟朋友約好了,下次吧,下禮拜再帶來。」

    「還要等那麼久。」鐘以誠嘆氣。

    「快吃飯,話那麼多。」鐘偉光瞪了兒子一眼。

    鐘以誠縮了下脖子,努力扒飯,鐘怡仁想說句話緩和氣氛,潘秀瑞卻道︰「吃飯的時候不要凶小孩,會消化不良。」

    「我講他幾句都不能?」鐘偉光不高興地說。「都要把他寵壞了你。」

    「我什麼時候寵壞他?」潘秀瑞防備地說。「你要訓他也等到吃完飯嘛。」

    「你——」

    「爸。」鐘怡仁打斷父親的話語,挾了塊雞肉到他碗里。「吃飯,這好吃,很入味。」

    鐘偉光還想再說什麼,但女兒乞求的眼神讓他咽下話語,他端起碗,說道︰「吃吧,都別說了。」

    她松口氣,幫父親挾了幾道萊。

    「我自己會挾,你吃你吃。」鐘偉光也挾了大雞腿給她。

    鐘以誠想說那是他要吃的雞腿,但顧及父親生氣的可能,只得成了悶葫蘆。

    鐘怡仁曉得弟弟喜歡吃雞腿,但她也沒辦法把雞腿給他,以前的經驗已讓她學得教訓,她若說要給弟弟,父親想她那麼久沒回來,吃個雞腿又怎麼樣,雞腿有規定一定要給誰吃嗎?

    然後阿姨出來打圓場,又是一陣吵吵鬧鬧……

    她嘆口氣.把雞腿吃了,抬頭時瞥見阿姨不高興地撇了下嘴角。

    她已學會不在意阿姨,可這樣坐在一起吃飯,維持表面和平還是讓人難受,每次回去都得吞幾顆胃藥。父親的雙鬢漸漸白了,她想多陪陪他卻做不到,住在這里,只會與阿姨起紛爭,弄得大家都難過。

    「多吃點,都瘦了。」鐘偉光叮嚀。

    她揚起笑。「哪有瘦,我都胖了。」每次都沒瘦,明明就胖了。

    「我瞧怎麼不覺得?」他打量女兒。

    「你要配老花眼鏡了。」她打趣道。

    鐘偉光哈哈笑。「好,改天去配,把你看清楚點。」

    潘秀瑞又抿了下嘴,不是說吃飯不要講話嗎?

    「你們也多吃點。」潘秀瑞也給一雙兒女挾菜。

    一張餐桌成了兩國,鐘怡仁也習慣了,只是難免忍不住多注意時間,希望這個晚上快點過去。

    每次在家中如坐針氈時,她就會想起母親,想到她若還活著,一切都會不同,她不會感受到如此失望又落寞的情緒,不會在自己家中卻像在陌生人家里,不需要小心翼翼,擔心自己哪里又惹得潘姨不高興。

    或者……父親沒再娶就好了,但她不能這麼想,雖然潘姨對自己疏離又冷淡,但她對父親好,弟弟妹妹對她也不錯,她已經很幸福了。她總是這樣告訴自己,才不至于過分在意潘姨,甚至想與她爭論,問她當初對自己的好是否沒有半點真心,只是想贏得她的信任然後嫁給父親?

    但是問了又怎麼樣呢?答案不會讓人好過的,所以她選擇沉默。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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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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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了工作以後,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她已在「包君滿意」待了一個星期,每天大概都能接到一、兩個委托,工作量不算大,甚至可以說是輕松。

    至于新來的同事,一個叫黃穎築,有著甜美的聲音,一頭鬈發,肌膚雪白大眼楮,五官深邃得像個混血洋娃娃。她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小築的錯愕,因為她穿著一身紅白相間的女僕裝。

    「我是人美心更美的黃穎築,你們可以叫我小築。」她眨著大眼楮,身穿女僕裝行禮。「興趣是角色扮演,今天你們就是我的主人。」

    另一位天才佔卜師尹丹華穿著深藍的唐裝,年紀看起來不超過三十,卻有一頭灰白的頭發。

    「這叫智慧白,我父親那邊都是如此,听說白得越早,算得越準。」

    「主人是幾歲白的?」黃穎築眨著大眼楮。

    「听說出生的時候就白了一根。」

    「主人真是太厲害了!」黃穎築盡責地倒茶給他。「我可以稱呼您白發天師嗎?」

    「天師就行了。」

    當時正在澆水的薛崇亞頓了頓,沉默地沒有發表言論,她則對著阿寶嘆氣,深深覺得前途黯淡。這都是些什麼怪人,方羲和從哪兒找來的?

    雖然第一印象是五味雜陳,但撇開小築的變裝癖與尹丹華高傲的神棍特質,兩人還算好相處,主要是他們各有專司,專業領域完全不相干,因此沒有利益沖突。

    鐘怡仁將打好的西瓜汁分送給其他三人,他們什麼沒有水果最多,因此打果汁是每天必備的工作,小築還特意上網下載了各式果汁、精力湯的做法貼在茶水間。

    基于一視同仁,自然不能遺漏老板,鐘怡仁敲過門後,才端著西瓜汁走進方羲和的辦公室。

    「我剛打了果汁。」

    「喔,放著就好。」他隨意地指了下桌面,順口問道︰「你有沒有看過這部影集?」他拿起桌上的盒子。

    鐘怡仁瞄了一眼,是美國影集「Heros」,她曾經看過幾集,講的是一群人突然發現自己有超能力,比如其中一個主角會飛行,見一個女生則是身體愈合能力很強,怎麼也不會死,還有一個日本男人能在時空中穿梭。

    「看過一點。」她說道,因為本身能力的關系,她對超能力的漫畫、小說或電視電影都會涉獵。

    方羲和聊天似地問道︰「你覺得世上真的有超能力嗎?」他敲了下盒子。「當然不需要這麼夸張。」

    「我不知道。」這話題讓她不自在。

    他凝視著她,神情讓人摸不透。「你坐。」

    她很想說她有事要忙,但話梗在嘴邊說不出來,因為真的無所事事。她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

    其實這禮拜兩人出任務時,他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問他在看什麼,他就說︰「我在觀察你,了解員工是老板的職責。」

    「為什麼?」

    「我太無聊了,所以決定寫一份員工評監,你排第一個。」

    她覺得他很煩,但他畢竟是老板,她也不能怎樣,評監就評監,她不在乎,只是他注視自己的目光總讓她如坐針氈,萬分不自在。

    她曾想過與方羲和商談搭檔的事,她不想每次出任務都與他一起,可原本冀望的兩個新同事讓她遲疑卻步。薛崇亞能與她—起出任務是最好的,公司里大概就他們兩個最正常,其他的她真的有點難消化,可惜他手上的委托很多,分身乏術。

    她無法想象與穿著女僕裝、護士裝的小築出去,至于尹丹華,嗯……他似乎比方羲和更怪,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羲和握著鼠標,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一邊問道︰「你喜歡水蜜桃嗎?」

    「啊,喜歡。」她一臉疑惑,話題怎麼忽然又跟水果有關?「你不會又訂水果了吧?」水果都多到快爛掉了。

    他朝她扯開笑容。「訂了水蜜桃,過幾天應該就會來了。」他拿起櫻桃吃了幾口。「你櫻桃吃完了嗎?」

    「還沒,家里還有。」

    見她心情放松下來,他回到原來的話題。「有一個超能力者說要來應征。」

    她錯愕地望著他。「超能力者?」

    「有什麼好驚訝的,小薛對植物有本事,尹丹華的神準佔卜還有阿寶找寵物的能力,不都是超能力的一種?」他像是在談天氣一樣自然。

    「阿寶是靠鼻子。」她澄清。她自然想過小薛與她一樣不尋常,但她從沒想過要問小薛,畢竟那是個人隱私,如同她不想被人察覺她有異常能力一樣。

    至于尹丹華……根據客戶的反應還有小築的親身試驗,確實是滿準的,但……那算超能力嗎?

    「他是看了我們的網站後,決定來應征。」他打開求職者的履歷表讓她參考。

    「為了突顯神秘,履歷上並沒有照片。」方羲和指著「專長」那一欄要她注意,上頭寫了「隔空取物」、「無中生有」。

    她荒謬地笑出聲。「他是魔術師吧?」她才不信有無中生有的能力。

    「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叫他來試試?」他興致高昂地說。

    鐘怡仁無法否認自己也好奇.附和道;「可以叫他來試試,但我懷疑是騙子——」

    喝了口西瓜汁,方羲和忽然又轉移話題。「阿寶對蛇有沒有辦法?」

    「有人要找蛇嗎?」

    他在鼠標上按了幾下,調出委托數據。「剛剛客戶才把數據傳給我,找蛇的。」

    「沒試過,不知道行不行。」一個多禮拜以來,她的主要服務對象還是貓狗。

    他望向她,士氣高昂地說︰「沒關系,就試試吧,人不應該——不對,狗不應該畫地自限,沒有嘗試怎麼知道做不到?我相信阿寶一定行的。」

    「地點在哪兒?」

    「在這棟大樓,委托人是樓下公司職員,他剛剛把蛇的照片傳過來。」他打開檔案。

    一條粗大的黑褐方格斑蛇忽然盤據整個畫面,眼楮散發著邪惡光芒,嘴巴張得老大,正在吞噬一條魚。鐘怡仁反射性地抖了下,雞皮疙瘩布滿雙臂。

    「放心,它沒毒,照片只是拍得近,所以看起來恐怖,它大概只有五十公分長。」

    「我對蛇、蜘蛛實在沒辦法有好感。」她又打個冷顫。

    他笑道︰「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怎麼可能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她說道。「找到了怎麼抓?」

    「飼養的不會有毒,抓起來就好了。」

    見他說得輕松,她立刻道︰「到時候你抓。」

    「沒問題。」他爽快道。「再不然叫飼主過來抓就行了,反正都在同一棟大樓,他等一下會拿籠子過來,你讓阿寶聞一聞。」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憂心道︰「阿寶沒見過蛇……」

    「除非它以前被蛇咬過,不然不會怕的。最重要的一點是蛇才五十公分,不是會勒死人的臣蟒,而且沒毒牙,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算知道沒危險,鐘怡仁還是覺得蛇很惡心。

    五分鐘後,飼主把籠子帶來給他們,一邊不忘交代他們要小心對待他的蛇。

    「小史很溫馴,你們千萬不要傷害它。」掛著眼鏡的男子有張蒼白的臉,神情焦急。

    「我們不會傷害它。」鐘怡仁保證道。她才怕被它反咬一口。

    「這是蛇鉤。」他拿著一支約有五十公分、前頭彎成C形的鐵棍示範怎麼抓蛇,隨即又改變主意。「還是我自己收著好了,你們一找到小史就打電話給我——」

    「還是我拿著吧。」方羲和說道。「萬一你一時走不開身,或者蛇看到我們就跑,總得有個東西擋著。」

    阿寶好奇地嗅著地上的蛇籠子,不時吠叫兩聲。

    「萬一它去咬小史怎麼辦?」眼鏡男露出驚恐的表情。

    「不會,我拉著狗鏈。」鐘怡仁馬上道。

    「萬一你沒拉住,狗把蛇咬死了——」

    在一旁听著的小築忍不住笑道︰「你也擔心太多了吧?」

    眼鏡男辯解道。「我擔心的難道沒有道理嗎,你們不要以為——」

    方羲和突然伸手搭在他肩上,誠懇地說道︰「你放心,我們的公司叫‘包君滿意’,絕對以客為尊,讓你滿意,細節我們都會小心,不會傷到小史一根寒毛。」

    然後,眼鏡男原本緊張的表情慢慢放松下來。這一幕她不知看過幾次了,不管客戶不安、煩躁、哭泣或是發火,方羲和就是有本事讓他們冷靜下來。

    她實在不知他怎麼辦到的,他總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然後對方就莫名地放松了,或許是客戶感受到他的真誠,又或者他是達賴喇嘛座下的高徒,習得至高無上的慈悲力量。

