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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妍 -【伊人華髮(紅顏曲之三)】《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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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妍 - 伊人華髮(紅顏曲之三)

公主和親,是兩國為求和平互相制衡的外交手段,
只是沒人料到,
強勢的翟國君主竟指定要娶滕國最受愛戴的明月公主!
眾人為著嬌貴的公主擔心,
然而滕夕夢對於遠嫁北國沒有絲毫埋怨,
少女芳心隱隱悸動,出嫁從夫,
她真心誠意想在翟國落地生根;
只求夫妻情長,即使曾經陌生,
成親後也能漸從無情生有情……但美好的一切只是想像,
威武高大的夫君俊酷異常、心如鋼鐵,
從一開始就忽視她、考驗她,毫不掩飾冷落之意,
她形同被打入冷宮,究竟要如何站穩一國之母的位置?
在翟政威眼裡,她是朵嬌弱的花,更只是個佔有虛位的人質!
搞清楚這一點,兩人都能好過;但偏偏,
她就是不能做一朵無聲音的花兒!
竟敢大膽直言挑釁,甚至為了爭口氣學會馭馬馳騁獵場。
蛻變令人驚異,他看在眼裡,開始覺得一切有了點意思,
這滋味讓他著迷、成癮,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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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為何是咱們公主嫁到翟國去?怎麼不是其他的公主……」

「唉, 聽說是翟王指名要咱們公主的,其他公主翟王看不上眼呀……」

滕國王宮算箤箄箝,明月公主的寢宮內,宮女們一邊收拾公主即將遠嫁的行囊菮蓉菬萓,一邊忍不住擔心的低聲談論著,不知此行到翟國去漟漺滼漜,明月公主的命運是好是壞。

和親公主自古以來就是維持兩國和平的籌碼及代價,兩國一旦出現紛爭褔裻褊褘,甚至大起衝突、開始敵對,和親公主便是首先受到波及被犧牲之人,在敵國境內的處境也會變得尷尬艱困。

「公主,難道您一點都不擔心即將嫁入翟國之事?」寢房內,貼身宮女央兒正幫坐在妝台前的明月公主梳理長髮,同樣擔心的詢問著。

「事情已成定局,擔心又有何用?倒不如坦然以對。」

她的嗓音溫柔沈穩、不顯慌亂,及腰的黑亮長髮在宮女梳理下閃爍著耀眼波光,再配上似雪般的白膚、泛著桃紅豔色的紅唇、以及額心一點與生俱來的小小朱紅圓形胎記,渾身散發出脫俗出塵的清麗之氣,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下凡塵。

明月公主滕夕夢是滕王的五位公主之一,剛滿十八不久,也是最受滕王寵愛的公主,在滕國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難怪翟王會指名要她出嫁和親。

「可是聽說……翟國人很兇悍粗魯的……」

「那又如何?」滕夕夢輕笑一聲,偏頭看著身側的央兒。「怕我被欺負?我好歹也是滕國公主,是要嫁過去當王后的,該有的分寸他們還是會有的。」

現今局勢是東棠國、西滕國、北翟國,三國鼎立,互相牽制,呈現一種微妙的平和局面。滕國之所以要和翟國聯姻,是因為兩年前翟國新王翟政威即位之後,國力日漸增強,滕國受到威脅,決定以聯姻做為制衡手段。

目前三國之中以翟國為首,國力最強,所以翟王雖然答應滕國的聯姻,並且願意將王后之位給滕國公主,卻態度強硬的指名滕夕夢出嫁,滕國在斟酌形勢後,還是答應了。

「奴婢是怕對方不懂憐香惜玉。」央兒還是蹙著眉頭。「聽說翟國男人塊頭偏大,就連女人也挺強悍的,公主如此柔弱,怕會吃不少虧。」

「剛過去什麼都不懂,吃虧是免不了的,但我不會讓自己始終處於劣勢的。」滕夕夢神色堅定的說道。

她雖然才十八,自小在王宮中長大,已然磨練出早熟的沈穩氣度。若是她的出嫁對國家局勢有所幫助,她坦然接受命運,並且堅強面對。

「公主。」此時一名宮女進到寢房內報告。「大殿下來到寢宮想見公主。」

「王兄來了?」滕夕夢即刻從椅上起身,欣喜的走出房。

她來到會客的偏殿,就見滕子浚正坐在椅上等待,身旁還站著一名面生的年輕姑娘。

「王兄。」滕夕夢笑容洋溢的來到滕子浚面前。「怎麼有空過來我這兒?你該忙得暈頭轉向才是。」

父王近一年間纏綿病榻,已將政事下放儲君滕子浚處理,因此滕子浚的忙碌程度和一國之君沒什麼兩樣。

「我當然要抽空過來看看妳準備得如何。」滕子浚從椅上起身,輕拍滕夕夢肩膀,雖然臉上掛著淡笑,卻還是隱約透露出不舍之情。「夕夢,難為妳了。」

他和夕夢是同母所出,所以兄妹之情更深,他本打算讓另一位姿色更勝的公主出嫁,哪知翟王卻指名夕夢,國家大局為重,他只能將私人感情放一邊,答應翟王的要求。

幸好夕夢頗識大體,並沒有埋怨他,卻也讓他更是內疚,擔心她到翟國之後,不知能否適應。

「反正我終究是要嫁人的,能嫁給另一國之君,也是件風光之事。」滕夕夢依舊漾著柔美笑容,明白王兄在擔心她,所以她更不能顯現出不安之色,免得他放不下心。

「雖說如此,但妳遠嫁異國,若遇到什麼困難及危險也無法及時求援,這一點我始終放不下心。」滕子浚指向身旁的姑娘。「就讓她跟著妳一同前往翟國吧,至少能護妳安全。」

「奴婢紫娟,向公主請安。」在滕子浚的示意之下,紫娟朝滕夕夢曲膝行禮。

滕子浚在王宮外設置了一個「才園」,專門培養效忠於他的有用人才,懂武且機靈的紫娟便出自於此,有她在一旁護著夕夢,滕子浚才能安心。

「既是王兄的好意,我當然要收下。」若是收了紫娟能讓他安心,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此次一別,她大概就沒有回國的機會了,此後註定得在翟國終老一生,為了兩國的和平努力,當個被翟國人認同的好王后。

她不是不怕,只不過擔心害怕也改變不了事實,唯有堅強面對,才能開創屬於自己的道路。

無論這條路會走得多麼辛苦,她相信自己絕對能熬過去,在翟國落地生根,不辱自己的和親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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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月公主的出嫁隊伍浩浩蕩蕩的從滕國王宮出發,往翟國王都「玄天城」前進。除了護送出嫁的侍衛及宮女們之外,陪嫁的嫁妝一車又一車,綿延不絕,讓圍觀的滕國百姓們驚歎連連,希望公主此行出嫁能夠順順利利,兩國之間永保和平。

兩個月之後,出嫁隊伍終於來到翟國玄天城,一進到城裏,同樣引來翟國百姓的圍觀注意,紛紛議論著。

「這就是從滕國嫁來的公主隊伍?」

「不知滕國公主長得如何,有比咱們國家的姑娘漂亮嗎?」

「聽說滕國姑娘柔柔弱弱的,狂風一吹就會倒……」

滕夕夢坐在隊伍中央用金紅兩色綢布圍繞裝飾的大馬車內,有些緊張地透過紅色紗帳望向車窗外,同樣對翟國人感到好奇不已。

她身穿大紅色嫁衣,裙長曳地,衣上用金色繡線繡出無數隻栩栩如生的鳳凰,盤起的頭上插著多支點綴著紅瑪瑙的金釵,華麗盡顯。

看著窗外的翟國百姓,的確和滕國人有所不同,或許是飲食關係,也或許和風土有關,北方的翟國男子有半數在她看來是魁梧的,相較之下南方的滕國及棠國人,的確就偏斯文許多。

不知翟政威又生得何樣?她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七,是個豪霸之人,其他便一無所知,但他既然如此年輕就能登上王位,肯定不是個簡單角色。

越接近翟國王宮,她就越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緊張,只能在馬車內努力深呼吸,想辦法要冷靜下來,表現出該有的氣度,免得被翟政威看輕。

為了滕國,也為了自己的尊嚴,她要當個能與他匹敵的王后。

滕國隊伍終於一路進到翟國王宮內,王宮正殿前已經鋪上大紅地毯,百官及侍衛宮人們分列在紅毯兩側,迎接滕夕夢的到來。

而翟政威則站在正殿階梯的最上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滕國公主馬車停在階梯最下方,一旁的陪嫁宮女掀開車前紅色紗帳,即將引領滕夕夢走下馬車。

翟國以黑為貴,認為只有黑色能襯托出王者之風,因此翟政威身穿玄黑色禮袍迎接,袍服上佐以金邊,並帶有銀色騰龍繡紋。

身形魁梧的他五官輪廓偏深、劍眉濃密,渾身散發出一種不怒而威的強大氣勢,讓眾人望而生敬。

宮女伸手攙扶滕夕夢走下馬車後,滕夕夢便一個人抬頭挺胸的走上紅毯階梯,慢慢朝翟政威前進,越往上走,她的心也跟著越跳越快,直到終於看清楚自己所嫁的男人是何種人物。

好高、好強壯,僅僅只是站著而已,就有懾服眾人的能耐,她真能成為足以匹配他的王后嗎?頓時她有些遲疑了,覺得自己太低估了他,也高估自己的能耐。

翟政威看著滕夕夢一步步走向自己,直視著他的眼神不曾移開過,絲毫沒有退縮畏懼之意,倒是微勾起一抹淡笑,終於感到有那麼一點意思。

她一如他所想的,有著翟國女人少有的清麗脫俗之美,雖然身穿華服、貴氣十足,還是遮掩不了她的嬌弱本質,像是只要輕輕一捏,這朵柔美的花兒就會在他的手裏碎成片片殘瓣。

他本以為如此嬌弱的公主千里跋涉遠嫁異國,會因為人生地不熟而慌亂無措,沒想到她卻出乎他意料的堅強,至少此刻她所表現出的沈穩態勢,讓他眼睛為之一亮,對她印象改觀。

他朝她伸出手,臉上保持著若有似無的淡笑。「歡迎來到翟國,本王的王后。」

滕夕夢將自己纖細嫩白的手交到他的掌心內,一摸到他掌中熾熱的溫度,有一瞬間的緊張退卻,畢竟她從未和男子如此接觸過,而他卻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退卻不了,像是在暗示她,她已是他的,哪里也別想逃。

她心兒狂跳,雖然緊張又羞怯,卻還是鼓足勇氣繼續和他對視,不想被他的氣勢壓倒,敗下陣來。

翟政威此刻的笑意倒是深了一些,他掌心內的手微微顫抖著,透露出她的緊張,但表面上還是倔強的和他對峙,雪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

雖然,她還是太嫩了,不過的確是勇氣可嘉。

「恭賀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的恭賀聲在此時整齊劃一的震盪開來,聲音響徹雲霄,震撼著初來乍到的滕夕夢。

她望向殿前陌生的百官,甚至是這一座陌生的王宮、藍得稀奇的晴朗天空,明白自己從此刻開始,必須拋下過去在滕國的一切,努力融入翟國的生活,成為翟國的一份子。

她相信自己能夠辦到的,就算過程會很辛苦,她都絕不允許自己退縮放棄!

繁複的立後大典在正殿舉行完畢之後,滕夕夢就被翟國宮女領入王后所住的「鳳鳴宮」中歇息,等待入夜時翟王前來圓房。

金紅交錯的錦緞布幔把鳳鳴宮裝飾得喜氣洋洋,而跟著滕夕夢陪嫁過來的滕國宮女們已經先一步在鳳鳴宮內等候,滕夕夢一從立後大典上歸來,她們就馬上接手服侍工作。

立後大典好不容易結束,滕夕夢已經耗去不少心力,她只能趁現在的空檔暫時休息一會兒,等到入夜之後,她又得提起精神面對剛成為她夫君的翟政威。

想起今晚的圓房,她臉頰忍不住泛起羞澀的紅,出嫁前宮中嬤嬤已特地教導過她閨房之事,所以她明白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免不了緊張害羞。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西沈,翟國王宮內點起一盞盞的燈火,鳳鳴宮內同樣燈火通明,直到滕夕夢都用完晚膳了,還遲遲沒有等到翟政威要過來的消息。

他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嗎?滕夕夢感到納悶不解,便吩咐央兒去探探消息。

紫娟在一旁靜靜陪伴,默不作聲的隨侍一旁,像個影子一樣。

沒過多久,央兒去而複返,卻是一臉的憤憤不平,急急衝入鳳鳴宮內——

「公主,這真是太污辱人了!」央兒氣呼呼的道。「王上已經回他的龍嘯宮去了,今晚根本沒打算過來公主這兒。」

「真的?妳確定?」

「是真的,奴婢問得一清二楚。」

她輾轉問了好幾位宮人,才知道王上此刻早已回到自己的寢宮去,她再到龍嘯宮詢問,才得知王上今晚根本沒有到鳳鳴宮的打算。

滕夕夢訝異的輕蹙起眉頭。依照禮俗,大婚頭三日王上都該在王后寢宮過夜才是,若是她在新婚之夜被冷落的事傳了出去,她王后的地位一開始便不穩,之後又該如何統禦後宮?

新王后到底受不受重視,眾人都看在眼裏,現在只有她一人在後宮,情況可能還好,但等之後王上新納妃嬪,那些妃嬪恐怕就不會對她太過尊重,她從小在王宮內長大,怎會不明白這些道理?

這是翟政威刻意在給她下馬威嗎?她不能讓自己一開始就受到此種待遇,翟政威不來,那就換她親自過去,無論如何今晚她一定要見到他,跟他把話說明白。

「咱們馬上啟程去龍嘯宮。」滕夕夢從椅上起身,抬頭挺胸的走出去,沒被這小小挫折給滅了氣勢。

其他宮女們也趕緊跟在她後頭,隨著她一同往龍嘯宮的方向前進。

滕夕夢一行人頗有氣勢的來到龍嘯宮前,守門的太監見到滕夕夢一身華貴的裝扮,認出她是王后,趕緊躬身行禮。「奴才參見王后娘娘。」

「本宮想見王上,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她語氣溫柔,但神色堅定,有種不容人忽視的氣勢在。

「請娘娘稍等,奴才馬上進去稟報。」

太監即刻轉身入內,沒過多久就從裏頭出來,再次朝滕夕夢行禮。

「王后娘娘請進。」

「多謝。」

滕夕夢一行人由太監引領進入龍嘯宮,來到翟政威的寢殿前,太監及隨行而來的宮女們便在外頭停住腳步,讓滕夕夢一個人進入寢殿。

滕夕夢跨過門檻,進到殿裏,終於見到翟政威的身影,此時幾名宮女正在幫他換上寬鬆的黑色長袍,銀色腰帶簡單綁住腰身,和在正殿上一身隆重禮服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那時的他正經強霸,讓人又敬又畏,此時的他少了那一股不容侵犯的正經,多了些率性隨意,卻依舊氣勢淩人,緊緊抓住她的視線。

宮女們幫王上換好衣裳後,就依著他的指示退出寢殿,不打擾他們接下來的談話。

直到宮女們全都離去之後,滕夕夢才向翟政威曲膝行禮。「臣妾參見王上。」

翟政威來到滕夕夢面前,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明她的來意。「王后應該是為本王沒前往鳳鳴宮之事而來的吧?」

他本還在猜想,不知她會忍耐多久才有所行動,沒想到今晚就出現了,而且還來勢洶洶。

不愧是身為公主,雖然看似柔弱,卻同樣有著王家的傲骨。

「臣妾需要王上給個說法,讓臣妾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何事,王上才不願到臣妾那兒去。」他直接,她也就跟著直接,非得搞清楚問題所在不可。

「很簡單,只因為本王並不認同妳。」

不認同?滕夕夢微蹙起柳眉。「臣妾不懂。」

「那本王就講得更明白一些,本王之所以會答應兩國聯姻,圖的只是兩國關係安定,妳之所以能夠坐上後位,憑的只是妳維持兩國和平的價值,要是沒了這價值,妳什麼都不是。」

他不愛太過柔弱、需要細心保護的女人,所以滕夕夢美歸美,卻引不起他的興趣,對他來說,她只是滕國抵押在他這裏的人質,給她王后之位,只是相對的聯姻禮貌罷了。

他故意一開始就給她下馬威,好讓她明白兩國目前國力高低,他可是不隨便受誰控制的。

「所以王上從一開始就打算讓臣妾當個有名無實的王后?」滕夕夢微抿起唇,顯現出一絲怒意。

這太過分了!她一心一意想當個好王后,想儘快融入翟國人的生活,但他卻從一開始就無心,根本不打算和她培養夫妻情誼,連應付她都省了。

「王后已是後宮之首,妳還有什麼不滿的?」翟政威冷冷一笑,似有挑釁之意。「妳嫁過來的使命,只是維持兩國和平,除此之外,妳還奢望能多求到什麼?」

「臣妾不願只當個有名無實的王后,臣妾希望王上能給臣妾一個機會,得到王上的認同。」她不能認輸,既然他瞧不起她,她就要讓他刮目相看,扭轉成見。

她的外表看似嬌弱,卻有一顆堅強的心,並非他所想像的那樣脆弱無用,她會努力證明這一切的!

「嬌柔的花兒生氣了?滕國姑娘果然就是和咱們翟國女人不同,連生氣時說話也還是軟綿綿、嬌滴滴的,不像吵架,倒像是在撒嬌說情話。」翟政威低笑出聲。

「什麼?你……」滕夕夢又氣又惱,她在和他談正經事,他卻不當一回事,還有心情調侃她?

見滕夕夢氣得嬌顏泛紅,翟政威終於收起笑意。「妳想得到本王的認同,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若是她忍氣吞聲、默默承受,他也不會對她有興趣,但是現在他倒很想看看,嬌柔的她究竟有何能耐?

「沒試過,王上又怎知臣妾到底能否做到?」滕夕夢依舊不服輸的堅定回答。

「很好,就憑妳此刻敢替自己爭取機會的勇氣,本王願意給妳一個機會。」

「真的?」她終於漾起一抹笑顏,看到了一絲希望曙光。

「妳別開心得太早,聽完本王給妳的考驗,妳有自信能夠辦到,再來開心也不遲。」翟政威微勾起嘴角,興味十足的瞧著她。「妳會騎馬嗎?」

「不會。」她據實以答。

他想也是。「翟國風俗尚武,騎馬是男人必備的能力之一,而貴族女子也從小被教導騎術,能與男人並駕齊驅的女人,身價越高、越多人追求。相反的,貴族女子要是騎術不精,會被人取笑,甚至嫁不到好人家。」

滕夕夢訝異的聽著翟政威解釋翟國風俗,貴族女子要是騎術不精就會嫁不出去?這在滕國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奇聞呀!

「所以本王對妳的要求就是,妳必須學會騎馬。翟國歷任王后在秋狩之時都會隨行狩獵,妳若是能順利參加今年秋狩,便能得到本王的認同。」

「學騎馬?秋狩?」滕夕夢為難的輕咬下唇,不用說狩獵了,她連學不學得來騎馬都是問題,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況且現在已是春末,要她在秋狩之前學會騎馬,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這樣足夠嗎?

「這麼快就打退堂鼓了?」翟政威嘲諷的冷笑。「要是妳辦不到這件事,最好就乖乖當個有名無實的王后,別來煩本王。」

「不,我學!」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她怎麼能放棄?就算覺得勉強,她還是要硬著頭皮試試。

試了還有一線生機,不試就形同被徹底打入冷宮,她根本沒得選擇。

既然翟國女子能做到,只要她努力,肯定也能學會的!

「希望妳之後不會後悔自己的一時逞強,咱們就此約定,本王會儘快派人教導妳學騎馬之……」

「請等等。」

「嗯?」翟政威挑了挑眉,有些不悅被打斷話。「妳改變心意了?」

「不是,臣妾只是想請求王上,讓臣妾自行指定教導騎馬的師傅。」

「妳想自己選?妳剛來到翟國,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兒找騎術好的師傅?」

「臣妾斗膽請求王上親自教導。」滕夕夢鼓起勇氣要求。

翟政威訝異一頓,這個要求挺令人意外的。「理由?」

「既然這是王上與臣妾之間的考驗約定,臣妾希望王上能親眼看到臣妾如何努力,若最終還是得不到王上的認同,臣妾也甘心認命,無話可說。」

她希望能和翟政威多一些交集,如此情感才有萌生的可能,要不然她的處境太過糟糕,贏面是微乎其微。

不管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她都要試試看,總而言之,就是不能讓他放著她不理不睬,直到秋狩時才出現驗收她的成果。

「臣妾知道王上日理萬機,忙碌異常,但臣妾還是懇求王上每日能夠抽出短短時間教導臣妾,不必多,半個時辰就夠了,其他時間臣妾會自行努力練習,不會再多打擾王上。」

翟政威興致勃勃的雙臂環胸,似笑非笑的與她晶亮的雙眼對視。「看不出來妳這朵嬌弱的花兒……膽子倒是挺大的?」

她始終抬頭挺胸的迎視著他,但兩手卻暗暗緊張地交握著。

他到底答不答應?這樣懸著不回答,害她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很不好過,就連呼吸也覺得難受。

「本王欣賞妳此刻的勇氣,所以妳的要求,本王就答應了。」翟政威的好奇心已被她挑起,打算親自陪她玩玩。「期待妳接下來的表現真能讓本王刮目相看,而不是失望透頂。」

真是期待,已經很久沒遇上如此有趣的事了……

翟政威答應親自教導騎馬,滕夕夢暗暗松了一口氣,但放鬆沒多久,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的考驗。

依他的個性,他絕不可能對她放水的,肯定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所以她也絕不能馬虎,才能得到他的認同。

翟政威履行承諾,每日午後抽出半個時辰教導滕夕夢,隔日午後便開始,完全不浪費時間。

翟國王宮廣闊的後花園內有一座馬場,王室貴族們隨時都能策馬賓士,不受限制。

滕夕夢午後沒多久就提早來到馬場,就怕比王上還遲的話,會影響他對她的印象。

果然,當翟政威來到馬場時,一眼看到滕夕夢已在馬場內等待的身影,微勾淡笑,顯然是滿意她提早過來的表現。

「臣妾參見王上。」滕夕夢率先曲膝行禮,後頭隨行的宮女們也緊跟著行禮問安。

翟政威仔細瞧著她,她今日一身便於行動的淺灰色獵裝,頭上沒有任何發飾,一頭烏黑亮發簡單整齊的盤在腦後,臉上略施脂粉,和昨日華貴的樣貌截然不同,瞧來格外清麗動人,尤其額心那一點嫣紅之色,更是襯出她膚色的白皙,讓人想不對她印象深刻都難。

「妳隨本王走。」翟政威收回打量她的視線,率先往前走。

「是。」滕夕夢緊緊跟上。

翟政威帶著滕夕夢來到馬場邊的大圈欄外,圈欄裏頭有許多匹馬,馬衛立在圈欄旁,隨時等候差遣。

「學騎馬之前,必須先挑一匹屬於自己的馬,這圈欄內皆是剛送進來接受調教訓練的新馬,妳自己挑一匹吧。」翟政威說道。

「任何一匹都行?」

「當然,只要妳看得上眼,愛挑哪一匹就挑哪一匹。」

「好。」

滕夕夢緊靠在圈欄邊瞧著裏頭的馬,說實話,在她眼中看來,這些馬匹都長得一個樣兒,頂多就是毛黑或毛白而已,她根本看不出馬匹的好壞,也就不知該從何挑起。

看了老半天,她發現圈欄內有一匹馬特別不一樣,牠毛色深灰,又夾雜著些許黑色及白色,遠遠看起來花花的,和一旁純黑或純白的馬兒似乎格格不入,其他馬匹三三兩兩的靠在一塊兒,就牠一匹身旁空蕩蕩的,像是其他馬匹也刻意避開牠,不想和牠靠近。

滕夕夢頗有感觸的淡淡苦笑,想起了自身的處境,她就像那匹花馬一樣,在這陌生的國度裏,沒有依靠,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就因為這一份感觸,她決定了。「王上,臣妾想要那一匹灰灰花花的馬。」

翟政威訝異的微微挑眉。「挑那匹馬,妳吃的苦頭只會多,不會少。」

他看一眼就知道,那匹馬之所以和其他馬兒格格不入,是因為那匹馬野性最強,性格最烈,其他馬兒才會避而遠之。

但牠卻也是這批新馬內最有潛力的好馬,若是能順利馴服,會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馬。

他不信她具備看馬的眼光,之所以會挑上這匹馬,純粹是湊巧吧!

