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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南儀 -【逍遙少俠俏幫主】《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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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儀 - 逍遙少俠俏幫主

那以取笑別人、幸災樂禍為生存目的的人,
竟是她父親十八年前為她訂下的夫婿,
難道他們自小到大還沒吵完的架還要繼續?
不,她立誓將那讓她失“婚”的信物尋回,
來個完壁歸“樓”,看還有誰能對她逼婚,
但這一路長途跋涉得由他帶路真是大考驗,
不過,這一趟旅程還真是香豔恐怖兼刺激,
幫裏弟兄偷襲她,他的紅粉一個個冒出來,
天呀!信物還沒尋著,她的心已被偷去…

他這逍遙少俠情路真是幾多坎坷,
還未完婚,竟已淪為下堂夫?
而且還得無怨無悔走遍大江南北,
保護“無緣”的妻,完成休夫手續,
可他這“前”妻還真凶得緊,
一路上對他翻遍白眼,非怒目絕不相視,
不過她怎老對他的紅粉們猛吃乾醋,難道…
唉!真想不斷迷路,讓這旅程一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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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每到桃花盛開時節,偌大的靜慈寺內遍是桃花,將整個園內點綴得春意盎然、幽然如畫,許多平常不出門的名門閨秀和官老爺、夫人也都在此時以上香為由,來此賞花休憩,於是乎這也是每年淨慈寺香火最盛、遊客最多的時候。

  這一天,未時剛過,淨慈寺內“暫時”少了平時的熱鬧喧嘩而顯得清靜許多,在後院,是淨慈寺的住持淨雲師父平時靜坐、打禪的地方,寺內的小沙彌都知道師父幾十年的老習慣,從不在這時候前去打擾,管他是皇親國戚貴客臨門都一樣。

  這一會兒,淨雲師父已經睜開眼睛,觸目所及便是一名英挺爽朗、器宇軒昂的俊秀男子,他正聚精會神地閉著眼睛,微皺著一對濃黑的眉,老師父不禁微微一笑:“天白!”


  樓天白咧了咧嘴角:“師父!”

  “你隨我靜坐了老半天,可有領悟出些什麼嗎?”

  “唔……”樓天白聳聳肩,不置可否。

  見樓天白不說話,老師父微微一笑,詢問地看他,“你這回到臨安去,可有見著了你端木世伯和柳夫人?”

  “當然!”樓天白揚了揚眉,他知道淨雲法師和臨安城第一大莊——臥虎山莊前莊主冷雲龍及杭州首富青龍幫前幫主端木青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唯冷雲龍已於十年前辭世,柳夫人是他的遺孀。

  “那麼,你必定也見過若塵和若剛那兩個孩子囉?”淨雲師父再問。“那也是當然,這回還去的真是時候,正好趕上喝若塵兄娶妻的喜酒呢!”樓天白揶揄地說。

  臥虎山莊的現任莊主冷若塵,是和他從小穿同一條開檔褲長大的好兄弟,他還真頗難相信冷若塵如今已是個順利抱得美人歸的男人!若不是幾個月前他才剛在莊裏喝過那一對新人的喜酒、也見識過了冷若塵那位古靈精怪、鬼點子特多的小新娘,他還真不敢相信一向倨傲冷酷的冷若塵居然會如此心甘情願的被一名小女子俘虜——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那楚兒小姑娘有此能耐了!  

  “哦!”淨雲法師瞭解地一笑,頗有深意地看了樓天白一眼,“若塵那孩子都娶妻了,接下來也該輪到你了。”  

  “我?”樓天白挑了挑眉。

看他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淨雲師父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轉移話題了,“你端木世伯他還好吧?小蓮那孩子呢?”  

  “這……”樓天白寬肩一聳,“端木世伯是好得很,身子骨挺硬朗的;至於那位端木姑娘嘛……我可就不知道了。”  

  事實上,樓天白懷疑端木蓮會把她“好”的那一面給他看,打從他們從小認識至今,她大概從來沒用正眼看過他,每回他們一碰面,不是意見不合,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反正,他和她可能從上輩子就結了仇,能不碰面他就儘量躲,要是哪天好死不死不幸遇到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裝瞎!  

  “怎麼會?”淨雲師父似乎有點訝異,“你沒和她見過面嗎?”  

  有又如何?樓天白沒吭聲,端木蓮的眼睛可是長在頭頂上的,他樓天白可沒自戀到認為他自己在她眼中會與眾不同,而且早在幾年前他就讓自己儘量少去招惹任何一個女人——尤其是端水蓮這個女人!  

  “那……你有沒有聽你端木世伯提起,要為小蓮那小姑娘找一房親事的事啊?”老師父笑咪眯地說,“小蓮今年也該有……十八歲了吧?那孩子自小就長得好,活脫脫美人胚子一個,登門求親的人想必不少,可不知你那端木世伯可有中意的人選?小蓮她自已是否也有了心儀的物件啦?”

  “唔……”樓天白從鼻子裏哼了聲,“我不知道!”

  登門求親的人想必不少,這個他絕對相信,但要真能讓端木蓮那小姑娘看得上且肯點頭下嫁的,那可能是難上加難,他懷疑以端木蓮那眼高於頂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傲氣,她會肯心甘情願的為一個男人死心塌地。”

  “哦!”淨雲師父輕撫著斑白的鬍鬚,近乎自言自語地說,“他沒提起?那就表示……他還沒忘了那樁約定?”

  “您說什麼,師父?”樓天白沒聽清楚。

  淨雲師父靜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開口。

“天白,你知道嗎?早在小蓮滿周歲之際,你端木世伯就將她許給人了!”

  “什麼?”樓天白微微一愣。

  “原本我還以為我端木世伯早就將這事給忘了呢,所以才想問問你是否有聽他提起過要幫小蓮那孩子找婆家的事!”淨雲師父站起身,在小茶幾旁坐了下來,斜瞄了樓天白俊秀的臉龐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

  “說到那男方家。其實也是個書香門第,只不過那家的老爺時運不濟以致家道中落,又沒有可以投靠前親戚,所以才會不得不離開臨安城這個傷心地。”老師父有些感慨地說,“事隔多年。原來我以為你端木世伯已經放棄了尋找他們一家人的希望,畢竟人海茫茫,要找到他們一家人並不容易!”

  “前些年我還和他提到,若等到小蓮十八歲時還不見男方宋迎娶,那就當是兩個孩子無緣,再怎麼說,女孩長大了總是要出閣的,總不能就這麼一直等下去,你說是嗎?”說完,他還似有若無地看了樓天白一眼,才悠哉遊哉地品嘗香味四溢的茗茶。

  “那……”樓天白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她自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嗎?”

  “或許吧,也許你端木世伯和她提過。”淨雲師父慢條斯理地道,“他們訂親那年,那男孩已經七歲,雖說小蓮還在繈褓之中,但那男孩對小蓮可是喜歡得緊,不時搶著要抱她,當時你端木世伯便說既然他那麼喜歡小蓮,那乾脆就訂下來,反正兩家原本就是舊識,若能來個親上加親,那就更好了,於是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誰想到……”說著說著,淨雲師父開始長籲短歎了起來。  

  是這樣嗎?原來端木蓮是訂了親的!這點端木世伯倒是從未和他提過,不過他倒很懷疑端木蓮會肯因為這樣的媒妁之言,便輕易點頭下嫁一個稱不上認識連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男人,如果那男的天生長得一副天花麻子臉,那……  

  不知怎的,樓天白發現他自己居然有些幸災樂禍,為此,他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頓,這可真是天下第一宗狗屁倒灶的怪事了,端木蓮那小丫頭嫁誰幹他什麼事?若那丫頭到時候嫁不出去,那可又多給了他一個取笑她的大好藉口了,何樂而不為?

  “之前我還想著,若你端木世伯告訴你他已有理想的女婿人選了,那就表示小蓮的好事近了;若仍然沒有消息,那也許可以解釋為你端木世伯還對找尋那一家人抱著一線希望,畢竟人在江湖講求的是信用,他貴為杭州第一大幫的幫主,若言而無信,那要如何管理手下那麼多的弟兄呢?”淨雲師父若有所思地說。

  “兩個月前,端木世伯已經正式將青龍幫幫主的頭銜傳給那位從不用正眼看人的端木姑娘了!”樓天白慢吞吞的開口。

  “真的?”淨雲師父抬起一道灰白的眉毛,老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驚訝和詫異。

  “當然是真的!”樓天白懶洋洋地雙手一攤,“這下子更好了,那小姑娘從小就習慣於發號施令,這會兒有更多的人可以無條件的供她差遣,這對她來說可是如魚得水,美事一樁,我懷疑若照這樣下去,到時候她那位指腹為婚的夫婿若是一副寒酸相去迎娶,恐怕連青龍幫的大門都進不去!”

  “不會吧?”淨雲師父忍不住笑著搖頭,他當然知道樓天白和端木蓮這兩個孩子從小就不對頭,幾乎從他們懂事以來,兩個人一碰面不是拌嘴就是死不肯跟對方說話,小時候,大人們認為是小孩子鬧撇扭也就由著他們去,誰知道這兩個人長大了之後不但沒有大家所想的“化干戈為玉帛”,反而“裂痕”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

  “不信等著瞧吧!”樓天白似笑非笑的站了起來,對老師父露齒一笑,“不打擾你了,師父,我到後山去走一走。”微微頷首,他轉身便要往外走。

  “天白,等一等!”淨雲師父叫住了樓天白,“你老實告訴我,天白,”老和尚那雙看遍世間的眼睛溫和地看著他,嘴角有著一抹深思的笑容,緩慢而仔細地開口道:“你對小蓮那孩子……是什麼樣的感情?你們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對她是能避則避,難不成那孩子得罪過你嗎?”

  “這句話你應該去問她才對吧?”樓天白悶哼,低聲咕噥,“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我哪里得罪過她,那小丫頭不只眼高於頂,她還是只母老虎,誰若敢惹了她,她會把那個人連皮帶骨吞掉,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我可不想死無全!”!”

  是嗎?望著那大步走出門口的高大背影,淨雲師父臉上不禁浮起了一個瞭解的微笑,他繼續慢慢地啜著那杯早巳冷卻的茶,心裏的念頭卻是轉得熱呼呼的——  

  看樣子,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戰可有得打囉!

  “什麼?”端木蓮站起身,瞪視著端坐在寬大的豹皮庫椅上一臉怡然自得的父親端木青,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怎麼,真有這麼難相信嗎?”端木青顯然對女兒有此強烈的反應感到很不解,“我說女兒,這女孩子家到了十七、八歲,本來就該由父母作主找一門好親事給嫁了,這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爹,你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這教我怎麼能接受?”端木蓮蹙緊秀眉,煩躁地在偌大的房間裏來回踱步,“爹,您也知道我才剛接青龍幫的幫主職位不久,有很多事情要忙著去適應、去熟悉,還要瞭解咱們幫裏一切大大小小的瑣事,光是如何安排時間到咱們個個分壇去拜會所有的長老一事就夠我忙了,您現在居然和我提這回事?”

  “不現在提,難不成等你七老八老還出不了閣時再來提嗎?”端木青睨了女兒一眼,笑盈盈地制止了還想反駁的她,“小蓮,爹知道你有野心,想為咱們幫裏成就一番更大的事業,這樣的想法並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不論如何,一個姑娘家到了你這個年紀,總是該訂一門好的親事,這樣也才好讓爹爹我放下心中這塊大石哪!”

  “才不要!”端木蓮嘟起嘴,半側過頭去輕哼,“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人嘛,有什麼不可以,誰規定女孩子一定得嫁,再者,您那些朋友兄弟的兒子們,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兒,便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敗家子,那我可是連瞧都懶得瞧一眼。”

  “也不儘然!”端木青過了半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你瞧人家若塵,自小便是在你冷世伯的嚴格要求下文功、武才、品行各方面毫不鬆懈,臥虎山莊才會有今日這般氣勢,產業遍及大江南北,成為整個臨安城第一大莊,若照你這麼說,若塵也是你口中茶來伸手,什麼都不會的公子哥兒哪?”

“這……”端木蓮一時語塞,隨即昂起倔強的小下巴,“他只不過是少數的一個例外罷了,除了他之外,您那些朋友們的兒子個個都是言之無物、一無可取的草包!我光和他們談不到兩句話就無聊得想打哈欠了,更不提和他們相處!”

  “你不試著多瞭解他們,怎麼能判斷他們的人品性格是好是壞呢?”端木青斜睨了那張美得驚人,卻佈滿著傲氣的小小臉龐。

  “你自己……難道沒有中意的物件嗎?”端木青輕咳了一聲,試探性地問,“比如……咱們分壇裏的弟兄?”

  “爹!”端木蓮秀眉微蹙。

  端木青沒理她的薄嗔,自顧自的往下說:“我說女兒啊,爹知道你的眼光高得很,不過你也別忘了你爹爹我的眼光可也是不低的,誰若想娶我的女兒,就算是你自個兒中意的,我都還得要審審、看看合不合我的標準呢!”

  “我可還沒答應你的提議哦,爹!”端木蓮對父親皺了皺小鼻子,半撒嬌的說:“拜託啦,爹,咱們別再談這件事好不好?反正我又不是到了七老八十非嫁不可的年紀,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嘛!等我接掌幫裏的一切事情都上了軌道之後,咱們再來談這件事也不晚啊!”

  “不行!”端木青故意板起臉,他當然知道寶貝女兒的拖延戰術,也明白他這個女兒自小好勝心便強,若沒有達到她給自己訂下的目標,那她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這倒不是說有什麼不好,只是……

  哎,他端木青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為了日後讓她接掌青龍幫,她從小就被當成個男孩子般帶大的,不但五藝精通,且文武雙全,是杭州城有名的才女,才十八歲的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對翦水雙瞳,兩道秀秀氣氣的眉毛,再加上吹彈即破的肌膚……

  早從三年前開始,便有媒人陸陸續續上門,幾乎整個杭州城的富家公子,只要是認為自己夠資格的,無一不對這位杭州第一大美人大獻殷勤,只盼獲得美人垂青,只可惜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人能讓他的寶貝女兒提起興趣事看一眼!  

  對於這些,他倒也瞭解女兒的心思,婉拒了多樁有財有勢的人家.其中不乏是秀才或是將門之後,只是啊只是,幾年前可以不急,現在可就不一樣了!眼見女兒似乎一點也不明白老爹爹的心意,他除了不時來個暗示、故作不經意的提一下之外,他可以說是,啥方法都想遍了,偏偏他這個女兒似乎一點都不為“所動,這可真是急煞他這個老爹了。

  “爹……”  

  端木蓮鼓起腮幫子,氣嘟嘟的還想說些什麼,端木青已經伸出一手制止了她,以一種不容辯駁的嚴肅語氣接了下去:  

  “女兒,別跟我討價還價!以前爹看在你年紀還少可以不急的份上,從未和你提過關於你的終身大事每但是現在你都快滿十八歲了,爹恕想——也是該讓你自己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了。”

  端木蓮靜了下來,微攏起秀眉,不解地看著父親,“你指的是什麼,爹?”她不明白地問。  

  端木青靜靜地看了她片刻,過了半晌才慢吞吞的開口:“你知道嗎,丫頭,早在你剛滿周歲之際,我和你娘就把你的終身給訂了!”

  “什麼?”端木蓮驚愕得張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瞪視著父親。  

  “而且,”端木青故意裝作沒有看到她的表情,慢條斯理的接下去道:“當時是你自個兒也願意的,所以我和你娘就照你的意思,和男方交換了信物,等著你滿十八歲時雙方行文定之禮,之後再挑選個黃道吉日讓你們拜堂成親。”  

  “我自個兒願意的!?”端木蓮沉不住氣地站了起來,瞪著眼嚷,“哪有這回事?我根本不記得有過這麼一回事,那個男的長得是圓是扁我連見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是我自己願意的?我才不要這種奉父母之命約定的媒妁之言,那根本不算數!”