    「好吧。」

    眼鏡男點頭,終于交出手上的令牌——不,是蛇鉤。鐘怡仁听見小築在身後小聲道︰「你知道誰最會抓蛇嗎?」

    「誰?」她回頭問。

    「虎克船長。」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想到虎克船長左手的鐵鉤。

    方羲和瞥了兩人一眼,小築笑嘻嘻地做個鬼臉,鐘怡仁則是低頭忍笑。

    眼鏡男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又叨念地交代了一堆事後,才不舍地回公司辦公。

    抓蛇大業正式開始,方羲和拿著蛇鉤與籠子,鐘怡仁則是牽著阿寶煞有其事地在大樓里尋找蹤跡。她感應到小史躲在男廁內,可大概是男廁不招阿寶喜歡,就是不肯進去。

    「每個地方都要檢查——」她氣喘吁吁地拉著不情願的阿寶往男廁走。

    方羲和輕松地拿著蛇鉤與籠子,看著她脹紅臉與阿寶拔河,忍俊不禁地直笑。

    「還是我來吧!」他提供協助。

    「不用了。」鐘怡仁抓著狗鏈不肯放手。若是讓方羲和領著阿寶走,找到小史的機會微乎其微,看來只好把他支開。

    「我忘了帶水下來,你可不可以回辦公室幫我拿水?」她捂漏風,裝出很熱很渴的模樣。其實也不用特地裝,她是真的挺渴的,這半個多小時拉著阿寶上下樓梯,找遍每一層樓耗費不少體力,汗也流了不少。

    「那你在這里等我。」他將蛇鉤和籠子交給她。「還要什麼?」

    「不用了,水就好。」

    他點點頭,往安全門走。鐘怡仁側身往後看,確認他踏著步伐上樓,旋即深吸口氣,像是要上場的拳擊手,不停左右扭腰,朝空揮拳。

    「不用怕,把它勾起來放進籠子就是了,它又沒毒,咬了也不用擔心,別怕,別怕。」她拍拍胸口給自己打氣,但想到小史的模樣,又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她真的很討厭蛇,如果下次有人要找蛇或是蜘蛛,絕對不接。

    又給自己心理建設一番後,鐘怡仁拉著阿寶往前走。「听話。」

    阿寶無奈地跟著她邁前。她先在男廁張望一陣,確認沒人後才走進去。

    樓梯上,一抹身影不定,嘴角掛著笑意,悄悄往男廁移動。

    鐘怡仁要他去拿水時,他就懷疑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果然沒錯。

    方羲和側身站在男廁門口,听見里頭不停傳來聲響。

    「阿寶,你要去哪里?給我過來,乖乖地別動。」

    鐘怡仁將狗鏈隨手放在洗手台上,一邊囑咐阿寶別亂跑,一邊拿著蛇鉤往其中一間廁所走去。

    「一、二、三,勾了就趕快出來,蛇沒什麼好怕的。」

    阿寶走到男廁門口邊,在方羲和腳邊磨蹭,他微笑地朝它比了個「噓」,緊接著是鐘怡仁驚惶的叫聲。

    「啊……好可怕,小史,小史你出來,不要藏在垃圾桶後面,啊……」驚慌的腳步聲往門口移動,方羲和正想閃身躲到牆邊時,腳步聲又停了下來。

    「不要歇斯底里,鐘怡仁。」

    听見這話,他忍笑地顫動肩膀,沒想到她慌張起來這麼好笑。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覺得她好相處、愛整潔,除了自己桌面外,還把茶水間弄得干干淨淨,但她不會管別人的桌面整不整潔,畢竟愛干淨沒關系,但弄得周遭的人都不安寧,就是煩人了。

    她與每個人都處得不錯,但就是一般同事的相處,他還捉摸飛不住她真正的性情——要了解一個人不能只看他心情好的時候,還得知道對方生氣時是怎樣。

    有人說過,女兒要出嫁前,一定要先把女婿拉上牌桌,看看女婿的牌品,才算過了最後一關。

    他覺得不用這麼復雜,看過一個人喝醉跟生氣的反應,大概就能曉得這個人的個性怎麼樣,而他之前一直沒機會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如今正是機會。

    听著她一邊抱怨一邊喳呼著去捕蛇,真會讓人發笑,她因為抓到蛇而不停地感謝四方諸神,教他微笑地往回走。阿寶跟著他往外走,他無聲地驅趕它回去,這時正好鐘怡仁在男廁里叫喚阿寶,方羲和乘機離開。

    輕快地回到辦公室,他不自覺地吹著口哨,想起阿芳先前說過的話——鐘怡仁雖然戒心重,但熟了以後會發現她其實很好相處,而且心腸很軟,至于她是不是無趣?你得自己去發現。

    明明那麼害怕,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抓蛇,她大可說阿寶失常,找不到蛇就算了,他也不會怪她,當初也說過找寵物不可能百分百成功,找不到也沒辦法,但她還是去做。

    他喜歡水果,而她像水蜜桃般誘人,他喜歡豐滿的女人,她凹凸有致,他欣賞有勇氣卻又心軟的女人,她就是——777,他仿佛看到吃角子老虎機器出現三個7,錢幣叮叮當掉下的聲音。

    方羲和翹起嘴角,無奈中摻著欣喜。「再這樣下去,怕真是要動心了……」

    問題是,現在時機不適合,他從沒想過這樣找尋對象,何況現在是在「任務」期間,唉……

    他撓撓頭。先不想這些了,還是正事要緊。

    癱軟地坐在椅上,鐘怡仁趴在桌上長吁短嘆,想到剛剛抓到的蛇,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方羲和把小史交給之人之後,回來就看見她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怎麼了,還怕啊?」他調侃道。「怕還去抓,怎麼不等我?」

    「我也想啊,可是又怕等你回來的時候有變故,萬一有人進來上廁所,或者蛇受到驚嚇跑走……」她抓著頭發搖頭。「不想了,事情都過去了。」

    見她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他將手放在她頭頂。「以後不接蛇的案子就是了。」

    她驚訝地抬起頭,他的手指順勢攏了下她毛燥的劉海,黑眸里閃著溫暖的笑意,她呆住,臉上忍不住熱了起來。

    他在干麼,為什麼摸她的頭?

    而且他又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她……這一個禮拜,她偶爾會抓到他「怪異」的眼神,讓她如芒在背,現在他卻不再暗中窺視,明目張膽地對她露出會讓人誤會的眼神……

    「怡仁,電話。」

    小築喊了聲,打斷兩人之間古怪又曖昧的氣氛。

    她如獲大赦,抓起桌上的分機。「喂?」

    「怡仁,是我。」

    鐘怡仁詫異。「淑青?」

    「我打你手機沒人接,只好打到公司。」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

    「我要委托你們幫我辦一件事。」她氣憤地說。

    「你要委托?」鐘怡仁錯愕地重復她的話語。

    原本要走開的方羲和停了下來。

    「嘟嘟被李俊章綁走了!」淑青憤怒地說。

    「嘟嘟被——等一下,你確定嗎?」鐘怡仁蹙眉。嘟嘟是張淑青養的約克夏狗,李俊章則是已經分手的前男友。「他為什麼要綁架嘟嘟?」

    「他說嘟嘟他也有分。當初是他花錢買的……他根本就是神經病!」

    「她要委托?」方羲和問道。

    鐘怡仁分神地朝他點頭。另一頭的張淑青似乎也听到聲音,問道︰「是誰在旁邊?」

    「方羲和。」

    「那好,你告訴他,我要委托!」她的聲音高昂起來。「我要找人打李俊章一頓!」

    靶覺張淑青已快歇斯底里,鐘怡仁正要出聲安慰,話筒卻讓人搶去,她驚訝地抬頭。

    方羲和就著話筒說道︰「我是方羲和。你怎麼知道狗被綁架了?」現在是上班時間,張淑青不可能把狗帶去上班。「對方打電話告訴你的?」

    「對。」張淑青擤了下鼻涕,哽咽道︰「我要你們把狗搶回來,順便揍他一頓……我本來是想報警的,但我想警察不會管這種事。」大概只會以為他們是情侶鬧別扭。

    「你想揍到什麼程度?斷一條腿還是一只手?」他看似認真地問。

    張淑青笑了聲。「隨便,最好讓他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把他的住址給我。」他接過鐘怡仁遞來的紙筆,記下李俊章的電話及地址。

    「他還說了什麼?」

    「他要我拿十萬塊去換狗,不然他就把狗賣掉——拜托!當初買的時候也沒這麼貴,他根本就是想敲詐我!」

    「他怎麼進你家的?你給過他鑰匙?」情侶間互有對方的鑰匙算是平常的事。

    「嗯,但是分手的時候我明明要回來了。」

    「他大概私下打了一支。」方羲和又問了幾個問題後,才把話筒交給鐘怡仁,讓她去安慰又快歇斯底里的朋友。

    只是沒說上幾句,張淑青就被主管叫去做事,匆匆掛了電話。

    鐘怡仁放好話筒,問道︰「你真的要揍李俊章?」

    「當然。」他頷首。

    「會吃上官司的。」她提醒。

    「終于接到刺激一點的案子了。」他揚起嘴角。「你來不來?」

    「啊?」

    他轉身就要往外走。「去找李俊章。」

    她實在不想蹚渾水,但想到張淑青……她嘆口氣,還是跟上了。阿寶見他們要出門興匆匆地從地上爬起,方羲和心情愉快地替它套上狗鏈,穿著水手服的小築向他們揮手道別,一邊用稚嫩的聲音說︰「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每次與小築說話,鐘怡仁都有種進入異次元的怪異感,她會隨著扮演的角色改變行為舉止與說話語氣,弄得她快精神錯亂。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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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上車後,她問︰「你打算就這樣沖過去揍李俊章,然後把狗搶回來?」

    「對。」他點頭,開車駛往李俊章的住處。

    「李俊章不是好惹的人,有一點偏激又很固執。」萬一他們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怎麼辦?不是萬一,是肯定,李俊章可是有暴力傾向啊。

    見她憂心忡忡,他問道︰「你跟他接觸過?」

    她頷首。「見過幾次,他好的時候很好,可是容易失控。淑青會跟他分手就是因為吵架的時候,他推了淑青一下,結果害她跌倒撞到頭,淑青就跟他分了,但是他不肯分,來鬧過幾次,後來管理員也不敢讓他進去。有一次我遛狗回來,他看到我就很激動,希望我叫淑青出來,大家坐下來好好談。我沒答應,結果他突然大聲罵我,表情好恐怖,如果不是阿寶沖上去要咬他,他大概會打我。」

    「你應該放狗咬他。」他立刻道。

    「他很難纏,我如果放狗咬他,最後一定鬧得不可開交,還得貼醫藥費,我才不干。」她搖頭。

    「你倒是事事謹慎。」

    「是你太過任性了吧?」她回嘴。「你真的要打他?」

    「我一向客戶至上,使命必達。」他頷首。

    她笑了起來,還是分不清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李俊章的住處不算遠,開車半小時就到了。兩人按了門鈴卻沒人開門,方羲和改打手機,仍是沒人接。

    「會不會回去上班了?」鐘怡仁說道。李俊章蹺班去偷狗,還囂張地打電話給張淑青示威,她弄不懂他腦袋在想什麼,也不想懂。有些人的思考邏輯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尤其受了感情傷害的人。

    方羲和將耳朵貼在門邊。「有狗叫聲,我們進去。」

    「怎麼進去——」她的話戛然而止,驚訝地看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類似瑞士刀的東西。「你干麼?」

    「開鎖。」他從中間拉出幾根長形的萬能鑰匙,插入鎖孔攪動了幾下。

    她激動道︰「你才說李梭章私闖民宅,你不也是?」

    「你不要緊張兮兮的。」喀地一聲,他已經把鐵門打開。第二道木門並沒上鎖,他輕松地推門而入。

    阿寶也跟著要進去,鐘怡仁拉住它,氣急敗壞地對方羲和說︰「你真的要闖空門?」

    他倚在門邊笑看著她。「你有點冒險精神行不行,不要這麼呆板,進來。」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屋子,順手帶上鐵門與木門。

    今天難得看到她捉蛇時害怕又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很想看看她還有什麼其他反應,是生氣、好奇、高興還是又驚又懼?