「臣妾早已有吃苦的準備,多吃點苦或少吃點苦,對臣妾來說,並無太大差別。」她還是執意要那一匹。

「那好,本王就順了妳的意。」翟政威不再勸阻,由著她自討苦吃去。「來人!」

負責看管馬匹的馬衛趕緊上前聽候差遣,翟政威要馬衛將滕夕夢指定的花馬從大圈欄中拉出來,獨自關在一旁的小圈欄中,好讓她開始和馬兒的初步接觸。

在等待馬衛將花馬給拉到一旁小圈欄的空檔,翟政威又道︰「幫妳的馬兒取個名字吧。」

「就叫『花彩』吧。」她一邊回答,一邊看著馬衛拿繩子套住花馬的脖子,想將牠給拉出來,卻遇到牠甩頭反抗,兩方拉拉扯扯,前進又後退的,那馬衛沒一會兒就已經滿頭大汗,她頓時自覺糟糕,開始有種頭痛的感覺。

這匹馬,脾氣似乎不太好……

翟政威輕蹙了下眉頭,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可笑,不過她開心就好,反正是她的馬。

好不容易,馬衛終於將花馬給移到旁邊的小圍欄內,翟政威和滕夕夢也跟著移步,翟政威從一旁放滿新鮮嫩草的板車上抓起一把草,塞到滕夕夢手上。

「呃?王上,這是……」滕夕夢瞧著手中的草,困惑不解的問。

「挑完屬於自己的馬,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和馬兒培養感情,馬兒認妳為主人,才願意讓妳靠近、讓妳幫牠裝馬鞍、讓妳騎在牠的背上馳騁,給妳牧草,當然是要妳從喂牠開始和牠培養感情。」

「除了喂牠吃草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和牠培養感情?」她非常認真的問。

「幫牠刷毛、洗澡、甚至是和牠說話,動物是有靈性的,妳是否真心對待牠,牠感受得出來,只要妳夠真誠,牠總會回應妳的。」

「好。」滕夕夢點點頭,鼓起勇氣進到圈欄內,開始試著和她的花彩培養感情。

翟政威繼續站在圈欄外,似笑非笑的等著看好戲,而在較後方待命的宮人們也偷偷好奇窺探著,央兒更是一臉擔心,就怕公主不知能否應付得過來。

滕夕夢來到花彩身旁,頭一回和馬匹如此靠近,牠高大且健壯的身軀讓她倍感壓力,有些忌憚害怕,但她還是努力鼓起勇氣,伸長手將牧草拿到馬兒面前。

「花彩,這是新鮮的牧草哦,快來吃吧。」

只可惜馬兒一動也不動,連理都不理她,不領情到了極點。

滕夕夢不氣餒,又再挪近腳步,甩甩手中的牧草。「花彩,快來吃……」

「嘶……」

原本一動也不動的馬兒突然之間偏過頭,張開大嘴連草帶手的一併咬在嘴裏,嚇得滕夕夢驚叫出聲,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啊——」

馬兒咬手的力道並不大,亦沒有造成傷害,但她還是害怕得踉蹌往後退,一屁股坐倒在地,痛呼一聲,懷中剩下的牧草也跟著散滿一地。

她還來不及平撫下驚惶的情緒,卻又驚見馬兒咬完嘴中的牧草,竟朝她靠過來,想吃散落在她四周的牧草,她嚇得趕緊又往旁邊躲,離得牠遠遠的,就怕牠又咬她。

太可惡了,居然連馬兒都欺負她,給她下馬威,簡直一點都不將她看在眼裏!

「公主……」央兒擔心得都快哭出來了,卻只能在原地幹著急,無法上前幫忙。

「噗哈哈哈……」翟政威倒是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王后,妳連喂自己的馬兒吃個草都能喂成這等模樣,的確與眾不同,本王是前所未見。」

滕夕夢感到又氣又惱又不甘,眼眶微紅,有種想落淚的衝動,卻又拚命忍住。

他明擺著在嘲諷她,她要是落淚,不就正好讓他認定她就是柔弱無用的女人,肯定通不過考驗?

所以她一定要忍下來!

「想與自己的馬兒培養出感情,不是一時半刻便能辦到的,王后妳就慢慢努力吧。」話一說完,翟政威便轉身離去,留一身狼狽的滕夕夢繼續待在圈欄內。

王上一離開,央兒和紫娟便趕緊進到圈欄裏關心情況。

「公主,您還好嗎?」央兒拉起公主剛才被咬的右手仔細檢查,就怕有什麼閃失。

幸好除了肌膚有點泛紅之外,其他完好無恙。「請公主寬心,公主的手並無大礙。」

「公主,咱們回去休息吧,今日就到此為止。」央兒瞧她被嚇得臉色蒼白,便如此提議。

「不,不能就這樣回去。」滕夕夢不服輸的慢慢站起來。「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得儘快讓花彩承認我是主人,我才能真正的學騎馬。」

這點小小挫折早在她的預料之內,她不會被打倒的,熬也得熬過去!

她抹去眼角要掉不掉的淚珠,深吸一口氣,穩下情緒,克服恐懼,繼續喂馬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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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滕夕夢在一開始就感到挫折連連,花彩真不是普通的可惡,見她柔柔弱弱的好欺負,就馬眼看人低,不聽她的話就算了,還連連乘機欺負她,吃牧草咬她的手、在她靠近時故意揚蹄嚇她、甩尾巴神准的甩上她嬌嫩的臉,種種惡劣行為真是數不勝數,氣得她臉紅脖子粗,卻還是得繼續和它耗下去。

雖然挫敗感異常濃厚,她還是咬牙繼續和花彩培養感情,喂它吃草、親自幫它洗澡刷毛,甚至它的排洩物她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清理,就只希望能儘快得到它的認同,和它建立良好關係。

而翟政威每日午後固定會來馬場看情況,無論有無進展,對於她的狼狽樣,他是當成娛樂在看,心想這個嬌滴滴的異國公主大概堅持不了太久,終究會選擇放棄。

畢竟她從小在王宮內長大,嬌生慣養的,身手本就不俐落,現在才開始從頭學起,必是十分辛苦且勉強。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滕夕夢的努力慢慢出現成效,花彩變乖了不少,至少不再常常刻意欺負她,甚至聽得懂她正在喚它,並且還會有所反應。

而當它終於願意讓她放上馬鞍,不反抗躁動時,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馬場的小圈欄內,滕夕夢提起沉重的馬鞍,一邊靠近花彩,注意它是否有抗拒的動作,一邊慢慢且小心的將馬鞍放到它的背上,系牢之後,她才終於松下一口氣,難掩欣喜的漾起笑容。

「花彩,你越來越聽話了。」她開心的抱著馬兒的脖子,順手喂它一把牧草作為獎勵。「以後都要如此聽話才行哦,咱們要一同讓王上刮目相看。」

現在才是上午,她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下午趕緊到來,好讓翟政威看看她辛苦一個月的成果。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夠辦到,她是如此深信著,也的確辦到了,雖然耗費了不少時間就是。

在圈欄外頭候著的央兒和紫娟也同樣替公主感到高興,因為她們可是一路陪伴滕夕夢,親眼看她如何辛苦的和花彩打交道,努力不懈,才終於有今日的成果。

下午,翟政威一出現,滕夕夢馬上牽著套上馬鞍的花彩來到他面前,興奮地道:「王上,臣妾成功了,花彩終於肯讓臣妾套上馬鞍了。」

翟政威瞧了滕夕夢一眼,再瞧了一旁的花彩一眼,只是淡淡一笑,覺得她大驚小怪。「只是幫馬兒套上馬鞍而已,接下來能否順利學會騎馬還是個問題,王后你會不會高興得太早了?」

滕夕夢滿腔的喜悅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瞬間徹底熄滅,她辛苦了一個月的成果對他來說卻什麼都不是,得不到他的一絲讚賞,反倒又是被他嘲諷了一頓。

她不由得苦笑,他不以為意也是當然,畢竟騎馬對他來說是小事一樁,而她卻做得如此辛苦,兩方的差距也太大了。

翟政威並非刻意要澆她冷水,而是她的動作真的太慢,真的沒什麼好開心的,照這種速度下去,她想趕在秋狩之前學會騎馬,並且有一定的程度,簡直和作夢沒什麼兩樣。

要是她現在就如此開心,甚至是鬆懈下來,接下來的苦頭會更多,就怕她承受不住。

「既然你已能替馬兒上馬鞍,那咱們就不浪費時間,繼續下一步吧!你得學會自行上馬,開始控制馬兒照你的命令慢慢行走。」

滕夕夢趕緊收起失落的心情,再度振作起來。「好。」

翟政威命馬衛去馬廄將他的馬給牽過來,沒多久,一匹毛色純黑,在太陽下閃爍著暗藍光澤的健壯馬兒被牽過來,和滕夕夢的馬兒進到同一個小圈欄內。

馬衛將韁繩交給翟政威後,便又退到圈欄外,滕夕夢好奇地問:「王上的馬兒叫什麼名字?」

「它叫藍星,可是一匹能夠日行千里的好馬。」翟政威輕撫馬兒背上的鬃毛,那舉動之輕柔,可以感受得出來,他很喜愛這匹馬。

滕夕夢有些羨慕的看著藍星,不知自己得再努力多久,才能得到翟政威的重視及關注,而不是始終像現在這樣,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少有感情存在?

「本王示範一次上馬的動作,你要仔細看好。」

「嗯,好。」她趕緊回過神來應答。

翟政威手抓著馬鞍,腳踩上馬蹬,一個俐落翻身便順利上了馬,看得滕夕夢是目瞪口呆,除了露出崇拜的神色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反應。

「你還發什麼愣?」翟政威沒好氣的輕皺起眉。「翻身上馬必須一鼓作氣,最重要的是馬蹬要踩穩,免得馬背還沒上去,你就滑下來了。」

「喔。」她回過神來,趕緊瞧向自己的馬兒。「我知道了。」

翟政威在馬上看著滕夕夢笨拙的踩著馬蹬,試著要跳上馬,卻一連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神色難掩沮喪,這情況早在他的預料之內,所以他倒是覺得沒什麼,耐著性子在一旁等待,並且不時開口導正她的姿勢。

好不容易,試了無數次後,她終於勉勉強強的坐上馬背,卻也早以累得汗流浹背,好不狼狽。

她上馬的姿勢既不熟練,又難看可笑,翟政威輕蹙眉頭,決定還是一次別教她太多東西,免得她學不來。「這幾日你就好好練習如何俐落上馬吧,等熟練了,咱們再來……」

「不,請王上繼續教臣妾如何控制馬匹行走吧。」滕夕夢不願再繼續慢吞吞下去,這樣太浪費時間了。「臣妾可以兩樣一併練習,這並不衝突。」

既然她都如此要求,翟政威也就順她的意,開始教她控制馬匹最基本的方法。

滕夕夢看著翟政威手握韁繩,雙腳輕踢馬腹,馬兒就非常聽話的開始在圈欄內慢慢行走,然後停下,看似簡單,卻一點都不簡單,翟政威已和藍星培養出良好默契,所以能控制自如,但她和花彩之間卻還沒有這等默契,就連花彩到底會不會乖乖聽她的命令都還是個問題。

她試著照翟政威所教的控制花彩,果然一開始花彩就不聽命令,不是停在原地甩都不甩她,就是亂動一通,害她好幾次差點跌下馬,險象環生。

翟政威瞧她再繼續硬練下去實在太勉強,趕緊出聲阻止。「算了,停下來吧,你不必心急,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

「再給臣妾一點時間,臣妾絕對可以的。」滕夕夢不死心,緊抓住韁繩不放,和不停亂動掙扎的花彩僵持不下,練習到最後已是賭氣的成分居多,非要逼得馬兒好好聽話不可。

滕夕夢越是賭氣控制它,花彩的反抗動作也越來越大,到後來居然失控地高高揚起前蹄,氣勢驚人的衝開圈欄大門跑了出去,一旁的隨行宮人門嚇得趕緊往兩旁避開,就怕被馬兒衝撞到。

「啊——」

滕夕夢嚇得半死,趕緊抱住馬的脖子,就怕被甩下馬背,花彩在馬場內的廣大草地上賓士著,不知想跑到哪兒去。

「該死!」翟政威拉緊韁繩,駕馭藍星趕緊追出去。

依她的狀況,如果真的從快速賓士的馬上摔下來,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馬場的馬衛眼見情況不對,也趕緊牽出馬匹,一同騎馬追上去,希望能及時阻止意外發生。

「王后!」翟政威的馬很快就追上花彩,和花彩並行賓士,他騰出一隻手伸向滕夕夢。「快把手給我,我拉你過來!」

但滕夕夢只是嚇得緊緊抱住花彩,高聲尖叫,將頭埋在馬背上,根本連看都不敢看,恐怕連翟政威在喚她都沒有聽到。

「滕夕夢!」

她沒有反應就是沒有反應,繼續尖叫不已,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也不敢輕舉妄動。

翟政威只好駕著藍星靠近花彩,在最靠近的那一刹那,抓住機會傾身扣住滕夕夢的腰帶,猛一使力便將她拉到他的坐騎上,她嚇得連連驚叫出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

「別叫了,你已經沒事了!」翟政威緊緊扣著她的腰,不讓她有機會跌下馬,緊接著逐漸放慢藍星賓士的速度,直到最後終於停下來。

而繼續盲目亂跑的花彩則由後頭的馬衛追趕,又追了好一段距離才終於將花彩抓住。

滕夕夢心驚膽戰的喘著氣,一張嬌顏慘白得嚇人,緊抓住翟政威的衣襟不放,好一會兒才稍微回過神來。

剛才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馬兒失去控制居然如此恐怖,害她幾乎嚇破膽。

「終於知道害怕了?」翟政威不得不逼她認清事實,免得再繼續浪費彼此的時間。「你也總該認清自己的能耐了,別再勉強下去。」

她一臉惶然的弱聲回道:「可是……我很努力……」

「你到底還要天真到幾時?這世上並非所有事情都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照樣失敗的多得是,你該有自知之明適時收手,別蠢到一直逞強。」他沉下嗓音訓斥著,真希望這麼做能罵醒她,讓她認清事實。

她被他突然沉重的語氣嚇了一跳,先是呆愣不語,最後還是難忍委屈的落下淚來,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嗚嗚……」她一隻手還是緊抓著他衣襟,另一隻手緊緊搗住嘴巴,卻還是阻止不了痛哭的嗚咽聲傳出來,越哭越淒慘。

這段時間所累積的委屈酸楚在這一刻全都爆發,她哭得聲嘶力竭,什麼都不管了,她真的好難過,所有的努力被他短短幾句話就徹底否決,連一點價值都沒有。

她如此的辛苦拼命,還不是只為求得他的一絲認同?但他始終不曾對她改觀,對她的努力無動於衷,甚至狠心的打擊她。

她真的太天真了嗎?她好難過、好無助……

翟政威由著她痛哭失聲,沒有阻止,他不認為自己剛才講的話哪里不對,但看著她因為哭泣而拼命顫抖的纖細肩膀,竟突然感到有些於心不忍,懊惱自己話似乎說得重了些,才會害她哭得如此激烈。

他舉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手放下,不給她任何鼓勵安慰,希望她能因此而認清事實。

「你若是決定放棄,可以隨時告訴本王,不必勉強。」

她沒有回答他,繼續搗嘴痛哭,滿布淚痕的臉蛋讓她更顯得狼狽不堪,且異常的憔悴脆弱。

翟政威騎著馬慢慢將她送回去,吩咐宮人即刻將她送回鳳鳴宮休息,今日的練習到此為止。

滕夕夢被送回鳳鳴宮後,便疲憊的倒在床上,繼續低聲啜泣,哭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停下來,卻還是躺在床上,沮喪得一動也不動,連之後晚膳送來,她也全無胃口。

「唉,這是該怎麼辦才好?」央兒守在寢房外頭,擔心得連連歎氣。「公主所受的打擊肯定很大,之前公主哪里受過這種委屈了,翟國的男人果然就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一旁的紫娟雖然同樣擔心公主的情況,卻只是靜靜的聽著央兒抱怨,沒有多說什麼。

真的要就此放棄,當個有名無實的空殼王后?她們雖然替公主感到不平,卻無力改變什麼,也同樣沮喪不已。

「咿……」

此時寢房的門打開,原本一直躺在床上無任何聲息的滕夕夢終於下床了,她哭過的雙眼依舊紅腫,臉色還是略顯蒼白,但看得出來已經冷靜不少。

「公主?」央兒欣喜的漾起笑,關心的詢問。「您餓了嗎?晚膳尚未撤下,不過大概已經冷了,奴婢趕緊命人再熱過……」

「不必再拿回去熱了。」滕夕夢啞著嗓音道。「我餓了,直接這麼吃就好,不必麻煩。」

能聽到滕夕夢說自己餓了,對央兒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呀。「好好好,公主,咱們馬上去廳裏用膳……」

夜漸深沉,回到龍嘯宮內的翟政威腦袋卻依舊不曾停歇,但他現在想的並不是國事,而是滕夕夢今日在馬場內崩潰痛哭的身影。

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只不過努力並無法解決所有問題,是該要有人逼她面對事實,他只是做了應做的事。

但她憔悴柔弱的神情卻始終讓他耿耿於懷,有股悶氣梗在胸口,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莫名的不舒服,甚至有些掛心,不知她是否已經平撫下挫敗的心情了?

「王上。」一名太監在此刻進到宮內稟報。「馬場的馬衛來報。」

「馬衛?」翟政威納悶的皺眉,都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情?「他稟報了些什麼事?」

「他說王后娘娘剛才不顧夜深,又到馬廄去了,他曾勸娘娘回宮歇息,不過娘娘非但沒有回去之意,甚至還……」

「還怎麼樣?」

「還打算要在馬廄過夜。」就因為如此,馬衛才嚇得趕緊過來稟報,免得王上事後知道會怪罪下來。

「她要在馬廄過夜?」翟政威訝異的馬上往寢宮外走,準備親自去馬場一探究竟。「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翟政威及隨行的宮人步伐快速的穿梭在王宮內,沒多久便來到馬廄外頭,在門邊守著的馬衛趕緊躬身行禮。

「王上,娘娘執意要待在馬廄內,奴才擋也擋……」

翟政威揮手示意他住嘴,不必再說,馬衛也很識相的馬上閉上嘴,退到一旁不再多話。

翟政威沒有即刻進到馬廄內,而是選擇站在門外,在沒有驚動到滕夕夢的情況下,觀察裏頭的情況。

「公主,您真的要陪著馬兒睡在馬廄裏?」央兒和紫娟一同在鋪了乾草的地上墊起層層棉被,一邊苦著臉希望她能改變心意。「這太委屈公主了……」

剛才公主振作起來用膳,不再情緒低落,讓她們都放心不少,卻沒有想到一用完膳後,公主就說要來馬廄。

此時花彩正舒服的待在自己的窩內,滕夕夢則拿著刷子幫它刷毛,已不見之前的脆弱模樣。「既然我和花彩的契合度還是不足,那我就要花更多的時間和花彩培養感情,白天還不夠的話,那我就夜裏也陪著它,它總會感受到我待它的真心的。」

大哭一場之後,她也冷靜的思考過,自己是否真要放棄,要說她執迷不悟也罷,要說她沒有自知之明也不要緊,總而言之,她還是想再試一次,不願意為了一次的強大挫折就退縮不前。

「努力的確不一定能成功,但不也是有人失敗多次之後才終於嘗到成功的甜美果實?現在還不到我放棄之時,我要繼續努力下去。」

滕夕夢態度堅定,想來是勸不動了,央兒也只好無奈的和紫娟對望一眼,默默的繼續幫她鋪床被,陪她一同在馬廄熬下去了。

翟政威訝異的微微挑眉,他本以為她會消沉個幾日,才會慢慢恢復,沒想到才不到半日時間,她便已重新振作,甚至可以說是越挫越勇。

他也想不到她竟會舍去舒服的寢宮不睡,來到馬廄內打地鋪,放下身段,也不怕其他人的目光,就只為能儘快和花彩培養出良好的感情及默契。

他不由得無聲失笑,但他此刻的笑,已不是在嘲諷她,而是開始佩服起她,對她另眼相看。

就連翟國的女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她這般程度,她潛藏在嬌柔身子內的堅強韌性,他看到了,卻也因此更希望她能達到他的要求,學好騎馬,順利參加秋狩。

因為她是一國之後,不能只得到他的認同,也得得到臣民們的認同,她若是能在秋狩時有出人意表的表現,臣民們才會認同她,開始真正接納她的存在。

翟政威又觀察她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宮。

在離開之前,他低聲的吩咐馬衛。「好好照看她,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做,只要注意別出任何意外就好。」

「奴才明白。」

在滕夕夢鍥而不捨的努力之下,練習情況終於漸入佳境,原本花彩還會反抗她騎在它的背上,好幾次險些將她甩下馬背,看得一旁的宮人門及馬衛是膽戰心驚,幸好都是有驚無險的過去,而在一再的磨合下,花彩也漸漸聽話,順服不少,滕夕夢的辛苦慢慢看到回報了。

她從坐在花彩背上要馬兒聽話都很辛苦,到後來可以控制花彩慢慢行走,甚至是小跑步也不成問題,又是一個月的時間過去。

「王上,這樣臣妾趕得上秋狩嗎?」

廣闊的馬場草原上,滕夕夢一邊騎著花彩散步,一邊問著身旁騎著藍星的翟政威,感到有些不安。

雖然她駕馭花彩的技術如漸熟練,但直到目前為止,她還是不敢讓花彩跑太快,就怕自己控制不了,又會出意外。

「別急,你已經大有進步,再繼續按部就班來,總會趕上的。」他這話可不是安慰,而是她的確大有進步,讓他讚賞。

「真的嗎?但臣妾再怎麼說也只學習不到半年,對你們從小就與馬為伍的人來說,差距還是天差地遠。」滕夕夢忍不住心急。

她希望能早點追上他們的腳步,但這似乎不太可能,畢竟她起步的確太晚,追不上才是正常。

「你只要盡力就好,要是真有人有意見,你大可反問對方,他們在剛學騎馬的半年內,騎術又有好到哪兒去?」

「對耶。」滕夕夢終於漾起笑顏。「好呀,若到時真有人對臣妾的騎術有意見,臣妾就這麼反問回去。」

經過兩個月的歷練,她已經褪去初到翟國時的青澀生嫩,變得更成熟了些,就連笑容也充滿朝氣與活力,與剛開始的嬌柔有著顯著差別。

她自然而然的笑著,那笑靨卻多了一股魅力,吸引著他,讓他有些捨不得移開目光。

沒想到過了兩個月,他的心境也變了,慢慢將她給放在心上,越看她越覺得順眼。

趕緊收回心神,免得陷入太深,他轉而提醒:「倒是你,在馬廄內陪花彩一個月也夠久了,該回鳳鳴宮重拾王后威儀了。」

「呃?」滕夕夢有些意外的輕掩紅唇。「王上知道臣妾……」

「你難道以為本王沒表示意見,就等於不知情?」

她尷尬的笑了笑,想想也是,連其他宮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若非有他的默許,她這麼做有損王后威儀,應該早就被制止了。

「臣妾不會再夜宿馬廄了,請王上不必掛心。」

「掛心?」翟政威頗不以為然的輕皺眉頭,不想承認這件事。「本王只是覺得夠了,才開口提醒你,凡事不宜過度。」

若是不「提醒」她,不知她還會在馬廄內睡上多久,委屈自己到什麼時候?