  端木青斜睨著女兒怒氣衝衝的表情,他早料到以他女兒倔強的個性,不可能會乖乖地聽他的話說嫁就嫁,她的反應算是在預料之中。  

  “你是可以當那不算數,可是人家男方呢?”端木青故作不為所動地道,“咱們青龍幫在杭州可是個有頭有臉、聲名顯赫的大幫派,怎麼能言而無信不履行所許下的承諾?這要傳了出去,那人家會怎麼說我青龍幫?咱們豈不成了忘約背信的小人!”

  “這……”端木蓮一時語塞,但心中那抹不服輸的傲氣立刻主宰了她,她冷靜了下來,開始理智而冷靜地思考她現在所面臨的情況。

  據她所知,她爹爹雖然交遊廣闊,有交情的朋友遍及大江南北,但真要說起來,稱得上是生死之交、患難與共的兄弟,只有臨安城第一莊——臥虎山莊前莊主冷雲龍,以及淨慈寺的住持淨雲法師兩位,若她爹真有可能將她的終身給訂了,那物件只可能是這兩位患難之交的後代子孫。

  問題是,冷雲龍雖有兩個兒子——冷若塵和冷若剛,但貴為一莊之主的冷若塵已於幾個月前成親,且冷若塵雖說年紀比她大,但她一向把他當成“弟弟”般看待;而冷若剛個性較浮躁,她爹應當也不至於看不出來,要成為青龍幫未來的幫主夫婿,可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先前曾有謠傳,臥虎山莊莊主將和青龍幫結成親家,迎娶青龍幫女幫主,以更壯大兩家的聲勢,但這個謠言在冷若塵成親之後已不攻自破,冷氏兄弟已是不可能,那……淨雲法師?

  哈!那更是絕無可能,淨雲法師可是個得道的高僧;何來子嗣之有?  

  這麼一想之後,端木蓮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

  “是不是若塵?”她揚了揚兩道清秀的眉毛,給了端木青一個調皮的微笑,“爹,別忘了他早在兩個月前就成親囉!再說,就算他沒成親,我對他也只是像對待個大哥一樣,所以啦,您也別再白費心思了,我知道您一向非常欣賞若塵,可是若您非要他成為您的乘龍快婿,大概只有等下輩子啦!”

  “怎麼會猜是若塵?”端木青先不動聲色地問。

  “那還不明顯嗎?”端木蓮聳聳肩,一副“想當然耳”的語氣,“淨雲大師沒有子嗣,除他之外,會讓你輕易就把寶貝女兒的終身給訂了的,當然就是冷世伯的兩個兒子了,您欣賞若塵的事又不是什麼秘密,再說,除了若塵,您那些朋友之中,還有誰的兒子能成大器的?還不全是狐群狗黨一堆!”

  “話可不要說得太滿!你怎麼知道爹爹我除了若塵之外,沒有其他中意的人選?”端木青慢條斯理地瞄了她下眼,見她的表情立刻變得警戒。

  “難不成是我不認識的?”端木蓮懷疑地道,神情開始謹慎了起來,“爹,我可先告訴你,任何事我都可以依你,只除了這件事,你要我嫁一個我素未謀面,甚至根本不認識的人,那我是說什麼都不會答應。”

  “你當然認識他,只不過不知道有沒有把人家放在眼裏罷了!”端木青說話仍然是慢吞吞的,“不,應該說是,不知道人家有沒有把你放在眼裏!”最後他只補充了一句。”  

  “誰?”端木蓮的眉毛皺起來,心想:這真是個笑話,一向都只有她對男人不屑二顧,哪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裏的?

  端木青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看了她半晌。  

  “小蓮,你老實告訴爹,你自個兒……難道一直沒有比較喜歡的物件嗎?”他緩緩地開口。

  端木蓮的回答是對他皺了皺小鼻子,仿佛他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你知道,你蓋世伯的長子擎風,對你一直是相當心儀的!”端木青試探地問,“你對他難道一點好感都沒有?”
  “他對我有好感幹我什麼事?”端木蓮輕哼,“那個姓蓋的木頭,標準的呆小子一個,我連看他一眼都嫌懶呢!”

  “哦?”端木青聽得一愣一愣的,說實話,蓋擎風這孩子忠厚老實,人品其實不差,早在八百年前他爹蓋世呈就頻頻向他暗示,希望兩家能結成親家,因為蓋世呈知道自己的兒子對他女兒這位杭州第一大美人是癡心得緊,卻礙於個性木訥不善表達,而被她連瞧都懶得瞧一眼。

  “你到底說不說嘛,爹!”端木蓮轉轉水汪汪的大眼睛,本來是對這個和她“訂”了終身的傢夥相當排斥及反感的,這會兒她發現自己倒有些好奇了起來,是誰敢這麼狂傲,居然不把她放在眼裏?不管是誰,她非教他吃一頓苦頭不可!  

  “說起來,那是一個好長的故事!”端木青沉吟了一會兒,深思地看了她一眼,“那個孩子大你七歲,當年我們讓你們倆訂親時,你才剛滿月,那時候由於兩家住得近,你和他幾乎是天天玩在一起,感情好得不得了,說也奇怪,你小時候,誰都不喜歡,偏偏和他特別投緣,每回你總愛黏著他整個園子到處跑,常常玩到讓大人們找了老半天,然後兩個人才又突然蹦出來……”說著說著,端木青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哦?”端木蓮挑了挑眉毛,真有這回事兒?她是真的不記得了!

  “後來呢?”她好奇地問。  

  “後來,”端木青過了半晌才開口,有些感歎地說,“在那孩子十二歲那年,他爹遭奸人陷害,不但幾十年打拚下的家產全數被充公,甚至連個棲身之處都沒有,當時,我和你冷世伯曾經試著要幫助他們一家人,只是他爹認為那是施捨,堅持不願接受我們的救助,連夜搬得不知去向,我們找了好些年,就在按絕望之時,才由一位朋友口中得知,那一家人中的老爺夫人早已作古,其他的家丁也已散落得不知去。”


  “是嗎?”端木蓮秀眉微蹙,是同情嗎?當然不是!她根本不認識他們,有啥好同情的?若真要同情,路邊的乞丐比他們可憐得多1
  ’
  “那……那個人呢?”端木蓮遲疑地問,雖說那不幹她的事,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句。

  “那個孩子嗎?”端木青慢慢地開口道,“他在家中遭此遽變後,便一直由一位世伯帶大,這些年來,我聽說他和幾個朋友合夥從事造船、陶瓷、釀酒等事業;在錢塘扛一帶有大規模的作坊,算是相當有造就的。”  

  “哦——”端木蓮瞭解地哦了長長的一聲,不感興趣地一聳肩,沒興致再往下問,心想橫豎她又不打算認識這個人,問那麼多幹麼,就算他是皇帝她都沒興趣。

  看她一副根本漠不關己的模樣,端木青忍不住奇怪地問:“怎麼,你不想知道他是誰?”

  “不想!”端木蓮簡單地說,無聊地把玩著垂在自己肩上的發絲,“反正我又不打算嫁給任何人,知道了又如何?”

  “若爹非要你嫁不可呢?”端木青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語氣深沉,“小蓮,爹說過,咱們青龍幫一向是一言九鼎,絕不做背信之事,當初你和他訂親可是雙方互相交換了信物,彼此協定絕不輕易更改,雖說他們家逢此遽變,也許不若往日風光,但是這豈又是當初料得到的,如今,你不肯嫁,你要爹拿什麼理由向人家開口?咱們青龍幫豈不成了勢利小人?”

  “我沒見過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哪!”端木蓮昂起下巴,硬硬地偏過頭去輕哼,“再說,在今天之前,我可從來不知道有這回事,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的長相如何、人品如何,如果他是個癩痢頭、麻子臉渾身發臭的無賴,那我是不是也非嫁他不可?”

  “那倒不會!”端木青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出來,思索了半晌才緩緩的開口道:“小蓮,你身上有個從不離身的玉鐲子,是嗎?”

  “是啊!”端木蓮點頭,她的右手腕上的確有個幾乎從她有記憶以來便不曾離身的翡翠玉環,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來源。  

  “那便是當初你們訂親時,男方家給你的信物。”

  “是嗎?”端木蓮微微皺眉,抬起手細細的打量那只十分細緻美麗的玉翡翠,上頭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由那相當精細的雕工看來,曾經擁有這只玉鐲子的人想必是個頗有權勢的富貴家庭,只不過  ……

  “另一隻雕龍的鐲子在男方那兒,和這只雕著鳳凰的鐲子是一對,稱為龍風玉翡翠,當時,這對玉翡翠可是皇上賜的寶物呢!”說到這端木青頓了下看著女兒的反應繼續說:“你真的不想知道這個和你訂了親的人是誰?”  

  “誰?”端木蓮隨口一問。

  端木青輕咳了一聲,他幾乎可以猜到女兒是什麼反應了,“那個人,你是認識的!”他的聲音穩定而清晰,“樓天白!”

  “什麼?”端木蓮心中猛地一震,表情在‘刹那間完全空白、愕然。

  “我說,那個孩子就是天白!”端木青表情輕鬆自若。

  “我才不要,死都不要!”端木蓮跳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嚷:“爹,你休想叫我嫁給樓天白那個自大傲慢又令人討厭的混蛋,管他什麼忘約背信,我寧願當小人也不要嫁給他!”

  早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端木青還想說些什麼,只不過似乎沒有插話的餘地。

  “我怎麼可能會是自己願意說要嫁他的?根本沒有道理嘛!打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只記得一件事就是他從小就只會欺負我,一定要把我氣到哇哇叫他才高興,我根本就討厭他,哪可能會從小就愛黏著他?不可能!我不要,絕對不要!”端木蓮情緒非常激動。

  “你的意思是——你無論如何都不嫁給他?”端木青試探地問。

  “對!”端木蓮一甩頭,語氣堅定地開口。

  端木青沉思了好一會兒,“但……你們已經交換了信物,於情於理,任何一方都不能反悔的!”

  “大不了咱們把玉鐲子還給他們就是了嘛!”端木蓮瞪著眼嚷,伸手就要去拔手上的鐲子,只不過由於鐲於是她從小戴到大的,一時之間竟無法拔得下來。

  一個念頭閃過了端木青的眼底,頓時,一抹笑意浮上了他的嘴角,這兩個孩子啊,從小到大,兩個人都是死硬脾氣,倔起來誰也不讓誰,雖然嘴裏嚷著討厭對方,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

  看來,要解開這個謎底,得用點小手段了。

  “若你執意不嫁天白,那爹也不想強迫你,誰教你是爹唯一的寶貝女兒!”端木青若有所思地看她,“依我看,雖說你們訂了親的那年他已經七歲,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想他也不見得會記得這回事……再說,他自小跟著淨雲師父,稍稍懂事之後便自己一個人出外打天下,大概也不會刻意去記這件事!”

  “你是說,樓天白可能也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端木蓮迫不及待地問。

  “我只是猜想罷了!”端木青說。

  “不過,若你想退回這樁婚約,爹倒有個方法……”端木青緩緩地說。  
  “什麼?”端木蓮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據我所知,那只雕龍玉鐲子並不在天白身上,當午因為他們的家產全被官府查封,這對玉鐲子在我和你冷世伯和淨雲法師的掩護下留了下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只玉鐲子應該是在河南洛陽的一處寺廟裏,由淨雲法師的一位朋友保存著。”

  “哦?端木蓮微微一愣。

  “所以,若你不想嫁天白,那就只有取回鐲子湊成一對,完璧歸趙送還給天白!”端木青說,“或者,你可以老實告訴天白你不想嫁給他,讓他自願取消這樁婚約,不過,若他也知道了這件事,而且堅持想履行當時的約定……那爹爹可沒任何反對的理由囉!你就一定非嫁不可!”  

  “是嗎?”蹙攏秀眉,這麼說,只要能取得一對玉翡翠送還給樓天白,那她就可以不用嫁給那個討厭鬼,而且前提是,還不能讓那個傢夥知道!萬一他突然神經錯亂,打算遵守那個約守呢?這是絕對有可能的,誰知道他心裏在打些什麼主意。

  “那……除了淨雲師父,有誰知道那個地方嗎?”端木蓮遲疑地開口,看樣子,她除了去找回鐲子外別無他法,只是,淨雲法師是淨慈寺的主持,不可能專程陪她走一趟洛陽;她爹也有其他要事在身,更不能離開青龍幫!

  “當然是天白!”端木青道,見她又蹙緊眉頭,他笑著拍了拍她,“放心吧!若他並不知道這回事,那請他陪你走一趟也無不妥,就說是去拜見一位師父罷了,我想天白那孩子也並非不明白事理,他沒有理由拒絕的!”

  “要我跟個自己討厭的人一起相處幾個月,我才想拒絕呢!”端木蓮撇撇嘴。  
  端木青露出溫和的一笑,心想:嘿,計謀已經成功了一半,再怎麼不對頭的人相處久了,也總不會一點進展都沒有吧?天白那小子他可是中意得很,可是他中意沒有用,總得要天白自己努力些,他女兒才看得上啊!

  “對了,小蓮!”突然,端木青像想到什麼似地,語氣嚴慎地道,“出門在外得隨時小心謹慎,別忘了你現在是青龍幫的幫主,隨時都要保持警覺!前一陣子外頭曾有傳聞,近幾個月來安徽一帶盜賊頗多,你們要多小心!”

  “我知道啦!”端木蓮不在意地擺擺手,心思卻全不在那上頭,滿腦子想的全是樓天白見到她時必然會有的嘲弄表情……

  我絕對不會給你任何可以取笑的機會的!端木蓮揚著眉毛,一絲傲然的得意笑容泛上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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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這天午後,端木蓮來到了淨慈寺。

  隨她同行的,還有蓋擎風身旁的小跟班靖兒,早在前些天她確定成行之時,並沒打算帶任何人隨行,心想反正憑她青龍幫幫主的身分,青龍幫的弟兄遍及大江南北,必要時還怕沒人可支援嗎?再者,她自小習武,一般江湖人士要近她身也屬難事,何況她壓根兒也不以為會有人敢對她堂堂青龍幫主輕舉妄動。

  至於靖兒,則是蓋擎風那個傢夥不知道發哪門子瘋,硬要他跟來不可,說是什麼可以“保護”她,哈,那可真是笑話一樁,憑她的身手,哪還需要啥保不保護的,再說,若真有事情發生,以靖兒那副瘦瘦小小毫無縛雞之力的模樣,不先被揍掉半條命才奇怪,到頭來,可能是“她”得保護靖兒,那她豈不又多子一個累贅?

  只不過,她的反對完全無效,原因是連她父親都附和蓋擎風的說法,認為她應該有個人陪同前來,到最後,她也懶得說些什麼了,但是,她的讓步只到讓靖兒跟到淨慈寺,確定她平安到達。她最討厭辦事情拖拖拉拉的,身後又跟一堆只會礙手礙腳的小嘍囉,再說,這回到洛陽又不是去辦啥值得大聲宣揚的事,她巴不得早些達到目的,早些擺脫這件讓她終日渾身不對勁的“麻煩”!  

  進到了淨慈寺的前院,只見整個偌大的寺園裏桃花盛開,紅白交錯,一株一株、一簇一簇競相爭豔,桃紅柳綠在溪畔、園中到處點綴著,觸目所及,三三兩兩的遊客扶老攜幼、結集成群前來賞花。

  還來不及從那份教人炫惑和讚歎的美感中回過神來,端木蓮已經被帶到了一處遠離了前院的喧囂、僻靜卻別有一番雅致氣息的小院落中。

  看來,這便是爹爹口中所說的,淨雲師父靜坐及打禪的地方了!端木蓮微揚著眉,打量著這處別有洞天的桃花園。

  原來,樓天白自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她伸出手去,觸摸著一株開滿豔紅花朵的桃花,能在這麼美的地方住下,想必可以稍稍平復一些父母雙亡、家中人丁散落的悲傷吧!她下意識的想,發現她居然在猜測他的想法……

  正在沉思的當兒,一個溫文敦厚的聲音帶笑的由她身後傳來:

  “小蓮!”