    鐘怡仁既慌且怕,因情緒太過激動而臉色泛紅。「這跟呆板有什麼關系……我不敢相信,你這是犯法!」

    「別哆唆了。」他拉著她經過客廳。

    「你還敢說我哆唆?」她氣得想揍他一拳。

    狽叫聲引領他們來到其中一扇緊閉的門前。「把狗關在浴室——」方羲和才開門,啷嘟就跑了出來,在屋里亂竄,大概是被嚇壞了。

    「阿寶,快去攔住它。」鐘怡仁放開狗鏈。嘟嘟與阿寶常玩在一塊兒,應該能幫助它冷靜下來。

    四處亂竄了一會兒,嘟嘟終于冷靜下來,她已沒心情再罵方羲和,只想趕快抱著嘟嘟走人。

    誰知就在她抱起嘟嘟時,大門忽然傳來開鎖聲,她嚇得一時間愣在當場,無法反應——

    阿寶朝門口吠了一聲。

    「別叫。」方羲和拉著阿寶的狗鏈。

    「怎麼辦?」鐘怡仁慌張地在原地打轉。「我們快躲起來!」

    被抓到闖空門,有理也會變無理。

    見她花容失色,方羲和原想跟她說不用怕,直接出去就行了,可難得看她這麼慌張,忍不住又想逗她一下,趁她來不及反應前,他一把抓過嘟嘟放回浴室,而後拉著她閃進廚房邊的陽台。

    說是陽台,其實有點像垃圾場,一堆瓶瓶罐罐的回收容器有的放在箱子里,有的隨處擺在地上,阿寶還不小心踏到了一個。

    方羲和把她藏在洗衣機旁,熱水器頂著她的肩,旁邊還有一桶待洗衣物跟枯死的盆栽。

    洗衣機內甚至擺了一碗發霉未吃完的泡面——天啊,她的神經快斷裂了!為什麼把泡面放在這里?又不是廚余桶!

    不知哪兒來的臭味讓她快窒息,她受不了地說︰「好惡心,好臭,我要出去——」

    「你不是怕被抓進警察局?」他忍笑地提醒她,明白她的潔癖發作了,處在髒亂的環境讓她暴躁。

    她捏著鼻子,一副快昏倒的表情。「到底什麼味道?」她真的快忍受不了了。

    「大概是死老鼠吧。」他壞心地說了一句。

    她要吐了,殺氣騰騰地瞪著他。「都是你……」

    「噓,他過來了。」

    鐘怡仁不想在有死老鼠的地方多待一秒鐘,可也不想被告私闖民宅,正在天人交戰間,她的頭忽然被壓在一片堅實的胸膛上。

    「不要再抱怨。」他低語。「這樣就不臭了吧?」

    她幾乎是愣了兩秒才領悟發生了什麼事。他竟敢吃她豆腐?怒火一下炸開,鐘怡仁狠狠地向他揮拳。

    「嘟嘟。」李俊章打開浴室的門,約克夏憤怒地大叫著要沖出去。

    她的拳頭正好打中方羲和的下顎,但她沒有得到任何復仇的快感,因為關節和肌肉的疼痛讓她叫出聲來,他的手立刻覆上她的嘴,掩蓋她憤怒又疼痛的叫聲。

    他見她眼楮噴火,頭頂都要冒煙,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不定一會兒一股蒸氣就從她耳朵噴發而出。

    她的右手疼得沒法動,但還有左手,指甲往他臉上抓,他偏頭閃過。「你氣什麼,安靜點。」若不是嘟嘟一直狂吠,他們倆鬧出的聲響早被發現了。

    她拉下他的手,咬牙道︰「我氣什麼?你性騷擾——」

    「你一直抱怨個不停,我只是想讓你安靜下來。」他解釋。

    相較于守規矩又保持距離,他比較喜歡她現在生氣蓬勃的樣子;比起冷戰,他更喜歡兩人有話直說,生氣地大吼也沒關系,再說她也有權利生氣,他的確是故意把她壓在懷里。

    讓她冷靜下來只是台面上的理由,底下包裹的是他的私心,他毫不羞恥地承認,他想踫她,所以就做了,她是有理由發火。

    她冷笑。「要讓我安靜下來可以捂我的嘴,有必要把我壓在你胸口上嗎?」

    他無奈地嘆口氣,正想編個高明點的理由混過去,卻听到嘟嘟淒厲的叫聲。

    「再叫我踢死你!」李俊章怒聲道。

    鐘怡仁整個緊繃起來,她的怒氣一下被轉移。嘟嘟顯然受到傷害,她立刻想帶著阿寶沖出去,給李俊章一個教訓。

    沒想方羲和先她一步走出陽台,穿過廚房,走進客廳,正好瞧見李俊章踢了嘟嘟一腳。

    「再叫啊——」

    李俊章從眼角的余光中瞥見一抹身影,驚嚇地轉過頭。誰?誰在他家?

    方羲和一個跨步上來,動作干淨利落,一個右直拳把他擊倒在地。鐘怡仁只瞧見他揮了一拳,然後就看到李俊章像果凍一樣癱倒在地,動也不動。

    她嚇了一大跳。「你打死他了?」

    他回頭笑道︰「沒有,哪這麼厲害。」

    她松了口氣。「他有沒有看到你?」

    「沒有。」其實他走近時,李俊章有轉過頭看了一眼,但他的拳頭緊接著就把他擊倒了。

    他把歇斯底里的約克夏抱起來,下一秒,原本狂吠的狗霎時安靜下來,鐘怡仁訝異地望著他,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她低頭看著阿寶,發現它從進陽台之後一直很乖,即使听見嘟嘟的吠叫聲也沒有跟著應和,這實在有些不尋常……

    「走吧。」方羲和打開門。

    她把疑問放在一旁,牽著阿寶走出去,臨走前還望了李俊章一眼,確定他胸口起伏、還有呼吸後才閃人。

    多了一只約克夏,沒辦法全擠在前座,鐘怡仁只好將阿寶與嘟嘟放在後座,讓它們靠著窗戶吹風。基于安全原則,車窗只開了幾公分的小縫。

    上路後,她緊繃的心情才稍稍紆解,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闖空門,而且還把主人打倒在地,雖然並不是她親自動手,但在法律上她就是共犯。

    她瞪向方羲和。「你……我真的不敢相信你會做如這種事來!」

    「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拼命深呼吸,怕自己歇靳底里地給他一拳,危及行車安全,她已經夠倒霉了,可不想連死都跟他在一起。

    「以後這種活別想再叫我來。」她把丑話說在前頭。

    他微笑。「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不覺得。」她生氣地回道。「你還笑!」真想掐死他。

    見她氣得臉蛋紅通通的,他咧嘴道︰「第一次看你這麼激動。」

    她賞他一個白眼。「遇上這種事誰不會激動?」她拿出面紙抹去額上的汗。

    「你以為把狗搶回來事情就解決了?李俊章醒過來發現狗不見,他會怎麼樣?」

    「大概會錯亂吧,說不定以為是靈異事件。」他回答。

    「雖然他沒正面看到你,不對,我覺得起碼會瞄到一眼……就算無法指認,也一定記得有人打了他一拳,萬一他報警,警察調出附近的監視器,我們就完了。」

    她越想心越慌。爸如果知道,指定會昏倒。

    她頹喪地把頭埋在膝蓋間,他在紅燈前停下車,拍了下她的後腦勺。「振作一點,相信我,不會有事,他不會去報警。」

    「我不信你。」她的感覺還是很糟。

    「記得我們談過的超能力吧,我也有超能力。」

    她僵了下,唰地直起身子,警戒地望著他。「你——」

    他嘆氣。「本來不想告訴你,可看到你這樣——」

    「你在騙我吧!」她打斷他的話,雖然她自己有點能力,也懷疑過薛崇亞,但她從來沒懷疑過方羲和,畢竟超能力又不是超市賣的蘿卜,誰都能買一根回家。

    一個公司出現兩個擁有特異能力的人就很奇怪了,怎麼這麼湊巧,連老板也是……

    一個念頭急閃而過。湊巧——真的是湊巧嗎?

    還有他今天反常的舉動,一下摸她的頭發,一下抱她,再想到前幾天窺探一般的目光……難道說,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他的策劃?但她有什麼能讓他圖謀的,又沒錢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能力。

    她的表情瞬間變幻莫測,方羲和明顯感覺她心中又築起防衛的牆。

    「你真的有超能力?」她追問,眼神嚴厲。他突然提起超能力莫非是有心的?

    他如何能說實話,只是似是而非道︰「拳擊就是我的超能力。」

    她又露出迷惑的表情。「你在開玩笑嗎??拳擊是超能力?」

    「一拳把人打昏還不算超能力嗎?」他故意問。

    「你不要混淆視听,我說的是真的超能力。」她強調。

    「除了把人打昏,我沒什麼超能力,沒有‘Heros’主角的能力,更比不上蝠蝠俠、蜘蛛人。」他話題一轉。「能不能告訴我你干麼突然翻臉?」

    她一怔。「我沒有。」

    「還沒有?」他繼續把問題丟回她身上。「你看看自己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你太夸張,是你扯什麼超能力——」

    「你對超能力三個字過敏?」他瞥她一眼。「要說誰有超能力,小薛還比較像吧,怎麼沒看你擺臉色給他看?」

    「我……」

    「你倒是只會對我發火。」他繼續酸。「我哪里對不起你?你有很嚴重的雙重標準。」

    她一時語塞,被他攪得腦袋打結,最後只擠出一句。「綠燈了。」

    他的抱怨頓時讓她不好意思,對他,她似乎總是不客氣……但這不能怪她,別人都好好的,就他愛惹她生氣,舉止懌異不說還知法犯法闖空門,現在又讓她疑心他是為了她的異能而來。

    他踩下油門時,她已找到反擊的點。「為什麼我有雙重標準?因為你看起來不可靠又居心不良。」

    他不可思議地看她一眼。「你在說什麼?」

    她怒目而視,臉紅脖子粗。「結果證明我的第六感是對的,你闖空門,打人還性騷擾——」

    他的笑聲突然打斷她的話,像在取笑她的無理取鬧與大驚小怪。

    她別過頭,決定不理他。

    「我當時真的只是想讓你冷靜下來。」他昧著良心說,見她氣呼呼地鼓脹雙頰,他含笑道︰「我道歉,行了吧,你這樣真像飛毛腿,每次喂它吃葵花子,它都會把葵花子藏在臉龐的頰囊里,弄得鼓鼓的,像塞了兩顆乒乓球。」

    她斜睨他一跟,立刻地把臉頰往內縮。

    他又加上一句,朝她眨了下眼。「我覺得很可愛。」

    鐘怡仁先是瞠大眼,隨即皺眉,面露疑色,他是單純贊美還是跟她調情?竟然還對她眨眼楮?想到他先前摸她頭發、眼神溫柔看著她的模樣,她懷疑他是不是在對她透露「喜歡」的訊息?

    但她能直接問嗎?以前一個女同事曾以為某個男同事對她有意,結果最後表錯情,對方根本沒這個意思,弄得雙方尷尬死了。

    而後她又想到自己,以前也曾有過男同事表達曖昧,但她一直以為彼此只是朋友,最後對方卻怪她,說她利用他,還罵她故作天真,當時一個要好的前輩就說她是感情遲鈍。

    她對男女之事的確不在行,想直接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又怕自己會錯意,更可怕的是他還是她老板,萬一真是誤會,以後怎麼共事?

    「你是什麼意思?」她只能這麼探問。

    他不解道︰「什麼?」

    「說這些話的用意。」

    他更加茫然。「什麼用意?覺得你臉頰膨膨的很可愛不能說嗎?」

    她語噎,臉龐一下紅了,雙頰的溫熱讓她莫各地惱起來。她到底在臉紅什麼?

    看吧,幸好她沒捅破那層紙,他只是單純的贊美罷了,沒別的意思。

    「你現在臉紅紅的很像水蜜桃,也挺像隻果的。」他心情愉快地說。

    即使是單純贊美,听著也肉麻,她故意粗聲粗氣道︰「你一直說這些干麼,故意轉移話題嗎?李俊章醒來以後怎麼辦?」

    是她在轉移話題吧?不過方羲和好心地沒再激怒她,配合地說道︰「看他采取什麼行動再說。」

    她煩躁地雙手環胸。「以後你不要叫我跟你去做違法的事。」

    「好,以後不叫你就是。」他干脆地應允。

    氣氛一下變得很僵凝,鐘怡仁仍是雙手抱胸,一副拒人欲千里之外的態度。

    「你有沒有覺得什麼事不對勁?」他沉聲問,方向盤左轉。

    她沒回聲,只是瞥他一眼。

    「你比我還凶。」他睨她一眼。「到底誰是老板?」

    她一愣,困窘浮上臉。

    「你以前在食品公司也這麼凶老板嗎?」他又瞟她一眼。

    那時她大部分都在忍氣吞聲,雖然才離開四個月,卻遙遠得像上輩子。

    「沒有,但我決定不要再忍氣吞聲。」她挺起胸膛。「不合理的訓練是磨練我已經听到長繭,再也不信了。一直往後退,最後只會踩空。」

    他感興趣地問︰「看來你摔得不輕,所以你現在是遷怒嗎?」

    「不是,做寵物偵探可沒包括私闖民宅,只要一想到失手被抓,我就頭皮發麻,你不能趕鴨子上架,故意把我放在那種情境……」

    「別說什麼故意不故意,張淑青是你的朋友,是你自己決定要跟來的。」他提醒她。「還有嘟嘟被踢的時候,你不是也想逞血氣之勇沖出去,那時怎麼沒想到私闖民宅?」

    「你還真會狡辯,現在變成我錯了?」她冷眼以對。

    他微笑。「我沒說你錯,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以後可能會犯法的案子我都不會找你,張淑青的事你也別管,接下來我會處理。」

    她立刻抓住他的語病。「你別曲解我的話,我只是不想踫犯法的事,淑青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不管,我只是表達我的立場而已。」

    他正經道︰「我了解了,就像你不肯去找我的襪子一樣,也是表達你的立場。」

    她怎麼覺得他的話里泛酸,她有惹到他嗎?