「是,臣妾受教了。」滕夕夢欣然接受他的提醒,心頭隱隱有股暖意泛起,笑容也更是甜美。

這兩個月來,他不曾中斷過午後半個時辰對她的教導,就算當日沒有進展,他也會待滿半個時辰,看完她練習之後才會離去。

他是個言出必行、守信諾的好男人,雖然初時對她很嚴格,絲毫不留情面,但一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對她的態度也慢慢在轉變,至少現在已會關心她,並且開口提醒,雖然他嘴上並不承認這件事。

這代表他已慢慢正視她,開始將她放在心上了吧?她請求他親自教導的另一個用意似乎也逐漸見到了成效。

她有信心,再繼續努力下去的話,他會接納她、承認她,真心將她當成自己的妻子的。

「王上,時辰差不多,您該回去處理國事了。」滕夕夢拉緊韁繩,花彩開始加快速度,往前奔跑。「臣妾繼續練習,不再佔用王上的時間了。」

翟政威瞧著她突然飛奔離去,一時之間竟有股衝動想追上去和她並肩而行,不想太快結束今日的交集。

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壓下,控制藍星轉身回宮,開始收心,一切以國事為重。

離開馬場,回到禦書房,已有一名男子站在裏頭,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王上。」趙期見翟政威回來,馬上朝他躬身行禮。

趙期是翟政威親自栽培的心腹之一,在朝中並無任何職位,只接受翟政威的命令,處理一些不宜曝光的機密之事。

翟政威先在椅子上坐定後,才開口問話,表情也變得凝肅起來。「最近他們三人有何動靜?」

翟政威口中所指的那「三人」,其實是他的三名異母弟弟,當初他繼位為王,憑的是他年紀最長,所以三位弟弟並不甘心,表面上承認他為新王,私底下卻是各懷鬼胎,覬覦王位。

所以他繼位後,馬上將三位弟弟分封到外地當王爺,遠離玄天城的政治核心處,希望他們能安分守己,同時命令趙期安排人手暗中監視三位元王爺的動靜,定期向他彙報狀況。

「二王爺這陣子暗中勤於操練兵馬,三王爺則勤於結交能人異士,四王爺並無任何明顯動靜。」趙期據實以報。

翟政威微蹙起眉,他念在彼此是親兄弟,所以只將他們外放,還賜予他們頗為優渥的封地,沒有虧待他們,但要是他們依舊不知足,始終覬覦王位,就別怪他改變心意,不再顧念兄弟關係,採取必要的壓制手段。

老二及老三態度較積極,野心明顯,老四雖然看似安分,恐怕也在伺機而動,絕不能疏忽。

既然他給他們的封地太過優渥,讓他們以為自己有本錢暗中儲備實力,那就別怪他慢慢削減封地,給他們一個警告。

內心打定主意後,翟政威才又開口。「本王明白了,繼續監視下去,若有明顯異樣,即刻來向本王報告。」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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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唉,公主,您為了學好騎馬,練到雙手都長繭了,不知道這些繭能用什麼方法消去……」

鳳鳴宮內有一座王后專用的大浴池,浴池四周的洞孔會流出天然的溫泉水,熱度適中,因此滕夕夢每日練完騎馬全身疼痛,都會來這裏泡澡,舒緩身心的疲憊。

浴池建在室內,出入口用一面大屏風阻擋住,此時室內水霧彌漫,滕夕夢光裸著身子慵懶的泡在浴池內,舒服的趴在池階旁,只留央兒一人在裏頭幫她按摩舒緩筋骨,其他宮女們則在外頭候著。

聽著央兒一貫的碎碎念,滕夕夢輕漾起笑,她都不在意了,央兒卻比她還要緊張,好似雙手長繭的人其實是央兒一樣。

「央兒,你在念下去,我不只雙手長繭,連耳朵都要長繭了。」她故意取笑央兒。

她也知道自己的雙手長繭了,原本柔嫩的掌心因為經常和韁繩摩擦而變得粗糙,甚至因為經常在馬場吹風練習,水嫩的臉頰也有些幹幹的,並且曬黑了不少。

但她並不感到有什麼好可惜的,如果這樣能換得翟政威對她的重視及認同,她心甘情願。

「公主,您還有心思取笑奴婢。」央兒不平的噘起嘴來。「奴婢是心疼公主,一嫁到翟國就吃這麼多苦頭,大殿下要是知道公主在此處受的苦,肯定也會心疼不已。」

「剛開始辛苦是一定的,但我相信,只要熬過這段日子,應該就會苦盡甘來的。」滕夕夢語氣堅定的回道。

所以還是得熬?那她們到底還得熬多久才看得到盡頭呀?

央兒本要再度說話,沒想到這時浴池外突然有人拍手,緊接著翟政威就從屏風外走進,稱讚道:「王后能有這種想法,自是再好不過。」

「王上?」

滕夕夢和央兒皆是錯愕一愣,回過神來之後,浴池邊的央兒趕緊行禮,而滕夕夢則是臉紅害羞的雙手環胸,曲起膝蓋大腿,將身子藏在池水下,只露出一張臉來。

王上怎麼突然來到鳳鳴宮了?外頭的宮人們怎麼連半點聲響都沒有,害她在他面前慌了手腳。

她雖然早已認定他,但他們倆畢竟不曾有過肌膚之親,突然在他面前赤身裸體的,她要不害羞也難呀。

翟政威示意央兒暫時退出去,央兒不敢違命,很快便離開,留滕夕夢一個人又驚又羞的面對他。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池子邊,嘴角微勾著笑容,興味十足的瞧著池內的嬌羞人兒,堂而皇之欣賞眼前的美景。

她將烏黑發絲全都盤起,只剩幾絲秀髮垂落在頰邊,半濕的黑髮輕貼在頰上、頸邊、胸前,再加上此刻嫣紅的臉蛋及唇色,頗有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強大魅惑力。

而她不著寸縷的身子雖然沒在池面下,卻依舊隨著波光若隱若現,反倒更是引人遐思。

不知將那纖細柔滑的身子緊箍在懷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對她……可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怕本王在這裏要了你?」

他伸出手將她垂落在頰邊的發絲輕勾到耳後,那舉動是異常曖昧。

「臣妾嫁入翟國後,便已是王上的人,臣妾才……不怕。」她臉紅心跳,也不懂自己到底是怕還是不怕,總而言之,她就是無法冷靜下來,心兒悸動得厲害,像是快從喉頭跳出來一樣。

他……真會在浴池內要了她嗎?這會不會太……刺激了些?

瞧著滕夕夢又驚又羞又慌亂的表情,像個被困在籠中不知該如何逃出去的驚慌小兔子,翟政威著實被逗樂了,也害他興起一股衝動,真想乘機欺負她一番。

「你大可放心,本王暫時還不會碰你。」翟政威收回手,還是將體內被她撩撥而起的欲念給壓下來。

「為什麼?」

「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尚未有結果。」他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想躁進而壞了自己威信。

「也是……」一陣失落感頓時襲向她,讓她連回話也顯得無力,雖然他對她的態度已有改善,但說到底,他依舊尚未認同她。

「你剛才不是還信心滿滿的,怎麼轉眼間開始沮喪起來?」

「才沒有!」她趕緊振作,才不想被他看扁。「臣妾會努力到最後,請王上拭目以待。」

「當然,本王會好好瞧的。」

他從衣袖內掏出一瓶約和掌心一樣的圓形瓷瓶,放在池邊。「這是能消除疼痛的膚油,趁你剛泡完澡,全身還熱的時候,在疼痛處倒上一些油,讓宮女幫你按摩揉捏,隔日所有的酸疼就會消失無蹤。」

滕夕夢訝異的瞧著瓷瓶,怎麼都猜不到,翟政威來這麼一趟,竟是為她送藥油來?

「臣妾感謝王上的賜予,但其實……王上可以派宮人送來就好,又何必親自走這麼一趟?」

翟政威微微挑眉,像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之後才道:「本王想做的事情,難道一定得有個理由?」

他不是不知道派個宮人送過來就好,但他就是想親自來這一趟,想見見她,想和她有更多的交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想她的時間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舍她繼續睡在馬廄,便命令她停止這個行為,想到她因為練習肯定全身酸痛,就特地命御醫調這瓶消除酸痛的膚油,甚至親自替她送來。

但心高氣傲的他,怎會承認這樣的心思?她最好別再繼續問下去了。

「喔,是臣妾多話了。」滕夕夢倒也識相的不再繼續追問。

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翟政威也就不再多留,起身打算離去。「記得每日都要揉,別偷懶,這東西對你有好無壞。」

「是,臣妾明白。」

滕夕夢看著翟政威離開,直至走到屏風外頭後,她的身子終於又稍微浮出水面一些,大大松下一口氣。

沒過多久,央兒便從外頭進來,來到池邊既開心又好奇的問:「公主,王上突然來是為了什麼呀?」

「其實也沒什麼。」她嘴角微微勾起,已然沒有剛才的羞怯,反倒是非常開心愉悅的表情。

她拿起放在池邊的瓷瓶在手上把玩,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心頭又甜又暖的,不斷回味著剛才兩人獨處時的情景。

他對她漸漸有情了吧?要不然,他不會如此關心她,甚至還頗有興致的調戲她。

她身心的疲累就在剛才那一刻釋放了,之前再如何的辛苦都值得了。

她一定要在秋狩之日好好表現,得到他的肯定及認同,然後……和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她會苦盡甘來的,一定會……

日誌一天天的過去,夏終秋來,而一年一度的秋狩日子也緊接著來到。

秋狩的獵場在玄天城北約一日路程的地方,獵場範圍非常廣大,有四分之一的草地、二分之一的林地、加上四分之一的湖泊,是專供翟國王室使用的獵場,平民百姓是無法隨意進入的。

每年的秋狩,翟王會帶著眾大臣及貴族們到獵場進行五日的狩獵,當做忙碌一年的休閒及娛樂,不只王后,就連臣子的女眷也會一同隨行,因此秋狩隊伍可是浩浩蕩蕩的,非常壯觀熱鬧。

在獵場,大家住的都是帳篷,就連翟王也不例外,為了親近久違的大自然,一切回歸原始。

這一切一切,對初次參加秋狩的滕夕夢來說新鮮極了,先不用說她不曾狩獵過,就連住帳篷,她也是第一次。

她和翟政威的帳篷是分開的,大臣與女眷的帳篷也是分開的,當他們從玄天城來到獵場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刻,所以她馬上進到帳篷內休息,以養足精神面對明日開始的五日秋狩行程。

「公主,聽說秋狩前三日是王上與臣子們的狩獵之日,第四日是王后及女眷們地狩獵日,第五日則是將前四日所狩到的獵物拿出來烹烤,就地大開慶祝宴,您對第四日的女眷狩獵日有把握嗎?」央兒在帳篷內擔心的詢問。

雖說女眷的狩獵活動只是秋狩行程內的餘興節目,沒有規定所有女眷都得參加,但依照過往習慣,王后是肯定不能缺席的。

「沒把握。」滕夕夢坐在床上坦白回答。

她的騎術雖然有所進步,但和其他從小就開始學騎馬的女眷比還是差強人意,就更不必說騎馬打獵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那怎麼辦呀?」

「現在急也於事無補,只能到時再見招拆招了。」

你不必擔心狩獵之事,總而言之,到時本王自會給你表現的機會。

她也曾經擔心過狩獵之事,但翟政威事先安撫過她,所以她相信他會有適當安排的。

至於是什麼樣的安排,他並沒有多說,她也沒有追問,反正時候到了,她自然會知道。

一夜過去,秋狩正式開始,前三日男人們在獵場上馳騁競技,女人們就在熱鬧的紮營處談天、串門子,乘機多認識其他大臣們的女眷。

而身為王后的滕夕夢,他們當然沒有忽略,只不過都是禮貌性的問安就罷,並沒有刻意討好,因為她們都知道,與其討好一個不受重視的王后,倒不如多多和高官夫人拉攏關係,將來有什麼事情需要求助,有權有勢的高官夫人肯定有用的多。

這世間就是如此現實,所以滕夕夢也不怪她們勢利眼,她也反倒自在,不必多花心神應付她們。

她來到獵場的馬廄內,親自喂花彩吃草,和花彩在一起,她顯然更加輕鬆許多。

「花彩,三日後的女眷狩獵你可得爭氣一些,別再那個時候給我耍性子、鬧脾氣。」她柔聲的叮囑著。

而花彩樂的吃她喂來的鮮嫩牧草,對於她的叮囑,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耳裏。

「三日後的女眷狩獵,我可等著看那女人出糗呢……」

「我也想看她出糗,就憑她那柔弱樣,哪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

馬廄外頭不知是哪家的年輕女眷正在附近說話,談話內容儘是抱怨和不服,雖然她們沒有明說罵的物件是誰,但聽也知道,她們口中的那女人,指的正是滕夕夢。

「歷來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哪一個不是騎術精湛的官家千金?若是她有這個能耐咱們倒也服氣,可偏偏就是沒有。」

「論騎術,我肯定不比她差,為何不是我坐上那個位置?她長得漂亮有什麼稀罕的,咱們翟國男人可不吃這一套。」

「不只咱們,很多人都等著看她出糗呢,真希望那一日趕緊到來。」

「是呀,也讓我好好的笑一笑。」

「呵呵呵……」

央兒和紫娟也聽到了,央兒氣的想衝出去和她們理論,沒想到卻被滕夕夢伸手擋下。

「央兒,別惹事。」

在滕夕夢擋下央兒的同時,那些女眷們也漸行漸遠,談話聲也由小變模糊,直至再也聽不到。

「可是公主,她們實在太可惡了,竟敢如此輕視您,就只因為您的騎術不如她們。」她就是吞不下這口氣。

「這是翟國的風俗,她們會不平也是情有可原,別和她們一般計較。」女眷們對她會有這種觀感,早在她的預期之內,所以她到是不意外,能以平常心看待這些不敬的耳語。

她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讓她們服氣,三日後的女眷狩獵正是最好時候,只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辦到。

她無奈的淡淡苦笑,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只能硬著頭皮面對接下來的挑戰!

前三日的狩獵很快便過去了,這三日下來,男人們成果豐碩,捕獲到的獵物足夠讓所有人吃兩輪都不成問題,而參與打獵的君臣們也玩得非常盡興。

第四日,換女眷們上場打獵了,女眷們參與狩獵只是附帶的娛樂,男人們並不在意她們是否能狩到獵物、或是狩多狩少,只不過今年狀況特殊,也格外引人注目。

用完早膳後,大約將近四十名的年輕姑娘們騎著馬聚集在獵場入口前的草坪上,蓄勢待發,當然了,滕夕夢也在其中。

而翟政威及其他臣子們則聚集在娘子軍後頭的空地上,純粹當觀眾,也希望自己家的女眷能有不錯的表現。

眾人的視線都放在翟政威身上,等著他發出命令,正式開始這一日的狩獵,只見他沉吟了一會兒,出其不意的說:「眾位,今年的女眷狩獵,本王想要來些不一樣的餘興節目。」

「什麼?不一樣的餘興節目?」

「不知王上有什麼其他打算?」

果然,翟政威話一說出口,即刻引起大家的討論,就連坐在馬上的姑娘們也紛紛交頭接耳,而滕夕夢則安靜的繼續等待下文。

「大家都知道,王后是第一回參與秋狩,她從滕國遠嫁而來,對咱們國內的風俗習慣是從無到有的慢慢學習,學會騎馬不滿半年便隨行參加秋狩,可謂勇氣可嘉。」

這話說的體面,對滕夕夢沒有任何貶損,卻讓眾人摸不著頭緒,不知王上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但讓王后和其他從小騎馬到大的女眷們一起進行狩獵,對王后不公,其他女眷也有勝之不武之嫌,所以本王決定,今年女眷們不狩獵,改以騎馬競速比賽代替。」

眾人們再度低聲討論起來,騎馬競速比賽難度雖然比狩獵要低一些,但比起其他熟於騎馬的女眷,學會騎馬不滿半年的滕夕夢還是占不了太多便宜的。

「就以獵場入口為起始處,穿過樹林,直到獵場最深處的大湖,繞著大湖跑一圈之後,再沿著原路回到這裏,誰第一個回來,誰就是今年騎馬競速比賽的勝利者。」

「什麼?還要繞道大湖那兒去……」

「這樣的路程可不短呀……」

依照翟政威所說的路線,不花個半天的時間是跑不完的,不只對滕夕夢來說是個挑戰,對其他女眷們來說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滕夕夢有些擔心,因為從學會騎馬以來,她從未不間斷的跑過如此長的距離,先不必想到底能不能跑第一,她連能否順利跑完全程都不敢肯定。

「這是個新的挑戰,不比狩獵輕鬆,若是想要放棄的,就趁現在退出,本王不會怪罪的。」

姑娘們你看我、我看你,豪爽不服氣的性子很快便決定接受挑戰,相信自己絕不會被難倒的。

「不,我要參加。」

「我也不退出,要比就來吧!」

「是呀,無論變成什麼比賽,咱們都不會退出的。」姑娘們紛紛出聲表達自己參加到底的決定。

「那王后你呢?」翟政威瞧向滕夕夢。

「臣妾當然也會參加到底。」她態度堅定的回答,不管是什麼考驗,她都會全力以赴。

「那就這樣說定了,另外,第一個回來的人,本王重重有賞,希望各位能夠全力以赴。」

一聽到有賞賜,姑娘們全都興奮起來,一時士氣高漲,已經迫不及待比賽馬上開始。

參加的人馬在獵場入口處一字排開,蓄勢待發,只等著號令一下,她們就要飛奔而出,搶得先機。

未免女眷們在比賽途中出意外,翟政威另外派了四名侍衛騎馬跟隨,在比賽隊伍的最後方殿后。

一切準備就緒,翟政威終於揚聲高喊:「比賽開始!」

滕夕夢抓緊韁繩就要衝出去,沒想到兩旁的馬匹卻在同時紛紛撞了她的馬一下,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害花彩的腳步有些不穩,就因為這點耽擱,其他馬兒賓士而出,她卻狼狽地先忙著穩住花彩的步伐,才正式向前奔跑,瞬間就落後了其他人一段距離。

站在四周觀看的人們頓時默不作聲,偷偷觀察王上的神色,不知他作何感想?

在眾人的注視下,翟政威神色自若,甚至還微勾起淡淡的笑意,似乎對滕夕夢剛開始的失誤不以為意。

「比賽不到最後,誰輸誰贏都還是未知數。」翟政威轉身回帳篷休息,並吩咐身旁的隨行太監。「等第一個回來的身影出現時,再通知本王。」

「奴才遵命。」

從獵場入口出發,先會經過一片平原,再進入濃密的樹林,最後才會抵達在樹林深處的湖泊。

滕夕夢在平原處就落後了前方隊伍一小段距離,她雖然心急,卻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控制花彩,小心不亂了陣腳,反而和前方的隊伍差距更大。

她只能不斷安慰自己,比賽才剛開始,她還有許多機會挽回,不必急在一時。

平原的路段結束後,馬兒陸陸續續進入樹林,因為在樹林內必須不時閃避延生的樹木,且要提防凹凸不平的路況,大夥兒的速度都變慢了,不只馬上的人耗費心神,就連馬兒走起來也很辛苦。

彼此之間的距離慢慢被拉開,但差距還不算太大,直到辛苦的穿越過樹林後,姑娘們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暫時輕鬆下來,不過滕夕夢此時還是落後。

出了樹林,緊接著是環繞大湖一圈,大湖和樹林間有一小部分的草地,因此湖雖大,她們緊靠著湖邊平坦的草地奔跑,還不算太辛苦,和剛才在樹林內的狀況相比輕鬆許多。

然而,真正的考驗在她們繞完大湖再度穿越樹林時才正式開始。

前面的路程已經耗去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馬不停蹄的狀況下,大夥兒都已經露出疲態。

這是比得就是耐力了,誰有耐力撐到最後一刻,就有可能是最後的勝利者。

當滕夕夢駕馭花彩再度進入樹林時,她也已經感到非常疲累,卻還是緊咬下唇,死命的拉住韁繩不放,絕不輕言放棄。

但奇怪的是,在所有馬匹的速度都明顯變慢的狀況下,花彩卻沒有受到崎嶇路況的影響,獨獨保持正常速度繼續往前賓士,像是感覺不到疲累一樣。

所以原本屈居在後的滕夕夢,開始逐漸往前,甩下後半部的隊伍,並且繼續逼近跑在前頭的隊伍,局勢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她又驚又喜,更是打起精神來,一邊賓士,一邊鼓勵著馬兒。「花彩,我知道你可以的,咱們絕對不能放棄,一定要衝到最前頭去。」

好不容易終於見到轉機,她就算再累再辛苦,也會咬牙撐到最後,用盡全力拼了!