  端木蓮回過頭,看見的便是淨雲師父和煦的笑容,“師父!”她奔了過去,拉住了老師父的手,笑得眼睛都眯了,“好久沒見著你了呢,你好不好?”

  “好得很!我又不像你爹,一刻都閑不下來,終日為你們幫裏的事情奔波!”淨雲師父笑咪咪地說道,開始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女孩,雖已有幾年未見,但端木蓮仍舊是他記憶中那個清秀、絕美、脫俗得可以吸引住任何人目光的小姑娘,且如今的她,態度落落大方、毫不忸怩,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漾滿純真無邪的笑意,實在很難把她和樓天白口中所說的“驕傲、任性又愛耍大小姐脾氣”的模樣聯想在一起。  

  “幾年不見,你還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老師父揶揄道,“難怪你爹煩惱得頭髮白了——忙著應付那些上門去提親的媒人婆啊!”

  “師父!”端木蓮揚起眉毛,氣嘟嘟的嚷,“好呀,你取笑我?”

  淨雲笑而不言,他當然知道端木蓮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早在幾個月前,端木青便和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因為端木青太瞭解以他女兒的個性是絕不可能說嫁就嫁,而且物件還是她口中嚷嚷著最討厭的樓天白,不過,事實真相真是如此嗎?嗯,恐怕還是有待考慮,至少他老和尚就挺瞭解孩子們一向有些口是心非的毛病,打算和端木青來個心照不宣,等著看好戲!

  “你就一個人來嗎?”淨雲師父往她身後探了探,詢問道。

  “還有個小跟班,是我爹硬要他跟來的,說什麼可以有個照應!”端木蓮聳聳肩,“我方才打發他回去了,只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那麼聽話!”

  “喔!”老和尚思索了一下,“你爹告訴過我,你們幫裏的蓋長老有個兒子,聽說對你頗為心儀,我還以為你爹會讓他跟你一起來呢!”

  “拜託,師父!”端木蓮翻翻白眼,要真讓蓋擎風跟來了那還得了,恐怕她還沒到洛陽就會先被他煩得精神崩潰!

  “好吧!好吧!咱們不談這個!”老師父笑嘻嘻地介面,“可是我說小蓮呀,你也不小囉!你爹煩惱的可也不是全無道理,你……”

  “不是說了不談這個的嗎?”端木蓮將老師父一個勁的往屋裏推,嘴上亂七八糟的嚷:“走吧,咱們到屋裏喝茶去,若您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反正我在這兒不住個十天半個月是不會走的,我保證一定會洗耳恭聽您的教誨,可以嗎?”

  在院中的一處涼亭中坐了下來,幾個少沙彌已經事先安排好了招待她個“遠道前來”的貴客的茶水,端木蓮在這個並不算大、卻相當清幽的園子裏走了一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宋對淨雲師父盈盈一笑:“這兒真是個世外桃源。”

  “喜歡這兒的話,怎麼不多來走走看看呢?”淨雲師父微笑的說,“你知道,天白那個孩子雖然在這兒長大的,但他畢竟是個男孩,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兒陪我這個老和尚,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忙,若不是這陣子他剛好回來,你也剛好在這個時候來到淨慈寺,恐怕我這老和尚會更寂寞呢!”

  說完,他還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嘿,這招可真是用了點小伎倆,以自身的處境來個加油添醋、博取他人的同情心雖說並不高招,但……反正是為了孩子們嘛!  
  果然,這招收到了預期中的效果——

  “哦!”端木蓮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的憶起此行的目的,而看樣子,淨雲師父也沒“忘記”那回事!那……該不會樓天白也早就知道了吧?完了,那她該如何面對他?她心裏有些不安了起來。

  “師父,我想……”端木蓮頓了頓,試著讓自早表現出一副輕鬆自若的語氣,“我想,爹應該告訴過你,關於……關於……”她咬咬唇,懊惱的發現自己接不下去了。

  “關於什麼?”淨雲師父微蹙著眉,萬般才解的看著她。

  “哎呀,就是關於那個什麼……訂親的事嘛!”

  “訂親!?”老師父似乎愣丁一愣,然後才像想到什麼般的恍然大悟:“哦,你是說關於你從才和天白訂了親的事啊?”

  “小聲點啦,師父!”端木蓮慌忙朝他做丁個手勢,不安的看了一下四周,深怕被任何人聽到,尤其是樓天白那個傢夥,被他聽到,那可就完了。

  “怎麼啦,小姑娘害羞啦?”察覺出她的不安,老師父取笑的開口,“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本來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你和天白的姻緣既是天註定的,那更該好好珍惜才是啊!”

  “我才不要嫁給他!”端木蓮沖口而出,氣嘟嘟的昂著下巴輕哼,“我已經和爹說過了,要我嫁誰我都可以考慮,惟獨樓天白,我死也不要嫁給他!”

  “啊?”老和尚挑起一對灰白的眉毛,雖說他對端木蓮的反應並不意外,但他還是要裝出一副很意外的樣子,“為什麼你不要嫁給他?天白那孩子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

  那可多囉!端木蓮撇撇嘴,反正她和樓天白之間的“恩怨”說了也沒人會懂,還不如省點口水的好。

  “反正我就是討厭他,從來也沒有想到要嫁給他!”她噘著紅唇,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師父,爹爹告訴我,他……從小就跟著你,在淨慈寺裏長大的,是嗎?”

  “他!?”老和尚故作不解,“誰?”

  “就是樓天白嘛!”端木蓮跺了跺腳,懊惱的嚷,“師父,你就別再逗我了成嗎?我是在和您談正經事!”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說誰嘛!”老師父一臉無辜地道,見她又羞又氣的鼓起腮幫子,他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想了想:“你說天白啊?是啊,他算是在淨慈寺裏長大的,怎樣呢?”  

  “那……”端木蓮停了一下才問:“那他知道有訂親這回事嗎?您有沒有告訴過他?”問完,她屏住氣息,等著老師父的反應。

  “這個嘛……”老和尚皺起眉頭,“我記得我好像曾經和他提過……”他稍稍頓了頓,見她臉色微微一變,才慢條斯理的又接了下去,“不過呢,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記不記得,畢竟那時候他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家中又逢遽變,有一陣子,他很沉默,也不太愛理人,甚至連我都勸不動他呢!”

  是嗎?端木蓮微怔了怔,樓天白也曾有那樣一段寂寞的童年?可真是看不出來……

  “你願意告訴我,為什麼不願意嫁給天白嗎?”見她有好半晌不說話,淨雲師父溫和的問道,“相信你應該也知道,你和天白的訂親是在雙方的長輩互相交換信物而立下的,你和天白自小到大很少讓我擔心些什麼,我惟一掛心的是,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當年他們一家人是如何遭人陷害,以至於他的心裏一直不舒坦,而忽略了其他的事。你會不想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他,除非是……你認為他沒有足以和你們青龍幫相比的家世和財富?”

  “不是這樣的,師父,你知道我絕不會是個嫌貪愛富的人!“端木蓮站起身,煩躁的來回踱步,“我只是不認為自己適合……嫁給他,我真不明白你和爹的想法,你們明明知道我和樓天白從小就不對頭,他不喜歡我,我也討厭他.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會是你們想的那樣嘛!”  

  “你是說.你是無論如何也不嫁給他囉?”老師父過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問。

  “對!”端木蓮一甩頭,傲然地答道。

  老師父沉吟了半晌,“我認為,還是先聽聽天白的意見比較好,畢竟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外人也難以插手,倒不如你們兩人來個面對面溝通,彼此把話推開來講,那也許會是個好辦法!”

  “不行!不行!不行!”端木蓮拚命搖頭,開玩笑,要真和樓天白來個“面對面”的溝通還得了,他和她可能說不到三句話就開始短兵相接,繼而來番唇槍舌戰,接下來搞不好會大打出手,嚴重的話更有可能——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為什麼不行?”老師父顯然對她有如此強烈的反應感到很不解。

  “反正就是不行!”端木蓮堅定的對老師父搖搖頭,她可不想讓樓天白找到任何可取笑她的機會,她要讓他知道,她端木蓮現在可是聲名顯赫的寸大幫的幫主,他要再敢不把她放在眼裏,她絕對會要他吃不完兜著走,她絕對會說到做到!

  這麼一想之後,端木蓮開始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面對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淨雲師父說了,樓天白也許根本沒有刻意去記這件事,那倒好,省得她還得面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窘境。看樣子,跟前她要確定的,便是試探樓天白是否知道這件事……

  “也許,緣分這件事兒真的是無法強求吧!”可能是看出了她的堅決,老師父輕歎了一口氣,“佛祖說,世間萬事皆是緣!不該是你的,強求也沒有用,倒不如順其自然來得好,你和天白既有一方不願意履行這樁婚約,那也算缺了那麼一點兒緣分!也罷,你們自個兒的事就由你們自己去忙吧,你爹怎麼說?”

  “爹說,若我不願意嫁給他,那惟一的方法便是找到那只當年做為信物的雕龍玉翡翠,和我手上這只雕鳳玉翡翠湊成一對歸還給他,爹說這是當年的約定。”端木蓮抬起手,看著那只映著她雪白的膚色更顯得晶瑩剔透的玉翡翠,有些苦惱的咬著下唇:“喏,就是這個,我一直想拔下來,可是卻拔不下來!”

  “是嗎?”老和尚那雙寫滿睿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可是他沒說什麼,只是試探性的問了句,“這麼說你打算去一趟洛陽,把那只雕龍玉翡翠拿回來囉?”

  “當然!”端木蓮點點頭,“爹爹告訴我,那只玉翡翠是放在洛陽的一處寺廟裏,由您的一位朋友收藏著,是嗎?”

  “是啊!”說到這個,老師父又忍不住要長籲短歎了,“哎,本來我還和你爹商量,等你滿了十八歲之後,再將那只玉翡翠拿回來湊成一對,好在你和天白拜堂成親時充當媒人哪!”

  “沒關係嘛,等我將它拿回來之後,您還是可以把它留給樓天白以後訂親的物件啊!”端木蓮無所謂的聳聳肩,然後臉色一正,她認真且嚴肅地開口:“他那個人可是以取笑別人、幸災樂禍為生存的目的,缺德又狂妄自大,一點讓人家看得順眼的地方都沒有!”  

  “哦?”看樣子,小丫頭倒是挺瞭解那小子的不是嗎?老師父笑而不語,樓天白那小子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幾時多了這麼多“缺點”他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麼,誰陪你走這一趟呢?”老師父突然想到這問題,“你爹有告訴過你那東西在什麼地方嗎?那可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呢!而且你一個姑娘家隻身行走也不安全……”

  只要能和樓天白劃清界線,那又算什麼?端木蓮輕聲嘀咕。  

  “這樣吧,讓天白陪你走一趟!”老師父思索了一下才說,“據我所知,他在洛陽近郊有座牧場,每年總要去個三、五個月,對洛陽地形應是瞭若指掌;再者,那只玉翡翠寄放在永寧寺,由一位妙元大師收藏一事他是知道的,由他為你帶路是最恰當不過了……”

  “他知道?”端木蓮微微一怔。

  “放心吧!”看出了她的不安,淨雲師父笑著拍了拍她,“他只知道我有個‘寶物’在妙元法師那兒,並不知道那是你們訂親的信物,而且若他根本沒去記得你們訂過親,那當然也就不會聯想到這回事上去了,你就請他陪你走一趟,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否則你一個女孩子家,再怎麼說也總是教人擔心!”

  果然是和爹爹一模一樣的語氣!端木蓮對自己翻翻白眼,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老愛將他們湊在一起?

  “若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只要有份地圖,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不用麻煩他了!”端木蓮滿懷希望的盯著老師父看。

  “這樣啊?”老師父皺著一對灰白的眉毛,“這……我看是比較困難啦!你又不是不知道師父的年紀都一大把了。哪還會畫什麼地圖,恐怕現在叫我自個兒去到洛陽都還有困難呢!所以……”

  “啊?”端木蓮失望地垂下眼,這麼說來,她除了“請”樓天白帶路之外,根本是毫無選擇的餘地了嘛!

  “那好吧!我就‘請’他帶路吧!”她垮下肩膀,一副無精打彩的模樣。

  老師父看著她,忍不住在心裏暗笑,不過,當然表面上他還是得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沒有笑得太囂張。  

  “對了!”端木蓮抬起頭,這才想到她一個下午似乎都沒瞧見樓天白那個傢夥,師父不是說他“回來”了嗎?”  

  “他呢?不在嗎?”她好奇的問。

  “怎麼,你進來時沒瞧見他嗎?”老師父想了想說:“那可能是到後山去了吧,你知道嗎?”老和尚故意壓低了聲音,深怕誰聽到似的:“那孩子若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就會躲到那裏去,這個時節由於賞花的人多,他時常跑到那兒去圖個清靜,或許你可以去瞧瞧他在不在那兒!”

  “哦!”端木蓮應了一聲,看著老師父站起身,踩著慢吞吞的步伐悠哉遊哉的走離了她的視線。

  好吧,就去瞧瞧樓天白是不是在那兒也好!端木蓮對自己一聳肩,反正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畢竟是  “有求”於他——  

  繞過了淨慈寺後的小院落,端木蓮來到了淨雲師父口中所言的“後山”!

  在她的想像裏,所謂“後山”,代表的應該是在淨慈寺的後院會有一座“山”才是,不過一到了這裏,她就發現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所謂的“山”,美其名只不過是座小山坡罷了,觸目所及,除了,大片綠意盎然的草地之外,四周儘是一株株開著豔紅粉白花朵的桃樹和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樹木,一切美得不可思議……

  從那份驚歎中回過神來,端木蓮這才發現她自己幾乎是屏住氣息的看著這一幕,這時她才真正能明白古人口中所雲:“尤如身在桃花源”的境界了。

  緩步向前,她下意識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可能由於這兒位於整個寺院的後方,四周靜悄悄的沒什麼人,已近黃昏,陽光卻依然和煦而溫暖的籠罩著整個大地,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她微愣了一下——

  放輕了腳步往聲音來源走去,端木蓮這才看清楚那個聲音的主人正背對著她坐在一株大樹幹下,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她側耳傾聽,聽出他念的是一闕詞——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
  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秋。
  書咄咄  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好個“一丘一壑也風流”!端木蓮秀眉微揚,只見他嘴裏咬著一根青草,仍舊閉著眼睛,渾然不覺身邊有人。

  她輕咳了一聲。

  樓天白睜開眼睛,一眼便瞧見站在他面前五步之遙的端木蓮,她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清秀絕美的臉上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微眯起眼——

  “哦,是端木姑娘!”樓天白的嘴角曬了曬,俊逸的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仿佛她會出現在這裏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還真有閒情逸致,一個人到這兒來對著夕陽吟詩作對!”端木蓮撩弄著她頰邊的一綹發絲,斜睨著他。  

  “是啊!”樓天白揚起兩道濃黑的眉毛,似笑非笑的說,“你呢,端木姑娘?你又是為了什麼而移動尊駕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據我所知,這好像和你貴為青龍幫幫主身分不大相稱嘛!”

  “因為我高興,我就喜歡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不可以啊?”端木蓮偏過頭去輕哼,“怎麼,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在杭州嗎?怎會有時間回淨慈寺來?”

  據她所知,樓天白除了在錢塘扛發展運輸業外,在西湖更有一艘名喚“金獅號”的豪華遊船,船身之大,一次可以搭載百人,這個時節又正是西湖遊船生意最好之時,而他卻能有此空閒待在這兒倚著樹幹睡午覺……

  “看樣子,你倒對我的行蹤了若指掌嘛!連我這個時候該在哪里都知道。”樓天白斜瞄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說,見她一張粉臉立刻漲得通紅。

  “誰對你的行蹤了若指掌,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端木蓮又羞又氣的瞪他,“笑話;要是你不那麼大嘴巴,每到一個地方就把自己的行蹤報告的一清二楚的,誰會對你去哪兒有興趣”?

  “是嗎?”樓天白半挑起眉,看著她氣嘟嘟的模樣,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特別喜歡逗逗她,即使每回老是讓她氣得偏過頭去不理他,他還樂此不疲,視“看她生氣”為一大樂趣,反正都這麼久了,橫豎他也習慣了每回見面和她鬥鬥嘴,要真有一次碰面沒有番唇舌戰,那才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她沒有回答!拒絕回答!