    回到辦公室後,小築開心地與兩只狗玩耍,方羲和關在房間里,她則坐在計算機前上網發呆。

    方羲和聯絡了張淑青,將奪回嘟嘟的過程一字不漏地告知,偶爾加油添醋一番,與鐘怡仁小打小鬧的插曲與案件無關,自然避而不提。

    丙不其然,張淑青一听到李俊章踢狗,頓時怒不可遏。「叫他去死!你揍他一拳揍得好!」

    「他醒來發現狗不見一定會找你,說不走會到你上班的地方鬧。」

    听到這兒,張淑青也急了。「那怎麼辦?」她可不想李俊章來公司胡攪蠻纏,丟臉死了。

    「你就說你請了征信社,然後把我們這邊的地址告訴他,嘟嘟現在在我們這里,下班後我會載怡仁回去,順便歸還你的狗。」

    她松口氣。「好。」

    「還有你家門鎖最好換過,管理員那里再去打招呼。」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放那瘋子進去。」

    「大概是趁管理員不注意的時候。」管理員疏忽也是有可能,不是每個小區都能做到門禁森嚴,滴水不漏。

    又交代了一些事項後,方羲和才掛上電話,然後他想到了鐘怡仁,伸手拿了顆水蜜桃就口。

    雖然她像水蜜桃,但是個性一點也不像,憶起她在陽台上近乎歇斯底里的舉止,笑容浮上他的嘴角,看一個人出現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反應,真的有趣。

    覺得一個女人有趣又挺可愛的,就足夠成為追求的理由,甚至不需要有趣可愛,對男人來說只要夠漂亮就可以,但是年紀大了,要考慮的事情多了,追求女人也容易變得裹足不前。

    他也三十二歲了,嚴格說來不算老,只是也不能厚著臉皮說自己還年輕,之前談了兩次戀愛,沒什麼可說的,都是自然而然分手,他並沒什麼心理創傷,但兩次戀情也讓他明白,個性處得來、價值觀相近才能支撐一段感情走得長久,否則在一起只是互相忍耐,時日一久.感情磨損不說,最後變成勉強湊合,騎驢找馬。

    但他對鐘怡仁的感覺有點復雜,一開始覺得應該是「性趣」大些,但現在又衍生了別的東西,是比**深層又惱人的東西。

    唉……明明不該去惹,偏又忍不住去逗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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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辦公室外的鐘怡仁根本不曉得方羲和正天人交戰,她正在檢討方才是不是反應過度,對老板是不是不夠尊重,或許她的態度是強硬了點,但她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

    雖然方羲和裝著一副無辜的臉,但她總覺得自己被算計了,還有他提起超能力的事,教她很難不多疑。說不定他真的也有特殊能力,可這樣一想又覺得可怕,莫非他在「搜集」超能力者?那他的目的是什麼?毀滅地球?

    「噗……」她自己都笑了。

    「你在笑什麼?」小築端了一杯熱茶跟蛋糕過來!「來!吃吃看,我做的香蕉蛋糕,另一盤是阿寶跟啷嘟的。」她彎身把蛋糕放在狗盆里,兩條狗搖著尾巴叫了幾聲。

    她看到薛崇亞在小築背後做了一個猙獰搖頭的表情,前幾天她也領教過小築做的麻薯……嗯,吃起來像一團紙。

    「謝謝。」她微笑收下,但並不打算踫。「你拿給老板了嗎?上次他說你做的麻薯很好吃。」

    「真的?」小築眼楮都亮了。「那我切大塊一點給他。」她蹦蹦跳跳地去茶水間切蛋糕。

    「你也太壞心了。」薛祟亞笑著走過來。

    「有嗎?」鐘怡仁一臉無辜。「天師呢?」

    「幫人看墓地、找龍穴去了。」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說他的算命能力是不是真的?還是神棍?」她好奇道。

    他聳肩。「不曉得,不然你找他算算看。」

    她搖頭。「一次一萬八,我消受不起。嗯……你覺得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除了看風水佔卜以外?」

    薛崇亞不解地挑了下眉。「我不知道。特殊的地方是指什麼?」

    她搖頭。「沒什麼,我隨口亂說的。」或許她太杯弓蛇影,疑心病像滴在白襯衫上的墨水,原來只是一小點,後來卻逐漸擴大,暈成一大片。

    「你不是想種些花嗎?這些種子給你。」他從口袋拿出一小更種子。

    「是什麼種子?」

    薛崇亞微笑。「不知道才會有期待,土壤我也幫你準備好了。」他從辦公桌下抱出一包土。

    「謝謝,多少錢?」

    「不用,小錢。」他擺手。

    「可是……」

    「我答應祝先生去看一看他家暖房,我先走了。」薛崇亞抓起背包就走。

    鐘怡仁對著他的背影又道謝了一次,忽然想到薛崇亞與尹丹華客戶似乎不少,那他們為什麼要進這家公司呢?明明可以獨立作業,自己當老板。

    然後她想到自己,小區的案子越來越少後,她也想過自己開工作室,然後上網宣傳,但最終還是打消了念頭。

    「怎麼不吃?」

    她抬眼,小築不知何時已站在面前。

    「還不餓。」她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計算機展、游戲展、車展的showgirl。」她順勢趴在桌上擺出一個撩人的姿勢。「像這樣,假裝這是車子。」她撥了下頭發,嫵媚地看著前方。

    她笑道︰「因為可以穿上不同的衣服嗎?」

    小築雙眼發光。「沒錯,我有很多套喔,有些自己做的,有些廠商送的。」

    「為什麼不做了?」她問。

    小築聳聳肩。「做煩了,正好看到這里在征總機就來了,而且老板很好,隨便我自己搭配服裝,如果不是他年紀太大,我一定追他。」

    「咳——」鐘怡仁被茶嗆得說不出話來,桌面都是茶水。

    小築趕忙拿面紙擦拭。「你怎麼了?」

    她咳得臉都紅了。「你……說真的?」

    「什麼?」小築疑惑道。

    「你想追老板?」她匪夷所思地搖頭。

    「當然是真的,你看,他長得不難看又有錢,個性有點怪又不會太怪,不高興的時候眼神銳利,但是笑起來的時候又很溫暖,牙齒白、體格好。」小築認真說道。「條件很好,可惜太老了,我們差了十三歲,不吉利的數字。」

    鐘怡仁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話,深深覺得兩人之間有嚴重的代溝。「牙齒白很重要嗎?」

    「當然。」小築點頭。「誰要一口黃牙,牙齒好看的男人有責任感又勤勞,還懂得照顧自己、注重身體健康。」

    鐘怡仁脫口而出。「又不是馬,馬才看牙齒。」

    小築一怔,笑得花枝亂顫。「男人跟馬也差不多啦!」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築的坦率是她羨慕的特質,她多少是個別扭的人,受到冒犯時,她能誠實地表達自己的不滿,卻無法坦率地說出自己要什麼。

    「小薛也不錯啊,怎麼不追他?」她隨口問,沒印象他的牙齒白不白。

    小築說道︰「小薛是好哥哥。」

    鐘怡仁頷首,薛崇亞的確給人品性良好的觀感。

    電話響了起來,小築跑回自己的位子接听,她則起身走到茶水間重新添茶,順手把放置在水槽的杯子洗干淨,放回架上。

    端了熱茶出來,小築還在講電話,嘻嘻哈哈的,像是在跟朋友聊天打屁,她坐回計算機前,兩只狗趴著打瞌睡。

    一切都顯得那麼舒服愜意,唯一的困擾是她不知該拿香蕉蛋糕怎麼辦。她又喝口茶,沒勇氣嘗試,或許她該把這一盤也端給方羲和。

    低頭瞄了眼狗盆,上頭的蛋糕還在,看來阿寶跟嘟嘟都不欣賞。

    她正打算打給淑青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沒想她先打來了。

    「怡仁,剛剛方先生都跟我說了,辛苦你了。」

    「沒什麼,是我們老板出力不是我。」她說道。淑青的聲音听起來有些煩躁。

    「你……打算怎麼做?」

    「他再來惹我,我就報警抓他!」她咬牙切齒地說。「我以前是瞎了狗眼才會跟他在一起。」

    鐘怡仁保持沉默。雖然李俊章情緒管理差,但他嘴巴甜,很會哄女人,他們兩人剛在一起時,真的是蜜里調油、你儂我儂,連遛狗都要抱在一起,可情侶之間哪有不吵架的,蜜月期一過,前幾次爭吵就摔壞了幾個盤子,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誰曉得後來就動起手來。

    李俊章堅稱他沒打人,只是推了淑青一下,力道沒控制好,他也道歉了,不懂淑青為什麼小題大作。而淑青會這麼緊張,是因為她上一任男友也有暴力傾向,接連兩個都這樣,把她嚇壞了。

    現在不是很流行「吸引力法則」嗎?想要什麼,就會吸引到什麼?心理學上也講,如果一直交往會打人的另一半,就要小心了,可能是潛意識不自主地尋找暴力男。

    「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張淑青問道。

    「什麼?」

    「嘟嘟暫時跟你住好嗎?我回去會叫人來換鎖,但我怕李俊章又想出什麼陰招,讓嘟嘟跟你住幾天,你上班時也帶著它,就跟帶阿寶一樣。」

    「啊?可是我沒辦法再提嘟嘟上下公交車,阿寶已經夠重了……」

    「你不用提嘟嘟,我剛剛跟方先生說好了,他可以載你上下班。」張淑青說道。

    「什麼?」一股無名火冒了上來,他們兩個沒經過她同意——

    「拜托你,只要幾天就好,如果可以報警抓李俊章我就做了,問題是現在的狀況頂多是做筆錄,約談他一下,不可能把他關起來,拜托幫我一下,拜托拜托。」張淑青放軟聲音。

    鐘怡仁陷入天人交戰,她很想拒絕,但也能明白淑青擔心嘟嘟的心情,可是被人設計的感覺很差……

    「組長在叫我,不能多說了,謝謝你幫我,找一天我請你跟方先生吃飯。」

    「我—一」她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掛了。

    她越想越氣,幾個大步來到門前,火大地推門而入。

    「你怎麼可以——」

    她的話戛然而止,嘴巴張大得足足可以吞下一只雞腿。

    他打著赤膊,頭下腳上地貼在牆上,見她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微笑道︰「什麼事?」

    「你在干麼?」她愣愣地問。

    「倒立。」他雙腿一蹬,輕巧地從牆上翻下,瞬間起身。

    「為什麼倒立?」

    「想事情,讓腦袋清醒一點。」他走到她面前。「什麼事?」

    他的胸膛一下闖進她的視線,她本能地後退一步。「你干麼脫衣服?」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她不至于看到男人打赤膊就尖叫跑走,可還是尷尬,更別說對方還是頂頭上司。

    「熱。」他理所當然地說。「怎麼,你不自在?」她的臉似乎紅了,而且左顧右盼,根本不敢看他。

    她咬牙。「你這樣是職場性騷擾,快點穿起來!」她眼觀鼻鼻觀心,把眼前的肉體當作背景,雖然方才匆匆一眼已經讓她看清他結實偉岸的胸膛,但她拒絕承認她是因為如此花痴的原因而不自在。

    他雙手插腰,好笑地道︰「讓我提醒你一下,我沒打赤膊招搖,是你沒敲門闖進來,這算什麼性騷擾?」

    她瞪著他。「你到底要不要穿起來?」故意走到她面前秀身材,還遲遲不穿回衣服,不是招搖是什麼?明明就是想看她不自在。她大可以甩頭走人,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你似乎很愛說性騷擾。」方才在李俊章家她也這麼說。「怎麼,你以前被性騷擾過嗎?」

    她拿起他擱在椅上的襯衫丟過去,惱聲道︰「穿起來!」

    襯衫正好打在他胸口上,方羲和笑看她紅著臉的模樣,慢慢地穿衣,識時務地轉開話題。「找我干麼?」

    見他故意慢條斯理地穿衣服,她深吸幾口氣。「你沒經過我的同意就答應淑青,我覺得很不受尊重。」

    他挑眉。「答應?喔……你是說接你上下班的事。」

    「沒錯。」她怒目而祝。

    「你弄錯前因後果了吧,我是說你同意就沒問題,你不同意自然拉倒。」他睨她一眼,「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拒絕淑青,就把氣出在我身上?」

    是她誤會了嗎?鐘怡仁的臉一下子又脹紅。「我沒把氣出在你身上,我以為你們兩個串通好,根本不讓我有拒絕的空間……」

    他故意做出傷心的表情。「你是不是對我有偏見?」他拿起話筒。「你自己打給她問清楚,還是要我幫你拒絕?」

    瞬間,她像泄了氣的氣球,委靡不振。「算了。」怎麼拒絕?