花彩始終沒有減慢速度,緊追在最前頭五匹馬兒的後頭,對跑在最前方的五名姑娘造成莫大威脅。

她們都累了,不敢相信滕夕夢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追上她們,眼看就要和她們並駕齊驅,這怎麼行?她們可不相信自己會輸給學會騎馬不到半年的滕夕夢!

就在滕夕夢即將靠近她們時,其中一名姑娘故技重施,一拉韁繩乘機想將滕夕夢撞開,但經過一次教訓之後,滕夕夢早已有所警覺,在對方有所動作時迅速避開,不讓她們再有機會扯她的後退。

「花彩,加油,咱們一鼓作氣衝出樹林!」滕夕夢鬥志高昂的鼓勵道。

「嘶——」像是在回應滕夕夢一樣,花彩氣勢十足的嘶叫一聲,勇往直前。

而在獵場的入口處,一部分的人潮已散去,各自回到帳篷暫時休息,但還是有不少人待在原地緊張等待,不知道誰會是最先回來的那個人。

央兒和紫娟也同樣在入口處等待,緊盯著前方平原的盡頭處,不知道公主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不知道公主撐不撐的過來……」央兒擔心的大皺起眉。「我真不懂王上為何會作出如此決定,無論是狩獵或競速比賽,公主都是吃虧的那一方呀。」

「其實……我倒認為,王上這麼做,是在暗中幫助公主。」紫娟難得提出自己的意見。

「怎麼說?」樣兒困惑的瞧向紫娟。

「若是狩獵,公主肯定毫無勝算,但換成競速比賽,公主還有拼上一拼的機會。」

紫娟以前在才園除了習武練功外,一些基本的謀略之術也有涉獵,她在觀看滕夕夢和花彩的練習狀況中也發現,花彩雖然脾氣不好,難以駕馭,卻是一匹極有潛質的良馬。

這場競速比賽乍看之下是騎術,實際上卻是比耐力,而且比的不只是人的耐力,還有馬的耐力。

因此她猜測,王上也看出了花彩的耐力是公主的優勢,才會提出競速比賽,其他的就得看公主的耐力是否足以撐完全程了。

「出現了!」就在此時,有人指著前方驚呼。「已經有人回來了!」

眾人有志一同的向前遙望,就見一個小黑點出現在遙遠的平原那一方,正逐漸靠近中。

太監見到有人回來,趕緊轉身進入王上的帳篷報告。

其他休息的人們聽到消息,也陸陸續續聚集,爭著看不知會是誰最先回來,沒多久,翟政威的身影也出現,和大家一同等待結果揭曉。

那小黑點慢慢變大,越來越靠近,原本看不清楚的身形也越來越清晰,緊接著是驚呼聲不絕於耳,大家都頗為訝異,第一個回來的居然是她!

「那……那是王后娘娘所騎的花馬。」

「是王后娘娘……」

「是公主!」央兒興奮激動地拉住紫娟的衣袖,眼眶都快泛出淚來了。「是咱們公主呀!」

滕夕夢駕著花彩一路賓士,終於回到獵場的終點,她拉緊韁繩停下馬兒,忍不住拼命喘氣,看得出來萬分疲憊,而花彩也是大喘著氣。

翟政威來到馬匹前,毫不吝嗇的在眾臣子面前稱讚她。「王后,你做的非常好。」

他就知道,她肯定能夠堅持到最後,贏得最終勝利,他果然沒有錯看她的能耐!

能夠得到他的肯定,就算這場比賽比的再辛苦也值得了,滕夕夢欣喜的漾起笑意,終於能夠徹底放鬆下來。「王上……」

一放鬆意志,她便再也抵擋不了強烈的倦意襲來,閉上眼從馬背上滑下,翟政威一見情況不對,趕緊衝上前去抱住她滑下的身子,就怕她會摔倒地上受傷。

「王后!」他緊緊將疲累無力的她給抱在懷裏,非常擔心她的情況。「你還好嗎?」

她臉色泛白,已無任何意識,翟政威焦急的將她抱往自己的帳篷,心急大喊:「御醫呢?快喚御醫過來!」

圍觀的眾人趕緊讓路,注意力紛紛轉移擔心起王后的狀況,已經沒人關注到底第二個回來的人是誰了。

回到帳篷內,翟政威急急將滕夕夢放到床上,沒過多久御醫便快步進入帳篷內,趕緊診視滕夕夢的情況。

直到御醫診視完後,翟政威才努力保持冷靜的問:「御醫,她的狀況如何?」

「王上請不必太過擔心。」御醫微笑回答。「王后娘娘只是在比賽中耗盡力氣,暫時暈了過去,只要讓娘娘好好休息,等精氣恢復過來後,便會蘇醒的。」

「除此之外,她的身子沒有其他的毛病?」

「沒有,這一點可以請王上放心。」

翟政威原本緊張高懸的心終於可以放下,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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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覺得好累,累的眼皮都快睜不開,喉嚨也好幹、好渴,連開口說話都覺得難過。

「咳咳……水……」

她想喝水,卻無力地爬不起來,腦袋一片混沌,似醒非醒。

沒過多久,她感覺到自己的唇不知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覆蓋住,緊接著甘甜的水慢慢滑入她的嘴裏,她依著本能張開嘴喝水,就這樣一連被喂了三回,喉中的乾渴才終於被滋潤,整個人感到舒服許多。

解渴了,她的意識也跟著慢慢恢復,終於睜開雙眼,就見翟政威正側臥在她的身邊,居高臨下的輕撫她的臉,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還要喝水嗎?要是覺得還不夠,我再喂你。」

「呃?」她困惑的瞧著他,一時之間腦袋還是有些混亂,搞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環顧四周,這不是她的帳篷,應該是他的,而帳篷內除了他們倆之外沒有其他人,四周點起的燭火表示現在時間已是入夜,外頭一片靜悄悄的。

所以她為何會睡在他的帳篷裏?她在這之前到底是在做什麼?啊,她想起來了……

「臣妾回來之後就昏倒了嗎?」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在馬上得到翟政威稱讚的那一幕,之後就全無印象了。

「御醫說你是耗盡了力氣才會暈倒,只要好好休息補回精氣,就無大礙了。」

她一路從午後睡到現在已經入夜了,他在一旁等得心急,想說要是她明日一早還不醒來,他非得喚御醫再過來看看不可。

幸好她終於醒了,而且看起來氣色也已經恢復,他也不必再繼續擔心了。

「噢……」一想起發生什麼事,滕夕夢雙手捂住臉蛋,忍不住呻吟起來,感到丟臉死了。

她居然在眾人的面前暈過去,她怎會那麼不爭氣,最後還是出了糗?

「何必遮住自己的臉?」翟政威拉下她的手,忍不住失笑。「你做的很好,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了,其他女眷回來之後,狀況也沒好到哪兒去,像你一樣倒頭就睡死的人也不少。」

她們都沒料到跑這一圈竟比狩獵還辛苦,因為女眷狩獵純粹就是玩玩充當娛樂,累了就在一旁稍作休息也不打緊,但競速比賽可不一樣,為了爭那第一名,個個耗心費力的咬牙撐到底。

「真的?」經他這樣一安慰,她才感到沒那麼丟臉,也好過了一些。

「當然是真的,我何時說過好聽話哄你了?」

的確,他不是那種會說好聽話哄人的人,說好聽一點是實話實說,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也顯得殘酷寡情。

翟政威的指尖繼續流連在她柔嫩的嬌顏上頭,嘴角始終勾著笑意,越看越覺得她的美惑人心魂。「你打算要什麼獎賞,嗯?」

在他的眼裏,她的美從一無是處,變得亮眼誘人,終於從原本的不期不待,轉而深深受到她的吸引。

他原本不喜歡她較弱的樣子,像是隨意一碰就會傷到,掃興又麻煩,但這樣的感受卻在不知不覺改變了,他反過來想好好的呵護她、憐惜她,想將她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的照顧著。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選到一個如此特別的和親公主,或許緣分就是這樣的巧妙,將原本相隔千里的他們倆給系在一塊兒,讓他們慢慢明白,他們註定是要互相喜愛的。

「臣妾不需要任何獎賞。」她才不在乎能不能得到獎賞,她自始至終在乎的也就只有一件事。「臣妾只想得到王上的認同,成為王上真正的妻子。」

她是真心誠意要在翟國落地生根,和他共結連理,互相扶持走過人生漫漫長路,並且也得到翟國百姓的認同。

就算兩人之所以會成為夫妻,是兩國互求和平的外交手段,並不存在任何情感,她還是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從無情到有情,互將彼此放在心上。

瞧她認真的神情,他不由得失笑,開口安撫她。「若不是已經認同你,我又怎麼讓你睡在我的帳篷內,還在床邊守了你一整夜?」

早在這之前,他就已經為她動心,就算她今日無法通過考驗,他也不會因此否定她的努力,也已經收不回因她而隱隱悸動的心了。

他不會再冷落她、無視她的存在,他會讓她明白,他已經將她放在心上,已經被她的堅強折服,早已承認她是她的妻子。

「至於成為我真正的妻子……」他低下頭,和她靠的好近好近,近到只要再往下低個一寸,就會碰上她柔嫩的紅唇,語氣曖昧的反問:「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她才剛蘇醒,他不想太勉強她,但要是兩人有名有實的關係早些落實,能讓她安心,他很樂意現在就順她的心意,和她好好纏綿一番。

滕夕夢害羞的和他四目相對,瞧見了他眸中逐漸醞釀的情欲氣息,知道自己要是現在點了頭,兩人間的關係就即將變得不一樣。

這是她辛苦多時才等到的結果,所以就算再害羞,她也不會拒絕。

她鼓起勇氣,羞澀的微微點頭,他不再有任何遲疑,低頭封住她嫣紅的唇,將她嬌小的身子給擁入懷中,極為強勢,卻又極端溫柔的引領她進入親密糾纏男歡女愛當中,要她永難忘懷這一夜。

她的甜美,只有他一個人能夠品嘗,此生此世,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秋狩過後,滕夕夢在宮中的地位明顯有所轉變,她是名副其實的王后了,每晚翟政威都留在鳳鳴宮過夜,表示她已得到王上的重視,不再是當初那受冷落的異國公主。

原本冷冷清清的鳳鳴宮突然變得熱鬧起來,三不五時就有官夫人們來請安、關心、話家常,前後態度差別之大,還真是讓她有些不習慣。

她漸漸變得忙碌,每日還是會抽出固定時間練習騎馬,讓自己的騎術更加精進,然後繼續學習翟國和滕國不同的風俗習慣,唯一的改變是得撥出越來越多的時間接見來問候的官夫人們。

「娘娘,頭一回在咱們翟國過冬,不知您還適應嗎?」

時已入冬,雖然尚未飄雪,但氣候已經冷得凍人,鳳鳴宮的偏殿內,三位官夫人一同前來向滕夕夢問安,順道關心她的身子,就怕從溫暖的南方嫁過來的她無法適應翟國嚴寒的冬日。

「的確比本宮從前在滕國居住時冷了不少,不過還承受得住。」滕夕夢淡淡一笑。「感謝眾位夫人的關心。」

其實宮裏已經開始燒起暖爐了,是翟政威特地吩咐宮人提早準備的,他和這些夫人們一樣,都擔心較弱的她無法適應翟國的冬日酷寒。

甚至她現在身上披的純白雪狐毛披風,也是翟政威特地命人在冬日之前趕制出來的,才剛入冬,他就要她趕緊披上,免得受寒。

她不由得失笑,他們似乎把她當成剛出生沒多久嬰兒,處處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很怕她無法度過在翟國的第一個冬季。

「對了娘娘,臣妾這兒有幾貼禦寒的藥方,或許娘娘可以參考看看……」

「喔,臣妾府內的廚子會做不少暖身補品,改明兒個臣妾可以帶來給娘娘嘗嘗……」

官夫人們努力的出主意,只希望能在王后面前留下好印象,肯定有好無壞。

這世道就是如此的現實,滕夕夢從小在宮中長大,也見過不少得寵和失寵時境遇截然不同的後宮妃子們,因此倒是能以尋常心看待這些官夫人們明顯巴結奉承的改變。

官夫人們約略在鳳鳴宮內待了兩刻鐘,便一同離去,而滕夕夢也回到自己的寢房內,繼續研讀剛才看到一半的書籍,瞧得是津津有味。

一入夜,又是另一陣忙碌的開始,滕夕夢從用完晚膳後就開始等待翟政威前來,也只有在這個時刻,她才能和政務繁忙的他見到面、說上話,一解朝思暮想之情。

「央兒,快幫我看看。」滕夕夢在銅鏡前面仔細端詳自己的妝容。「頭髮或衣裳有哪里亂了的,趕緊幫我整理好。」

「是。」央兒一邊幫滕夕夢整理衣裳,一邊取笑她。「人家說小別勝新婚,奴婢本來還以為至少也得分離個三、五日才算,沒想到公主才一個白天沒見到王上,就思念得緊。」

滕夕夢難掩嬌羞的瞪了她一眼。「再貧嘴,小心我要罰你了。」

「是是是,奴婢不說了。」央兒俏皮的吐吐舌尖,她可是從小陪伴公主長大的,雖是主僕身份,卻有著深厚的朋友情誼,她才敢如此大膽的調侃公主。

「公主。」此時紫娟進到房裏。「王上已經到了。」

滕夕夢欣喜的漾起笑走出房,來到外頭的小花廳內,翟政威也正好走進來,她即刻屈膝行禮。「臣妾恭迎王上。」

「奴婢參見王上。」其他宮女們同聲行禮。

翟政威親自伸手扶起滕夕夢,摸到她纖細的手,感覺到她指尖微泛的涼意,忍不住輕蹙起眉。

她的手腳總是偏冷,御醫說她體質偏虛寒,才會一到冬日便手腳冰冷,可以用食補的方式慢慢調整改變,因此她的膳食已換成御醫專門配置的食補功能表,希望能對她有所助益。

他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溫暖的大掌內,想驅散她手上的涼意。「御醫幫你配的膳食,吃的還習慣嗎?」

「還算習慣。」其實她很想說,吃了太多藥膳,很膩的,但想到這是為了她的身子好,她也只能努力忍耐。

「那就多吃一些。」他刻意低下頭,在她耳邊說著夫妻之間的調情話語。「我喜歡豐腴一些的女人,抱起來更舒服。」

她臉一紅,難掩羞意的輕聲回答。「臣妾……會努力的。」

「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還害羞些什麼?」他笑得有些邪惡,就是故意要逗她。

「雖說如此,但……臣妾尚未完全習慣。」在男歡女愛這件事情上,她的臉皮可沒他厚,不像他,說這種事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本王還得更加努力,才能讓你儘早習慣?」

「王上,您分明就知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的……」她這下子連耳根都紅了,又羞又惱的嬌瞪他一眼。

「哈哈哈……」翟政威終於忍不住朗笑出聲。「好,不逗你了。」

他的王后還真是純真,畢竟也才十八歲而已,閱歷還不夠深。

翟政威將滕夕夢帶到一旁的長塌上坐定,一旁的太監送上一壺酒及兩隻小酒杯後隨即連同宮女一併退下。

頓時之間,小花廳內就只剩翟政威及滕夕夢兩人,他喜歡和她獨處,無拘無束,無所顧忌,而沒有其他人在一旁候著,她也明顯自在許多。

滕夕夢瞧著矮幾上的酒壺,納悶的問:「王上,這是什麼?」

「翟國特產的烈焰,你會喝酒嗎?」

她搖頭。「只能淺嘗即止。」

「那你得學著多喝一些。」翟政威親自倒了兩杯酒。「睡前喝一點小酒,可以幫助你身子暖和,也較好入睡。」

滕夕夢捧起酒杯聞了一下,馬上皺起眉,光用聞的就知道這酒很烈,說不準一喝下去,她喉嚨就燒了起來。

「剛開始喝不太習慣那是正常的,多喝幾回,你慢慢就會習慣的。」翟政威將自己手上的酒一飲而盡,就像是在喝水一樣。

滕夕夢猶豫了一會兒,學翟政威一口就將杯中的酒全部倒入嘴裏,一股又嗆又辣的味道瞬間往鼻頭沖,讓她非常不好受,只能趕緊硬生生將酒吞下肚。

她的喉嚨馬上就熱起來,像是被火燒灼過似的,她嗆咳出聲,咳得泛起眼淚。「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傻瓜,你喝這麼快做什麼?」翟政威馬上拿下她的酒杯,越過隔在兩人之間的矮幾,改坐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背脊。「你可以分幾口慢慢喝,又沒人逼你得一口喝完。」

「咳咳……咳咳咳……」她還是止不住喉嚨的痛癢感,就連鼻子也難受。「好辣……好熱……」

酒一落肚,她全身開始發熱,一直往上蔓延到喉嚨、臉蛋,甚至連腦袋也感到熱烘烘的,還有些暈暈的,立時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翟政威見她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醉了,健臂趕緊圈住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塌去。「夕夢,你還好嗎?」

「臣妾……很好呀。」她對他漾起大大的笑容,卻明顯有些傻氣,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小酒嗝,臉蛋紅通通地,還真像塗滿了胭脂。

小小的一杯烈酒,就足以讓她醉倒了?翟政威不由得搖頭失笑,她的酒量還真不是普通淺,又讓他大開眼界了。

「王上,這酒……臣妾喝得真……不習慣……」她頭暈的順勢倒在他懷裏,因為醉意讓她的膽子也跟著大起來,開始和他討價還價。「每晚都得喝嗎?又不是……只有這種方法……能讓臣妾的身子……暖起來……」

她眷戀的閉上眼,用柔頰輕輕磨蹭他的胸膛,感到真舒服,真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

滕夕夢這撒嬌的動作輕而易舉便勾起翟政威體內的欲望之火,他沒想到,平時矜持的她喝醉之後竟是如此嬌媚可人,害他心癢難耐。

他再度勾起邪惡的笑容,怎能答應她不再喝烈焰?他還打算每晚都親自盯著她喝,這樣才能瞧見她平時少有的嬌媚姿態呀。

「你說……不只有一種方法能讓你的身子暖起來,所以你指的其他方法又是什麼?」

滕夕夢苦惱的皺起眉,她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不好使,什麼方法都想不起來,也就回答不了他。

「很難回答嗎?」翟政威輕笑出聲,慢慢低下頭來,和她越來越靠近。「我倒是輕而易舉便想到了一個……」

哪一個?她連問的機會都沒有,下一刻,她的唇就被他給牢牢封住,恣意品嘗著嘴中蜜液,兩人吻得難分難解,唇舌糾纏,烈焰的嗆辣滋味在他們的糾糾纏纏中化出異常甜美的氣息,醺醉了彼此,引領他們更是忘情迷醉。

被他狂肆的吻著,她的腦袋更是空白一片,什麼都不想了,任憑自己的本能回應他的索求,一而再、再而三,像是永無止境。

恍惚之間,她已被他抱進房內,放倒在床上,熾熱而沉重的男性身軀也緊接著壓上她,明白的向她宣告,他對她的強烈渴望。

他一邊吻著她纖細的頸項,一邊解開她的衣裳,慢慢往下攻城掠地,清楚感受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肌膚和他一樣火熱,那嬌媚的喘息聲,就像是渴求著他更進一步的愛撫。

直到確定她的身子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他才悍然進入,開始了最原始激情的火熱糾纏,貪求著和她纏綿的極度歡愉。

她緊攀著他火熱汗濕的背,忘情的嬌吟出聲,他愛著她的力道太過猛烈,總在她以為自己即將無法負荷時,又被他推往更歡愉的境地,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真的無法再承受他更多的索求,終於在他的懷中崩潰、低泣,他才心滿意足的結束這一場狂野火熱的歡愛,將同樣全身熾熱的她緊緊抱在懷裏,等待足以迷亂心魂的欲望激情慢慢退去。

寢房內彌漫著歡愛時獨有的氣息,由濃漸淡,急促的喘息聲也慢慢緩和下來,直到變得一片寧靜。

他們面對面的側躺著,已先一步平息下激情的翟政威好整以暇地把玩著她披散在肩上、床上的柔黑髮絲,對於她情潮尚未退去的嫣紅肌膚也是愛不釋手,還有額心那一點紅,也是豔美誘人。

越是和她肌膚相親,他對她的愛欲也越來越濃厚,絲毫沒有減少,她就像是毒藥,只要嘗過一邊,便著了迷、上了癮,心心念念的,捨不得放手。

又過了好一會兒,滕夕夢才終於從歡愛的情潮中脫離,酒也跟著醒了,她由著他的手在她的肩頸處溫柔徘徊,又甜蜜又舒服,視線則不由自主落在他掛在脖子的項鏈上頭,好奇觀看。

那是一塊小小的水滴狀琥珀,用黑色皮繩在水滴尖端處穿繞而過,其實琥珀她是見過不少,也不是什麼稀奇之物,但他的琥珀有個非常特別之處,就是琥珀中心包裹了一個白色結晶物,那白色結晶朝四面八方長出刺的形狀,就像是天上閃閃發亮的星子。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瞧見他戴著這條項鏈,她很好奇這條項鏈有何特殊來歷?