  看樣子,他又惹火她了!樓天白對自己聳聳肩,站起身,見她仍然背對著他,小小的背脊挺得筆直,他重重的咳了一聲。  

  但她沒有動,也沒有反應。

  “呃……端木姑娘來此,想必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待辦吧?”樓天白故作禮貌的問,“否則我想你也不會到淨慈寺來了,不是嗎?在下樓天白可真是三生有幸,能讓端木幫主你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前來一見,但卻有失遠迎,真是失敬了!”

  端木蓮猛地回過頭來,接觸到他寫滿促狹的目光,她咬咬牙,硬生生的忍住想一巴掌打掉那張笑容的衝動。這該死的傢夥!他就是有辦法隨時隨地挑起她的怒氣,她和他要不是八字犯沖就是上輩子結了仇,這輩子才會讓她怎麼看他都不順眼。
  “我警告你,樓天白!”端木蓮不高興地瞪他。“不准用那種諷刺的語氣和我說話,我來這裏可不是和你吵架的,我可不想浪費我的時間!”

  “哦?”樓天白挑起一道眉毛,“那麼?”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你幫是不幫?”端木蓮語氣硬冷的說,連看也沒有看他。

  “有事‘請’我幫忙?”這下樓天白可真有點意外了,堂堂青龍幫女幫主居然會有求於他?這可是破天荒的絕無僅有。

  不過,他更覺得有趣的不是在這兒,“怎麼?青龍幫女幫主也會有解決不了,需要我這個一向不被幫主你看在眼裏的人幫忙?”他慢吞吞地說道。

  “少廢話!你到底答不答應了”端木蓮沒有理他話裏的嘲諷之意,直直地盯著他問。

  “唔……”樓天白扯動了一下嘴角,“你倒是說說看!”  

  “我要你陪我走一趟洛陽,到洛陽的永寧寺去找一位妙元師父!”

  “哦?”樓天白的眉揚得更高了,“為什麼?”

  “因為……”端木蓮頓了頓,隨即昂起頭:“你別多問,只要告訴我願不願意就成!”

  “你得先告訴我,你到永寧寺去找妙元師父做什麼?”樓天白不動聲色的問,“而且,為什會找上我?若你想到洛陽去,大可以請你們青龍幫的弟兄護送便成,何必還特地到臨安來?”

  “如果我有選擇,我才不會要你和我走一趟呢!”她咕噥著。

  “什麼?”樓天白蹙起眉看她。

  “你到底答不答應?”端木蓮沒好氣地問。

  見樓天白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她瞪視著他,他也似笑非笑的看她,好整以暇般的等著她說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答復,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

  生平第一次——她妥協了!洩氣的垮下肩膀,端木蓮背轉過身去,不願意看見他眼中一想而知的勝利光芒,“我只是想代替我爹,幫他去看看妙元師父罷了,而你是惟一妙元師父認得、且能夠為我帶路的!”希望這個理由夠充足,“我才剛接掌青龍幫,還有許多分壇的長老和堂主尚未拜會,趁到洛陽之便,也可以順便瞭解一下我們幫裏在當地的產業分佈情形,正好淨雲師父提及你對洛陽頗為熟悉,就想順便請你帶個路,如此而已,不知道這個理由你滿不滿意?”  

  說完,她幾乎是屏息的等待著他的反應。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端木蓮有些不安的想,他該不會是早就看出她的“企圖”了吧?

  樓天白看著端木蓮纖巧的背影,知道她正等著他的開口,一絲控制不住的笑意泛下了他漂亮的嘴角,好吧!既然她以這個理由做為理由,那他也就姑且接受了吧!

  “咳!”樓天白輕咳了一聲,看她的背脊立刻繃緊,他勉強忍住笑意,“看在你這麼抬舉我的份上……我若找理由推託,似乎顯得太沒氣度了,你說是嗎?”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端木蓮回過頭,小臉上漾滿喜悅的光彩。

  “先別高興得太早,我答應陪你走一趟洛陽,也只是趁此機會去看看妙元師父罷了!”他希望自己的表情看來夠嚴肅,“如果你想儘快趕到洛陽,那我可得先聲明,長途趕路可不是件輕鬆簡單的事,我不希望你出了什麼差錯!”

  “你是說,我要沿途都得聽你的囉!”

  他睨了她一眼,思索了—下,“咱們明天就可以出發了。”他簡單的說了一句,轉身便要走——

  “明天?”端木蓮蹙起秀盾,有些遲疑,“這……不會太倉促了嗎?”

  “怎麼會?你不是巴不得愈早把事情辦好愈好麼?”樓天白扯了扯嘴角,沒等她反應過來,高大的背影已走離了她的視線。  

  他是什麼意思?端木蓮盯著他修長的背影。他該不會是看出了什麼破綻來了吧?諒他應該沒那麼聰明才是!她對自己皺皺小鼻子。雖然樓天白這個傢夥看起來一副不怎麼笨的樣子,但應該也不至於有猜心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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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端木蓮便被寺外唏唏嗦嗦的人聲給吵醒了。

  她翻了個身,微眯著眼,掀起了幃幔的一角向外觀望,由窗外還不甚明亮的天色看來,現在的時辰應是寅時剛過,看樣子,這個時辰應也是寺裏的師父們做早課的時間。  

  坐起身,她跳下床,摸索著走到窗前去,將窗子開了一個縫往外看,只見窗外人影晃動,隱隱約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倒像是全寺裏的人全起來了似的……
  原來,這就是淨慈寺一天的開始!

  才剛闔上窗子,一個恭敬有禮的聲音便由門外傳來:“施主,該起來用早膳了!”

  “哦!”

  端木蓮應了一聲,眼珠子一轉,她的視線在床頭停了下來,那兒有一疊她老早便準備好的衣物。

  不知道樓天白看見她的這身打扮之後會有什麼的反應?她歪著頭想,但這個念頭隨即被她推出腦海——

  哈,笑話!

  她幹麼管他怎麼想?

  這麼一想之後,一抹得意的笑容浮上了她的嘴角。

  瞬間,她作了決定。

  片刻之後,當端木蓮走出房門時,天色已經濛濛亮,她環視了一下四周,有些奇怪的發現園裏居然連一個人都看不到。

  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繞過於回廊,在轉角處攔下了一位正端著茶水要往前院走的小沙彌:“這位師父,請問一下淨雲師父在哪兒?”

  這位看來還不滿十五歲的小沙彌不加思索的回過頭來正要回答,卻在看見她一身的裝扮之後猛地張大了口,連本來要回答些什麼都忘了。

  “施主,這……這……你是……是……”

  小沙彌有些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你只要告訴我,淨雲師父在哪兒就是!”

  端木蓮微皺著眉道。

  “是!是!是!”小沙彌好不容易從呆滯中回過神來,連連點頭,“住持師父這會兒正在後院的廂房做早課呢!我這便是在端茶水去給他老人家,請他老人家到前廳去用膳!”

  “哦!”端木蓮眉眼兒一轉,隨即順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盤子,對他嫣然而笑,“這樣吧!我正好要去找淨雲師父,就順道幫你把茶水端過去吧!”

  “啊?”小沙彌愣了愣:“這這……”

  “您去忙吧,小師父!”

  端木蓮不由分說端過他手中的託盤就走,渾然不顧人家在她身後的呼喚。

  來到了淨雲師父做早課的地方,端木蓮遠遠便聽到誦經的聲音,她在房門口停了下來,猶疑著該不該出聲打擾。

  一會兒之後,誦經聲停了,她往一根大柱子後一閃,本能的想隱藏自己,她可沒忘了她現在的打扮,為了避免出現剛才那位小師父見著她的那副“驚魂”狀,她覺得還是稍微躲一下比較妥當,畢竟這是個莊嚴的佛教聖地,可是一點也開不得玩笑啊!

  過了半晌之後,幾位師父魚貫地走出了廂房,她一直等到所有的人全走光了,才躡手躡腳的挨近廂房門口,廳房的大門是虛掩的,她看不出淨雲師父是不是在裏面……

  “小蓮,是你嗎?”

  驀地,一個帶笑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把她嚇了一跳,而後門開了,淨雲師父溫煦的笑臉出現在門後。

  “哦,師父!您嚇了我一跳!”

  端木蓮嬌嗔地嚷。  

  “你……”老師父在看到她一身的打扮之後,有些意外的皺起眉,“這是……”

  “哦,這個啊,”

  端木蓮將手中的盤子往桌上一擱,抵頭瞧了自己身上的打扮一眼,朝老師父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如何,我這身打扮還不錯吧?剛剛有一位小師父還差點被我瞞過了呢!”

  “這……”老師父頓了頓,仔細地打量她那身完全是個男孩兒的裝扮,原本女孩子頭髮上該有的發簪和珠翠全不見了,連那個小小的耳垂上戴著的小珠飾都不見蹤影;如雲的黑髮梳成一個和一般的男孩沒兩樣的髮髻,用一條白色的緞帶系在腦後,身上則是一襲同色的白緞衣衫,猛一看,還真教人雌雄莫辨!

  但,即使做男裝打扮,她仍然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縱使是活了大半輩子已經見人無數的老師父,都忍不住要讚歎天下竟有如此俊美非凡的“少年!”

  “怎麼會想到要作此打扮?”老師父溫和的笑問,“是天白的意思嗎?”

  “才不是呢!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端木蓮習慣性的撩起頰邊的一綹發絲把玩著,“在這之前,我就想過了這個問題,就像師父您所說的,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多少總是會遇上一些麻煩,我想,若是我扮成男的,那也許可以避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事!”

  “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老師父過了一會兒才若有所思地開口:“那麼,天白知道這回事嗎?”

  “這是我的自由,幹麼要告訴他?”端木蓮輕哼,“再說,我打扮成這樣了沒礙著他不是嗎?我只是請他陪我走一趟洛陽罷了,他要我這一路上都得聽他的我已經夠委屈了,總不會連我穿什麼他都要管吧?他以為他是誰?”

  “天白對路況較熟悉,他要你照他的話去做也是為你好呀!”老師父笑眯咪地拍了拍她的肩,“走吧,咱們到前廳用膳去吧,也許天白在前廳等著你呢!”

  樓天白會在前廳?端木蓮微微一愣,不知怎的,這居然讓她有些不安了起來。

  反正早晚他總是會看見她這身打扮的,有什麼值得不安的?她在心裏低斥自己;再說,他怎麼想是他的事,她才沒那個興趣管呢!

  隨著淨雲師父來到了前廳,原先端木蓮以為會見到整個寺裏的師父一起用膳的“盛況”,但進到了大廳之後她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整個廳裏除了一個站立在旁等候吩咐的小沙彌之外,空無一人。

  “天白呢?”淨雲問著,“怎麼沒見著他人?”

  “天白少爺在後院裏!”小沙彌恭敬的回答,“他要我轉告端木幫主,說他已經幫她備好了馬,請他在半個時辰之後到那兒去和他會合!”

  “哦?”老師父哦了長長的一聲,斜睨了端木蓮一眼,只是她蹙著一對挺秀的眉,一副看來不怎麼高興的模樣。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老師父對小沙彌吩咐道,小沙彌立刻退了出去。

  端木蓮原本以樓天白遙慣了的個性來看,他是不可能會這麼早起床的,他大少爺很有可能會睡到日上三竿,直到他高興了為止,這麼一來,他可就有把柄落在她的手裏,可以讓她大肆諷刺一番了,沒想到和她想的完全是兩回事!

  “天白那個孩子的個性就是這樣,—有什麼事就會掛在心上,一直到事情辦好了為止!”淨雲師父笑嘻嘻地說,一面還似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那笑容是頗有深意的。  
  “對了!”坐了之後,老和尚才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你們今天就要出發到洛陽去了,可記得多帶些禦寒的衣物和銀兩,這個時節乍暖還寒,夜裏有時冷得緊呢!”  

  “我知道啦!”端木蓮翻翻白眼,天知道這已是從昨天到今天,老師父叮囑過一百遍的話了。

  “乾糧可也要多帶些,以備不時之需!”

  “好!”

  “還有,我給若塵那孩子和他的媳婦準備了一份禮物,就當作是我無法去喝他們喜酒補送的賀禮,你和天白若經過臥虎山莊,可別忘了幫我把這份禮物帶到啊!”

  “是、是、是,我一定會記得!”

  “然後,還有……”  

  “拜託,師父!”端木蓮用一手撐著額頭,呻吟著,“你的‘對了’、‘還有’、‘再有’、‘然後還有’我都已經聽得會背了,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再重複了?我保證,我一定會把你所交代的事情全部辦到,可以了嗎,我的老祖宗?”  

  “什麼話,我還不是為你們好哪?”老師父笑著說。

  “我說師父啊,您也就別操這麼多心了,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端木蓮對老師父露出一個淘氣的笑容,“再說,我們青龍幫的分壇遍及各地,若真遇到什麼事,還怕沒有人可以支援嗎?”

  這也倒是!老師父思索了半晌,看著那張巧笑倩兮的姣美臉龐,他故意哀聲歎氣地說:“哎,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機伶了點,我以前還時常在想,若能等到有一天,看見你和天白成了親,那該有多好,我和你爹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師父!”端木蓮懊惱的嚷。  

  “好吧、好吧,不提、不提!”老師父笑得臉上的皺紋全擠在一起,“去吧!時候也不早了,天白大概也等得不耐煩了,祝你們一路順風啊!”

  “就讓他多等一下有什麼關係!”端木連咕噥著,但雖是這麼說,她還是站了起來,朝老師父嫣然一笑:“那我走了,師父,您自己可要多保重喔!”

  “你們也一樣!”淨雲師父笑咪咪地說,未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加了一句:“哦,對了,一路你和天白可要相親相愛,兩個人可不許吵架喔!”

  端木蓮的回答則是對老師父皺了皺小鼻子,轉身便往門口走,直到出了大門她才又從門外探頭進來,朝老師父扮了個鬼臉:

  “我答應你,我會‘儘量‘不去招惹他,不過要是他惹毛了我,那可不在我保證的範圍之內喔!”



  踩著悠哉遊哉酌腳步來到了淨慈寺的後院,遠遠的,端木蓮便瞧見樓天白正背倚著一株樹桿,將雙手環抱在胸前,看樣子他已經等了好些時候了,她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努力讓自己看來一副“遲到是理所當然”的模樣!本來嘛,是他自己要等的,她可不記得她什麼時候答應過他天還沒亮、又沒吃飽就要開始趕路的!

  仿佛意識到她的到來,樓天白側過頭來,目光在看見她的一身裝扮時微微眯起。  
  “你遲到了!”他只簡單的說了這麼幾句:“端木蓮,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喜歡與我有約的人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內到達,你貴為青龍幫的幫主,難道連這個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嗎?”說完,他隨即走向早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馬匹。

  端木蓮微微挑起一道挺秀的眉,看著他熟練的為兩匹馬上馬鞍。“這個道理我當然懂!”她揚著眉,斜睨著他,“只不過,我準時與否是看對象而定的,對你?未免太浪費了。”

  “是嗎?”樓天白微微扯動了漂亮的嘴角,“你對你們幫裏那位蓋擎風,想必不是這樣的吧?”

  “你……”端木蓮睜大圓眼瞪他,氣惱的說,“你是什麼意思?這幹蓋擎風什麼事?”

  “我只是覺得奇怪,他怎麼沒跟你一道來!”樓天白似笑非笑地說,“怎麼,那位蓋公子沒空?或是你和他打算來個小別勝新婚?雖說你是他的幫主,但以他父親蓋長老在青龍幫的資歷,蓋擎風配你也不算高攀了,我倒還想問你們何時請喝喜酒呢!”