    淑青都低聲下氣拜托她了,照顧嘟嘟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只是不想跟方羲和一塊兒上下班,跟他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今天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來載我不是不順路?」她做垂死的掙扎。「我能不能申請通勤費?」

    「不能,我給你們的薪水已經夠優渥了。」他直接拒絕。

    他說得有理,她也沒法厚著臉皮據理力爭。總之捱過這個月,下個月就有錢坐出租車了。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他問道。

    「沒有。」

    「這麼怕跟我單獨相處?」他進一步追問。

    她詫異道︰「我不怕你。」

    他往前一步,縮短兩人的距離,低頭凝視。「我感覺到的不是這樣,你很怕跟我單獨相處,為什麼?」

    她才不怕他,她怎麼可能怕他?不過是覺得很煩而已,想到接下來幾天都要搭他的車上下班就累。

    她瞪他一眼,不想跟他糾纏。「沒事了,我出去了。」她急匆匆往外走,他的笑聲緊跟在後,像在取笑她似的。

    當天晚上,張淑青帶了兩盒團購的千層塔蛋糕送她當謝禮,一盒是芒果奶凍口味,她們叫阿芳一起來,當晚就吃了好幾塊,另一盒是凍感荔枝,讓她帶去公司給方羲和致謝。

    「他有跟你收錢嗎?」

    「當然。」張淑青喝口葡萄酒。「不過有給我優惠折扣,本來以為他會算我免費……不過算了,總不能讓他免費服務。」她抱著嘟嘟,順了順它的毛。

    「我干哥算是很好講話的了。」游幸芳說道。

    「他有女朋友嗎?」張淑青好奇問道。

    「沒有。」游幸芳搖頭,啜了口酒,露出興味的表情。「干麼,你有興趣?」

    張淑青笑了笑。「對他感覺還不錯。」

    鐘怡仁驚訝地張大嘴。「你還不怕?」

    「怕什麼?」她一臉不解。

    「我是說李俊章跟你上一任男友還沒讓你對男人失望?」她不可思議地問。「要是我,早對男人有心理障礙。」

    游幸芳笑了起來。「你對人防御心太重,淑青是對人沒防備,一正一負,恰恰極端。」

    張淑青笑道︰「我喜歡向前看,而且忠于自己,不過現在這種時機不可能有什麼發展,李俊章的事一天沒解決,我一天睡不好覺。」

    「別想太多。」游幸芳安慰道。「我看李俊章應該只是一時氣昏頭。」

    「我告訴他我找征信社把狗要回來,他竟然要告我私闖民宅,太荒謬了,他先犯法還想惡人先告狀。」她冷笑。

    「他報警了嗎?」鐘怡仁緊張地問。

    張淑青聳聳肩。「他應該沒這麼笨。」

    拉拉雜雜地聊了一會兒,眼看已經九點,張淑青先告辭。下午時她打了幾通電話跟好友們抱怨,因為大家都在上班無法盡興談話,所以約了晚上再聊,她得回去打電話了。

    鐘怡仁與游幸芳則躺在沙發上喝酒吃蛋糕,一邊看DVD,她們選了部無厘頭的喜劇片。

    「你這酒還真好喝。」因張淑青帶了蛋糕,游幸芳不好意思空手來,便帶了酒過來。葡萄酒加了冰塊,冰冰涼涼的真好喝。

    「不賴吧,我媽自己釀的,後勁很強,小心醉了。」她格格一笑。「我在講什麼,醉了也沒關系,往床上一躺就行了。」

    「不會宿醉吧?」鐘怡仁摸摸臉,都紅了。

    「不會,我一人喝一瓶也沒事。」她拿起酒瓶又幫她倒了些。

    「你跟我干哥怎麼回事?」

    鐘怡仁警戒起來。「沒有啊,什麼怎麼回事?」

    「你干麼那麼緊張?」她哈哈大笑。「我今天打電話給他,他說你對他有敵意,讓他很困擾。」

    鐘怡仁翻了下白眼。「他真的是小家子氣又愛告狀。我只是氣他闖空門,他事先沒跟我商量就決定開鎖進屋,然後趕鴨子上架把我拉進去,還說我大驚小怪緊張兮兮,你知不知道他今天還在辦公室打赤膊倒立……」

    「他無聊或是在想事情的時候就會這樣,你以後就會見怪不怪。」她微笑。

    「他除了是水果狂、闖空門、倒立……還有什麼奇怪的行為你干脆一次告訴我,讓我有心理準備。」喝了酒後,她說起話來也少了顧忌。

    「那不就沒有驚喜了?」游幸芳搖頭拒絕。「其實他人挺好的。」

    「我沒說他不好,只是……」她蹙眉,不曉得該怎麼說。

    「只是什麼?」

    「不對勁。」她又喝口酒。

    「什麼不對勁?」游幸芳從冰桶里拿出幾顆冰塊放進她杯子里,順勢又給她倒了一點酒。

    「我覺得……他好像在搞曖昧。」如果不是喝了酒,這些話她是絕不可能說的。

    游幸芳的眼楮一下亮了起來。「原來如此,來,再喝點。」

    鐘怡仁哇哇叫著。「你干麼一直倒酒?」

    「我倒我的杯子。」游幸芳忙道,還故意舉起自己的杯子。

    「來,干杯。」

    「干麼干杯?」她不解。

    「干杯哪要什麼理由,開心就好了。」她先喝了一大口。

    鐘怡仁聳聳肩,也跟著喝了一大口。

    「喜歡一個人才會想搞曖昧,對不對?」游幸芳說道,見她好像沒反應過來,再接再厲。「我干哥喜歡你,才會跟你搞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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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她搖了搖頭。「我不信任他。」

    「為什麼?」

    「超能力……他講了超能力的事。」她呼口氣。

    游幸芳一怔,露出一個苦笑。「原來是這個癥結,你也太敏感了。」

    她講得太小聲,鐘怡仁沒听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游幸芳把她的杯子拿走,整個人挪到她面前。「怡仁,我問你,你對我干哥有好感吧?」

    鐘怡仁怔住,直覺地反駁。「怎麼可能。」

    「你說謊。」游幸芳搖頭。看穿人心是她的獨家本領,怎麼可能會錯?

    她不高興了。「我沒說謊。」

    游幸芳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那我們試試看誰說的是真的。」

    「什麼……」

    游幸芳的手忽然伸到鐘怡仁面前,覆上她的額頭,終止她的話語,她暈眩起來。

    「你可以相信方羲和,他不會傷害你,若你對他有好感便不須抗拒,把心打開,你會看到不同的世界,也讓他看到更多的你。」

    她深吸口氣,將力量灌入鐘怡仁腦中。「我的話語是一顆種子,將在你心里發芽,你的感情是土壤,能使它茁壯,否則它將枯萎,墜落于地。」她輕聲念了一串咒語,而後收回手。

    鐘怡仁歪著腦袋昏睡過去,游幸芳讓她躺在沙發上,進房間拿了薄毯覆蓋在她身上。阿寶與嘟嘟跟在她身後,她朝它們微笑,自顧地說道︰「放心,她沒事,明天早上起來就好了。」

    她將沒吃完的千層蛋糕收拾進冰箱後才悄悄離去,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靶激我吧,方羲和,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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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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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日。

    方羲和把車停在小區樓下,優閑地吃桃子看報紙。十分鐘前,他打電話給鐘怡仁,沒想她竟然才鋼起床,慌張地說昨晚喝了酒,忘記設鬧鐘,反正他也不急,讓她準備好再下來。

    看完兩大版面後,狗叫聲讓他抬起頭,鐘怡仁牽著阿寶與嘟嘟奔跑而來。她穿了件淺綠的棉T與牛仔褲,頭發蓬松得像拉拉隊的彩球,他忍不住咧嘴而笑。

    喜歡上一個人後,便覺得對方怎麼看怎麼可愛。

    她把兩條狗趕上後座後,才打開前門坐進車里,頭發因為來不及以吹風機吹整,顯得蓬松而凌亂,臉頰則因為跑步而紅潤。

    「不好意思,我起得太晚了。」她一臉抱歉。

    「沒關系。」他聳肩。「我們去吃早餐。」

    「不先進公司,會遲到——」

    「我是老板。」他提醒她。

    一時胡涂竟然忘了,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好,吃早餐。」

    「你今天看起來朝氣蓬勃。」他瞥了眼她如鳥巢的亂發後,才踩著油門往前。

    她尷尬地以手指壓了壓毛燥又亂翹的頭發。

    「滿好看的,很像紅毛丹。」

    「你怎麼什麼都能想到水果?」她簡直無言。

    「不然要說像雞毛撢子嗎?」他露齒而笑。

    鐘怡仁忽然想到小築說他牙齒白的事,她刻意留意了下,嗯……果然挺自的,很自然地,她又想到小築說的下一句︰體格好,昨天他胸膛赤luo的模樣一下浮上腦海,臉上也莫名熱了起來。

    眼觀鼻,鼻觀心,她沒事想這些干麼?為了避免自己會錯意,她決定還是等他「具體」表態再說。男女之間的事太復雜,她猜不來,更不願猜錯弄得雙方尷尬,套句話︰且看且走,看對人出什麼招吧!

    「怎麼了,臉越來越紅?」他問道。

    「剛剛跑過來有點熱。」她刻意以手揚風。

    「我把冷氣開強一點。」

    「不用,吹太冷不好。」她連忙道。

    他也沒在意,開了一段路後才又開口。「早上的時候,淑青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啊!」她拍了下頭。「我忘記帶蛋糕出來了!」

    「什麼蛋糕?」他挑眉。

    「昨天淑青帶了兩盒蛋糕過來,一個給我一個給你,早上太匆忙,我竟然忘了。」她懊惱道。

    「下班時再拿就好了。」

    「也對。」一時著急忘了他會送她回家。「到時記得提醒我。」

    他頷首,回到剛才的話題。「昨天半夜淑青接到幾通無聲電話,她懷疑是李俊章打的。」

    「不會這麼幼稚吧?」鐘怡仁很頭痛。

    「等一下我會去找李俊章,你來不來?」他問道。

    「你打算怎麼做?」她問。

    「我想了幾個方案,不過還沒決定用哪個。」

    「有哪些方案?」她追問。

    「如果不想來就別問,免得又說我設計你。」他搖頭。

    她瞪他一眼,隨即陷入天人交戰。「會違法嗎?」

    「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他取巧的回答。

    「那就是有嘍。」她立刻拒絕。「我不去。」

    「好,吃完早餐我先送你回公司。」他也不勉強。

    十分鐘後,兩人坐在館子里吃小米粥跟小籠包,阿寶與嘟嘟也樂得搖尾巴。

    「你是不是台北的館子、餐廳、路邊攤都吃過,哪里有好吃的你全知道。」鐘怡仁咬下多汁的小籠湯包。

    他驕傲道︰「沒錯,跟著我包準讓你吃香喝辣的。」

    她微笑點頭。因為他的關系,她還真吃到不少好東西。「你們家人都這麼愛吃?」

    「我爺爺、我還有我弟都很愛吃。」他說道。

    難怪他每次訂吃食都以箱計算。「他們也喜歡吃水果?」她閑聊地問。

    「沒我這麼愛吃,我爺爺喜歡吃海鮮,我弟喜歡吃飯,外號飯桶。」

    她笑道︰「光養你們得花不少錢。」

    他也笑了。「是花不少錢,我十歲的時候,爺爺買了一座果園給我。」

    她錯愕地張大嘴。「買果園?」

    「對啊,在南部,我看員工旅游就去那里好了。」他頷首。

    她不可思議地搖頭。「你爺爺真是大手筆。」現在她終于知道他的暴發戶性格是從哪兒來的。「你怎麼不去種水果?水果大王滿適合你的。」

    「我種過,但是沒天分。」他搖頭。「這是一個分工的社會,我負責吃別人負責種,各自發揮所長,社會才會進步。」

    她笑道︰「貪吃也可以扯這麼多。」

    瞅著她的笑臉,方羲和忽然發現她今天的敵意少了許多,而且竟然主動問起他的私事,是個進展。

    他已經想清楚了,自己對她愈來愈喜歡,可此時不適合與她攤開來說,還是等「任務」告一段落後再追求她。任務歸任務,喜歡歸喜歡,混在一起卻是麻煩的代名詞。

    「你呢,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他問。

    「布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媽很會做布丁,不過她走了以後,我就沒再吃過。」

    「為什麼?」

    她垂下眼。「會讓我想到她。其實都過這麼久了,現在吃大概也沒關系,但就是不會特別想去買。」

    「不想吃就別吃,沒必要勉強自己。」他溫和地說。

    她點點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與人談到母親,今天是怎麼了?