「對這條項鏈有興趣?」翟政威發現她不止一次盯著他的項鏈看,乾脆主動解下項鏈,轉而掛上她的脖子。「那就送給你,好好戴著。」

她欣喜的摸著被他的體溫溫熱過的琥珀,問道:「這塊琥珀真特別,王上是如何得到的?」

「是兩年前我即位時,所收到的眾多賀禮之一,聽說這塊琥珀包裹著許願星,能實現持有者的一個願望,我瞧著頗順眼的,就將它掛在身上。」

「許願星?那王上許願了嗎?」

「哈哈哈……」這個天真的問題著實逗樂了他。「我要什麼有什麼,又何必許願?況且這能夠許願的傳聞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信它不如信自己。」

他從來沒將能夠許願的傳聞放在心上,是因為看她對這琥珀項鏈很有興趣,才說出來逗她的,沒想到她還真相信這沒有根據的傳聞。

「既然王上不信,那就給臣妾許願吧。」滕夕夢開心的收下,簡直愛不釋手。

「你又怎知它在落到我的手上之前,沒有被其他人先許過願?」

「不要緊,就當做是懷抱一個希望吧。」

翟政威點點頭,好奇的問:「所以,你想許什麼願?」

「還沒想到,只能許一個願,當然不能草率決定。」她一臉認真的回答。

她這認真的神情又讓他感到好笑,這就是她呀,雖有堅韌的一面,卻又不時流露出稚嫩之氣,在女孩與女人之間過渡著,尚未脫離天真,卻也開始散發出成熟韻味。

這韻味讓他著迷,就算她真的是毒藥,他也心甘情願服下此毒,愛她成癮……

他的手從她的肩膀慢慢下滑,來到她平坦的肚子上,意有所指的道:「我倒是還有個心願尚未達成。」

「什麼心願?」

他再度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對她勾起誘惑十足的笑容。「快點幫我生個胖娃兒,好讓我儘早後繼有人。」

她羞澀的泛起笑顏,也想要趕緊為他生兒育女,而且不止一個,多一些孩子那才熱鬧。

她大膽的主動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奉送上嫣紅的唇瓣,開始了另一場火熱糾纏,將自己的身與心都奉獻給他。

寒冷的夜,卻凍不了床上熱情如火的兩人,情火不斷蔓延,直至夜深……

到了深冬,翟國已被白雪徹底覆蓋,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雪白,再也無其他顏色。

再沒多久便要過年了,翟國百姓們這時已紛紛在準備過年,這等大節日當然要好好的慶祝不可。

王宮內同樣在準備過年,每個人都面露喜色,但在禦書房內的翟政威,此刻的表情卻是異常凝重——

「他們私下還是小動作不斷?」

「是,雖然王上已警告過他們,但他們的行動只是轉而低調,還是不斷在招兵買馬,想辦法擴大自己的勢力。」

翟政威聽著趙期報告這陣子三個弟弟私底下的動作,雙眉越蹙越緊。

之前他已經削減了他們四分之一的封地,警告他們別輕舉妄動,結果他們的確是安分了一小段日子,但沒多久就故態復萌,不改野心勃勃的本性。

既然他們學不會何謂安分,也就別怪他下重手,不顧兄弟情面了。

過年時節,按規矩他們得回到國都參與新年朝拜,他可以趁這個機會將他們三個留置在城內,他們能動用的軍隊都在各自的封地裏,只要他們一離開封地,就等於被斷了手腳,再有力量也無法施展。

而他們留守在封地的部屬們,知道自己的主子被軟禁在玄天城內,勢必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一來他就有餘裕分派人手一一瓦解弟弟們在封地內凝聚的勢力,讓這些反賊永無翻身之日。

心念一定,他決定速戰速決,儘快在這些亂源惹禍前制住他們,免得一不小心真引發內戰,造成翟國大亂,一發不可收拾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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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是滕夕夢頭一回在翟國過年漕漒潳滽,翟國的年節習俗和滕國大同小異,此時不只朝臣漰漲漞熇,連分派外地的大臣也會回京參與新年朝拜,等年節過完之後才會回去。

而滕夕夢也終於在除夕夜見到翟政威的三名異母弟弟蝁蜳蜧蜡,二王爺翟政磊、三王爺翟政甫、四王爺翟政瑞,他們年紀和翟政威相差不多寣實寧寢,一樣生得高頭大馬,擁有令人望而生敬的氣勢。

她和三位王爺並沒有太多交集嫜嫫嫦嫮,因為他們對她的態度很冷淡,和翟政威之間的關係顯然也很生疏,兄弟們一年才見一次面,除了客套話之外,就沒有再談其他的事情。

氣氛很怪,她總覺得他們兄弟之間暗潮洶湧,像是在互相提防什麼,不見半點兄弟情誼。

而今年參與新年朝拜的成員中,還有滕國來的使節,因為兩國聯姻之故,所以今年兩國互派使節問候以示友好之意。

朝拜結束後,滕國使節提出想前往拜見王后請安的要求,翟政威很爽快的應允了,即刻命宮人帶領使節前往鳳鳴宮拜見王后。

能在他鄉異國見到遠從家鄉來的訪客,滕夕夢當然是萬分開心,興奮地來到鳳鳴宮的正殿迎接遠道而來的滕國使節。

滕國使節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帶領著另外兩名隨從向滕夕夢行跪拜大禮。「微臣參見王后娘娘。」

「不必多禮,請起身吧。」滕夕夢待使節起身後,迫不及待地問:「父王的病況可有起色?王兄還好嗎?」

「王上的病況還是老樣子,大殿下一切安好。」

滕夕夢邀使節到花廳內坐下,讓宮女們送來點心及茶水,乘機再詢問滕國的近況以慰思鄉之情,和使節相談甚歡。

而隨著使節前來的其中一名男子原本在花廳外候著,在紫娟走出花廳換茶水時突然擋住她的去路,朝她淡淡一笑。「你就是紫娟吧?」

「有事?」紫娟輕蹙起眉頭,不懂他想才幹什麼。

「我也是從才國出來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紫娟暗暗一訝,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才國」這兩個字,才國內人數眾多,而每個人入國與離開的時間也不同,她不可能全都認識。「你可有證據證明?」

男子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這是少主的親筆信函。」

紫娟接過信函,來到花廳外一處隱密的樹叢後頭,打開信函一看,確定是滕子濬的筆跡及用印,才真正相信男子的說法。

原來男子叫做左寬,埋伏在玄天城多年,這一回使節來到翟國,也帶來任務給左寬,左寬則借由使節入宮的機會,假扮成使節團的一份子,和在宮中的紫娟搭上線。

滕子濬要紫娟配合左寬行事,務必達成接下來的任務。

滕子濬早在翟國布下眼線,暗中收集翟國情報,左寬就是翟國眾多眼線的首領,負責統合情報,指派任務及執行命令。

紫娟將信收起,不解的問:「少主要我配合你行事,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想辦法將翟政威引出宮。」

「為什麼?」

「翟國其他三王早已有的謀反的意圖,咱們所要做的事,就是替他們製造機會。」

三位王爺此次回到玄天城已感到情況不對勁,猜到翟政威意圖軟禁他們,控制他們的行動,若再不下手,三人恐怕再也翻不了身,所以近日已著手策劃逃離計畫,待回到自己的封地就正式起兵造反。

翟國內部本就有矛盾存在,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衝突,滕子濬正是看准了這個機會,打算從旁推波助瀾,挑起他們四兄弟之間的矛盾,引起一場大混亂,到時滕國就能坐收魚翁之利。

左寬暗中派人分別去說服三位王爺,既然平安逃離玄天城的機會渺茫,何不放手一搏?聚信三人在玄天城內的隨從,伺機暗鐐翟政威,只要翟政威一死,他們個個都有坐上王位的機會。

狗急跳牆,與其坐以待斃被軟禁一輩子,甚至會被安上罪名賜死,只有試了才有一線生機,三王最後決定冒險一試。他們兄弟本來並不親,名有野心,各自為政,但這回首次團結起來,暫時拋開所有的顧忌。

紫娟明白計畫大概後,面露訝異。「那公主該怎麼辦?」

左寬要她想辦法引翟政威出宮,離開王宮護衛的層層保護,三位王爺才有機會以最少的人力襲擊他,但如果王上真的死了,公主的處境會變得何等難堪?

她一路看著公主如何得到翟政威的認同,兩人進而相愛,這段感情得來不易,想到翟政威一死,公主會有多麼悲痛,她就感到於心不忍呀。

「找機會帶回滕國,咱們要以大局為重,就算得犧牲公主的婚姻,那也沒辦法。」左寬沉下臉色。「難道要翟國越來越強盛,反過來併吞咱們滕國才知道後悔?」

這世道就是如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能牢牢抓緊機會的人才是最後的勝利者,該舍的就得舍,該拋的就要拋,婦人之仁只會壞事。

和親公主自古以來註定就是犧牲者,這也是她們難以逃避的宿命。

「紫娟,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

左寬這句話猛然點醒了紫娟,她終於不再猶豫,狠下心來接受任務。「我明白了,我會遵照你的意思,配合行事。」

「王上,聽說玄天城在上元夜時會大放煙火慶祝,是真的嗎?」入夜後,滕夕夢在房內親自幫翟政威換下禮服,改換常服時順口問道。

「滕國難道在上元夜時沒有放煙火慶祝嗎?」

「當然也有。」

「那你為何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他輕捏她柔嫩的臉蛋,瞧著她那一雙異常晶亮有神的大眼,之分明是有其他意圖呀。

「因為以往在滕國時,臣妾從未有機會出宮看過煙火慶祝。」

這是紫娟突然向她提議的,聽說翟國的上元夜很熱鬧,公主何不請王上帶她出去看看,既然要融入翟國的生活,適時出宮走走,才知道翟國百姓真實的生活情況到底是如何。

她雖然有些納悶一向寡言的紫娟怎會突然有此提議,但這提議的確勾起她的興致,想出宮與民同樂。

「所以上元夜你想出宮去看看?」他終於搞懂她在打什麼主意了。

「可以嗎?」她一雙美目眨呀眨的,萬分期待,希望他能夠答應。

「有何不可?話說我也許久沒到民間走走瞧瞧了,乾脆就趁這個機會,帶你出去繞繞吧。」

她嫁來翟國後,不是學騎馬,就是不斷閱讀學習翟國風俗習慣,還不曾放鬆下來過,既然她對上元夜的煙火有興趣,他當然要帶她出去走走,就當作她這段日子以來的辛苦的犒賞吧。

「多謝王上!」滕夕夢開心的漾起燦笑,已經迫不及待上元夜趕緊來臨了。

正月十五上元夜一到,用完晚膳後,翟政威和滕夕夢就換下華服,改穿平民的衣裳,準備微服出宮。

因為是微服出宮,不想彰顯自己的身分,所以翟政威只挑了四名護衛跟隨,而滕夕夢的貼身宮女則全數留在宮中,沒有跟隨。

出了宮門,外頭就是一條寬廣且熱鬧的長街,街道兩旁都是商販,並且掛著長長的紅燈籠,綿延不絕,照亮漆黑夜色。

翟政威握住滕夕夢的手,免得她在人來人往的熱鬧長街走丟,而護衛們就跟隨在後,滕夕夢的臉頰羞澀的微微泛紅,漾起無比幸福的笑意,和夫君一同走在熱鬧的街道上。

此時他們有如民間的平凡夫妻,不必顧慮在宮內必須遵守的規矩禮儀,她好喜歡和他並肩而行的感覺,多麼希望這條長街沒有盡頭,永遠都不要走完,他們也就不必回宮,又被許多王宮規範隔開距離。

煙火還未施放,翟政威微俯下身問著身旁嬌小的人兒。「再過一會才會施放煙火,這段時間你想做些什麼?」

「嗯……妾身想嘗嘗道地的民間小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嘴饞了些,聞到街上飄來的不知名香味就覺得肚子餓了,但她分明是用過晚膳才出門的。

「那好,咱們現在就走。」

「走這邊!」

滕夕夢欣喜的拉著翟政威來到一處賣串燒的攤販前,她就是被串燒的香味給吸引過來的,再看到小販爐火上烤的一串串美味肉串,口水都忍不住要流下來了。

她向小販要了兩串肉串,後頭的護衛付錢後,便期待萬分的咬了一口,那烤得恰到好處、又香又多汁的肉塊一進到嘴裏就征服了她,簡直好吃到無以形容,她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要一併吞下了。

「爺,這肉串真是美味。」她興奮的將肉串遞到他面前。「您也嘗嘗吧。」

真有那麼好吃?他隱隱含笑,在她殷殷期盼的眼神下咬了一口肉串,非常配合她。

「如何?好吃嗎?」

「……還不錯。」的確如他預料的,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烤肉串。「你喜歡,那就多吃一些。」

或許是他早就習慣國內的食物,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對她這個異國之人來說,則是處處都有驚喜。

滕夕夢吃完肉串後,又一連吃了好幾攤的小吃,胃口簡直好的不得了,翟政威雖然納悶她嬌小的身子,怎會有如此大的胃口,但看她吃得開心,他也就不甚在意,她能吃多少就讓她吃多少。

此時她的笑容是難得一見的輕鬆自在,少了宮中的包袱,多了一股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生氣。

他喜歡她此刻無拘無束的活潑笑容,更加確信自己帶她出來是對的,也開始盤算,以後三不五時就帶她出宮來逛逛,她肯定非常開心。

咻—————砰——————

此時黑暗的天際爆出燦美的五色煙火,馬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滕夕夢興奮的緊拉住翟政威的衣袖,隨著他一同看向天際。「開始放煙火了!」

五色煙火次第綻放,由少漸漸變多,一時之間煙火燃放的咻咻聲不絕於耳,再加上眾人歡呼的聲音,很難聽得清楚身旁的人在講什麼。

「爺……啊———」

滕夕夢正要說話,沒想到卻有另一道強大的力量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往一旁扯過去,瞬間便和翟政威分開了。「夕夢?」翟政威一發現滕夕夢被人給拉走,馬上反應過來追上。

人潮洶湧,大家都忙著看煙火,根本無心理會在身旁穿梭的陌生人,因此滕夕夢就算被人拉著走,還連連掙扎尖叫,也沒有人理她,她的尖叫聲全被煙火爆炸聲給掩蓋了。

翟政威和護衛們焦急的穿梭在人群中,擁擠的人潮讓他們無法順利追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滕夕夢被一個頭戴毛帽遮住臉的陌生男子拉著走,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去。

「夕夢!」

「爺————」

滕夕夢被硬拉到一條陰暗的小巷道裏,現在所有人都擠到街上看煙火了,小巷道內沒有半個人,只能靠著天空中時明時滅的煙火暫時照亮巷道。

翟政威終於追到了巷道內,沒有人潮阻礙步伐,他快速的上前一手抓住滕夕夢的手臂,另一手擊向陌生男子的前胸,將他狠狠震退。

「快放開她!」

「噗———」

陌生男子吐了一口血,不得不鬆開手,卻又在退開的同時,另一隻手朝翟政威及滕夕夢撒出不明粉末,緊接著負傷揚長而去。

翟政威將滕夕夢緊抱在懷,來不及阻止粉末撒來,只能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擋住,無法避免的吸入些微粉末。

「咳……咳咳……」滕夕夢在他懷裏咳出聲,雖然粉末被翟政威擋下了大半,她還是不小心吸入了一點。「這是什麼?」

「王上小心,有埋伏!」

十數名黑衣男子突然從兩旁的屋牆上一躍而下,將他們團團包圍,讓護衛們趕忙將主人護在中間,拔出劍開始和黑衣人纏鬥,狀況頓時變得危險起來。

其中一名黑衣人逮到空隙,快速越過護衛,劍尖直指翟政威,滕夕夢嚇得驚呼出聲,將頭埋在翟政威的胸膛內,連看都不敢看。

翟政威緊護著懷中的人兒,身手俐落的避開這一劍,緊接著扭傷黑衣人的手,反刺他一劍,哀嚎聲頓時響起,翟政威將那個踢得老遠,力道兇猛,毫不留情。

此時情況兇險異常,翟政威已看出黑衣人是衝著他來的!抓走夕夢只是誘耳,目的是將他誘到暗巷中。

這不像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預謀好的,他和夕夢微服出宮賞煙火的事除了親近之人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究竟會是誰洩漏出去的?

但現在想是誰洩漏出去的也無濟於事,他得儘快帶著夕夢脫離危險,回到王宮去。

煙火聲響不停,完全掩蓋了暗巷內的嘶殺聲,四名護衛奮勇迎敵,他們身手雖然不凡,但畢竟寡不敵眾,還是漸漸處於劣勢,再加上黑衣人越來越多,情勢對王上非常不利。滕夕夢發現自己成了累贅,雖然害怕,還是決然地催促道:「王上,放開臣妾吧,別再管臣妾的安危!」

「這怎麼行?」

「臣妾死不足惜,但王上絕不能有事,拋下臣妾這個累贅,王上肯定能夠順利逃出去的!」都是她提議要出來看煙火才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不能害他遇害。

翟政威怎麼可能捨下她不管,放她白白受死?他還是緊緊抱著她不放,揮劍一一殺退來襲的黑衣人,銳不可擋,氣勢驚人。

「王上!」滕夕夢焦急的喊著,再拖下去,情況只會更加危急呀。

「別再說了,我是不會放開你的!」

突然之間,翟政威的身子顫了一下,一股異樣的無力暈眩感瞬間襲來,他大感不妙。原來剛才的粉末是迷藥,此時迷藥已經開始在他的體內起效用了!

他才一個恍惚,又有一名黑衣人朝他正面襲來,這次他已經來不及回擊,只能拉著滕夕夢側身回避,卻還是被黑衣人在肩上劃下一劍,鮮血頓時迸出。「王上———」滕夕夢親眼看見他被砍傷,驚恐的叫出聲來。

下一刻,突然又有一名蒙面男子身手俐落的衝進混亂的打鬥中,逼近翟政威,翟政威本以為這名男子的目標同樣是他,正要打起精神繼續應戰時,沒想到男子卻伸手搶奪她懷中的滕夕夢。「別碰她!」

翟政威揮劍砍向蒙面男子,卻一連好幾次都被順利躲過,而迷藥的效力越來越強,他開始使不上力,甚至已無法保持清醒。

「王上小心!」

後方又有黑衣人逮到空襲擊,其中一名護衛拼死上前阻擋,不慎受了傷,情況對他們越來越不利。蒙面男子再度逼近,趁翟政威的注意力被引到後方襲擊的那一瞬間,將滕夕夢猛力拉出翟政威懷中,扛到自己的肩上,以非常俐落的身手退出混戰。「夕夢!」

「王上———」

翟政威想追上前,卻又遇到黑衣人阻撓,努力強撐著意識揮劍迎擊,卻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滕夕夢在男子的背上掙扎,眼睜睜看著翟政威和護衛們被黑衣包圍在中間,寡不敵眾,護衛們更是個個受了重傷,心痛如絞。

怎麼辦?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沒人來救他們?

「王上———」她大聲哭喊著,就算要死,她也要回去和他死在一塊兒,但不管她如何掙扎,還是脫離不了男子的箍制,離他們越來越遠。

怎麼辦?誰來救他們?她不要他死呀!

翟政威吃力的繼續迎敵,絲毫沒有順延的機會,只能任由護衛的血濺在他身上,眼睜睜看他們一個個接連倒下,而敵方的人馬就算死了一半,還有一半繼續進逼,沒有停止的跡象。直到最後一名護衛也在他腳邊倒下,他急喘著氣,瞧著緊圍住他殺氣騰騰的黑衣人們,突然間感到非常荒謬,他堂堂一國之君,難道真的要死在這些人手上,死得不明不白?「哈哈哈哈……」他狂笑出聲,緊接著咬緊牙關,氣勢驚人的怒吼:「全放馬過來,本王絕不認輸!」他不甘心,就算真得死,他也要拖這些人陪葬,一個都不留!

紫娟在翟政威帶著滕夕夢離開王宮後不久,就偷偷的潛出王宮,來到王宮外頭不遠處的一間普通民居內。左寬要她在這裏等著帶公主離開,她本來不同意左寬以公主為誘耳引翟政威中計,這太危險了,但滕子濬將此次行動全權將由左寬負責,左寬有信心能確保公主安全,紫娟也只能配合。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紫娟終於等到左寬頻著昏迷不醒的公主進到民居內,一見到公主昏過去,紫娟便擔心的問:「公主怎麼了?」

「你放心,她只是吸入迷藥,藥效開始發作罷了,這迷藥對身子無害,最快一日之後就會甦醒。」左寬將滕夕夢交給紫娟。「公主就交給你了,越早離開越好,之後的事情由我來善後。」翟政威的死是第一步,之後要再挑撥離間,讓三位王爺為了爭奪王位起爭執,可以預見,翟國既然會有一場大內鬥,而他們只要作壁上觀看就好,最後得利的終將是滕國。

「我知道。」紫娟點點頭。

「嗚……嗚嗚……」

她的頭好昏,想睜開眼,卻力不從心,只知道耳朵旁邊似乎一直有個人在低聲啜泣,哭得她心煩意亂。為何要哭?發生什麼事了?

努力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從昏睡中慢慢恢復意識,睜開疲累的雙眼,才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馬車內,紫娟及央兒各在她左右兩側看顧著,而她所聽到的哭聲,就是央兒發出來的。央兒及紫娟看到滕夕夢甦醒,莫不欣喜的漾起笑顏。「公主。」

滕夕夢無力地在她們的攙扶下坐起身,撫著暈眩的額頭,虛弱地問:「咱們為何會在馬車內?這又是要去哪里?」

她迷惑地看著央兒及紫娟,奇怪兩人為何都沉默不語,她昏睡之前到底……滕夕夢猛然一震,瞬間清醒,緊抓著央兒的衣袖,焦急的問:「王上呢?他在哪兒?他還好嗎?」她想起來了,她和翟政威出宮去看煙火,卻遇到有人襲擊,不知王上……是否有逃過一劫?

央兒原本停住的淚又再度流下。「王上他……駕崩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總而言之,上元夜時,紫娟帶著她急急離開王宮,坐上已經準備好的馬車,她才發現昏迷不醒的公主躺在裏頭,馬車連夜離開玄天城,過沒多久,喪鐘響起,就傳出王上駕崩的消息。滕夕夢呆愣住,無法做出任何反應,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慘無血色。

「我不相信……」她哽著嗓音輕聲喃道。「我都沒事了,王上怎會有事?這肯定有什麼錯誤……」

「公主,請節哀順變。」紫娟神情凝重地證實。「王上……真的已經遇刺駕崩了。」

馬車離開玄天城已經整整一日,正往滕國的方向走,左寬派人傳消息過來,確定翟政威已死,翟政威一死,三位王爺迫不及待的爭奪翟國王位,正爭吵不休。

「不,我不相信!」滕夕夢捂住臉蛋尖叫出聲,幾乎是使盡全力排斥這個消息。「他肯定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

他怎麼忍心留下她一個人在世上?他們兩好不容易才認定彼此,開始幸福的日子,他怎麼值得離她而去?他還等著她替他生兒育女呀,他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做,他怎能走、怎能走?紫娟擔心地趕緊安撫。「公主,請冷靜一下……」

「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她聲淚俱下的咆哮。「我要回去,他肯定還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公主———」

滕夕夢激動地奮力掙扎,紫娟和央兒想阻止,卻反被她重重地往兩旁推,撞上車板,滕夕夢就趁機會打開門,猝不及防的從快速行駛的馬車上跌了下去。

「停車,快停車!」紫娟焦急地朝前方的車夫大喊。

滕夕夢重重摔到地上,還滾了幾圈才停住,全身疼痛難捱,但她強忍住痛,努力爬起來想往回走。她一定要回去,沒有親眼見到翟政威的屍體,她死都不願意相信他已經離開她的事實!