  “你……”端木蓮氣鼓鼓的正想反駁,但一個念頭又猛地跳上腦海——

  算了,姑且就讓他這樣以為也好,省得萬一哪天被他發現了她去洛陽的目的,他也許會看在她有“意中人”的份上自動取消這樁婚約,即使她根本對蓋擎風那個傢夥倒盡了胃口,現階段也只好姑且利用之。

  這麼一想後,她不怒反笑,甜甜地開口:“你放心!我和擎風若選好了日子準備辦喜事,到時候一定會第一個通知你,如何?”

  “好極了!”樓天白過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說,然後他旋即轉過身,牽住了那匹體型較為高大的駿馬,簡單的丟下一句:“走吧!”

  “喂……”端木蓮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他頭也不回的牽著馬匹往院子後頭走,她立刻閉上嘴巴,拉住了自己的馬跟了上去,哼,得意什麼嘛!等到了洛陽之後,她和他可就再無瓜葛,到時看誰還理他!

  才一出了淨雲慈寺後院,端木蓮便發現樓天白不知何時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她趕緊舉目四望……

  咦?!人呢?她狐疑的東瞧西瞧,心想這下子可糟糕了,才出了,爭慈寺不到三步,帶路的人居然就不見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啊,瞧見了!倏地她眼睛一亮.看見樓天白鶴立雞群的高大身影正從一家客棧裏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瓶酒。  

  原來樓天白嗜杯中物啊!?她皺皺小鼻子,她認識樓天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倒是從來不知道他有愛喝酒的癖好……

  嗅,見鬼了,那又幹她什麼事?她拉住了身旁已經開始蠢動不安的馬匹,想儘量保持尊嚴的朝樓天白走去,無奈那匹馬似乎還沒習慣她這個新主人,站在原地動都不動,更要命的是,她瞧見樓天白已經回過頭來看向這邊,她連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到他現在心裏正在想些什麼。  

  “快走啊,馬兒!”她輕輕撫著馬兒頸上光滑的鬃毛,喃喃地安撫道:“咱們可別讓那個討厭的傢夥看笑話啊!等到了目的地,我會好好的酬謝你的。”

  她的話不知道馬兒是不是聽懂了,只見它仰頭低嘶了一聲,開始緩緩地移動了腳步。

  嘩,終於動了!端木蓮松了一口氣,然後昂著頭,故意慢吞吞地牽著馬兒走向樓天白。

  “不好意思哦,讓你久等了。”她對他露齒一笑,然後瞄了他露在行囊外的酒瓶一眼,“真想不到,原來樓少爺喜歡喝酒啊?”

  “酒不只可以用來喝,它還有許多用處!”樓天白似笑非笑地看她,“怎麼,端木姑娘以前沒騎過馬嗎?瞧你對馴馬似乎並不怎麼高明!”

  哈,想激怒我?端木蓮揚了揚眉毛,心裏在喊著:你等著吧,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馬,當然是騎過的!”她說得慢條斯理,“只不過,青龍幫裏所有的馬匹都是經過嚴格挑選品種優良的千里馬,千里馬當然是比來路不明的馬好馴服多了,你說是嗎?”

  樓天白斜睨了她一眼,轉身便朝前走去。

  “喂,樓天白!”端木蓮跟上了他的腳步,好奇地問:“這兩匹馬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啊?我沒瞧見這鎮上有人賣馬啊!”

  “你不是說它們是來路不明、品種不良的劣等馬嗎?那又何必問是從哪兒‘弄’來的?”他故意學她的語氣。

  “這……”端木蓮一時語塞,隨即又不甘示弱地說:“就算是劣等馬,現在騎它的人是我,我總有權利知道它的來處吧?萬一它是人家偷來的或是用什麼卑劣的手段得來的,那我豈不是給自己惹麻煩?”

  “你放心,它們也許出身不夠高貴,但是絕對是來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樓天白慢條斯理的介面,話中有些挑釁的意味。

  端木蓮就算再呆都可以聽出他話裏的嘲諷之意——

  他的意思是說,她是個嫌貧愛富的人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該死的傢夥!她瞪了他一眼,見他故意裝作沒看到般的回過頭去,繼續踩著悠哉遊哉的腳步向前走,她下巴一昂——

  好吧!這回姑且算你贏,但可不會每回都讓你如願的!她暗自在心中嘀咕著。

  眉頭一揚,端木蓮興匆匆地牽著馬兒趕了上去:“喂!喂!喂!等一下!”

  樓天白沒有理她,兀自朝前走去,連頭都沒有回也來看她一下。“喂!喂!喂!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端木蓮有些不高興了。  

  “哦!?你是在叫我嗎?”樓天白半側過頭來睨了她一眼,“對不起,端木姑娘!我的名字雖不如你那般顯赫,但可也是有名有姓,不名‘喂喂喂’!”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知道本姑娘我是叫你就成了!”端木蓮輕哼一聲。

  樓天白的反應是寬肩一聳。  

  “喂,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何做此打扮?你不奇怪嗎?”端木蓮有些不解地問。

  “那是你的自由不是嗎?我何必管。”樓天白慢吞吞地說,“再說,你女扮男裝不但可以為我省了不少麻煩,也可以為你自己避掉不必要的困擾,你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此榮幸,和堂堂青龍幫的女幫主並肩同行的!”

  “你知道就好!”

  “喂,”端木蓮叫住他,“你知不知道淨雲師父要我們帶份禮物到臥虎山莊去的事?”

  “是嗎?”樓天白聳聳肩,沒有多大的反應。

  “所以啦,咱們得先走一趟臥虎山莊,把淨虧師父的禮物親自帶到才行。”端木蓮歪著頭說著,“若塵和阿楚成親也快三個月了,也該有好消息了……接下來是若剛和喜兒,不知道他們選定了黃道吉日了沒有……”

  “你自己的事不急,倒先管起別人的閒事來了。”樓天白取笑地說。

  “當然啦,又不是才認識一天、兩天,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嘛!”端木蓮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我可先告訴你,不要浪費時間做沒必要做的事!”樓天白淡淡地道,“你可別忘了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人家若塵兄和阿楚可還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你若是去豈不打擾了人家,當然啦,你若是有時間,愛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只不過我能不能奉陪到底,那就……”他以一聳肩做為結語。

  “你……”端木蓮憋著氣,“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在製造機會,讓這趟行程愈久愈好,好讓‘我’可以多接近你?”

  “我可沒這麼說,那是你自己說的!”樓天白慢吞吞地說。

  “你……”端木蓮氣極了,“樓天白,你這個不要臉的傢夥,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你這種臉皮厚得可以當城牆的人,笑話,我幹麼要多製造機會接近你,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才不想和你多扯一分鐘的廢話咧,你這個既自大又傲慢的……”她氣的找不出話來罵他。  

  “注意你的風度,端木幫主!”樓天白絲毫無視於她的怒氣,仍究是慢條斯理一派優閑,“我只是先告訴你,我的時間並不充裕罷了!若你一心急著想儘快趕到洛陽,那就儘量別讓太多‘雜務’絆著你,否則就算我很樂意為你帶路,恐怕一年半載之後我和你都還到不了洛陽!”

  “你放心,若你途中有事必須離開,那也沒有人會攔著你!”端木蓮勉強忍住氣,口氣硬邦邦的開口,“我說過了,我請你帶路也不是我自願的,如果你一開始就不願意走這麼一趟,那你大可不必答應我,沒有你的帶路,我也不會迷路!”

  樓天白濃眉一挑,看著那張姣美面無表情的臉龐。  

  看來,他又惹火她了!樓天白對自己的“傑作”聳聳肩,一開始只想逗逗她而已,沒辦法,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但,他絕沒有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強烈,他剛剛有說了什麼嚴重到該碎屍萬段的話嗎?哎,女人的度量啊……”

  “好吧!”樓天白輕咳了一聲,“如果我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而得罪了你,那我很抱歉,我向你保證我沒有惡意……”  

  “不用了!”端木蓮瞪了他一眼,昂起倔強的小下巴,“樓天白,我可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答應為我帶路,我很感激,除此之外,你在我眼中完全沒有教我看得順眼的地方,所以,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是不可能對一個我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的人改變觀感的,你聽清楚了嗎?”  
  是嗎?樓天白定定地看著她,眼裏閃過一抹有趣的笑意。

  “喂,樓天白!”見他直直地盯著她看,端木蓮氣惱地跺了跺腳,“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哦,當然!”樓天白微揚起漂亮的唇角,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那就好!”端木蓮撇撇嘴,眼裏閃著得意的光芒,這下子,她總算報了一箭之仇,她早說過她不會每回都讓他占上風的。

  “怎麼,不生氣了?”樓天白柔聲地問。  

  “誰說的?”端木蓮輕哼著,“算了,不跟你這種人計較,既浪最精力又沒有必要,我才懶得和你這種人生氣!”

  樓天白低低的笑了。

  “你笑什麼?”端木蓮秀眉微蹙,半側過頭來看他,她這才發現她的身高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天,她以前怎麼沒發現樓天白居然是這麼高的,她在先天上就矮他一大截,那在聲勢上不也輸給他了嗎?那怎麼成?

  不行,你一定不能比他弱!端木蓮抿緊了漂亮的嘴兒,她才不想被他笑女人天生是弱者呢!

  “我是笑你!”樓天白微微一笑,聲音低沉而悅耳的飄進她耳際,“你是個愛生氣的小子!”

  說完,他隨即帶著那抹可惡的笑容,踩著四平八穩的腳步走離了她的視線,留下她在一旁猛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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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約莫正午時分,樓天白和端木蓮來到了臨安最熱鬧的鎮上!

  本來,端木蓮的意思是想等過了午後再訪臥虎山莊比較妥當,畢竟現在是吃飯時間,此時前去打擾總是不妥,但沒想到兩人才剛系好了馬匹正要走進一家顯然生意興隆的客棧時,一個迎面而來的大塊頭已經像挖到寶貝似的叫了起來——

  “哎呀,不是天白少爺嗎?”

  “楊勇?”乍見迎面而來的那個粗壯的大塊頭,樓天白有些意外。

  “是啊!是啊!是俺楊勇啦!”楊勇笑得眼都眯了,一個大巴掌就往樓天白肩上一拍,“天白少爺,你這會兒怎麼有空來臨安?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杭州才是?既然都到臨安來了,怎麼不到莊裏去坐坐呢?前些天我們少夫人還問起你呢!”

  楊勇是臥虎山莊莊主冷若塵的得力助手,人長得高大魁梧、孔武有力,十足像只大猩猩;說到這個性嘛,太過忠厚老實的人是會被欺負的死死的——這是臥虎山莊的當家夫人阿楚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想當然耳,會把楊勇整得灰頭土臉而楊勇還一點都不會生氣的,也只有阿楚了。

  “哦,我是想過了午後再到莊裏去探訪你們莊主和莊主夫人!”樓天白微笑地道,“你們莊裏近來還好吧?”  

  “當然,好得很哪!”既使在這麼近距離的情況,楊勇的嗓門還是大得足以震破人的耳朵,他忘形的一手搭上了樓天白的肩嚷著,“走吧!走吧!天白少爺,你們就隨我回莊裏去,今兒個可是咱們仇總管的五十大壽,莊主特地要我出來打幾斤酒回去的,想不到就這麼巧在這兒碰到你們,如果仇總管知道你們也趕上了替他祝壽,他一定很高興……”

  這是可想而知的!樓天白斜睨了端木蓮一眼,只見她也是一臉很有興趣的模樣。

  楊勇本能的隨著樓天白的目光望去,仿佛這時才發現到她的存在,他望向她一臉的狐疑,“這位小兄弟是……”在他的印象中,他應該不認識這位元小兄弟才是,雖然他覺得那十分俊秀、漂亮得一點都不像個男孩的臉龐有些眼熟……

  “哦,”樓天白瞧了端木蓮一眼,輕咳了一聲,“呃,他是我的一位朋友,剛從杭州來這兒,我就陪他走走看看!”

  解釋得真好!端木蓮也睨了他一眼。

  “是這樣呀!”楊勇恍然大悟般的連連點頭,熱心的說:“那剛好嘛!小兄弟,你是天白少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楊某人的朋友,你就隨我們到莊裏去住個幾天再走,讓我們盡個地主之誼,如何?”

  “你們莊裏的總管今天過生日?”端木蓮問。

  “是啊!”楊勇笑嘻嘻的猛點頭,樂得活像是他自己過生日一樣。

  “那真是來對時候了!”端木蓮輕聲嘀咕,想當然耳,這一定是阿楚的傑作,仇總管在臥虎山莊少說也有個二、三十年的“歷史”了,一向不苟言笑、嚴肅得有點乏味,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會去理什麼過生日啦、祝壽的,這回會來個玻天荒首開先便,百分之百是阿楚那堂堂當家夫人下了“命令”的結果,本來嘛,那小姑娘一向惟恐天下不亂,不趁此時湊個熱鬧大玩一場,更待何時?

  “那就打擾了!”樓天白露齒一笑,“冒昧來訪,不知道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不會!不會!天白少爺,你幾時變得這麼見外了。”楊勇笑咧了嘴,“對了,你們原本有打算上臨安去嗎?還是臨安只是你們的行程之一,接下來,你們打算到別的地方去?”  

  “唔……”樓天白聳聳肩,“這……說來話長!”

  “那你還是別說了吧!”端木蓮似笑非笑的說,先行走出了客棧大門。  

  楊勇看了端木蓮的背影半晌,“乖乖,天白少爺,你哪來這麼一個漂亮得像個女孩的朋友?”他既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除了我們那少夫人之外,我可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小男孩兒!”

  在楊勇的心目中,他的莊主夫人阿楚可是舉世無雙、人見人愛的小美人一個,即使阿楚曾經女扮男裝硬拉他去逛那種柳下惠逛不得的勾欄,整得他灰頭上臉的,他還是對他這位主子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真有那麼難看出她就是端木蓮嗎?樓天白奇怪的想,雖說那個小子換成了男裝是漂亮得有點不像話,但他還是一眼便可辨出那清秀姣美的臉龐是她,莫非真是他和她認識太久了?

  楊勇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與否,興匆匆的拉著他就往外走,“走吧,白天少爺!莊主若瞧見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咱們今天就來個不醉不歸!”

  “莊主!”

  還沒瞧見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嗓門已經一路由大門外嚷了進來,那音量之大,大概連十裏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楊勇回來了!”第一個從座位上跳起來的人是阿楚,她原來還想著楊勇要是再不回來,她可就不管什麼莊主夫人的身分,打算沖出去找人了。她心裏直在滴咕著:楊勇這個傢夥,叫他出去打幾斤酒回來,沒想到一去就是半個時辰,她都快等到睡著了,這個,傢夥若沒說個好理由出來,非好好整整他不可!

  “等等,楚兒!”坐在她身邊的冷若塵拉住她的手,故意皺著眉,“我以為我告訴過你,不准撩著裙擺走路的,別忘了你現在是莊主夫人,要……”

  “要莊重,對不對?”阿楚回過頭,朝他扮了個鬼臉,“是、是、是,我知道!可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嘛!仇大叔過五十大壽呀,別那麼嚴啦,輕鬆一點嘛,嗯?”

  “你……”冷若塵微揚起眉,忍不住寵溺地揉揉她柔軟的發絲,他簡直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莊主,我想……”被阿楚硬拉來坐在壽星位子上的仇不平仍然有些不自在,說真的,他早就忘了過生日是怎麼一回事了,這回他是因為拗不過阿楚的堅持,再加上所有的人全被阿楚拚命慫恿,全跟著起哄要幫他過生日,他也就不好再推辭,但是,即使是已經坐在壽星的位子上了,還是有讓他連一分鐘都坐不住的感覺。  

  “你就放輕鬆吧,仇叔!”冷若塵含笑道。

  “是嘛、是嘛,仇大叔,你就安安穩穩的當你的壽星公吧!其他的事交給我們來辦就成!”阿楚跟著介面,慧黠的美眸裏有一抹淘氣的笑意。  

  冷若塵湊近她,低聲問:“你這個小傢夥,又在玩什麼把戲於?”

  “這個嘛……天機不可洩漏囉!”她對他眨眨眼,小聲的附在他耳畔說:“記住,待會兒咱們要把仇大叔灌醉,最好讓他喝的有點醉又不會太醉,知道嗎?”