    見她似乎有些不安,方羲和體貼地轉移話題,聊天氣、時事、明星八卦,放松的她還挺健談的,甚至還講了一個網絡笑話。

    上車時,她的雙眼閃著愉悅的光采,臉蛋紅撲撲的,流露真性情的她比之前可愛許多,他應該為她的變化感到高興,但他心里明白她今天會如此活潑,完全不是因為他的關系。

    「你昨天有跟阿芳見面?」他問道。

    「有啊,還有淑青,我們三個一起吃蛋糕喝酒。」她放松地靠著椅背。「我就是喝太多了,早上才會那麼晚起來。」

    丙然如此,方羲和無奈地嘆口氣,阿芳果然動了手腳。

    「我決定了。」鐘怡仁忽然轉向他,一臉嚴肅。

    「決定什麼?」他揚腐。

    「我跟你一起去找李俊章,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她顯得興致勃勃。

    「你剛剛不是說不去,可能會有違法的事……」

    「我去監視你。」她嚴肅道。「如果有不正當的行為,我會阻止你。」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要怎麼阻止我?用你的花拳繡腿?」

    鐘怡仁瞪他一眼,反擊道︰「殺雞焉用牛刀,不用我親自動手。」她轉頭指著趴在車窗邊吹風的阿寶。

    他笑得更大聲。「你打算叫它咬我?」他笑得差點無法將鑰匙插進孔內。

    「你等著瞧。」她雙手環抱胸前,一臉高傲。「快開車。」

    他差點笑岔氣,咳了兩聲後,才道︰「遵命。」原本想掐死阿芳的,現在他不曉得要詛咒她還是感謝她。

    涼風從窗戶灌進來,她的心情十分高昂,她已經許久沒這麼躍躍欲試想做些什麼,她甚至沒察覺自己哼著歌,手指在膝蓋上跳舞。

    見她神采飛揚的模樣,他決定不浪費機會,很快便在一座公園前停下。

    「怎麼停在這兒?」她詫異地問。

    「吃太飽了,我們下去走走。」他解開安全帶。

    「不是要去找李俊章?」她也跟著解開帶子。

    「不差這十幾分鐘。」他打開車門,讓兩只狗出來。他牽著阿寶,鐘怡仁帶著嘟嘟一起走進公園,跑步的、打太極拳的、跳土風舞的、下棋的……各式各樣的活動,讓人看著就覺得活力四射。

    兩人沿著步道走,方羲和解開小狗的鏈子,讓它們自由玩耍。

    「你心情很好。」他微笑看著她輕快地摸摸樹葉和花朵。

    「對啊。」她點頭,好像很久沒如此雀躍過。

    「那可真難得,每次你跟我在一起好像心情都很差,我還納悶自己哪里惹到你。」他故意長吁短嘆的。

    有嗎?鐘怡仁回想了下兩人相處的情景,嗯……好像是對他凶了點,但也沒有每次啊,只有在他惹到她的時候。

    「你是不是討厭我?」他又問。

    「沒有啊。」她搖首。

    她快速誠實的回答讓他微笑。「你喜歡小薛?」

    她驚訝地望著他。

    「我說錯了?」他無辜地眨了下眼楮。問問題不能每次都投直球,有時得彎著來、曲著來,才能降低對方的戒心。雖然他現在沒打算直接表白,但還是想多了解她。

    「小薛很好,待人和氣,跟他在一起沒有壓力。」若在平時,她一定皺眉問他為什麼說這個?但她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他計較了。

    「跟我在一起有壓力?」他追問。

    她頷首。「有一點。」

    「因為我是老板?」

    「大概吧,我也不曉得,就是覺得你好像有什麼陰謀。」她聳聳肩。

    他錯愕地望著她,隨即恍然大悟。終于找到癥結了,她對他防備是覺得他有陰謀……雖然他的確是有陰謀,但這還是讓他不爽。

    思及此,他苦笑了。人就是這麼矛盾,明知道對方懷疑自己是合乎情理的,卻又希望對方能無條件信任自己。

    他悲苦的表情讓鐘怡仁以為自己傷了他的心,忙道︰「不是針對你,我疑心病咕來就比較重。」

    他長嘆口氣。「不說這個了,我們去那邊走走。」他往右邁向精心設計的花園。

    他莫可奈何的表情讓她心里不安。「其實……你也是很好的人,至少很有肚量,不是每個老板都能像你這樣不計前嫌,我有時候對你說話的態度不是很好,但你也沒懷恨在心,我以前的老板就很小心眼,又喜歡把錯誤推到別人身上,後來我連話都懶得跟他說。」

    方羲和心情好了一點。「我是滿有肚量的。」

    她笑道︰「對啊,而且你又慷慨,上次我帶水蜜桃跟櫻桃回家,我弟弟妹妹都吃得停不下來,我爸也說你很慷慨。」

    「你讓我心情好一點了。」他眨了下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笑了起來,感覺他像及欲得到稱贊的小孩,配合道︰「你還送我上下班。」

    「一開始你還不高興,我以為你討厭跟我獨處。」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是老板,跟你在一起會有壓力。」她很有耐心地重復,自動略過疑心他有陰謀的話語,不想傷到他的感情。

    「阿寶,過來。」她奔上前阻止跳進花圃的阿寶。

    阿寶以為她在玩,興奮地繞著她轉圈,一下跑進花圃一下沖出,嘟嘟則是對著阿寶吠了兩聲,方羲和抓住頑皮的阿寶,重新把狗鏈系上。

    「草地那麼大不跑,跑去花圃干麼!」她拍了下阿寶的頭。

    兩人重新牽著狗走在石子路上,早上的陽光並不太熱,曬得人酥酥暖暖的,鐘怡仁愉快地與方羲和聊著,少了防衛的勾刺,她顯得更加俏皮可愛,臉上的表情生動活潑。

    方羲和發覺自己對她的感情快速增長,卻在下一刻陷入天人交戰。他應該乘勝追擊嗎?今天的她情感豐富又敏感,他可以很輕松地攻陷,但趁人之危的罪惡感讓他裹足不前。

    因為阿芳的緣故,她現在正是最容易受到感動的時候,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挑逗她,如果她真的對他有意思,必定不會抗拒,但未免太過陰險。


    與阿寶追逐奔跑了一會兒,鐘怡仁停下來,發現方羲和一直在看她,熱切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看穿。

    「你干麼一直看我?」她不自在地摸摸頭發。

    他依舊凝視著她的臉。「我扼腕。」

    她一臉茫然。

    「一顆甜美多汁的水蜜桃在面前卻不能吃。」他別有深意地瞅著她……

    她先是怔了一秒,臉頰隨即熱辣辣地燒著,胸口一下脹了起來,不解、困窘、羞惱……還有分不清的各種情緒充塞在胸臆,她顫抖著握緊雙拳,不知道是要打他一拳還是跑走……

    他怎麼老愛對她說這些曖昧不清又讓人困惑的話?

    她真的想痛快問個清楚,不願再吊在半空中,但是心里又害怕,她一向不擅長處理男女之間的曖昧的調情,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僅有的幾次經驗都讓她發火。

    以前在餐廳打工時,領班對她很好,但是喜歡在口頭上佔女孩子便宜,她討厭這種人,對他廉價的贊美一向不放在心上,然後,突然有一天他說喜歡她,她問︰「你到底對多少女人講過這種話?」

    他惱羞成怒地罵了她一句,兩人因此吵了起來,後來另一個同事過來打圓場,還悄聲問她,他一直對她放電都沒感覺?但她真的分不出來,因為他對其他女服務生也是說說笑笑的。

    另一個是有婦之夫的前同事,他們一起熬夜趕工了幾次,後來她困得在沙發上睡著,醒來時發現他竟然偷親她,當場甩了他一巴掌。

    事後回想她才驚覺有些蛛絲馬跡,他常泡咖啡給她、買午餐給她,感冒的時候關心她,但是她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他是有老婆的人,她從沒想過……

    你憑什麼打我,鐘怡仁,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太惡心了你!

    男人對你好,不過就是想拉你上床,別傻了,你理他干麼,這件事你完全沒錯,都有老婆的人了還想干麼,爛人!

    男人跟女人不可能有純友誼的啦!

    誰說的,我就有不錯的男性朋友。

    鎊種聲音在腦中響起,她頭好脹,為什麼想到這些事?

    怡仁,听說你爸要再婚了,你後母是怎樣的人?

    她對我還不錯……反正……我爸喜歡就好。

    我知道要你叫我媽媽很勉強,沒關系,你叫我阿姨就行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們會很開心幸福的。

    不要再想了,她顫抖地握緊拳頭。

    「你沒事吧?」方羲和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讓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只見她脹紅著臉,拳頭緊握,表情糾結,怎麼看都跟歡喜扯不上關系,倒像是壓抑。

    鐘怡仁望著眼前的人,渙散的神智拉回了一些。對了,方羲和剛剛對她說,她像水蜜桃……她想問清楚他是什麼意思,他在跟她調情嗎?

    她呢,她該怎麼回答,她喜歡他嗎?

    心里某個地方鼓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她覺得危險,拼了命地想壓下,但胸口張得厲害,她幾乎不能呼吸……

    見她似乎快昏倒,方羲和大吃一驚,旋即明白哪里出了差錯。

    他捧著她的臉,柔聲道︰「沒事,放松。」他的額頭抵著她的。

    「不用害怕。」

    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滑進她的體內,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夜里的回聲,像溫暖的水流掩蓋過她的身體,胸口鼓蕩的地方慢慢沉寂下來,混亂的情緒慢慢消融,她的心再次感到安全。

    方羲和扶著她在涼椅上坐下,讓她靠著自己休息。

    鐘怡仁感覺自己變成一片雲,輕飄飄的,隨風而去,飄過山岡、樹林、婉蜒的溪流。

    她舒服地嘆息,恨不得能一直這樣下去,但身邊不停傳來的狗叫聲將她自神游中喚回,她懶懶的不想動,直到鼻間的男性氣息一下將她自雲端拉下。

    方羲和,他的氣息怎會如此近?不對,她好像靠在什麼東西上面,溫溫熱熱的,她心慌地睜開眼,臉龐整個紅了。她什麼時候靠著他的肩?

    她坐正身子,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我怎麼了?」她不敢看他,視線盯著不遠處的一截樹干。

    「不知道,你突然昏倒,把我嚇了一大跳。」他回道。

    她想起來了,他在說水蜜桃的事,然後她突然喘不過氣,到底怎麼同事?她尷尬地紅了臉,簡直無地自容。人家不過輕輕撩撥一下,她就不堪負荷昏倒,她什麼時候這麼脆弱了?