「公主!」央兒哭著趕緊跳下車,追向前去。

滕夕夢站起來,都還沒踏出一步,肚子卻傳來一記強烈的異樣絞痛,她緊皺雙眉,捂住肚子慢慢跪倒在地,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絞痛一陣強過一陣,某種濕熱粘滑的液體從兩腿間不斷流出,越流越多,她冷汗直流,意識到自己恐怕即將失去非常寶貴之物。

她懷孕了……

「痛……」她再度趴倒在地,淚水與冷汗一併流下,痛哭失聲。

別對她這麼殘忍,她已經失去夫君了,她不能連孩子都失去,至少讓她保住孩子吧。誰來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她絕不能失去孩子呀!

紫娟和央兒衝到滕夕夢身旁,見到她裙子染上紅色血跡俱是一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怎麼會這樣?她們現在正在林道上,到達下一個城鎮不知還要多久時間……

罷了,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們趕緊將公主扶回馬車上,要車夫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下一個城鎮找大夫,只盼還來得及救回孩子。紫娟和央兒趕緊扶起公主,滕夕夢臉色慘白地揪著她們的衣袖,哭得聲嘶力竭。「快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他———」

崩潰痛哭的絕望哀號聲持續不斷,響徹林道,令人不忍卒睹,也跟著心酸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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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個月後, 滕國王宮內。

滕子浚坐在禦書房內,本該專心處理國事槌榱榑榎,卻始終心浮氣躁,完全無法冷靜。

左寬已經派人將翟國的近況傳回來嫪嫥嫖嫭,所以他知道翟政威已死,其他三位王爺正在爭奪王位獍獌瑳瑱,而紫娟也帶著夕夢在回國的路上,只不過夕夢身子不適旖旗暝暠,抵達的時間比預期中要更晚。

他曾經猶豫過,該不該犧牲夕夢?機會稍縱即逝,他根本沒有太多猶豫時間,只能果斷作出決定,將兄妹之情放在後頭,國家長遠大局放在前,狠下心來命令左寬執行計畫。

他當然不會再讓夕夢留在翟國,失去了翟政威的庇護,她留在翟國只會受人欺負,等她回來之後,他會想法子好好補償她的。

只不過,不能讓她知道,翟政威的遇襲,他也參與其中,是幫兇之一。

「大殿下。」此時一名太監進到禦書房內,躬身行禮。「明月公主回宮了。」

終於回來了!滕子浚馬上從椅上起身,急著去探望久未見面的妹妹。

他快步走在宮廊上,後頭跟隨著幾名太監,來到滕夕夢未出嫁前所住的寢宮,他才一踏入宮門,紫娟恰巧從裏頭走出來,一見到滕子浚出現,紫娟立時神色凝重的跪在他面前。

「紫娟有負少主所托,請少主降罪。」

「怎麼了?」滕子浚輕蹙眉頭。「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翟王駕崩之事,公主打擊甚大,在回國的路上,公主不知自己有孕,從馬車上跌下,導致……流產了。」

從翟國回滕國,若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大約半個月就能回來,但因為滕夕夢發生流產意外,他們在半路上的小鎮內休息半個月,才繼續上路。

滕子浚訝異一愣,隨即便冷靜下來,雖然殘酷,但這個孩子的確不能留,流掉他也無話可說。

「公主在雙重打擊下,導致……導致……」紫娟大皺起眉,微咬下唇,真不知該如何啟口說出滕夕夢此刻驚人的憔悴模樣。

滕子浚已經沒耐心聽紫娟支支吾吾下去,直接越過她,親自進去看滕夕夢此刻的狀況。

他一個人走入寢房內,此時房裏只有央兒一名宮女,她一見到滕子浚,本要開口行禮,被他大掌一揮制止,並且指示她出房去。

央兒安靜的走出房後,他才慢慢往床鋪的方向靠近,每前進一步,他的表情就越是震驚錯愕,不敢相信親眼所見。

床鋪上,一個嬌小的身子背對著人蜷曲在床鋪內側的角落,一頭長髮沒有梳綁,披散在肩上、背上、床鋪上,一動也不動。

那長髮……竟是銀白色,如散亂蜿蜒的蠶絲,白得讓人……心驚。

他來到床邊,伸手輕掬一把白絲,看著白絲從指間滑落,才真正敢相信,這不是蠶絲,而是人的秀髮。

心隱隱刺痛著,他瞧見那一頭白髮的瘦小身影,微啞著嗓音道:「夕夢……」

床內的人兒先是肩膀輕顫,停頓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抬起頭,側過身,終於露出異常憔悴的樣貌。

她雙眼紅腫,兩頰凹陷,臉色慘白,雙手始終緊緊握著胸前的琥珀項鏈,那虛弱到幾無人氣的模樣,像是已經一腳踏入棺材內,隨即另一隻腳也會緊跟著踏入。

她瞧著面露震驚的滕子浚,頓時悲從中來,又酸又痛的雙眼止不住的又開始落下淚。

「王兄……」她撲入滕子浚的懷裏,哭得聲嘶力竭,嗓子早已經啞了。「嗚……還給我……把他和孩子還給我……」

她什麼都沒有了,他和孩子都離她而去,她的心魂像是被活生生的狠狠撕裂成兩半,痛得鮮血淋漓,卻死不了,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被像是無止境的疼痛不斷折磨,不分日夜。

她受不了了,為何不連她的命也一併帶走?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為何得面對這些殘忍的死別,在絕望的地獄中承受煎熬?

滕子浚緊抱住妹妹,心也跟著不斷抽痛,他真的無法想像,她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痛,心力是何等的交瘁,才會轉眼之間烏絲變華髮,憔悴得讓人心痛不舍。

他的信念瞬間動搖了,為了他心中的霸業,犧牲掉她的人生,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她心碎的嗚咽徹底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愧疚懊悔,但事情已經發生,再也無法挽回,他無法還給她翟政威,也無法還她孩子,他甚至無法向她坦白,這一切一切,他難辭其咎。

他只能靜靜的抱著她,任由她在他的懷裏哭泣發洩,直至哭到累了、倦了,他才將她放回床上,親自替她蓋被子,看著她淚痕猶濕的沉沉睡去。

他坐在床邊,獨自凝思良久,終於起身離開寢房,他一來到房外,就見央兒及紫娟都在外頭等待,始終沒離開。

「央兒,進去好好照顧公主。」

「奴婢遵命。」央兒馬上進到寢房內。

「紫娟,你隨本殿下過來。」

「是。」

紫娟跟著滕子浚回到禦書房後,滕子浚才說道:「幾日之後,等公主的身子狀況穩定一些,就將她送往離宮靜養,你繼續一路隨護。」

翟國方面還不知道夕夢已經平安回到滕國,她和翟政威一同出宮遇襲,翟政威死了,夕夢卻安然無恙,甚至還回到滕國,難免會引人起疑,所以他暫時不打算讓人知道夕夢已經回來的事情,就讓眾人以為她目前下落不明吧。

趁現在夕夢回宮的消息尚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與其留在人多口雜的王宮內,他到寧願她到離宮去靜養,他會吩咐一名御醫跟隨專門負責照顧她的身子,希望她能慢慢恢復往日的生氣。

他不知道她得花多久時間才能撫平失去夫君及孩子的傷痛,只盼望她能早些看開,重新振作,別再折磨自己。

而他,已經無法回頭了,在這條路上,他所作出的每一個抉擇,都沒有後悔的餘地,只能咬牙繼續向前,不斷面臨、作出抉擇,直到終點到來的那一刻為止。

而因他的抉擇所產生的後悔、遺憾、種種沉重壓力,他只能努力承受,一個又一個背負在肩上,擺脫不掉,這是他必須付出的相對代價。

是非對錯,就交由後世之人來評論吧,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滕夕夢在王宮內待了五日就起程離開,準備到距離三日路程遠的避暑離宮靜養。

她在滕子浚面前痛哭一場後,淚像是已流幹,再也哭不出來,而她的心魂像是也隨著眼淚漸漸流逝,整個人變得了無生氣,連話也不想說,就只是靜靜的發愣。

唯一讓她有反應的,就只剩胸前所掛的琥珀項鏈,她始終將琥珀握在掌心內,腦海裏只想著一件事。

讓她到他身邊去,她想去陪他,無論生死,她都執意相隨……

從王宮到避暑離宮,中間會經過一處小山脈,滕夕夢所坐的馬車由二十名護衛一路保護,宮女們隨行在馬車兩側,隨時等候差遣。

滕夕夢臉色蒼白地坐在馬車內,兩眼無神的發愣,恍惚之間,她似乎聽到馬車外出現似有似無的瀑布聲音,終於稍微回過神來。

避暑離宮她曾經去過幾次,總會路經一處山中瀑布,她曾到瀑布邊觀賞過風景,記得瀑布下是一座碧綠的深潭,河水從斷崖上方直落而下,墜入深潭中,激起白色水花,再繼續沿著河道往下游流去。

「瀑布……」她低聲喃喃自語,突然想做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情,原本無神的雙眸回復些許生氣。

太多人在身邊看顧她,她必須想辦法支開所有人……

她掀開車窗的簾子,語氣虛弱的朝隨行在車旁的央兒喚道:「央兒。」

「公主,有事要奴婢幫忙嗎?」央兒開心的漾起笑,只因這是滕夕夢連著五日以來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這山路顛簸得我好不舒服,我想暫時歇息一會兒。」

「好、好!」央兒馬上對著前方的車夫及護衛大喊。「停下來,公主累了,想在這兒歇息一會兒。」

車隊在山路上停下,不遠處就是瀑布的上頭,水聲持續不斷傳來,響過一陣又一陣。

一旁的紫娟見滕夕夢打算掀簾下車,趕忙阻止。「公主,您還是在車內好好休息吧。」

「車裏頭悶,我想透透氣。」滕夕夢不管紫娟的阻止,執意要下車,央兒便伸手將她扶下車來。

來到車外頭,滕夕夢對護衛及其他宮女們說道:「大家一路辛苦了,也乘機歇息一會兒,咱們乾脆就在這兒用午膳吧。」

有了公主的命令,疲憊的眾人便也跟著休息,宮女們開始從隨車的行李內拿出乾糧及水分發給大家,氣氛頓時輕鬆不少。

「公主,雖然只是乾糧,您要不要多少也吃一些?」央兒開心的問,公主已經有好幾餐沒用膳,只喝水,她真擔心公主不知還能撐多久。

「好呀,我也應該……要開始振作起來了。」滕夕夢氣虛無力的回答。

央兒欣喜的和紫娟對望了一眼,可終於盼到公主振作起來了,紫娟即刻轉身拿乾糧去。

「央兒,咱們挑一處風景好的地方用午膳吧。」

「好。」

滕夕夢刻意引央兒離開車隊遠一些,默默往瀑布的方向靠近,在瀑布和車隊中間的山林內挑了一處平坦的草地休息。

紫娟拿來鋪在地上的毯子以及一些食物,央兒將毯子鋪好後,滕夕夢便在毯子上坐下,面對瀑布的方向遙望。

「公主,您想吃些什麼?」紫娟將所拿來的乾糧、水果以及水都放在毯子上。

滕夕夢瞧了身旁的食物一眼,拿起一顆桃子開始慢慢地吃。

央兒及紫娟都忍不住開心的漾起笑,只要公主願意吃東西,她虛弱的身子就會慢慢好轉,也就不會始終都是毫無生氣的模樣。

但她們不知道的是,滕夕夢根本就食之無味,她是硬逼自己一口一口將桃子給吞下肚,就算反胃作嘔也要吞,只為了讓央兒及紫娟鬆懈,她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畫。

在桃子即將吃完時,滕夕夢突然對紫娟說:「紫娟,我感到有些寒意,幫我找件披風過來。」

「是。」紫娟即刻轉身回車隊那兒找披風。

「央兒,還有桃子嗎?我想再多吃一個。」她緊接著跟央兒說。

「奴婢馬上去拿。」央兒難掩興奮的也跟著離開滕夕夢身邊。

紫娟先回到車隊邊,很快便在車內找到一件披風,她見央兒也跟著回來,納悶的問:「央兒,你怎麼也回來了?」

「公主說她還想吃桃子,所以我回來幫她拿桃子。」

「怎麼不叫我一併拿過去就好?」紫娟朝滕夕夢的方向一望,瞬間臉色大變。「公主!」

滕夕夢將她們支開後,在眾人都沒注意的狀況下,突然起身往瀑布的方向衝,尋短的意圖明顯。

紫娟馬上丟下披風快步衝過去,非得阻止她做傻事不可!

「公主?」央兒錯愕的瞪大眼,也心急的趕緊追了過去。

其他隨從們也上前想阻止憾事發生,但他們距離相差太遠,根本就幫不上忙。

紫娟用盡全力衝過去,就只差那麼一步,公主還是早她一步從瀑布旁一躍而下,絲毫沒有半點遲疑。

紫娟摔向前趴倒在斷崖邊,伸手猛力一抓,卻只抓到她翻飛而起的裙擺,裙擺撕裂聲緊接著想起,滕夕夢還是筆直的往下墜落,唰的一聲濺起好大一陣水花,沉到深潭的最深處。

「公主——」紫娟眼睜睜看著她墜入潭裏,既痛心又懊悔,卻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滕夕夢一墜入潭裏,就任由自己不斷往下沉,完全不想掙扎,雙手始終緊握著胸前的琥珀項鏈,在翟政威死後,頭一次漾起笑容。

她終於可以到他身邊去了,無論他此刻在哪里,她都會找到他,然後……再也不和他分開。

他們生前當夫妻的緣分太短,既然如此,她就追到陰曹去,和他在陰曹再續夫妻情緣。

這一次,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倆分開了,他們可以永遠相守,直到海枯石爛。

好開心,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滾滾河水從瀑布上奔流而下,在山間一路蜿蜒直到山腳下,才轉而流到平地。

「莊主,河岸邊躺了一個人!」

兩名年輕男子正騎馬往山裏走,先發現河邊異樣的男子偏斯文清秀,而被喚做莊主的男子則身材高壯,眉宇間盡顯霸氣,讓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就在河水流出山林的出口處,一個人趴在河旁的淺灘上,因為距離有些遠,他們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

「阿信,過去看看,若是沒氣了,就近找一處空地埋起來,別讓人曝屍荒野。」高壯男子吩咐道。

「是。」顏信隨即翻身下馬,走到河岸邊探查情況。

顏信來到那人倒臥之處,才發現那人是名女子,雖然樣貌年輕,卻有一頭不尋常的白髮,他不禁蹙眉,他從沒見過紅顏華髮的年輕女子,所以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通常對於這種不祥之人還是能避則避,但莊主已經下了命令,顏信還是伸出手探探她的鼻息,只要確定她已經死了,他就即刻去挖個洞將她埋了,也是功德一件。

「咦?還有氣?」顏信訝異地轉而摸向她脖子上的脈搏處確認,的確還有脈搏,她根本就還沒死。

「莊主!」顏信站起身,朝停在山路旁的主子喊道。「這是位年輕姑娘,還有氣息。」

「那就帶回莊內,請大夫來幫她瞧瞧。」既然還有救,又讓他給遇上了,他焉能置之不理?所以便爽快的決定將她帶回去。

「可是她……她一頭異樣白髮,看起來……頗為不祥。」顏信大皺眉頭,就怕將她帶回莊內,會引來不必要的穢氣。

「白髮?」高壯男子濃眉一擰,出乎顏信的意料,一反常態跳下馬,親自走到河邊來觀看。

他蹲下身,訝異的看著她的樣貌,額心鮮紅似朱砂的小圓點胎記以及一頭銀白的發絲,在在都勾起他的記憶。

「真像……」

「像什麼?」顏信不解的瞧著自己的主子。

「沒事。」男子覺得沒有必要告訴顏信,自己曾見過和這名女子極為相似的畫像,既然顏信對她有顧忌,他乾脆自己一把抱起她,更加打定主意要將她帶回莊內。

「嘎?」顏信錯愕的看著主子,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莊主,還是讓小的來吧。」

「不必,你即刻調頭回去請大夫上山,別耽擱時間。」男子輕輕鬆松的抱著她離開河邊,回到馬上。

顏信不敢置信,只因他們家主子平常對女人都是保持距離的,不主動靠近女人,也不喜愛女人刻意親近,沒想到今日卻親自抱一個來路不明的昏迷女子回莊,這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阿信,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男子沒好氣的吼著,他都已經回到馬上了,而顏信卻還愣在河邊,遲遲沒有動作,真不知腦袋在想些什麼。

「喔!」顏信趕緊回神,將所有的困惑暫時拋在腦後,先辦好主子吩咐的事情再說。「小的馬上去請大夫!」

渾渾噩噩,迷迷糊糊,滕夕夢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一睜開雙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內,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怎麼了?這裏是哪里?她試著想坐起身,卻感到全身虛弱無力,根本使不出力氣來。「唔……」

「你醒了?」待在房內的一名丫鬟見她醒來,沒有靠近幫忙的打算,因為她可不想沾染不祥之人身上的穢氣。「我去向莊主報告。」

丫鬟離開後,房內就只剩滕夕夢一人,她花費了好一番心力才終於坐起身來,忍不住輕喘著,並且思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記得自己跳瀑布殉情了,但這裏一點都不像陰曹,她也還在呼吸,身上還有溫度,所以……她沒死,而且被人救了?

為什麼沒死?難道上天連她這麼一點小小的心願也不肯實現,硬要逼她繼續留在這殘酷的人世?

不要緊,一次死不了,那她可以多死幾次,總有一回會成功的!

過沒多久,房外出現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下一刻,高壯男子推開房門進入,而顏信也跟在後頭一併進來湊熱鬧,最後才是那名剛才離去報告消息的丫鬟。

滕夕夢瞧著最前頭的高壯男子,腦袋瞬間一片空白,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錯愕神情。

她現在是在作夢嗎?要不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為何會長得那麼像……

「覺得身子狀況如何?」男子來到床邊,關心的問道。「大夫說你沒受到什麼外傷,但應該有好一陣子沒好好吃過東西,導致氣血不足、體衰虛弱,醒來之後該好好的進補一番。」

她呆愣的瞧著他,試著想開口說話,張開嘴卻好一陣子都發不出半點聲音,眼眶開始集聚淚水,即將傾流而下。

男子見她幾乎快哭了,雙眉一簇,不解的問:「怎麼了?」

「王……王上……」她終於用著沙啞的嗓音喊出聲來,淚水也跟著滾滾滑落,激動的撲入他懷中,用盡僅存的力氣抱住他。「原來你沒死……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她又哭又笑的,原本已經枯竭的心房終於又回復一絲生機,能見到他還活著真好,她終於不必再承受永無止境的錐心之痛,她又可以和他相守在一起了。

她根本不管他為什麼沒死,他又怎會出現在這兒,怎會救了她?只要他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就好,其他的她都不想去管了。

王尚?男子錯愕一愣,明白她是將他誤認為其他男人了,內心突然有股莫名的不悅,將抱著他的她給拉開。「姑娘,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滕夕夢睜著一雙淚眼緊盯著他看,那熟悉的剛淩五官、全身自然散發的強霸之氣,都和翟政威一模一樣,她怎麼可能會認錯?「王上,你不認得臣妾了嗎?臣妾是……」

「臣妾?」一旁的顏信像是在看瘋子般地瞪大眼。「莊主,要不要小的再下山請大夫過來一趟,看看她是不是在落水時摔壞腦袋了?什麼王上臣妾的,她以為自己是在演哪一出戲呀?」

「咱們莊主可是鐵劍山莊的黎威,你認錯了,少亂攀關係。」丫鬟也忍不住插嘴。

鐵劍山莊以出產寶劍聞名,就座落在鐵劍山上,黎威傳承了父親精良的鑄劍技術,並且加以發揚光大,成為獨一無二的寶劍世家,各路人馬都希望能擁有一把由鐵劍山莊製作的精良寶劍,並且以此為榮。

「鐵劍山莊?黎威?」滕夕夢茫然的瞧著他們,不知到底該不該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她泛著淚光望向黎威,只見他瞧著她的眼神是陌生的,一點都不像認識她的樣子。

難道她……真的認錯人了?

她憔悴落淚的模樣,就像是被拋棄般的脆弱無助,黎威竟感到異常的不忍心,刻意偏開眼,免得再繼續受她影響。

「既然她醒了,就去將廚房溫著的補品端過來。」他冷著嗓音命令丫鬟,那瞪視的眼神,像是在斥責丫鬟剛才的多嘴僭越。

「是。」丫鬟不敢再多言,出房辦事去。

「阿信,將她的來歷問清楚,之後再來向我報告。」他書房有事情正處理到一半,還得趕緊回去處理完,沒有太多時間耗在這裏。

況且他對她的關心已經太多,從親自抱她回來、緊盯大夫幫她看病,到命丫鬟在她醒來時立刻報告,這些都是從前不曾有過的情形,不只莊內的下人訝異,連他自己都訝異。

「小的明白。」

黎威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滕夕夢只能坐在床上癡癡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還是無法死心,偷偷抱存著一絲希望,他或許真的是翟政威,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忘了她,甚至還換了另一個身份重新過活。

如果不是這樣,這世上又怎會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存在?而她又恰巧被這個長得和翟政威一模一樣的人所救?

「人都已經走遠,可以別再看了。」顏信刻意出聲引回她的注意力,開始執行主子的命令。「咱們一個一個問題慢慢來吧,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回過頭面對顏信,輕聲答道:「滕夕夢。」

「滕?」顏信冷哼一聲,只當她是在說笑,要不然就真的是腦袋摔壞了。「你如果真姓滕,那我說我是當今皇上都不奇怪。」

「什麼意思?」滕夕夢不解的輕蹙眉頭。

「你到底是真不知還假不知呀?滕姓是咱們滕龍皇朝的皇族姓氏,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能使用這個姓氏,還是你打算告訴我,你是哪個落難的公主或郡主之類的?」

「什麼滕龍皇朝?」這下子滕夕夢更是不解了。「不該是滕國嗎?」

「現今大陸就只有一個滕龍皇朝,哪里來的滕國?」

「怎麼沒有?現今局勢不是滕國、翟國、棠國三國鼎立嗎?」

顏信一愣,他越來越相信,這個女人腦袋肯定摔壞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局勢了,翟國、棠國早就被滅了,由咱們開朝皇帝一統大局,滕龍皇朝至今已經一百多年了。」

滕夕夢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翟國、棠國早在一百多年前被滅,現今只有一個滕龍皇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落河之後,不但沒有死,還陽錯陰差來到一百多年之後的世界?