  “你別玩得太過火就成?”  

  “不會啦!”阿楚笑咪眯地打包票,“若真有問題,你可也是共犯之一,你是莊主,責任全在你,我不會害你的啦!”

  “小鬼!”冷若塵低笑,愛憐的擰擰妻子小巧的鼻尖,他早該知道有了阿楚這個小妻子,他的生活就是絕對“平凡”不起來的,打從他們成親以來,她已經“教”他做了不少“壞事”了,他發現,就如阿楚所說的,偶爾別那麼嚴肅,輕鬆一下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莊主!”冷若塵正想著,楊勇的大嗓門和人已經來到了門口,他像是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寶山銀礦似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酒呢?”阿楚看楊勇兩手空空,忍不住大發嬌嗔,“好啊,大膽楊勇,你出去了半個時辰,居然兩手空空的回來,我要你打的酒呢?”

  “稟告少夫人,我已經要冷福他們帶下去溫酒,就等你吩咐!”楊勇笑咧了嘴,“莊主,你們瞧誰來了?”  

  “誰?”阿楚狐疑地望向門口,無奈被楊勇這個大塊頭擋著,她再怎麼努力地踮腳尖都看不到。

  “噯,楊勇,你讓開啊!”阿楚直跺腳。

  “哦!哦!哦!”楊勇這才像大夢初醒般,忙不迭地讓開身子。

  頓時,阿楚睜大了眼,看著那個正朝著她走來,一身白緞衣衫的俊美少年,還有走在他身後,那名英挺爽朗、修長挺拔的俊秀男子。

  “天白?”冷若塵訝異但掩不住驚喜從她背後傳來。

  “是我!”樓天白微微一笑,轉向了阿楚,“阿楚?哦,不,我該改口稱你一聲嫂子了!”

  “算了吧,你還是叫我阿楚就好了]”阿楚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一抹了然笑意泛上了她的嘴角。嘿,她可不知道她的女扮男裝居然如此讓人印象深刻,連端木蓮都抓來用了。

  “呃……這位‘小兄弟’你不介紹一下嗎?”阿楚故意問著樓天白,問時不忘對端木蓮丟了一個促狹的目光。  

  “唔……”樓天白寬肩一聳,“你何不自己去問他?”

  “算了吧,我還是自個兒報上名來,別麻煩了!”端木蓮往前一步,正經八百的打恭作揖,“莊主、夫人,小生冒昧前來打擾,還望莊主、夫人不介意!”

  “小蓮?”冷若塵挑起一道濃眉,詫異卻又忍不住笑意,“是你?”他再看向樓天白,後者對他聳聳肩,一副不幹己事的模樣,他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那還不明顯嗎?”端木蓮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被阿楚興匆匆的拉至一旁,“蓮姊姊你來得正好,我告訴你呀……”兩個人隨即不知道說起什麼悄悄話來子。

  “天白少爺!”一直沒說話的仇不平向樓天白微微頷首。

  “久違了,仇大叔!”樓天白含笑的點頭,“我聽楊勇說今天是您的五十大壽,先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呃……謝謝!”仇不平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他長到這麼大,大概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說這些話,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難得來一趟,就多住些時日再走吧!”冷若塵微笑地道。  

  “當然!上回你娶親時的喜酒,咱們哥兒倆還沒喝夠呢!”樓天白揚著眉說,隨即兩個人極有默契的相視而笑,做了這麼多年相知甚深的好兄弟.有時是不需要太多言語的。  

  “楊勇,吩咐冷福他們可以上菜子。”冷若塵向還愣在門口的楊勇吩咐道。

  “哦、哦!”楊勇回過神來,連連稱是,“好的,莊主,俺馬上吩咐下去!”他一面出了大門一面近乎喃喃自語的說:“乖乖,原來那個漂亮的小孩兒是端木姑娘啊,怎麼會……難怪俺老是覺得眼熟……”

  冷若塵回過頭,看著還在一旁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麼的阿楚和端木蓮一眼,他微揚著眉,轉向樓天白:“怎麼會有空到臥虎山莊來?而且還是……”他沒有說完,不過那已足夠讓樓天白知道他要問什麼了。

  “這可是說來話長!”樓天白攤攤手,他當然知道冷若塵的疑問:若非奇跡出現,否則端木蓮和樓天白根本是兩個絕緣體,不可能會有機會碰在一起,而且還“結伴同行”!

  “那麼就多留幾日,我洗耳恭聽如何?”冷若塵頗有深意地笑道。

  樓天白的反應則是不置可否,將目光調向在角落裏嘰哩胍啦的兩位姑娘。

  “這……不好吧?”端木蓮有些遲疑。

  “怎麼會不好!這可是我和大夥兒商量了好幾天才想出來的呢!”阿楚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偷偷瞄了正端正的坐著,目不斜視、一臉嚴肅面無表情的仇不平。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動歪腦筋到仇大叔的頭上去了!”端木蓮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若是仇大叔生氣了,怎麼辦?”

  “不會啦,仇大叔最疼我了,他才不會生我的氣咧!”阿楚對她眨眨眼,“再說,過生日嘛,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沒什麼不好啊,你說對不對?”

  “那……若塵怎麼說?他不反對嗎?”端木蓮還是不大放心。  

  “才不會!我們又不是做什麼壞事,他為什麼要反對?”

  是這樣嗎?端木蓮秀眉微揚,她早該知道這句話問了等於白問,誰都知道臥虎山莊莊主冷若塵極疼愛他的小妻子,只要是在合理的範圍裏,她愛熱鬧便也由她去,不過這一回嘛……”被捉弄的對象可是臥虎山莊的大總管仇不平哪!

  “總之,有事情我負責,好啦!”阿楚拍拍胸脯保證道,然後湊近端木蓮的耳邊,一臉不懷好意的笑,“不過,蓮姊姊,你現在可也算是共犯之一哦!萬一有事,你也逃避不了責任的!”

  若說今天是仇不平活了大半輩子,所過的最難忘且亂七八糟的一天,那絕不為過。

  仇不平原本以為過了中午,大夥兒為他祝壽、酒足飯飽了之後壽宴也就完了,在高興之餘,他終於稍稍放鬆了平日嚴肅慣了的面孔,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在酒酣耳熱之際,看著為他祝壽的眾人,忍不住感慨地說了一句:

  “莊主,我在臥虎山莊一待這麼多年,跟著老莊主開拓咱們莊裏這一大片江山,看著你和若剛少爺長大……而後,又見你娶了阿楚;這輩子,我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遺憾了!”

  “別這麼說嘛,仇大叔!”阿楚介面,她給了仇不平一個嫣然的笑,“今天您是壽星公,應該是要高高興興才是,怎麼說起感傷的話來了。”

  “是呀,仇叔?”冷若塵微笑的介面,“在臥虎山莊,你也等於是我和若剛的長輩,為您熱鬧熱鬧也是應該的!”

  “是啦、是啦,仇大叔!你是爹爹的好友,若沒有你,也許我就不會進莊裏來了,如果沒有你.也許阿楚現在會很可憐的流落街頭,變成一個沒有人要的小乞兒呢!”阿楚真誠地說。

  於是,仇不平便在這種溫暖的氣氛下被捧得整個人飄飄然、暈暈然,再加上酒意作祟,不到半個時爆就被大夥兒給灌得甘拜下風,醉得不省人事。

  “仇大叔了”仇不平聽到阿楚在輕聲喚他,他雖仍有意識,但卻連想抬起頭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去想到他自己可能正在落入一個陷阱之中……

  阿哈,成功了!阿楚眉眼兒一轉,對在座的眾人丟去二個得意洋洋的目光,大夥兒全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接下來,大哥和天白就送仇大叔回房裏去吧!”阿楚一彈手指,一抹慧黠的笑意躍上了她的嘴角,“這個禮物呀,大概是仇大叔五十年來所收過絕對難忘的禮物!”  

  不過,這個“禮物”一直要到晚上,才能得知仇不平“驚奇”的程度有多大。

  一整個下午,就見阿楚那個小姑娘不停的拉著端木蓮東跑西跑,一會兒問仇不平到底醒了沒有,一會兒又喃喃叨念著大夥兒似乎把仇不平灌得太醉了一點……  

  “阿楚,你到底給仇大叔安排了什麼樣的禮物啊?”見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端木蓮忍不住好奇地問。  

  “這個嘛……”阿楚的大眼睛轉了轉,然後湊近她,還特地壓低了聲音,“連姊姊,你知道,仇大叔在臥虎山莊少說也有二十幾年了,但他卻一直沒有娶妻……”

  “這我當然知道!莫非……”端木蓮點頭,她知道仇不平單身了大半輩子,一直沒有成家的打算。

  “答對了!我就是要幫仇大叔找一門親事!”阿楚揚了揚眉,直起身,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說道,“當然,這個人選絕對不可能隨隨便便去找個人來充數,幾個月前我便和大哥商量過該怎麼幫仇大叔作壽,以仇大叔的脾氣,要他正經八百的當壽星讓大夥兒幫他過生日就已是一大難題,更不提要他接受我們給他的禮物了,而且,仇大叔在這兒什麼也不缺,送些什麼也有待考量……”

  “所以,你和若塵便決定送他一個老婆?”端木蓮瞭解地笑道。  

  “才不呢!這可是我想到的,大哥只不過是沒有反對而已!”阿楚吐了吐舌頭,“不過,就算他反對了也沒用,我可是把我的理由和想法都告訴他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他要是不答應,那豈不是破壞人家仇大叔的姻緣?”

  “其實,我們都早知道仇大叔只是長得凶了一點,他的心地是很好的阿楚繼續說了下去,“就像我們接進莊裏來,要給仇大叔一個驚喜的湘姨……”

  “湘姨?”端木蓮不解的問,“誰?”

  “就是我們要給仇大叔的驚喜嘛!”阿楚輕歎了一口氣,“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湘姨這個人,她是啞巴,從小便被賣到勾欄去,為了守住貞節,她每天用泥土把自己塗黑,連勾欄裏的人都嫌她又臭又髒而不願接近她,後來是仇大叔覺得她可憐,才為她贖了身,幫她找了個棲身之處,又請大夫幫她治好了在勾欄裏日積月累被歐打的傷,他甚至還想幫湘姨找門親事,只不過湘姨不肯!”

  “哦?”真有這回事?端木蓮回想了一下仇不平看來有些兇神惡煞的臉,真看不出來原來他也有這麼“人性化”的一面……

  “後來,是有一回我無意間聽到楊勇提起,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阿楚繼續說,“哎!仇大叔這個笨蛋,他難道不知道湘姨之所以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是因為人家湘姨的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了,就偏偏有像仇大叔這種呆子,不解風情、呆頭呆腦的,什麼都自以為是,若我們不用這一招,他們兩個不知道還打算拖多久呢?”

  “所以,你們就去串通了湘姨,打算讓仇大叔來個措手不及,生米先煮成熟飯再說?”端木蓮會意地說。  

  “當然!不這樣怎麼會成功呢?”阿楚笑嘻嘻地說,“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湘姨沒有和我們串通,人家她也是很害羞的,畢竟她算是新娘子!我和大哥早就打算好,等過了今晚,仇大叔再也不能推辭了之後,再挑個黃道吉日讓他和湘姨來個拜堂成親!”到時就可又有熱鬧可看噦!光想到那畫面,就已經讓阿楚得意得偷笑了起來。

  “對了,蓮姊姊!”阿楚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對端木蓮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嘿,你老實告訴我,你和樓天白不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嗎?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是結伴來臥虎山莊,而且還打扮成這副模樣?莫非你……”

  “誰跟他結伴來臥虎山莊。”端木蓮偏過頭去輕哼了聲,“要不是迫不得已,打死我都不要跟他打交道!”

  “哎呀,別這樣嘛,蓮姊姊!”阿楚仍然是笑嘻嘻的,“我覺得樓天白也沒什麼不好啊,你幹麼老給他臉色看,他又沒有得罪你不是嗎?”

  “反正我就是對他沒有好感!”端木蓮嘟起嘴巴,見阿楚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她連忙伸出一手制止了她,“阿楚,別再和我提樓天白的事了,我只告訴你,我之所以會和他同行,純粹是因為家父有朋友在洛陽,趁著我也要到青龍幫在洛陽的分壇去拜會,我就順道請他帶個路,如此而已,什麼都沒有!”

  “哦!”只是這麼單純嗎?阿楚的眉毛揚了揚,她才不信,這其中必然有問題,而且是大大的。

  “哦,我倒一直忘了問,”端木蓮詢問地看著她,“若剛和喜兒呢?怎麼沒瞧見他們?”

  “若剛陪喜兒去余杭了!喜兒有個遠房的表親在那兒,若剛就陪她去看看!”

  “哦!”端木蓮瞭解的一點頭。

  “對了,淨雲師父要我們帶一份禮物過來,算是彌補他沒能來參加你們婚禮的歉意!”端木蓮這才想起淨雲師父的交代對她盈盈一笑,“他說,祝你和若塵白頭偕老!”  

  “哦!”阿楚俏臉一紅,有些羞澀的笑笑,“代我謝謝淨雲師父!”幾乎只有提到冷若塵時,才有可能讓阿楚臉紅一下,但是,即使在這種時候,她的小腦袋裏還是動的飛快……

  “蓮姊姊,你知道天白在洛陽有座牧場的事嗎?”阿楚忽然問。

  “知道啊,我聽淨雲師父提過!”端木蓮似有些心不在焉,“怎樣呢?”

  “那……”阿楚的眼睛轉了轉,觀察著端木蓮的反應。“你知不知道,天白在淮陽有位紅粉知己?”

  端木蓮微微一愣,但,她掩飾的很好,“是嗎?”她不為所動地道。

  看樣子,端木蓮是真的對樓天白沒興趣!阿楚對自己挑了挑眉毛,至少——目前還沒有。

  “大概吧!我也是聽大哥說的!”阿楚聳聳肩,“大哥說,天白和那位姑娘似乎挺要好的,若沒有意外,這兩年也該定下來了!”

  是這樣嗎?端木蓮怔怔的想,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沮喪嗎?當然不是!她應該為這個消息對她自己解除這樁婚約有利,而感到開心才是啊?

  “走吧,咱們到前頭去吧?”阿楚拉著她站起身,喜孜孜的壓低了聲音,“如果我估計的沒錯,仇大叔也該醒了,咱們看好戲去吧!”

  看著那兩個正對著他們跑過來的人影,冷若塵半側過頭去,望向樓天白俊朗的側臉。

  “看來,阿楚才是你最終所想的,是嗎?”樓天白若有所思地說。  

  “能和自己最心愛的人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冷若塵微微笑道,“你呢?始終還在找尋你所想要的嗎?或者是已經找著了?”

  “我嗎?”樓天白一聳肩,“你也知道,我是個逍遙慣了的人,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改變這種生活,也沒有什麼理由會讓我想改變,我想,大概這一輩子都會是這樣了。”

  “話別說得太早,也許哪時會有意外也說不定呀!”冷若塵頗有深意地看他。  

  會有嗎?樓天白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將目光調向前方,看著阿楚和端木蓮已走至他們面前,一如往常的,端木蓮還是連看都沒看他,他也聰明的不置一詞。

  “大哥,你想咱們該不該去仇大叔的房裏瞧瞧?”阿楚一沖過來就嚷,“哎呀!我要你們別把仇大叔灌得太醉的嘛!你瞧,他如果就這麼一覺到天亮,那咱們的計畫不全玩完了嗎?”

  “若沒成功,就表示他和湘姨沒有緣分,這不也是你告訴我的嗎?”冷若塵斜睨著她。

  “我是這樣說過沒錯,可是……”阿楚還想說些什麼,卻又臨時閉上了嘴巴,“算了,反正有沒有事情發生,明天早上不就知道了?我乾著急也沒用!”她輕聲嘀咕,冷若塵則是寵溺地揉揉她柔軟的絲發。

  “我想,我還是先告退了吧!”樓天白輕咳了一聲,“若塵兄,我們就在此打擾一晚,明兒個一早還得趕路呢,先謝謝你們的招待囉!”