    想到他說的水蜜桃,她又別扭起來。

    「你為什麼……」她語窒,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他火氣就上來了。

    「是阿芳。你去帶阿寶跟嘟嘟過來,我們差不多也該走了。」

    鐘怡仁松口氣,起身去樹旁牽狗。她應該問個清楚才是,但又不知該怎麼開口,心里亂七八糟的。

    「你干的好事。」方羲和一接通電話就罵。

    游幸芳縮了下脖子。「你果然發現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是想推你們一把嘛。」她笑嘻嘻地說。「放心,我只用了一點能力,讓她坦率一點。」

    她的能力簡單來說是讓人放下平常的戒心,真誠表達心里所想,就像喝了酒以後,自制力變弱了,平常不敢說的話會冒出來,酒後吐真言就是這樣來的。

    「她剛剛昏倒了。」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游幸芳驚道︰「怎麼會?我沒下重手。」

    「大概是勾起其他的回憶,她一下壓不住就慌了。」方羲和嘆口氣。「你別再亂用你的能力,很危險。」

    平常一般人都是以「意識」行動,喝酒、睡覺或是使用毒品後,意識的力量會削減,甚至不見,潛意識的力量便會取而代之。

    鐘怡仁平時是規矩又克制的人,因為游幸芳的介入,降低了她的防衛,讓她變得比平時和善開放,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危險。

    但人的感情、情緒、回憶是很復雜的,他一句試探性的話翻起潛藏的記憶,引發情緒大洪水,她慌了,想壓卻又壓不下,連帶啟動了她的恐懼與防衛機制,身體承受不住就昏倒了。

    就如有人听到愛人或是孩子的惡耗而昏倒一樣,都是心理上的防衛機制,因為無法承受,所以暫時關閉了接收系統。

    「她沒事吧?」游幸芳不安地問。

    「沒事,你再敢亂來,我真的讓你好看。」他威脅。

    她吐了下舌頭,真是好心沒好報。「好啦,知道了。」

    「你在李俊章那兒?」他讓游幸芳去探探李俊章的底,若他是個偏執狂或是反社會人格者,他打算采取不同的策略。正常人說道理能說得通,但若是反社會人格的,他們本身缺乏同理心,不顧自己跟別人的安危,若真如此,張淑青就危險了。

    「我在他公司大樓,正要走。」游幸芳按下電梯。

    鐘怡仁牽著阿寶與嘟嘟走過來,方羲和無法問細節,只得簡短地說了幾句後便掛上電話。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額頭。

    「身體沒事了吧?」

    她嚇了一跳。「沒事。」她困窘地退了一小步,臉上又是一片熱。今天到底怎麼了?

    他也沒逼她,唇角帶著微笑。「走吧。」他拉著阿寶往停車的方向走。

    鐘怡仁幾次欲言又止,不曉得該不該挑起方才的話題,心里鬧得慌,沒了主見。他若大方承認了對她有意,她的回答呢?

    她該怎麼回答?

    心跳又開始加速,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臉又熱了起來。怎麼了,難道她真的對他……想到此,她心跳得更急,撓了下亂糟糟的頭發,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怎麼隨便一個想法都這麼激烈?

    本以為兩人要去找李俊章,沒想方羲和突然改變主意,決定下午再去找人,但鐘怡仁覺得這只是不想帶她去的托詞。

    听了她的話,方羲和笑笑的沒說話,她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

    「一定要帶我去。」她叮囑。

    他頷首。「好,一定帶你去。」他扣上安全帶。她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跟著他到處亂跑,約莫中午時——照阿芳的說法……她才會從「宿醉」中醒來。

    「你確定沒什麼不舒服?」他又問了一次。

    「沒有。」她遲疑了下。「奇怪,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怎麼會突然昏過去?」嚴格來說她並沒有真的昏倒,只能說是暈眩,她還是能感覺周遭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腳步虛浮,身體輕飄飄的像雲一樣。

    「說不定是宿醉的關系,阿芳說你們昨天喝的酒後勁很強,可能你身體還沒把酒精代謝干淨,她要我代她向你道歉。」

    人其實是很好欺瞞的動物,想不通的事,旁人引導地加一點解釋,通常就能把事情掩飾過去。

    雖然鐘怡仁還是覺得有些詭異,但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那酒也太厲害了。」

    「下次我也嘗嘗,她說還有人喝了之後醉上一天一夜。」

    「這麼夸張。」她釋懷了一些,只是想到是在他說出那樣的話後暈過去,多少有些糗。

    還有,當時他身上傳來的暖流又是怎麼回事?是她的錯覺嗎,其實只是體溫?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她疑惑地望著他,不明所以。「我除了吃水果,還有一項特別的才能。」

    「什麼才能?」她順著他的話問。

    「握著我的手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你握握看。」他鼓勵地看她一眼。

    「啊?」她尷尬地望著他。突然握他的手很奇怪吧?

    「別想那麼多。」他拉起她的手,與她相握。「看到沒,簡單吧。」

    她啼笑皆非地瞅著他,忽然一股輕輕柔柔、如溪流般流動的暖意沁入她的掌心,她驚訝地揚起眉。

    「這算是氣功的一種。」在她發問前,他先塞給她一個答案。

    「我還幫人氣功治病,你要不要試試?」

    氣功治病?她搖頭。「我沒什麼不舒服。」

    「安心多了吧?」他微笑。

    他自然的態度減少了她的不自在,但臉上還是熱了起來,心髒加速跳動,但很快地,一股柔和的氣息加入,搖撼的小船又慢慢趨于穩定。

    她綻出笑容,視線移至兩人交握的手,雖然沒有回答他的話語,但放松的神情己說明一切。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指甲整齊干淨,膚色比她略深一些,雖然只是輕輕握著她的手,卻透著一股力量。

    「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就來找我,知道嗎?」他柔聲說道。

    她未加思索地點頭,舒服地想睡覺。真的有這麼厲害的氣功嗎?念頭才起,就有另一個聲音輕語︰放松,先別想這些。她自然地將疑問放開,舒服地嘆口氣。

    她不曉得自己何時如此放松過,閉上眼楮,幾乎要睡過去,另一方面卻又很清醒,敏感地發現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輕滑,像情人的**……

    這念頭把她嚇了一大跳,她幾乎是立刻睜開雙眼,他低沉的嗓音響起。

    「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定眼望著他,有些心慌,下一秒,溫暖的海浪沖刷過來,緊繃的神經再次紆解開來,她綻出一抹笑容。

    「感覺好奇怪。」她笑著說。「好像看了一部感人肺腑的片子,明明都要哭了,結果演員的下一個動作又把你惹笑,冷熱交替的,讓人無所適從。」

    他莞爾道︰「你太緊繃了,其實很多事沒那麼嚴重,是你想多了。」

    坐在車後的阿寶與嘟嘟,不明所以地望著兩人,怎麼等這麼久還不開車?終于忍耐不住叫了一聲。

    鐘怡仁轉頭望了它們一眼,阿寶歪著頭,大眼楮疑惑地望著她,她又開始覺得好笑。

    「走吧,它們等得沒耐性了。」

    他松開她的手,如水般的暖流戛然而止,令她生出一股不舍,手心還留著他殘余的溫度,她輕嘆口氣,不自覺地輕握拳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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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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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路後,兩人也沒特意說話,似乎都沉溺在自己的思緒里。

    手機響起時,鐘怡仁還無所覺地望著窗外,直到方羲和出聲提醒,她才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找出手機。

    一見是淑青打來的,她趕忙問道︰「怎麼?出什麼事了?」不會是李俊章去她公司鬧吧?

    「你現在有沒有空,能不能過來我這兒?」

    張淑青的聲音顯得很急迫,她立刻道︰「可以。怎麼了,出什麼事?」

    「電話里不好講,你到了我們再說。」

    「到底——」話來說完,她已經掛了,鐘怡仁狐疑地蹙著眉頭。

    「怎麼回事?」方羲和瞄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淑青問我能不能過去她那里,听她的口氣很急。」她握著手機,躊躇著是不是要打回去問清楚。「難道李俊章又搞出什麼事?為什麼在電話里不好講?」

    方羲和同樣疑惑,現在這時候李俊章應該在自己的公司,難不成他打電話威脅張淑青?但嘟嘟在這兒……還是她有別的把柄落在對方手里?但若真是如此,她也應該打電話給自己,而不是怡仁。

    他說道︰「再打給她問清楚。」

    她撥了過去,但張淑青一直沒接听,兩人沒辦法,只能盡快趕過去。

    報上張淑青的姓名後,方羲和與鐘怡仁被安排到一間小會客室,沒幾分鐘,淑青便匆匆走進來.她見到方羲和時難掩詫異,顯然沒料到他會一起來,只得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看到主人,嘟嘟興奮地叫了一聲,繞著她打轉,張淑青蹲下身,摸摸它的頭。

    「怎麼把它們也帶來了?」

    「剛好帶它們去公園,所以就一起來了。」鐘怡仁說道。「怎麼回事,是李俊章——」

    「不是,我忘了說清楚,這件事跟李俊章沒關系。」她站起身,表情有些不安。

    「喔,我後來打電話給你,你都沒接。」

    「對不起,我去洗手間了。」張淑青一臉抱歉。

    雖然疑心,但鐘怡仁識趣地沒再繞著這個問題打轉。「到底怎麼了?」她回到正題。

    張淑青抱歉地望向方羲和。「不好意思,我跟怡仁說幾句話。」

    方羲和微笑。「你們說。」他配合地走到會客室外,專注地看著門外的書櫃與水晶擺設。

    張淑青小聲道︰「對不起,沒說清楚就叫你過來。」她再次表達歉意。

    「沒關系。」鐘怡仁搖頭,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我……唉,有點難啟口。」她深吸口氣後,才道︰「我的隨身碟不見了。」

    「你丟在哪兒?」鐘怡仁反射地問。

    「我吃早餐的時候從包包拿出來放在桌上,後來去廁所回來就沒看到。」她一臉氣憤。「大家都說沒看到,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藏起來!」

    見她沒吭聲,張淑青繼續道︰「隨身碟里有我這幾年想的企劃案跟發想,還有一些私人的日記,更重要的是等一下開會要用到的數據都在里面。」

    她抱怨地開始講述辦公室的角力斗爭,組長與組員沒本事卻意見多,她扛下這次的企劃,花了很多時間在上面,修修改改好幾次,好不容易組長通過,對她寄予厚望,如果她搞砸了,連帶地組長也遭殃。

    她的計算機昨天就開始出狀況,今天早上到公司後果然當了,開不了機,她還慶幸自己先備份了,沒想到去廁所回來,隨身碟就不見了。

    她問了周圍的人,大家都說沒看到,她又不好把事情鬧大,組長那個人不听借口,搞砸了就是搞砸了,所以她到現在還沒敢讓他知道……

    鐘怡仁耳里雖然听著,心思卻飄得老遠。隨身碟不見了為什麼找她來?淑青明明知道阿寶只會找貓狗,剛剛看到阿寶與嘟嘟時她也很驚訝,表示她根本沒預期它們會來。

    「……怡仁,你幫幫我!」張淑青焦急道。

    「你要我怎麼幫你?」她反問。

    她抬起手。「你不是幫我找到戒指了?」她定定地望著她,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鐘怡仁苦笑。「那是踫巧……」

    「不是,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張淑青懇求地望著她。

    「我沒辦法。」照她的說法是有人故意藏起來,她怎麼幫她找?就算翻遍她的辦公桌也找不到,沒憑沒據地誰會讓別人搜抽屜、包包?

    要知道隨身碟在哪兒,就得動用她的能力,問題是她該怎麼向別人解釋,為什麼她會知道隨身碟在某人那里?

    就算拿阿寶當擋箭牌,也顯得太過牽強。找貓狗就算了,如果連隨身碟都找得出來,保不定其他同事把阿寶的「神跡」貼上網,隔天就有記者來采訪,她還要不要過日子?

    「拜托你,怡仁。」張淑青雙手合十。

    她搖頭。「找到戒指是踫巧,如果真有人拿了你的隨身碟,找警察可能比較快。」

    「怎麼可能?」事情鬧大不說,能不能找出來又是一個問題,萬一沒找到她也別想再待在公司了,冷言冷語就夠她受的了。

    「我知道你做得到,怡仁。」張淑青著急地說。

    她搖頭。

    張淑青急了,將她拉到角落,小聲道︰「怡仁,你放心,我不會講出來的。」

    鐘怡仁的心跳漏了一拍,強自鎮定道︰「什麼意思,我听不懂。」

    張淑青遲疑了下,才小聲道︰「我是說,我知道你很會找東西。」

    她只覺一股涼意往下竄。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極力想壓下慌亂的情緒。

    見她臉色難看,張淑青趕忙安撫道︰「怡仁,你信我,我不會害你。」

    「你的話很奇怪,我听不——」

    「一年三班。」她吐出一句。「你記不記得?我們是小學同學。」

    因為太過震驚,鐘怡仁驚愕地無法反應。小學同學……小學同學……

    「你以前就很會找東西,某某某的橡皮擦在誰的鉛筆盒里,某某某的十塊錢掉在垃圾桶旁邊,老師的手表——」

    「不要說了。」鐘怡仁面色蒼白地打斷她的話。

    腦子里某個地方似乎被翻攪開來,或者是她的胸口,她弄不清,眼前的簾幕褪去,露出潛藏在底下的不堪記憶。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教室,同學朝她指指點點,老師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怡仁,你怎麼知道秀琴的錢在雅嫻的書包里,是不是你放進去的?