「你……還好吧,需要我再去喚大夫過來一趟嗎?」顏信看她瞬間刷白的臉色,開始有些擔心,就怕她下一刻會昏過去。

滕夕夢沒有回答他的話,繼續呆愣著,像是突然間失了魂似的。

顏信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覺得還是得喚大夫來看她的腦袋有無問題。「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請大夫。」

顏信離開的同時,丫鬟也恰恰好進入,將一碗補湯端到她面前。「哪,這是熬了很久的補湯,趕緊趁熱喝下去吧。」

過了好一會兒,滕夕夢才終於回過神來,啞聲對丫鬟說道:「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丫鬟見她神色怪異,也不想多招惹她,直接將補湯放在床旁的矮幾上。「我把湯放在這兒,你儘快喝吧,別等到湯都涼了。」

反正她已經蘇醒,暫時不需要人照看,丫鬟便退到房外,順了她的心意。

直到丫鬟離開後,滕夕夢才將安穩躺在衣襟內的琥珀項鏈拉出來,只見琥珀內的白色結晶物不知何時已變成暗褐色,但她能肯定的是,在她跳下瀑布之前,琥珀都還是正常的。

聽說這塊琥珀包裹著許願星,能實現持有者的一個願望……讓她到他身邊去,她想去陪他,無論生死,她都執意相隨……原本信念的淚水再度滾滾滑落,完全無法控制,她邊哭邊漾起笑容,再度萌生了中一個新希望。

是琥珀內的許願星聽到她的心願,以這種方式實現她的心願吧!

它將她帶到一百多年後,遇到黎威,因為黎威正是翟政威的轉世,它以此實現她想「到他身邊去」的願望,讓她再有一次機會和他相守……無論她的想法是否太過瘋狂,她都寧願這麼相信,許願星的傳聞是真的,而她的心願真的實現了。

「肯定是的……」她將琥珀緊緊壓在胸前同邊低泣一邊喃喃自語,「他重新活過來了……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活過來……」

她好開心,她終於來到他身邊了,無論是以何種形式,只要他還活著,這樣就夠了……就夠了……

這一回,她會努力緊緊守在他身邊,不再讓死亡分開他們,令她再次心碎欲裂,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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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顏信請示過黎威之後僥僗僝僬,便急急忙忙再次下山請大夫來幫滕夕夢看病,並且特別叮嚀要仔細看看腦子有沒有摔壞劃劂劁勩,要不然她怎會在醒來之後就說一連串的瘋話?

但大夫看了又看,滕夕夢的腦子沒有任何外傷奩奫嫨嫠,應該是沒事,只好說或許她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有些神智不清翥翞翣翠,等過一段時日,就會恢復正常的。

滕夕夢明白將自己的真正的來歷說出來旗暝暠暟,只會被人當成瘋子,暗地已決定要捨棄過去的身分,只當個普通的百姓。

所以大夫解釋之後,她即刻搭腔,說她剛才清醒時腦袋的確很混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不會再亂說話了。

等到將大夫給送下山後,顏信來到書房向黎威報告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她說她叫夢兒?因意外而失足落水?」黎威微蹙起眉,不怎麼相信她意外失足落水的說詞。

看她剛被救起時的憔悴樣,倒像是早已被某種痛苦折磨多時,最後選擇投河自盡。

「她自己這麼說的,而先前那些瘋言瘋語,她也解釋是剛醒來時腦袋不清楚,連自己都不懂為何會說出那些話來。」顏信輕笑一聲。「真好笑,她本來還說自己叫什麼滕夕夢,腦袋混亂到當自己是皇室中人了。」

「滕夕夢?」黎威眸色一黯,微微心驚,他曾經看過的那幅畫像,名字似乎也是……只是單純的巧合嗎?但如果太多巧合都發生在同一人身上,那又代表些什麼?

「不過有關她從何處來的,她始終沒給小的一個明確回答,只說是從很遠地方過來的,瞧她的表情,像是有苦難言。」

「我知道了。」黎威揮揮手,示意顏言可以退下了。「讓她繼續在客房內休養,直到身子狀況恢復後,再看她打算何去何從。」

「好的。」

顏信離開書房之後,黎威獨自凝思,不由自主摸上心口,還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在她撲入他懷中的那一刻,內心曾經出現過的陌生悸動。

明明他倆在這之前素不相識,他為何會對她有種強烈的感覺?舍不下她、拋不下她,甚至看到她憔悴的落淚,他的心也跟著隱隱抽痛,非常不好受。

「夢兒……」他琢磨著這個名字,對於她的來歷非常好奇,不知她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之所以會「失足落水」,又是為了什麼?

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如此好奇,不只是好奇,甚至是沒來由的受她吸引,就算此刻的她是異常的狼狽憔悴,一點都不好看。

他不懂自己到底怎麼了,只能讓這陌生的情緒繼續纏繞在心口,不見淡去,反倒越來越深刻……

滕夕夢在客房內休養了五日,或許是因為她又有了振作的力量,所以胃口大開,三餐送來的飯菜都努力吃下,身子狀況也恢復得很快,雖然看起來依舊有些憔悴瘦弱,但精神已經好了非常多。

這五日內,黎威都沒有再出現關心她,讓她忍不住有些失落,不過她很快又振作起來,既然兩人在同一座山莊內,就不怕沒機會見著。

而她也感覺到,負責照顧她的丫環似乎對她有所忌憚,除非必要,能不靠近她就儘量不靠近,害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麼了?

之後,她始終從顏信的口中知道答案,原來她的一頭異樣白髮,讓人感到很不祥,避之唯恐不及。

顏信雖然同樣覺得她的樣貌很不祥,倒沒像丫環那樣忌憚她,而且因為莊主的吩咐,每日都要來關注她的狀況,看著看著,倒也就習慣了。

她不由得苦笑,她是因為接連失去夫君及孩子,承受著大悲大痛,心力交瘁不堪負荷,才會瞬間烏絲變華髮,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這般異於常人的。

不過她也不想解釋,不想將那殘酷心酸的過往攤開在眾人面前,所以還是選擇讓他們繼續誤解吧。

第六日,滕夕夢覺得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在顏信前來探視時提出請求,希望能見黎威一面,當面答謝他的救命之恩。

只不過這時黎威不在莊內,直到下午黎威回莊後,顏信才帶滕夕夢來到偏廳和黎威見面。

滕夕夢一進到偏廳,看到黎威那和霍政威相同的樣貌,又忍不住激動難抑,花了好一番心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有任何失控舉動,朝他屈膝行禮。

「夢兒感謝黎莊主的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夢兒定當努力回報莊主。」

「小事一椿,不必掛心。」他也乘機端詳她,見到她的氣色已經好許多,原本消瘦的臉頰也長了些肉,不由得暗暗放下心來。

這幾日他雖然沒見她,卻始終掛念著她的情況,只不過兩人素昧平生,他若是太過關心她,顯得非常怪異,或許她也會感到很奇怪,所以才會強忍住想見她的衝動,只派顏信每日固定去探望她的狀況。

「不知姑娘身子恢復後,打算往何處去?若是需要幫忙,我也可以派人將你平安送回家中。」

沒想到滕夕夢卻在這時突然雙膝下跪,嚇了黎威和顏信一跳。「夢兒已經無家可歸了,請莊主收留夢兒,夢兒願意在莊內做牛做馬,以報答莊主的恩情。」

在這一百多年後的世界,她已經不是什麼明月公主,她的父兄也早已不在這世上,她甚至連可以回去的家都沒有了,一出山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而她也不想離開黎威,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看著他平安無事的繼續活著,她就已心滿意足,沒有遺憾了。

黎威訝異她居然會主動提出留下的打算,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浮上心頭,因為他……其實也不希望她離開。

如果她真的孤苦無依,那他收留她也未嘗不可,甚至是理所當然,也不必擔心她的親人會找上門來,將她給帶回去。

「既然你想留在莊內,那我接下來問你的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不能有任何隱瞞。」

顏信訝異的瞧了主子一眼,主子真要留下她?主子對她的好已經到超乎想像的地步,他都不禁懷疑主子是不是突然中什麼邪了?

「好。」滕夢夕認真的點點頭。

「你的父母兄弟呢?」

「已不在世上了。」

「那你……可曾婚配過?可有夫家能回?」

她微微一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照實回答。「曾有婚配,但丈夫……已因意外而逝,同樣不在這個世上,而我……也已經沒有夫家可回了。」

黎威胸口突然一窒,對於她已婚之事感到莫名的震撼,甚至是嫉妒不甘,他完全不懂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明明兩人才只見過幾次面,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根本談不上有任何情感可言。

但他就是嫉妒那個男人,甚至怨那個男人為何早她而去,沒好好保護她,才害她現在無依無靠。

所以她剛蘇醒時,是將他誤認成她已死的丈夫嗎?一想到很有可能是這樣,他就更感到不是滋味,敵意泛滿胸口,慢慢地快將他給淹死了。

他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別再胡思亂想,「既然你已經無家可歸,那就留下來吧,不過鐵劍山莊不養無用之人,你會做些什麼事?」

「嘎?」顏信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莊主,咱們莊內不缺任何人手。」

況且要是留一個不祥之人在山莊內工作,下人肯定議論紛紛,不會想要和她一起幹活的。

「缺不缺,是你了說了算?」黎威冷瞪了顏信一眼,真是個多嘴的傢伙。

「是小的多嘴了。」顏信只好很無奈的閉嘴,不再試圖阻止。

「你呢?你還沒說自己到底會些什麼。」黎威又看向滕夕夢。

「我……」她神情頓時沮喪落寞起來。「我……什麼都不會……」

她當公主時,任何事情都有人服侍,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反過來要她當丫環,她才可悲的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不懂。

「不會可以學,大不了從頭學起就是。」他見不得她那沮喪的神情,馬上出聲替她解圍,免得她繼續下去。

看來她原本的身家背景不算差,或許是什麼千金小姐也不一定,而她的氣質也是確是出塵脫俗,不是普通姑娘會有的。

「是。」滕夕夢終於又振作起來,他說得對,不會她可以學,就像之前學騎馬一樣。「那莊主要把夢兒指派到何處去工作?」

黎威微蹙起眉,她的樣貌會讓下人有所顧忌,無論分配到何處,她都肯定會被排擠,對她來說不是好事。

而在這座山莊內,唯一對她沒有任何芥蒂的,恐怕只有他了。

「你就留在我住的院落,專門負責我的各種瑣碎的事情吧。」他決定得很乾脆,這麼做既能將她和其他下人分開,也不必擔心她會時時刻刻被其他人暗中欺負。

滕夕夢沒想到黎威居然會將她留在身邊,頓時又驚又喜,開心應答。「多謝莊主。」

她越來越相信,真的是許願星在幫助她實現心願,讓她可以願意留在他身旁,也不必擔心會被趕走。

顏信聽到莊主的決定,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這真是莊主作出的決定,只因為在這之前,莊主的院落內是沒有固定丫環留下服侍的,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不是他愛大驚小怪,只不過他跟在主子身邊的這些年來,主子始終忙於家業,對男女情事興趣缺缺,完全不想招惹和女人有關的麻煩,但現在不但主動收留一個女人,還直接安置在自己身邊,對她之好之特別,想不訝異都難。

「阿信,你還愣著做什麼?」黎威沒好氣的瞪著顏信那誇張的錯愕表情,「還不趕緊帶人下去安置,並且告訴她莊內的規矩?」

「喔。是!」顏信回過神來,雖然滿肚子疑惑,主子怎麼會突然之間轉了性子,也只能暫時忍下。「夢兒姑娘,你就隨我來吧。」

既然滕夕夢接下來要專門負責打理莊主的大小瑣事,顏信便將滕夕夢帶到莊主所住的院落內,就住在莊主寢房隔壁的小房間,好方便隨時召喚。

滕夕夢也從顏信的口中知道,黎威的父親已於多年前去世,寡母住在另一處院落,黎威是獨子,尚未娶妻。

在距離山莊約刻鐘路程有一處鑄劍院,鑄劍房,倉庫以及黎威從各處網羅來的鑄劍師都住在那兒,甚至鑄劍師的家眷也住在裏頭,因此鑄劍院占地比鐵劍山莊還大,每位鑄劍師都有一處獨立的院落可以使用。

平日黎威經常往來山莊及鑄劍院,要是在山莊風找不到他,去鑄劍院人棄我取成能尋到他的蹤影。

成為鐵劍山莊的丫環後,滕夕夢也徹底放下身段學習如何服侍人,她早已不再想過去公主的身份,也當自己重生了,重生為一個什麼身家背景都沒有的普通人,必須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做事,才能應有的溫飽。

雖然辛苦,但只要能留在黎威身邊,不管要她做什麼事,她都心甘情願,沒有任何怨言。

每天黎威天剛亮時就會蘇醒,所以滕夕夢必須比他早醒來,才能在了下床前就將溫水端入房內供他梳洗。

這一日,她一推開房門,剛好就見黎威從床上下來,她漾起甜美的笑顏,開始了每日和他的第一句話。「莊主早。」

「早。」

「溫水奴婢已經端上來,請莊主梳洗。」

在黎威梳洗的空檔,滕夕夢緊接著幫他挑選今日所要穿的衣裳,等他梳洗完之後,她便能馬上幫他更衣。

黎威由著她幫他整理衣裳,乘機觀察她,她已在他的院落內住了一段時日,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笨手笨腳,之後很快便上手,將他院裏的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很妥當。

而她的臉蛋也不見憔悴消瘦了,甚至始終都帶都會甜而柔的笑意,像是在他這裏工作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

她笑容純粹,不帶有任何意圖,但他卻不受控制的被她的笑給吸引,甚至是迷惑,心中的因她而起的躁動也越來越強烈,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從將她自河邊救起的那一刹那,他就對她有不明所以的悸動,想將她留在身邊,甚至占為已有,這欲望出現得毫無理由,但他卻不想克制,任憑欲望越來越強烈,就算她現在的確已經留在他身邊,他卻發現,自己想要的比預想的還要更多。

為什麼?他怎會為一個根本就認識不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作出連自己都訝異的決定,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無論如何都想得到她,不管她是否早已嫁為人妻,不管她心裏是否還思念著已經過世的丈夫?

滕夕夢幫他整理好衣裳後,抬眼發現他凝視她的神情,像是在琢磨什麼問題,不由得有些困惑。「莊主,怎麼了?」

「沒事。」黎威壓下內心的激動,保持冷靜的離開寢房,不想讓她察覺他的困惑掙扎。

雖覺得黎威的態度有些奇怪,不過滕夕夢沒有多想,一心只掛記著其他工作,努力做好分內之事,不讓黎威有機會趕她走。

對於現在的日子,她感到很滿足,就算他不再對她有任何情感,那也不要緊,她就怕奢求太多,越來越貪得無厭,上天會收回對她的慈悲,讓她後悔莫及。

所以她很知足、惜福,滿懷感激,不會再多要求些什麼了。

黎威離開院落後,就到鑄劍院忙去,滕夕夢開始在院裏做著每日都要做的整理及打掃,直到快接近中午才到廚房去,準備替黎威送飯。

雖然鑄劍院那兒也有廚子做膳食給鑄劍師們吃,但黎威嘴刁,只吃自家山莊的廚子的手藝,所以除非出遠門沒辦法,要不然滕夕夢每日中午都得特地幫他送飯過去。

「廚子大娘,我來拿莊主的午膳了。」滕夕夢進到廚房風,輕勾笑容說道。

「擺在桌上那一籃就是。」廚子大娘指指一旁的籃子,態度冷淡,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對於廚子大娘的態度,滕夕夢是一笑置之,她知道自己這一頭白髮讓大家看了不舒服,不只廚子大娘,其他下人也是能避開她就儘量避,就算一開始有些難過,久了之後,她也慢慢看開,學習豁達以對。

提起籃子,她離開山莊,走上山莊旁通向鑄劍院的一條小路,一刻鐘後,便順利到達鑄劍院。

一進到院裏,滕夕夢就走向庫房,一般來說,黎威會待在庫房內檢視師傅們所鑄的劍是否有達到他滿意的水準,絲毫不馬虎,連一點點的瑕疵都不放過。

她還沒走到庫房門前,就見黎威站在庫房外,身旁還有一位年輕的姑娘,那姑娘漾著甜美中帶有些許羞澀的笑容,手上同樣提著一個籃子,不斷地在跟黎威說話。

滕夕夢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隱隱約約聽得到一些話,那姑娘似乎是其中一位鑄劍師的女兒,特地為他做了些點心,希望他能賞臉嘗嘗看。

才看一眼,滕夕夢就明白,那名姑娘愛慕著黎威,正在向他示好,她平靜的心瞬間泛起漣渏,又酸又澀,腳步黏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沒有勇氣走向前去打擾他們。

之後,她終於明白,原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她的心還是貪的,她還是想要得到他的憐惜,希望他眼中所看到的女人只有她一個,要不然不會見到有其他姑娘向他示好,她就忍不住心痛。

但她有什麼資格和其他女人爭他?她摸著頰邊的白色發絲,苦苦一笑,她不但有著一頭讓人感到不祥的白髮,她甚至已經是失去丈夫的寡婦,若是和這位姑娘站在一起,她肯定自慚形穢,連頭都抬不起來。

之前她可以勇氣十足的做出許多努力,只為得到黎威的情意,那是因為她有自信,相信自己配得上黎威,但此時此刻,她已失去過往的自信,知道自己已沒有任何優勢可以配得上黎威。

她就只能當個奴婢,和他之間,猶如雲泥之別……

滕夕夢暗自神傷,沒有注意到黎威根本是板著臉面對那名不請自來的姑娘,直到發現滕夕夢的身影後,不耐的眼神頓時一亮,馬上甩掉那名姑娘,直接朝滕夕夢走去。

「夢兒。」

「呃?」滕夕夢猛然回過神來,發覺眼角似乎有一點點濕意,趕緊伸手抹掉,免得被他看見。

「為何停在這兒?」他來到她面前,不滿的皺起眉,「還要身為主子的我走過來,你這個丫環真是失職。」

「因為奴婢……怕會打擾到莊主和姑娘的談話,害莊主掃興就不好了。」滕夕夢勉強自己漾起笑顏。

「莊主,這點心……」那姑娘還不死心的追過來。

「莊主今日有好口福,有姑娘幫莊主準備點心,奴婢還是把午膳帶回去,免得辜負姑娘的心意。」

滕夕夢轉身要走,但黎威的動作更快,馬上攔住她的手腕,「等等,誰准你走了?」

滕夕夢再度僵住步伐,她不敢肯定自己真有那肚量看其他姑娘含羞帶怯的喂黎威吃點心,還有辦法繼續保持笑容。

姑娘討好的說著:「要不然那一籃午膳就交給我吧,由我服侍莊主……」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黎威冷著嗓音打斷那姑娘的話,就連瞪著她的眼神也是異常冷淡。「我挑明告訴你,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請你往後別再來打擾,免得自取其辱。」

姑娘狠狠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黎威居然把話說得這麼絕,連點面子不留給她。

滕夕夢也訝異他的直接,雖然早點把話講開才不會浪費雙方的時間,但這樣也太傷姑娘的的心了。「莊主,您怎能……」

「下回別再讓我等你。」黎威轉而瞧向滕夕夢,眸上那一股冷意也跟著消失無蹤,甚至還微勾起一抹笑意,「我就只吃你帶的東西,你要是再像今日一樣拖拖拉拉的,只會害我餓肚子而已。」

那姑娘再度狠狠抽一口氣,黎威是故意在她面前對丫環演戲氣她的嗎?

但女人敏感的心思卻讓她感覺到,黎威瞧那丫環的笑意帶有淡淡的溫柔,不像是作假,頓時倍感威脅。

「莊……莊主……」滕夕夢困惑不解的瞧著他,為何要對她說如此曖昧的話,就只為了要斷那姑娘的念頭?

這麼做,對她和那位姑娘都太殘忍了,那位姑娘定大受打擊,而她……也不會多好過,因為她心裏很明白,他此刻對她若有似無的情意,只是在演戲,並不是真的。

黎威看到她自卑的神色,就忍不住這麼做了,一方面的確是在地姑娘的念頭,另一方面,他也心疼她的退縮,不想讓她這樣落寞的離開。

她有心結在,而他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替她打開這一道結?

「我剛才說的話,你可要牢牢記住。」黎威拿過滕夕夢手中的略沉的籃子,另一手大方而毫無顧忌的牽住她的手,不管一旁姑娘震驚的神情,逕自走向自己休息的小院落。

滕夕夢不知所措的被黎威拉著走,雙眼一直瞧著被他握住的手,內心滋味又甜又酸又澀,百感交集。

就算他對她的好只是演戲,那也沒關係,她還是會偷偷放在心上,不時的回味著,捨不得忘記……

然而黎威當著滕夕夢的面拒絕鑄劍師女兒的好意的事情,很快便傳回鑄劍山莊,進到黎威母親的耳裏。

對於鑄劍方面的事情,黎母是不管的,全交由兒子打理,但對於兒子的婚姻大事,她可是非常介意,一直希望兒子能趕緊將媳婦娶進門。

她並不要求媳婦有什麼家世背景,只要是個清清白白姑娘家就好,但兒子卻總是以忙碌推託,始終沒有成家的打算,好不容易盼到兒子終於和人有曖昧,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是兒子身旁新收的丫環。

對於兒子突然轉性收個丫環在自己院落一事,她本就覺得有點古怪,是兒子再三強調她不必多想,她才沒多管,心想兒子做事自有分寸,沒料到她不好的預感最後還是成真了。

那個丫環不但有著讓人看了不舒服的樣貌,更是一個已經嫁過人的寡婦,這正是她最無法容忍之事!

所以黎母一進到花廳內,馬上命人喚滕夕夢來她住的院落,她非得好好教訓這勾引主子的丫環一頓不可。

滕夕夢一進到花廳內,就見黎母臉色非常難看的坐在椅子上,旁邊有好幾個丫環服侍,她心下一驚,知道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情,還是成分鎮定的向黎母行禮,「奴婢向夫人請安。」

「跪下!」黎母怒喝出聲。

雖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滕夕夢還是趕緊跪下,不敢有任何違逆。

黎母由丫環攙扶起身,來到滕夕夢面前,居高監下的瞪著她。「果然嫁過人就是不一樣,狐媚男人的本事比誰都要強。」

滕夕夢困惑不解的抬起頭,「奴婢不懂夫人的意……」

「放肆!」

黎母怒氣正盛,毫不猶豫狠甩了她一巴掌,滕夕夢只感到眼冒金星,臉頰辣痛,腦袋一片空白,過沒多久,口中彌漫著一股腥甜氣味,她才知道自己嘴巴流血了。

「你要是守好本分的當個丫環,只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也不會招來這一頓打。」黎母是一臉的嫌惡,「你憑什麼勾引我兒子?你這殘花敗柳之身,根本配不上我兒子的一根毫毛!」

黎母的尖銳指責讓她感到一陣惡寒,趕緊磕頭解釋。「奴婢並沒有勾引莊主,請夫人明察!」

她會因此被趕走嗎?不,她不想離開黎的威的身邊,所以絕不能讓夫人繼續誤會下去!