  “才剛來一天就要走啊?為什麼不多……”阿楚瞪大了眼正要抗議,被冷若塵暗示性的拉了一下手臂,她連忙住了口。

  “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呢!”冷若塵微微一笑,“那麼,你們就先歇著吧!”

  樓天白微微頷首,再斜睨了端木蓮一眼,轉身走離了他們的視線。

  “蓮姊姊,你也是明天一早就要跟天白一道走啊?”阿楚轉了轉骨碌碌的大眼睛。

  “嗯!”端木蓮笑笑,“那麼,我也先告退了!”再對他們點點頭,端木蓮也走了。

  頓時,只剩下冷若塵和阿楚兩個人。

  “怎麼回事,他們兩個!”阿楚揉揉鼻子,嘀咕道,“他們根本理都不理對方嘛,這樣下去怎麼行?”

  “所以我說,你這個小傢夥別太操心人家的事了!”冷若塵摟近她,懲罰性的輕咬她小小的耳垂,她被哈癢得咯咯笑了起來。  

  “別鬧!”阿楚笑著躲開他,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大哥,你想天白和蓮姊姊兩個人會如何?”她歪著頭問。

  “這……”冷若塵挑了挑眉,反問道:“你說呢?”

  “我說嗎?”阿楚故意拉長了聲音,淘氣地對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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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天一早,樓天白和端木蓮便離開了臥虎山莊。

  臨別前,端木蓮總算見著了阿楚口中的“湘姨”!

  湘姨是個溫柔婉約的女人,一雙大大的眼睛,秀麗的臉龐,典型的任勞任怨、嫁雞隨雞的傳統婦女,若只瞧見她,是絕對沒有人會把她和仇不平那種粗壯的大塊頭聯想在一起的!  

  但,若是瞧見了仇不平對她細心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的模樣,那也許就不會太難相信,其實鐵漢也是有柔情的一面!  

  可想而知的,阿楚昨兒個晚上的“計謀”是成功了,只見仇不平一大清早就板著張臉——難說仇不平有沒有板著臉有什麼差別,可是要找到一個連臉紅了都還能維持著一張臉不苟言笑、面無表情的,大概也只有仇不平做得到了!

  於是,這事兒大夥兒也就心照不宣,反正是已成定局了嘛!

  冷若塵和阿楚送他們出了大門,阿楚笑容可掬的對她眨眨眼,“等你們從洛陽回來後,別忘了要再到這兒來哦!”  

  “好!”端木蓮微笑的答應。

  一直到出了臨安城,端木蓮才發現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她知道樓天白就在她身後不遠處,就這麼趕了幾天的路程,除非必要,否則他很少主動找她攀談,她有些氣惱,卻硬是拉不下面子主動去找他說話,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樣的“相安無事”挺滿意的!

  過了浙、皖交界,這天,他們來到了一個挺熱鬧的市集,只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樓天白在一家客棧前勒住了馬,將它交給了一名看馬的小廝,見端木蓮還坐在馬上,他走了過去,拉住了她手中的韁繩。

  仿佛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端木蓮轉過頭來看他,這才發現她居然連馬停下來了都不知道。  

  “幹麼?”端木蓮有些氣惱自己的心不在焉,更氣他臉上那抹懶洋洋的笑容。

  “你就打算這麼一路上都生我的氣嗎,小子?”樓天白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笑意,“幫個忙!就算是生氣也總是要吃飯的嘛,都午時了,你難道不餓嗎?”

  “我不餓!”她硬聲地說,但肚子卻在此時很不爭氣的發出一聲好大的聲響,兩個人先是一愣,接著是她漲紅了臉,樓天白則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逞強!小子!”樓天白勉強忍住笑,輕咳了一聲,“我知道你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些什麼,所以趁現在來到有客棧的大鎮上,你最好狠狠地大吃一頓,否則往後可不見得有這麼幸運了!”

  原來他注意到了?端木連微紅了臉,由於這兩天路過的城鎮都不是什麼熱鬧的地點.以至於吃的東西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下來吧!”樓天白伸出手要扶她,但她卻故意裝作沒看到般的由另一頭跳下馬,他只好對自己聳肩,不以為意的收回手。  

  進了客棧,端木蓮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下來,回頭便瞧見樓天白正和一名似乎是客棧裏的總管之類的人說著話,看他的樣子,好像還和這家店裏的人挺熟的,她百般無聊的轉回目光,一名店小二正好在此時上了菜。  

  “客官,請慢用啊!”店小二端上幾盤小菜之後便轉身要走。

  “等一下,小二!”端木蓮叫住了他,狐疑地說:“我還沒點菜啊!”而且這家客棧看來生意興隆,整個屋子裏滿滿的都是人,就算她已經叫了菜,也沒有才一坐下菜就送來的道理。

  “哦,這是那位客官點的!”店小二笑嘻嘻的指了指樓天白,“那位客官和我們老闆娘是朋友,所以每回他一來這兒,我們都知道他會點些什麼菜,老闆娘會吩咐廚房先送上!”

  “哦?”和這家店裏的老闆娘是朋友?端木蓮有些不是滋味的想,他可真是交遊廣闊啊,連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都還會有朋友。

  食不知味的撥弄著盤子裏的菜,端木蓮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食欲大減,而且心情開始有些惡劣了起來,但她堅決的反對那是因為樓天白的關係。

  抬起頭,她下意識的搜尋著樓天白的背影,這才發現那個該死的傢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個客棧裏仍然是人聲嘈雜,她根本看不見他在哪里。

  可惡?端木蓮兀自生著悶氣,氣她自己也氣他,混蛋樓天白!把她帶到這個什麼莫名其妙的地方來嘛,居然還把她往這兒一丟人就跑了,他就不怕她一氣之下自個兒到洛陽去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故意讓她在這兒等,然後自己跑去和那位“老闆娘”敍舊去了?

  這麼一想之後,她的心情更差了,抓起桌上的酒杯,開始一杯一杯的往肚裏灌。該死的樓天白,你滾下地獄去吧!她一邊喝酒,一邊低咒著。

  “嘿,小夥子,一個人哪?”幾個看來衣著粗俗、眼露淫光的小混混朝她圍了上來,粗鄙的笑著,“大爺瞧你挺寂寞的,過來陪我們喝倆杯如何?”說著便伸手要去摸她的臉頰,卻被她一手揮開了。

  “滾開!”端木蓮憤怒的嚷,開始覺得頭發昏,天,她可不知道醉醺醺的感覺是這樣的,好像全身的力都被抽幹了似的……  

  “喲,還挺凶的呢!”那個被吼的小混混不但沒被她嚇到,反而更變本加厲的摸上她的下巴,待見到那清秀絕美的臉龐時發出一聲怪叫:“乖乖,你們瞧瞧,我打出娘胎可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夥子呢!簡直跟個女人沒兩樣嘛!”

  話一出口,旁邊一堆人全跟著尖聲怪叫。

  “嘿,老詹,搞不好他是個女的也說不定哩!”一個聲音叫著,“你若想知道他是男是女,把他衣服剝光了不就知道了嗎?”  

  “嗯,有道理!”被喚作老詹的傢夥發出一聲淫笑,一把就要架起已呈昏睡狀態的端木蓮,但,驀地,一隻有力的手抓在了他的衣領。

  “當眾欺負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很難看吧,老兄?”樓天白似笑非笑的說。  

  “你是誰?”老詹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看著眼前這個比他高上半個頭的傢夥。  

  原來還圍在四周瞎起哄的人此時全靜了下來,似乎每個人都在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放開她!”樓天白只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目光冷靜而銳利的盯著他。

  “笑話,你是誰?你叫我說放就放啊?”雖然心裏有點發毛,但老詹還是強硬的不肯放手,開玩笑,有這麼多人看著哪,他就算再沒種也得在這個時候逞逞英雄,更何況眼前這個高大的傢夥搞不好只是紙老虎一隻、繡花荷包一個,中看不中用!

  “我說,放開她!”樓天白的眼裏已經開始有了怒氣,尤其他看到這個人渣的手就環在端木蓮的腰部,他的怒火激到了極限,“我只再說完這一次,放開她!”

  說完,樓天白沒有等到對方做任何反應,隨即狠狠地一拳出手,往那傢夥的臉揍了下去,看著對方不堪一擊的被打倒在地,他迅速扶住了端木蓮,攔腰抱起她輕盈的身子,四周頓時雅雀無聲,只除了那個躺在地上唉唉叫的傢夥。

  “你要是再敢騷擾她,我保證你的下場不會只是這樣!”樓天白冷冷的丟下一句,隨即轉身走出了人群,迎面而來的是一名顯然是聽到了騷動而想出來瞧瞧的中年美婦。  ’、

  “發生什麼事了,天白?”梅姨詫異的問。

  “給我一個房間,梅姨!”樓天白簡單的說。

  被喚作梅姨的婦人沒有多問,隨即拉過一名經過的店小二低低吩咐了幾句。

  “去吧!等你照顧好這位……”她看了躺在樓天白懷中的人兒一眼。微笑的一說,“等你照顧好這位姑娘之後,我們再好好聊聊!”

  樓天白點頭,隨即跟著店小二上了二樓。

  進到了二樓客房,樓天白將端木蓮輕放在床±,擰來一條冷毛巾輕拭她的臉.看著那張微漾著紅暈、秀氣姣美的臉龐,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你這樣教我怎麼能放心的下呢,小子。”他呢喃,輕撫她柔柔嫩嫩的頰,微微歎息,想到剛才,他若晚到一步,那後果可能就不堪設想了。

  仿佛聽到他的聲音似的,端木蓮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的便是他微蹙著一對濃眉的臉龐。

  見她醒來,樓天白的眉峰疏緩了些,“你醒了,小子!”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我在哪里?”端木蓮用一手撐住額頭想坐起身,她記得她應該是在喝酒才是,然後有個小混混前來搭訕,之後……

  “你在這家客棧的客房裏!”樓天白溫和的笑道,“怎麼,肚子還餓嗎?我剛瞧見你似乎沒吃多少東西,只顧著拚命喝酒!”  

  “還不是你害的!”端木蓮嘟唇,忍不住想發脾氣,“喂,你剛才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有一些無聊的人來找我麻煩啊?若不是後來他們自己識相走掉了.那你想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們自己識相走掉了!?樓天白挑了挑眉,由此可知她剛才醉得有多離譜。

  不過,現在為什麼又突然那麼清醒了?

  “唔……我有點事情,就和一個朋友多聊了—會兒!”樓天白勉強忍住笑,“如果你是為了看不到我而猛喝酒,那……我很抱歉!”  

  “笑話,你愛和誰聊多久是你的事,誰說我喝酒是為了你?”端木蓮閉了閉眼睛,似乎連舌頭都有點不靈活了,“樓天白,你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樓天白低低的笑了,大手輕撫上她的發絲。

  端木蓮想抗議,但手卻似有千金重般的抬不起來,“他們給我喝的是什麼酒?”她咕噥著,睡意漸沉,“我就知道,你一定嫌我是個累贅,怕我會妨……妨礙你和那個什麼老闆娘談情說愛,所以才打算想……想毒死我……”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睡著了。

  笑著對自己搖搖頭.樓天白為她拉好被子,退出了房門,才一轉身,他便瞧見那站在一旁的入影,她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梅姨!”他微笑的喚道。

  “嗯!”梅姨關心地問:“那位姑娘如何了?她沒受到驚嚇吧?”

  “她只是喝醉了酒!”樓天白笑笑,“梅姨,我得謝謝你為我特地空出一個房間,這個時節正是你客棧生意最好的時候,我妨礙你做生意了!”

  “哪兒的話!和梅姨還客氣什麼呢!”梅姨溫和的微笑,“來吧,咱們也有大半年不見了,和梅姨聊聊你的近況吧!”  

  說著,梅姨帶著樓天白來到了客棧後方一處頗為清幽的小花園,園中早已擺好了酒菜,梅姨示意他坐下。  

  “淨雲大師還好嗎?”梅姨問道。  

  “當然!”樓天白微笑的點頭,梅姨是淨雲大師的朋友,也是他從小住在淨慈寺中,給予他有如慈母般關愛的恩人之一,即使近幾年來,她已不常去淨慈寺走動,但他從小對她的尊敬仍然是有增無減的,這也是他每年固定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到這兒來走走看看的緣故。  

  “算算日子,我也有個兩、三年的時間沒見著淨雲大師了!”梅姨仿佛在思索些什麼,但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對他微微一笑:“怎麼,房裏那姑娘……你不介紹一下嗎?”  

  “這……”樓天白的回答是一聳肩,“端木蓮,你知道的!”

  “端木蓮?”梅姨微挑起一彎細眉,“你是說,那位才剛繼任青龍幫的幫主職位不久,人稱杭州第一美人的?”  

  “嗯!”樓天白揚起眉,“很驚訝嗎?她居然會和我一道前來安徽。”

  “那倒不會!”梅姨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有些意外罷了!畢竟聽過你說她對你的觀感,很難想像你居然會帶她來讓我見見,怎麼,她就是那位讓你遲遲還放不下一切,執意等待的女孩兒?”

  “唔……”樓天白悶哼,“你又知道了!”

  “當然,別忘了你幾乎是我看著長大的呢,你心裏想些什麼我還猜不出來嗎?”梅姨笑了起來,頗有深意地看著他,“天白,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姑娘定下來了,別老說著什麼要一個人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人是不能沒有感情而生活的,難不成你就打算這麼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一輩子嗎?”

  “反正,我也習慣了。”樓天白雙手一攤,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什麼習慣,這種事情哪能習慣。”梅姨不贊同地看他。

  “其實,若是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你會發現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樓天白聳聳肩。

  “哦?”梅姨哦了一聲,似乎不太認同他的活,“那……裏頭那位端木姑娘呢?”

  “她?!”樓天白挑起一道濃眉,似笑非笑地問,“你是指什麼,梅姨!”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梅姨笑意盈盈地道,“天白,難道連對梅姨,你都不肯說實話嗎?若你真有你自己說得那麼無牽無掛,那麼不在乎端木蓮,那你剛才也就不會那麼憤怒了,不是嗎?”  

  樓天白蹙攏了眉峰.沉默的不發一言。

  “對了,”梅姨像想到什麼似的,思索的問道,“我似乎曾經聽淨雲大師提過你從小聲個訂了親的姑娘……難不成是她?”

  “是又如何?”樓天白有些苦澀地笑笑,半自嘲的說。“你知道,梅姨,她經常‘提醒’我,她對我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哪有可能履行這樁父母之命所訂下的約定,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根本不可能和我一同前去洛陽!”

  “你們要去洛陽?”梅姨詢問道,“為什麼?”

  “那還不明顯嗎?她根本不想嫁給我,所以打算前去洛陽永寧寺取回師父寄放在那兒的雕龍玉翡翠!”樓天白微微扯動了漂亮的嘴角,即使他連問都沒問,但不問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哦?”梅姨眉頭一撩,瞬間明白了大半,她有些不悅的說,“既然如此,你何必還打算陪她走這麼一趟?據我所知,當年那個約定除了有一方不知流落何方或是死亡時,才得以解除婚約,而現在,你居然還由著事情這樣下去,難不成你也根本不想娶她嗎?”

  “她並不曉得我也知道有這回事,梅姨!”樓天白淡淡的說,“而且就算她知道,我也不打算強迫她履行這樁婚約,當初訂下這門親事的是我們雙方的父母,而今,他們已有一方不在了,再說以她的個性,要她和一個她討厭的人相處一輩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今後,她也許會遇到她真心喜歡的人,那麼,我又何必強人所難?若她真作了決定要解除這樁婚約,我又有什麼反對的理由?”

  “看來,你是真的在乎那姑娘的,是嗎?”梅姨過了一會兒才微笑的開口,“只不過,那位端木姑娘是否也對你如此,那……可得看你們有沒有緣分了,但願她會懂你的一片心!”

  會嗎?樓天白微微一笑,不置詞。

  “待端木姑娘醒了之後,梅姨倒想好好認識一下這位元讓你朝思暮想的女孩兒!”梅姨說著,像突然想到什麼又問一句:“對了,天白,你聽說了最近有關青龍幫的傳言了嗎?”  