    不是,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知道秀琴的錢在雅嫻的書包里?

    老師。我沒拿秀琴的錢,是怡仁拿的,她好壞,要害我……

    「怡仁,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讓我靜一靜。」她捂住耳朵。她今天很不對勁,有事情不對勁……

    阿寶吠了起來,在她身邊打轉,不停用頭拱著她的腳。

    方羲和听見狗叫聲,疑惑地朝里頭看了一眼,她靠著牆,頭低垂著,似乎要癱倒下來,張淑青撐著她,一直問她怎麼了?

    他沖進會客室。「怡仁?」

    他推開張淑青,抓住她的雙臂。「怎麼了?」

    她軟軟地倒在他身上,張淑青嚇了一大跳。「我叫救護車——」

    「不用,大概是血 低,你拿點糖果過來。」方羲和頭也沒回地說道。

    「好。」她急忙跑了出去。

    一大片海浪沖了過來,鐘怡仁在水里載浮載沉,無法呼吸,她試圖伸展四肢在水里劃動,雙足卻如千斤重,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她腦袋出沒,沒有秩序、沒有邏輯。

    媽媽,你不要走。

    她看見自己趴在母親的身上哭泣。

    轉過身時,一輛急駛的公交車差點撞上她。

    畫面一個接著一個,像在夢境里,五歲的她從樓梯上滾下來,額頭縫了好幾針。

    鎊種時期的自己交織成一張網,將她蓋住,她仰頭試圖呼吸,卻怎樣也無法把空氣吸入。

    她的四肢僵硬發冷,她想她快死了……

    「怡仁,別慌,放松,就像在作夢一樣,不會有事的。」

    她仰望著漆黑的天空,有個聲音從上面傳來,她眨了下限,胸口突然受到一陣撞擊,她倒抽口氣,眼皮反射地張開。

    「沒事,別怕。」

    同樣的力量又撞了她一次,她張口呼吸,漆黑的天空突然亮了起來,她喘著氣,腦子里渾渾噩噩的。

    「沒事了。」

    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臉,她眨了眨眼簾,眼前的事物開始聚焦,熟悉的臉孔在她面前浮現。

    方羲和憂心的表情映入眼中,她勾起嘴角,忽然覺得很安心。剛剛,是他的聲音吧?

    「我……怎麼了?」她虛弱地說。

    「只是身體不舒服。」他抱著她輕輕拍著。「已經沒事了。」

    「我覺得很不對勁。」她靠著他的胸口,他熟悉的氣息讓她安心。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今天別上班了。」不知道是阿芳沒有控制好心門打開的幅度,還是今天發生的事沖擊過大,勾起她太多回憶,她現在有點像是過熱當機的狀態。

    她頷首。「我想回去了,我好累。」

    「好。」他撫過她蓬松的頭發。

    「糖果來了。」張淑青沖進來,卻怔在原地,驚訝地看著相擁的兩人。

    「沒事了,她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

    方羲和攙著鐘怡仁往外走,她低著頭不發一語,並沒看張淑宵。

    「但是……」張淑青神色焦急。「怡仁,你……我……」

    「怎麼了?」方羲和問道,眼神銳利起來。

    「不是,我……」她忽然辭窮,不知該說什麼,但她不能讓怡仁這樣走掉,她的隨身碟還不知在哪兒,組長鐵定會發飆。「怡仁……」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別說她不想幫,她現在這樣也有心無力。

    「那我怎麼辦?」張淑青轉向方羲和,焦躁地把隨身碟丟了的事告訴他。

    因為太過煩躁,她說得不是很有系統,但整件事也不難理解,方羲和听了兩句就曉得問題在哪兒,剩下的只是她對同事、派系的抱怨以及怨恨。

    「你的計算機在家還是在辦公室?」他截斷她的話語。

    「在辦公室,可是根本沒辦法開機……」

    「我認識一個計算機工程人員,他有辦法。」

    她眼楮一亮,計算機里當然有開會要用的數據。「可是再過四十分鐘就要開會。」她難掩焦慮。

    「應該還來得及。」他扶著怡仁往外走。「不過他收費很貴,我等一下會打電話給他,至于隨身碟,恐怕愛莫能助。」

    張淑青咬住下唇,瞄下始終低著頭的鐘怡仁一眼,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還是希望能找回隨身碟,里面有她的日記跟相片,全是個人隱私,可照現在的情勢來看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度過這關再說。

    鐘怡仁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她像只在海中漂浮的小船,搖搖崗擺,但擾人的惡夢、糾纏的回憶沒有來騷擾她,她只是搖晃著,隨著海浪高高低低。

    她很快又變成游船上的旅客,穿著一襲華美的禮服,戴著粉紅色的寬檐帽,站在甲板上望著遠方。海風強得幾乎把她的帽子吹走,而她的胃一陣陣翻攪,她討厭搭船,更討厭暈船。

    一道低沉的笑聲忽然在她身旁響起,她偏過頭看,是個穿著禮服的高大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臉,粗魯地問道︰「你笑什麼?」

    「你是可愛的姑娘。」

    「油嘴滑舌的男人應該下地獄拔舌頭。」她賞他一個白眼。

    他又笑了起來。「你的脾氣真大,難道誠實已經不是美德了嗎?」

    「你這樣的男人我太清楚了,上船勾搭有錢的寡婦、欺騙少女的純真,卻裝作深情的模樣,我一眼就把你看穿了。」

    「真的看穿了?」他逼近她。

    她後退一步,試圖看清他的臉。「你做什麼?我要叫人了。」

    他笑了。「船上沒人。」

    她驚嚇地望著四周,原本存在的人影都不見了,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兩個。

    她慌張地跑了起來。「救命——」

    床上的人奮力地揮動手臂,一下往左翻,一下往右偏,坐在床沿的方羲和笑著。「怎麼辦呢,小姐,沒人來救你。」

    「你是誰?」她動得更厲害。

    「你為什麼跑?我傷害你了嗎,小姐?」

    她回頭看,他沒有追來,站在原地。

    「你過來,看清楚我是誰。」

    她遲疑地往前一步,又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等著她。

    她想,他會不會是誘騙她上當的妖怪?一抹哀傷忽然涌上,她又變成站在教室里,小朋友指責她,老師嚴厲地看著她。

    「怎麼哭了?」

    熟悉的聲音讓她回頭,她听見他說,你不喜歡船,我們就不在船上,去公園吧,你喜歡公園,可以牽著阿寶散步。

    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她旁邊,跟她一起遛狗。

    「如果你準備好,就在夢里牽我的手,睡吧,我不吵你了。」

    她的表情變得安詳,不再翻來覆去,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穩定下來後,才走出臥房。

    醒來時,已下午四點多,鐘怡仁迷迷糊糊地不曉得自己在哪兒。

    她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下在船上,一會兒在學校,然後是公園、火車、辦公室以及種滿各種果樹的大果園。

    究竟夢到什麼,泰半都不記得了,不過起來時倒是舒暢愉快,精神飽滿。她揉揉眼楮,不熟悉的床鋪、被單和房間讓她立刻清醒過來。

    她爬下床,看見阿寶睡在地毯上,听到聲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安下心來,坐在地上揉它的脖子,它舒服地低嗚兩聲。

    她慢慢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整理一遍。潛藏在身上的現象消失後,回頭審視今天發生的一切,她立即明白不對勁的點在哪兒。

    首先,她不是那種脆弱到想到往事或不愉快的回憶就會昏倒的人,現實生活中大概也很少這種人吧,每個人都有痛苦、丟臉、不願面對的事,最常采取的應對措施就是逃避跟壓抑,她當然也不例外,但也沒听過有人因為不愉快的回憶立刻昏倒,她在張淑青公司里的昏眩實在太詭異了。

    如果她沒有異能,或許她會懷疑自己身體出狀況,但她之前已經開始懷疑方羲和是為她的異能面來,自然而然地,她把這樣的懷疑延伸下去。

    或許方羲和除了讓人冷靜外,也能讓人脆弱地失控,再想到在公園里,自己對他莫名的在乎、臉紅,宛如情竇初開的少女,更加深了她的懷疑,他必定對她動了某些手腳。

    然後是張淑青……她嘆口氣,沒想到淑青竟是她小學同學,還抓著她的異能不放,那麼淑青與她住在同一個小區是巧合還是故意?她與方羲和是不是一伙的?他們是否都為了她的異能而來?還有游幸芳,她與方羲和早就認識,還特意將自己介紹到他的公司,莫非都是事先計劃好的?

    鐘怡仁難受地蹙了下眉頭。她並不想杯弓蛇影地懷疑身邊每個人,但詭異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來,再不弄清楚,她都要瘋了。

    她嘆口氣,從頭把每一個癥結與可能性又想過一遍,等她理得差不多了才調整心情走出房間。食物的香味引誘她一路走到廚房。

    方羲和穿著深藍色的圍裙,正在西紅柿里塞東西。「肚子餓了吧,來吃東西,坐。」

    如果不是懷疑他圖謀不軌,一個女人醒來看到男人在廚房為自己煮飯,一定會很感動。可現在她只覺得難受——他是真心對她好,還是別有所求所以才討好她?

    他示意她坐在吧台旁,從鍋子里盛出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這是我最拿手的,西班牙海鮮飯。」

    「我還不是很餓。」不過看著鮮蝦、干貝、蛤蝌、烏賊等海鮮,還有西紅柿、甜椒、洋蔥以及黃澄澄的米飯,真會讓人胃口大開。

    「不是很餓也要吃一點。」他把西紅柿放進烤箱,盛了一盤海鮮飯跟她一起吃,當然也不忘給阿寶跟嘟嘟福利。兩只狗開心地直搖尾巴。

    鐘怡仁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但還沒想好該怎麼問,于是默默地吃著眼前的海鮮飯,才吃一口,他便等不及了。

    「怎麼樣,好吃吧?」他的眼楮閃著光。

    他現在這樣子還真有點像阿寶。「嗯。」她頷首。「干貝很好吃,飯也很香甜。」

    他微笑點頭,開始告訴她怎麼做西班牙海鮮飯。「西班牙海鮮飯一定要加番紅花才地道。」

    當他說到一個段落後,她問道︰「你怎麼帶我來你家?」

    「方便。」他簡單回答。與他在一起不用找話題,因為他總是有一堆事可以講,講他的廚子去過許多國家,廚藝杰出,偶爾他會心血來潮跟他學做菜。

    他興致勃勃地說︰「如果你想學的話也可以來,算你免費。」

    她沒有回答,但心里莫名地感到一股哀傷。還會有以後嗎?當她把事情攤開來講後,他們還能像這樣自然地相處嗎?

    好不容易把飯吃完,他又端出烤西紅柿,她試吃了一口,沒想到味道很好,于是她又吃了兩個烤西紅柿,都吃得撐了。現在想起來,好像每次跟他在一起就會吃撐。

    吃完飯,鐘怡仁坐在沙發上等他泡茶。他的家很大,裝潢氣派,不過幸好並不華麗也沒什麼虎皮地毯,否則真的很像暴發戶。

    方羲和端著綠茶過來,兩人沉默地喝了幾口後,他開口道︰「你想問什麼?」

    罷才吃飯時他就看出她心不在焉、欲言又止,能忍到現在算不容易了。

    當她暈倒時,他也想到她醒來後必定會疑心自己的失常。

    她的防心本來就強,又遇到莫名其妙的暈倒事件,不可能不懷疑。

    但她並不是在忍耐,而是掀開掩蓋真相的布幕需要勇氣。

    她迅速整理好情緒,進入正題,逃避畢竟不是辦法,以她的個性不可能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我今天怎麼了?一天昏過去兩次實在有點不正常。」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沒有正面回答。

    「很好。」

    「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到醫院檢查看看。」

    「你不打算告訴我?」見他挑眉不語,她又說道︰「你應該知道什麼吧?」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直覺。」她聳聳肩。「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既然她問了,方羲和也沒打算回避,只是仍避重就輕地說︰「不是我。」

    他想過繼續裝傻,把她的暈眩解釋為身體不適,就像她在公園昏倒時的理由,可她在張淑青公司時的反應太過劇烈,恐怕已無法單純地用身體不適說服她。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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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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