「你沒有勾引他,那為何會出現他了你拒絕其他姑娘的示好的傳言?」

「莊主並非為了奴婢,只是當時奴婢恰巧出現,莊主只能拿奴婢當擋箭牌,拒絕那姑娘的心意。」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準你還是刻意出現去攪局的。」

「奴婢真的沒有勾引莊主!」她急急的解釋道,「奴婢自知配不上莊主,只希望在山莊內求得一份溫飽,從來不敢有這種奢望呀!」

只要能讓她留下來,要她姿態放得再低,再卑微都不要緊,就怕夫人已經鐵了心要趕她走,完全聽不進她的解釋。

她之所以繼續活著,為的只是想看到黎威,若是離開山莊,離開他,她真的不知自己為何還要再苟延殘喘下去。

「夫人,請相信奴婢……請相信奴婢……」說到最後,滕夕夢已是陣陣哽咽。

黎母狐疑地輕蹙起眉頭,不知該不該相信滕夕夢所說的話,雖然她的確有將人趕出山莊的打算,但此刻貿然將人趕走,恐怕會壞了母子之情,所以還得從長計議,不急在這一時。

「好吧,這一回,就算是給你一個警告。」黎母冷冷的瞪視著她,「要是下一回再讓我聽到類似的傳聞,你就等著滾出山莊。」

「奴婢……遵命。」她強忍住心酸委屈的淚水,不敢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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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當晚,黎威回到自己的院落,滕夕夢要幫他更衣時,他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她的頭始終低低的,不敢抬起來,像是在遮掩什麼,不想讓他知道。

「夢兒,」他索性直接執起她的下巴看個清楚。「你……」

「啊!」滕夕夢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個動作,瞬間牽動到嘴角的傷口,忍不住痛呼出聲。

「怎麼一回事?」他趕緊鬆開手,看著她嘴角的傷以及明顯紅腫的臉蛋,又驚又怒。「是誰打你?」

那傷勢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甩了巴掌,是誰膽敢動他的人?

滕夕夢搗住紅腫的臉,她已經儘量冰敷,希望別被他發現,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就露餡了。

「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到的,請莊主別誤會。」她不想把這件事鬧大,免得夫人對她印象越來越差,到最後真的把她趕出去。

「你當我真不懂這傷是怎麼來的?夢兒,我要你說實話。」

「奴婢真的已經說實話了。」

黎威真是又氣又惱,她都已經被人這樣欺負了,還想要幫人隱瞞,她的腦袋到底有沒有問題?

他稍微思考一會兒,很快就得到答案,山莊內膽敢欺負她不怕他知道的,除了他娘之外,又會有誰?

「是我娘打你的?」

滕夕夢肩膀微微一顫,還是搖頭不肯承認,但她剛才的反應,已經讓他確定,肯定是自己母親動手的。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只好親自向娘請教去。」話一說完,他馬上轉身就要離房。

「等等,別去!」滕夕夢緊張的趕緊抓住他,已經顧不得主僕之間的規矩了。

「所以,你要說實話了嗎?」

滕夕夢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將今早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只是省略了黎母說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話。

黎威真沒想到自己正是害她遭受懲罰的兇手,但她分明就是無辜的,什麼刻意勾引他,從來就沒有這種事情發生。

是他不由自主的將她放在心上,才會留下她,讓她當自己的丫鬟,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反倒是他害了她……

「既然受了委屈,為何不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討個公道。」

「莊主工作忙碌,奴婢不想再給莊主多添麻煩。」滕夕夢努力漾起笑。「反正已經沒事了,奴婢往後只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應該就不會再產生誤會。」

「不行,既然娘已經對你有成見,就難保她不會再找其他理由對付你,我還是得和娘說說。」

「不要!求求你不要去……」滕夕夢見他又要衝出門,趕緊再拉住他。「就讓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好嗎?」

「為什麼?有我替你撐腰,你不必如此卑微!」他又氣又心疼,已經無法容忍她這退縮的態度了。

「你要是替我撐腰,只會讓夫人更無法容我在山莊內。」她焦急得眼眶泛紅,即將落下淚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只想安安穩穩在你身旁當個奴婢,只要不必離開你,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忍,所以請你別把事情鬧大……」

第一次他還能站在她身邊替她撐腰,但如果還有第二、第三,甚至無數次呢?畢竟在他眼裏,她就只是一個奴婢,多的是能取代的人,又何必為了她而打壞母子之間的關係?

況且他之所以願意收留素不相識的她,肯定只是看她孤苦無依,可憐她罷了,當心中的同情消失後,他是否還會對她如此照顧?

所以她只能忍,不敢給他多添麻煩,就怕他對她的同情很快就消耗殆盡。

黎威震驚的反抓住她肩膀,想更清楚明白她的心意。「你說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意思是你早已將我放在心上,偷偷喜歡著我?」

滕夕夢一愣,趕緊搗住嘴,沒想到她一時心急說溜了嘴,不小心洩露出自己對他的情意。

「為什麼喜歡我?難道是因為……我像你已逝的丈夫?」她蘇醒後抱住他痛哭的那一幕,他始終沒有忘記,也始終很介意。

她心酸地落下淚來,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何止是像,對她而言,他除了名字及出身背景不同之外,其他都和翟政威一模一樣。

「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認了。」他緊緊抱住她,雖然非常不甘心,卻更不願意放手錯過她。「就算你現在還忘不了他,那也不要緊,我會努力讓你忘記他,要你眼裏、心裏都是我的存在,全都被我占滿。」

滕夕夢不敢置信的呆愣在他懷裏,懷疑自己剛才到底聽到了些什麼,難道他真的是在……向她告白?

他也喜歡她?這是真的嗎?

「夢兒,別再委屈自己,我要你拿出勇氣,抬頭挺胸的站在我身邊。」知道她對他同樣有情,他壓抑在心中的所有情意瞬間狂湧而出,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只想依著自己的渴望擁有她。「你也不必擔心會被趕出山莊,我會娶你為妻,讓你成為山莊的少夫人,到那個時候,還有誰能趕你、欺負你?」

她抬頭瞧著他,好想相信他所說的話,卻猶有顧忌。「難道你不介意……我的白髮……我甚至曾經嫁過人……」

「這些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但還是阻止不了我對你一見傾心,甚至越來越在乎你,捨不得放你走。」

內心最後的一絲顧忌頓時化解了,夕夢再也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激動大哭,這一陣子所受的委屈也都不覺得有什麼了。

她好開心,自己居然能再次得到他的感情,這是她原本不敢奢望的,沒想到上天還是憐憫著她,給了她重新圓滿的機會。

「夢兒,別再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跟著泛疼呀……」黎威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淚水,以行動表達對她的萬般疼惜,捨不得她繼續這樣折磨自己。

她又哭又笑,欣然接受他的憐惜之吻,甚至好懷念被他擁抱在懷的感覺,此刻所流下的淚,都是喜悅之淚,心也不再酸澀了,而是被滿滿的幸福甜蜜所包圍。

情不自禁的,他吻過她的臉頰,直接封住她的紅唇,貪求著她嘴中的甜美,抱住她的雙臂也微微縮緊,透露出他對她的強烈欲望。

她沒有抗拒,甚至是迎合、配合著他,這讓他欣喜若狂,更是不再壓抑自己對她的渴求,只想好好的疼她、愛她一回。

他不再猶豫,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上,緊接著火熱的身軀便將她壓在身下,開始了火熱濃情的翻雲覆雨。

這一夜,他們重新擁有了彼此,身與心都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纏綿不絕……

晨光無聲的透過窗戶灑入室內,照亮一室景物,卻照不醒在床上相互依偎的沉睡人兒。

一夜的歡愛,早已耗盡滕夕夢所有體力,她面向床內側躺著,背後的男人雖然同樣沉睡著,卻緊貼著她不著寸縷的身子,雙手環住她的腰,就連在睡夢中也捨不得放開她。

雖然還很困、很累,但已經習慣早起服侍人的滕夕夢還是慢慢從夢中蘇醒過來,只不過腦袋昏昏沉沉的,還無法回過神來。

等她終於清醒不少後,她才猛然一驚。「糟了,現在到底是什麼時辰了?」

她想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的腰被身後的男人緊緊扣住,想起也起不了,昨晚的歡愛記憶頓時清楚的一湧而出,害她忍不住雙頰泛紅。

他們倆已經互許終身了,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場夢,但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作夢。

「醒了?」黎威因她起身的動作而轉醒,再度拉下她的身子,低沉微啞的嗓音聽起來有種莫名的誘惑力。「你昨晚累壞了,再多休息一會兒。」

滕夕夢一倒下,就再度被他擁在懷裏,她輕靠著他溫暖厚實的胸膛,感到心頭滿溢著前所未有的幸福,嘴角漾起甜美的笑意,久久不絕。

只要能和他相互依偎,她就滿足了,就算再來更多的阻礙或挫折,她也有勇氣繼續面對,奮勇向前。

黎威輕撫著她光滑的背脊,柔聲地問:「已經準備好了嗎?」

他要娶她為妻,勢必會引起一陣反彈,他希望她能與他一同面對,勇敢的站在他身邊,不再畏懼自卑。

她不能一直自卑下去,她必須重新振作,要不然就算他能護著她,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將她鎖在身邊照看,她總得獨自面對莊內其他奴僕,以自己的力量服眾。

「我會努力的。」她在他的懷裏點點頭,已經有所覺悟了。

她才剛向夫人說自己不會勾引黎威,結果轉眼之間,黎威就打算娶她,夫人對她的誤會肯定又會加深,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會再退縮,她會努力守住兩人之間的情感,不再被任何原因打倒。

只要他不看輕她、心是向著她的,她就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難題,他是她的支柱,只要他不倒,她也會努力站得穩穩的,寸步不離的在他身邊,陪他一同走下去。

這一回,他們倆肯定能夠白頭偕老,不再分離,她如此深信著……

兩人起身梳洗過後,黎威打算前去向母親請安,對於他和滕夕夢之間的事,他決定速戰速決,因此便帶著滕夕夢一同到母親的院落去。

黎母訝異的瞧著黎威帶著滕夕夢現身,平常時候兒子都是自己來請安,什麼時候倒是多出帶丫鬟的習慣?「威兒,今日是什麼陣仗,為何我瞧不明白呢?」

「娘,孩兒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什麼重要的事?」

黎威握住身旁滕夕夢的手,瞧著她的眼神是異常溫柔,語氣是萬分堅定。「孩兒打算娶夢兒為妻,並且婚禮越快舉辦越好。」

黎母錯愕的呆愣住,久久回不過神來,當她好不容易終於有所反應時,便是憤怒的斥駡出聲。「荒唐!她憑什麼當咱們家的媳婦?她根本沒那個資……」

「無論娘有任何意見,都改變不了孩兒的決定,孩兒只想娶她一人為妻。」黎威刻意打斷母親的話,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任何辱駡滕夕夢的字眼。「孩兒希望娘能夠趁早接受這個事實,您的媳婦只會是她,不作第二人選。」

黎母狠狠倒抽一口氣,她知道兒子的個性說一是一,況且他又是一莊之主,想做什麼事情,她這個做娘的雖然可以提意見,也得看他接不接受,最後的決定權是握在他手上的。

但她怎能忍得下這口氣?一個低賤的丫鬟竟然要成為她的媳婦,只要想到她就覺得嘔呀!

不行,她一定得想辦法阻止,不能讓兒子一錯再錯!

黎母隨即和緩臉色,打算來個緩兵之計。「威兒,這件事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慢慢來商量……」

「恐怕這件事情是緩辦不了的,娘不是一直很想要抱孫子,或許夢兒已經懷了娘的孫子也不一定,為免到時夢兒肚子真的大起來,遮掩不住,孩兒決定還是儘早將婚事給辦妥,才不會丟了咱們鐵劍山莊的顏面。」

「你怎麼……」滕夕夢又羞又窘得扯扯他的手,他這分明就是故意要讓夫人知道,他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

果然黎母一聽又是倒抽口氣,險些昏過去,沒想到事情會突然發展到這一步,殺得她措手不及!

「娘,您只管等著抱孫子就好,婚禮之事孩兒會全權處理,不必娘費心。」黎威淡淡一笑,那笑容隱含著不容拒絕的霸氣,顯然已沒人阻止得了他。

黎母一臉頹喪,已經懶得再多說什麼,反正說了也只是白費唇舌罷了。

向母親請安後,黎威便帶著滕夕夢離開母親的院落,但滕夕夢卻不時地往後頭瞧,頗為擔心黎母那大受打擊的表情。「威,這樣好嗎?」

「她只是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而已,一旦不得不面對,她終究會妥協的。」

雖是這麼說,滕夕夢卻仍感到有些不安,事情若發展得太順利,就好像不是真的一樣……

「別想太多,你只要安安穩穩的等著當新嫁娘就好。」黎威轉過身輕揉她皺起的眉心,一舉一動盡顯對她的疼寵。「對了,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你跟著我來就是。」

黎威帶她到山莊內的馬房,牽出一匹馬,兩人共乘一騎離開山莊,一路往更深的山林內走去。

滕夕夢就坐在他的懷裏,完全不驚慌害怕,並且坐得非常穩,這倒讓黎威有些訝異。「你會騎馬?」

「曾經學過。」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普通人會有機會學騎馬嗎?這個發現,讓他更加好奇她的來歷背景。

馬兒賓士在山林中,直往林中深處走去,雖然沒有明確的山路可循,黎威卻能熟稔的控制馬兒的方向,肯定是對此地非常熟悉。

約莫一刻鐘後,他們來到一座被山林環繞的老舊廟宇前,從廟宇的斑駁外觀可以看得出來,應該已經荒廢多時,沒有人來參拜了。

兩人下馬後,黎威牽著滕夕夢進入廟裏,裏頭的擺設和尋常的廟宇沒什麼不一樣,只是到處佈滿灰塵、蜘蛛網,唯一特殊的地方在於,供桌後頭有一面壁畫,畫著一幅與真人同等大小的畫像,畫中之人……是個身穿華貴禮服的女子。

滕夕夢訝異的來到壁畫前,雖然畫像已有多處斑駁掉落,但畫中人的樣貌還留存在上面,那一頭白髮,還有額心的一抹紅印,不管怎麼看,都和她極為相似。

怎麼會有這幅壁畫的存在?難道這壁上所畫之人,真的……是她?

「這間廟是我兒時在山中亂闖時偶然發現的,從我見到壁畫之人的那一刹那,就對她的身分很好奇,很想知道她是誰?」不待滕夕夢詢問,黎威主動說明帶她過來的原因。「後來我去詢問住在這附近的地方耆老,才知道,原來這間廟其實是一座皇家墳塚,原本一開始都有人定時來祭拜,但在當朝皇上一個換過一個之後,這座墳塚就逐漸被忽略,最後變成無人聞問的廢墟。」

「墳塚……是誰的?」

「是一個被稱為明月公主的皇室貴族,一百多年前,明月公主在這山中的瀑布自盡,聽說她的屍身許久都沒找到,她的兄長只能在這裏建一座衣冠塚,以此悼念她。」

因為這位公主已經出嫁,所以無法歸葬在當年滕國王室的陵墓中,只能替她另開一處墳塚。

「而這座山在百年前的原名為公主山,不過後來因為我父親在山上建立了鐵劍山莊,逐漸闖出名號,公主山的名字就慢慢被人們所遺忘,反而直接稱這裏為鐵劍山了。」

「王兄……」滕夕夢眼眶泛淚,低聲輕喃,突然感到很過意不去,當時她跳瀑布殉情的舉動肯定給許多人添麻煩,甚至也讓王兄為她傷心難過。

那遍尋不著她的日子,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熬過去的?應該是從猶存一絲希望,然後到一再沮喪失望,最後終於徹底絕望,就算沒找到她的屍體,也只能當她已經死了吧!

但事情既已發生,就無法再重來一次,而她也回不了過去,沒有後悔的機會,只能繼續往前走。

無論這條路的盡頭是好是壞,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管後果如何,她都必須獨自承擔。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會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莫名的熟悉,開始對你產生好感。」

自從發現這座荒廢的廟宇後,他就經常自己一個人過來這裏,把這裏當成自己的秘密小天地,卻沒想到,他竟會在多年之後遇到一個和壁畫畫像如此相似的女子。

他深深覺得,從前自己之所以對男女情事興趣缺缺,是因為她還沒出現,他一直在等她。

「這位公主的真名就叫滕夕夢,我聽阿信說,你曾說過自己叫做滕夕夢,這是真的嗎?」

滕夕夢突然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他居然連自己的本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向他坦白一切,他會相信她所說的話,還是會認為她瘋了?

黎威來到她面前,捧著她的臉蛋,要她好好的面對他,「夢兒,我已經將我對你一見傾心的原因都告訴你了,你是否也該對我坦白自己的事情?」

他對她的來歷始終感到好奇,而這處墳塚內如此多的巧合都聚集在她一個人身上,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否跟明月公主有任何關係?

雖然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不可思議,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腦子,就是認為這兩者一定有關係,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答案。

滕夕夢敲著他認真地眼神,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信嗎?」

「只要你願意告訴我,我就信。」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終於化開她心中最後一絲疑慮,開始向他坦承一切。

她一邊流淚,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包括她真正的身分、她和翟政威的關係、她是如何從一百多年前來到現在,全毫不保留地讓他知道。

因為滕夕夢所說的故事很長很長,所以他們倆最後乾脆直接坐在廟宇的角落,黎威靠著牆,滕夕夢則靠在他的懷中,被他輕柔環抱著。

能有人一同分享她的秘密,她真的好開心,傾訴完所有的心事之後,曾經苦苦壓在心中的酸楚、悲痛,似乎也跟著傾流而出,不再盤踞在心底,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聽完滕夕夢所說的故事,黎威還是訝異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接受她這一段奇特經歷,並且相信她就是一百多年前的明月公主,陰錯陽差沒有死成,卻來到一百多年後的世界。

「所以你認為我是翟政威的轉世,才會無論受到多少委屈,都希望能留在我身邊?」黎威輕蹙眉頭,還是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因為他覺得,自己成了翟政威的替身。

他到底是不是翟政威轉世,也沒人說得准,如果他根本就不是,那叫他情何以堪?

滕夕夢的淚此時已經停了,心情也平復下來,從他懷中抬起頭,瞧著有些不悅的他。「你生氣了嗎?」

「沒有,我才沒那樣小心眼。」他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正在吃「另一個男人」的醋,就算那個男人真的是自己的前世也一樣。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叫黎威,那個叫翟政威的男人和他沒有關係,他也不希望她繼續沉溺在過往的悲痛中走不出來。

「可是看你的表情,你明明就在生氣。」

「咱們就別再管生不生氣的問題了。」他低頭輕啄著她柔嫩的紅唇。「從今而後,你只要想著我就好,和我一同重新生活,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就全部拋開吧,重要的是將來的日子。」

就算她真的將他當成翟政威的替身也不要緊,他有自信,在他的疼寵呵護下,她會慢慢忘了翟政威,眼前所看到的不再是「像翟政威的男人」,而是他:「黎威」這個人。

翟政威無法給她的美滿結局,就由他來給她吧,從今而後,她就由他來守護,再也不容任何人傷害欺負。

「嗯。」她點點頭,漾起甜美的笑顏,安心的將自己交付給他。

他已是她的天與地,除了他以外,她又能跟得了誰呢?只要他不拋棄她,她會跟著他一輩子,生死相隨。

黎威既已決定要儘快娶滕夕夢過門,當然馬上就開始著手準備婚事,由顏信負責辦理,成親的日子就定在兩個月之後。

而滕夕夢不希望兩人成親之事太過高調張揚,黎威也就由著她,不大肆宴請賓客,只邀請至親好友來喝喜酒。

滕夕夢已是准少夫人的身分,雖然依舊住在黎威的院落中,卻不被允許再做任何丫鬟該做的事,婚事也沒有她忙的分,無聊的她只好請顏信張羅一些書冊給她看,好打發時間。

她一直想知道滕國是任何轉變成滕龍王朝的,因此顏信就特地幫她找來史書,終於一解她的疑惑。

原來棠國因女禍衰敗,率先被滕國吞併,而翟國則在翟政威死後,他的三位弟弟為了爭奪王位起兵互相攻打,引發內亂,翟國分裂成三方,打了幾年,國力衰弱,最後抵擋不了滕國強大兵力的進襲,終於面臨滅國的命運。

而一統大局的滕子濬,將滕國改為滕龍皇朝,成為皇朝第一位皇帝,去世後尊封諡號為「神武皇帝」,以彰顯他一統天下的功績。

只可惜顏信替她找來的這本史書有些部分寫得太簡略,不清不楚的,害她看得很是納悶。

傍晚,黎威一回到房內,就見到滕夕夢坐在長榻上,就著榻旁小幾的燭火看史書,認真到連他回來了都渾然無所覺。

他頗不是滋味的輕皺起眉頭,故意坐上榻,摟住她的腰,要轉移她的注意力,「什麼書這麼好看,好看到你連我都不想理了?」

「呃?」滕夕夢終於回過神來,聽出他話中的酸意,漾起笑安撫他。「威,你回來了。」

她只是不小心沒注意到他回來,他就如此不滿,佔有欲真不是普通強呀!

他搶過她手中的書冊,隨意翻了翻。「不過就是本枯燥乏味的史書,虧你還看得下去。」

「我在看王兄的事情呀。」滕夕夢趕緊搶回書冊,翻回剛才百思不解的一頁,繼續琢磨。「沒想到王兄身為一國之君,自始至終只立了一位皇后,就算皇后早逝也沒另立新後。」

「那有什麼?我也只會有你這一個娘子。」他不甘示弱地乘機向她示愛,讓她明白,在他心中,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結果滕夕夢太專注在書籍上,沒仔細聽他講了些什麼,對他的示愛毫無反應,只顧著問令她困惑的一件事。「但更奇怪的是,為何王兄的子女都不是皇后生的?後妃傳記也沒有記載這名女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書裏記載滕子濬有三子二女,但無論她怎麼找,只知道這些子女皆是由「庶女公孫氏」所生,但姓公孫的這名女子到底是何來歷,史書內卻沒有記載。

黎威忍不住氣惱,自己的示愛居然比不上一個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的名字,雖然他似乎有些印象,有本書裏記載了滕子濬和那名公孫姑娘的事,但他就是不想現在告訴她。

因為此時此刻,他只想她轉移心神到他身上,別想冷落他。

他的手慢慢從她的前襟進到衣內,堂而皇之捏住她胸前的柔軟,嘴巴也開始在她的脖子上作亂,又吻又添,肆無忌憚,想要她的意圖明顯。

滕夕夢渾身一顫,輕而易舉便被他挑逗起反應,羞澀不已,嗓音也變得嬌媚。「威……」

「你可以別管我,繼續看你的書。」

她怎麼還有辦法繼續看書?他分明就是想擾得她理智全失,跟他一同沉淪在歡愛的情潮中,除了他之外,腦中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

而他的確成功了,她不由得放下書冊,難以阻擋火熱情潮將她徹底淹沒,被他壓倒在榻上,任由他在她身上作亂的範圍越來越多,直到兩人緊緊糾纏。

這一糾纏,就是整整一夜,春色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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