  “傳言?!”樓天白眉峰微蹙,“什麼傳言?”

  “你們急著趕路,也難怪沒聽說了!更何況端木姑娘又裝扮成這樣……”梅姨略為思索了一下才又說嚴我也是聽這些天來往的客人所言,傳言青龍幫在淮陽的分壇出了點問題,似乎是……起了內訌!”

  “怎麼會?青龍幫不是一向以團結一致、不勾心鬥角最為人所稱道嗎?”樓天白感到有些意外。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也許……也許那只是有人故意造謠生事,目的是要中傷青龍幫罷了,畢竟樹大招風,你也不必太過於在意這件事!”梅姨安慰他地拍了拍他的肩。

  會這麼簡單嗎?樓天白的眉峰仍然沒有舒展,若真有這一回事,那他豈可袖手旁觀?

  不行,他得去查明清楚這件事才行!

  暗自下了決定之後,樓天白站起身,對梅以微微頷首:“我先出去一趟,梅姨!”

  “你要去哪兒?”梅姨詫異地問,“現在正午太陽正大著呢,你……”

  “我去採買一些必需的物品,黃昏之前回趕回來!”樓天白深吸一口氣,平靜的開口,“若他醒來了,請梅姨先別告訴她又貫傳聞的事,畢竟傳言也許是空穴來風,不一定是真的!”

  梅姨挑起兩道細眉,“那倒是沒問題,但,要是她待會兒醒了之後向我問起你你?你要我怎麼告訴她你的去處。”

  她會關心他的去處嗎?他倒很懷疑。

  “那麼,就說我到鎮上去找朋友了吧!不過我很懷疑她會想知道我去了哪里!”樓天白對自己一聳肩,再對她一點頭,“我走了,梅姨!”說完他即大步走離了她的視線。  

  當端木蓮再次醒來時,天色早已昏暗,暮色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房間。

  她微睜開了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端木姑娘,你醒了?”  

  端木蓮倏地坐起身,渾身警戒地繃緊了,“你是誰?”她充滿戒意的看著眼前這名相當秀麗看來一點也不像是奸人之輩的美婦人。

  “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梅姨溫和地說道,“我是這家客棧的主人,也是天白的朋友,若你不介意,就跟天白一樣叫我梅姨吧!”

  “哦!”原來,她就是下午那位店小二所說的,那位和樓天白相熟的“老闆娘”,端木蓮稍稍放鬆了身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很抱歉,打擾你了。”

  “千萬別這麼說,端木姑娘!”梅姨微笑地說道,“你是天白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我還巴不得你們多多來打擾呢!”

  “你太客氣了……梅姨!”端木蓮有些不習慣地欠了身子,難不成這不是樓天白一心所掛念的女子嗎?她可忘了阿楚告訴過她,樓天白已有一個要好的姑娘……  

  梅姨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微笑著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她。

  真是個絕美脫俗的孩子!梅姨在心裏歎著,這麼一個清秀漂亮的孩子,也難怪天白那個傻小子會看不上別家的姑娘,他的心早就全系在端木蓮的身上了。

  “梅姨,您看什麼?”見梅姨只是盯著她看,端木蓮有些不自在。

  “哦!沒什麼!”梅姨坐到她身邊來,唇邊有著一絲輕柔的笑意,她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端木蓮,而後微微笑道,“端木姑娘,你知道嗎?你是天白第一個帶來這兒的女孩!”

  哦?端木蓮微微一愣。

  “老實說,我是有點意外的!”梅姨繼續接了下去,“天白幾乎也可以說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個性我再瞭解不過,然而即使是對我亦或是他的淨雲師父,他都絕少提他自己,但是對於你,我卻不陌生!”

  “哦?”端木蓮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問:“他和你提過我嗎?”

  “就算他沒提過,你的名字對我來說,也並不陌生!”梅姨故意不做正面的答覆,她試探性地再問:“端木姑娘不知你肯不肯告訴我,關於你此行的目的……”

  “哦,我只是代表家父前去洛陽訪友,順道去查看一下青龍幫在當地的情形如何罷了。”端木蓮微微一笑。

  “這樣子啊!”梅姨對她的答案有些失望。

  “他到哪兒去了,梅姨?”端木蓮故作不經意地問,“他不在嗎?”  

  “天白到鎮上去辦事!”看樣子,這女孩兒對天白並非如她外表所表現般毫不在意呵!梅姨站起身走到窗前去,微蹙著眉,近乎自言自語地說:“他說黃昏時會回來。怎麼都過了戌時了,還不見人影……”

  都這麼晚了?端木蓮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樹影搖曳的窗外,開始有些微的不安,都快半夜了呢,他會到哪里去?

  “哦,對了,端木姑娘!”梅姨這才像想到什麼似申回過頭來問她,“你餓了嗎?要不要我熱幾盤小菜……你一個下午和晚上都沒吃呢!”  

  “不用麻煩了,我不餓!”端木蓮勉強一笑,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早點歇著!”梅姨沒有再堅持,溫和地道,“天白告訴我,你們明兒個一早還得好路呢!先睡吧,嗯?”  

  “等等,梅姨……”端木蓮慌忙叫住了正打開門的梅姨,梅姨詢問地停下來轉過頭看她。  
  “我……”端木蓮有些遲疑的想問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說出口。“沒什麼,梅姨!他掩飾般的笑笑,心裏卻懊惱自己問不出口的話,她明明很想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的。

  “天白若回來,我會要他過來這兒向你賠罪的!”梅姨會意,笑意盈盈地道,“那小子,也不想想這兒有客人在呢,居然讓客人在這兒等他,然後自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待那小子回來之後,我非好好罵他一頓不可!”  

  “我才不管他到哪兒去了呢!”端木蓮輕哼,“若他不打算回來這兒,那頂多我自己走一趟洛陽便是,有沒有他都無所謂!”  

  “那可不成!”她話才說完,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已痙由門外傳來,接下來是樓天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後,“你若真一個人單槍匹馬去了洛陽,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我要如何向端木世伯交代?”

  端木蓮猛地回過頭,一眼便瞧見樓天白正斜靠在門邊,一派輕鬆自若的表情。  

  “你這傻小子,還想得到要回來?”梅姨睨了他一眼,隨即一擺手,“算了,今兒個時候已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別忘了你們明天還得趕路呢!今天的事我留待明天早上再問也是一樣!”

  “說得是!”樓天白同意,一推門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端木蓮警戒的往裏縮了縮,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見他大刺刺地在距離床邊不到一尺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打了個呵欠便要往桌子上一趴,她再也忍不住的跳了起來。

  “你幹什麼,樓天白?”她大叫。  

  “幹什麼?”樓天白的表情很無辜,“睡覺啊!怎麼,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端木蓮怒氣衝衝地瞪著他.“我在這裏,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漲紅了臉說不下去。

  “我知道你在這裏啊,那又如何?”樓天白寬肩一聳,“你睡的是床,我可沒去和你搶。”

  “可是……”端木蓮又羞又氣。

  “樓天白,你……”她氣得找不出話來罵他,索性把棉被一掀,跳下床就往門口沖,一把拉住了聽到聲響又走回來的梅姨。  

  “梅姨,給我另一間客房!”她嚷著,“我才不要和他住同一個房間,我死都不要!”  

  “這……”  

  梅姨正要開口,樓天白說話了,“別想了,這兒是不可能有多餘的房間的!”他慢吞吞地說,“你可知道,這間客房是每回我到這兒來時,梅姨特地為我留的,除此之外,這兒早就沒有多餘的房間,全住滿了。”

  是這樣嗎?端木蓮望向梅姨,只見梅姨對她點點頭,婉轉的開口:“要不,端木姑娘,若你不嫌委屈,那就到我那兒……”

  “那我就去找別的客棧,我就不信這兒每家客棧都客滿!”端木蓮仿佛沒有聽到梅姨說些什麼,頭一昂就要往外沖。

  “算了吧!你以為為什麼梅姨這家店會客滿,”樓天白仍然是慢條斯理的說,“因為,方圓十裏之內,就只有這麼一家客棧!”

  什麼?端木蓮僵住了身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所以囉,你只能選擇在這裏委屈一晚,或者是去尋找十裏之外的客棧!”樓天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當然啦,如果你是因為怕我,而不敢和我共處一室,那則又另當別論。”

  端木蓮猛地回過頭來看他,眼裏的怒火激到了極限,他臉上那抹滿不在乎的笑容激怒了她。

  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梅姨瞼上露出了會心的一笑,輕輕地退出了房門。

  端木蓮一甩頭,深吸了一口氣,昂著下巴傲然道:“要是你敢輕舉妄動,我會殺了你!”

  “你放心吧!”樓天白一副懶洋洋的表情,“若我真想對你做什麼,我今兒個奔波了一天,現在也沒那個力氣了!”

  “你……”端木蓮氣鼓鼓的想罵他,偏偏一時又想不出話來。

  端木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繞過他回到床上,還將她的身子拚命往角落裏縮,以策安全。

  看著她繃緊的背脊,樓天白試探性的輕咳了一聲,只見她背對著他,連動都沒動,他識趣的摸摸鼻子,決定不再自討沒趣?

  但,要如何將他所得到的消息告訴她呢?他思索著,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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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這麼說來,青龍幫在淮陽的分壇內部出了問題的傳言是真的了?”

  “嗯!只是還不十分清楚究竟是為什麼原因!”樓天白沉吟地道,“梅姨,這件事暫且先別提起,等我有了明確的消息時再說也不遲!”

  “好是好,可是……”梅姨有些遲疑,“端木姑娘畢竟是青龍幫的現任幫主,你們一路上都有可能會遇上他們青龍幫的弟兄,若被意圖叛亂的人碰上,那  ……”

  “放心吧,她一副男兒的裝扮,諒他們幫裏的人不會那麼輕易便認出她來]”樓天白淡淡地說道,“再者,她畢竟是一幫之主,若是他們想對她不利,至少會看在端木世伯的份上有所顧忌!”

  “這倒也是!”梅姨點頭,關懷地拍了拍他,“那麼,你們一路上要更加小心,知道嗎?”

  樓天白點點頭,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他向梅姨使了個眼色,然後才半側過頭去,故作禮貌地說:“可以走了嗎,端木姑娘?”

  “我見你們似乎有要事交談,所以就在那兒等了一會兒!”端木蓮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一般,自顧自的轉向梅姨,笑容可掬地道:“謝謝您的招待,梅姨,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樓天白微挑起眉,注意到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我們”!


  “別跟我客氣了,端木姑娘!”梅姨微笑道,“若有空的話,別忘了多到這兒來看看我,好嗎?”

  “一定!”端木蓮笑著點頭,連看也沒看樓天白一眼,便連自走出了客棧大門。

  看樣子,這位端木姑娘還是對你一點好感也沒有!樓天白看著她的背影,對著自己一聳肩。

  “去吧!一路上多保重!”梅姨鼓勵地道,“明年你再來時,別忘了要帶端木姑娘一起來!”

  “那得看她願不願意了!”樓天白慢吞吞地說,再對梅姨一點頭,他也轉身出了大門。  



  “我和你已經在此多耽擱了兩天的時候!”一等樓天白來到她面前,她馬上傲然地道,“我希望這一路上,你不會再有什麼三教九流的朋友來敍舊,我告訴過你,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樓天白拉過馬的韁繩,斜睨了她的表情一眼。

  “如果沒有我這些在你眼中是三教九流的朋友,那你到何處去找這種免費的吃喝和住宿?”他慢條斯理地道,“再有,若沒有梅姨,你可能還會繼續啃那些硬掉的饅頭、吃那些裏頭有小蟲子的水,若以端木姑娘你天生嬌生慣養的千金之體能夠忍受的話,那樓某倒是毫無異議!”  
  “笑話,你以為多吃幾餐饅頭就能教我打消去洛陽的念頭嗎?”端木蓮哼著,“若你是擔心今後沒有免費的東西和地方讓你吃得飽和睡得好,那你大可放心,待到了我青龍幫在合肥的分壇,包你會過得比在這裏舒服!”

  “那可真是感激不盡!”樓天白仍然是慢吞吞的。“謝了,端木姑娘,我樓天白自小便四處流浪,早已練就了到處可以為家的本領,不論是荒山野地或豪門宅院,對我來說一點差別也沒有,端木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便是,只不過恐怕無福消受!”說完,自行策馬朝前走去。

  端木蓮揚了揚秀眉.依她的個性,她“應該”要發一頓脾氣吼他一下才是,但是意外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連一點想罵他的念頭也沒有,反正她知道就算發頓脾氣也沒用,樓天白根本不吃這一套,她還是省點力氣的好!

  “走吧,小馬兒!”端木蓮拉了拉馬的韁繩,見樓天白高大的背影就在前頭,她故意走得慢慢的,直到他回頭停了下來。

  “我記得有人曾經告訴過我,她急著趕路,沒多餘的時間沿途觀賞美麗的風景!”一直到她踱到他的面前,樓天白才似笑非笑地道,“怎麼,端木姑娘改變主意了?還是發現和我相偕同行是件相當愉快的事,打算將這趟行程延長?”

  “少大言不慚了,樓天白!”端木蓮撇撇嘴,輕哼道,“你難道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歡逛逛街,到街上來買一些必要的物品嗎?不這麼一路走一路看,哪能買到好東西?”

  是嗎?樓天-白挑起眉,沒說話。

  “喂,樓天白!”見他不吭聲,端木蓮好奇的問,“那位梅姨……是你的什麼人啊?我瞧你好像挺尊敬她的!”

  樓天白眼睨了她一眼,“怎麼,你不是說她是三教九流嗎?既是主流小人物,端木姑娘又何必知道她是何許人也。”

  “不許諷刺我,樓天白!”端木蓮氣惱惱的瞪他,然後不高興的別過頭去,硬聲地開口,“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我只不過因為打擾了她兩天,所以好奇的想知道她是誰罷了,你何必這副急著保護心上人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梅姨是我的心上人?”樓天白輕咳了一聲,故意問。

  那還不明顯嗎?端木蓮不看他,渾身僵硬的轉過身子,不再理他的往前走,她毫不意外樓天白的心上人會是個年紀大上他幾歲的中年婦人,她知道他從小沒了母親,會對年紀比他大的女人有好感自然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她只是討厭,討厭他那種故作不解的表情,更討厭她自己竟然有那麼一點點的沮喪……

  “若你是想問我,梅姨是不是我的……呃,‘心上人’,我想你是多心了!”不知何時,樓天白已經來到了她身邊,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笑意,“小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她不是?”端木蓮微微一愣,懷疑地問。

  “當然,梅姨只是個長輩啊!”樓天白微笑的表情,故意逗她,“只不過.我一向非常仰慕她老人家,你不認為梅姨是個大美人嗎?”

  “是啊!只不過也不知道人家梅姨看不看得上你!”端木蓮輕哼,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知道他和梅姨不是她想的那樣,她不由得放鬆了緊繃的身體,連壓抑了一個晚上的不快也都煙消雲散。

  “若梅姨真是我的心上人呢?”樓天白揶揄地問,“你會不高興嗎?小子?”

  “才不會!你喜歡誰幹我什麼事?”她嘟著唇說。

  樓天白微笑了,“梅姨是淨雲師父的朋友,也是除了師父之外,給予我最多關愛的人!”他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大約是我……十二歲那年吧!我才進淨慈寺不久,很怕生,除了師父之外幾乎從不跟任何人說話,然後有一天,梅姨到寺裏來看師父,我才知道師父有這麼一個朋友!”

  “哦!”端木蓮瞭解地應了一聲,“我聽爹爹告訴我,淨雲師父是二十歲才出家,那他跟梅姨是在師父出家前認識的囉?”

  “這我倒不清楚!”樓天白沉吟道,“我只知道,梅姨和淨雲師父是舊識,梅姨告訴我,她自小便跟著她爹和戲班子到處跑江湖賣藝,因緣際會認識淨雲師父,每年春天,她不論身在何處,一定會抽空到淨慈寺去看看淨雲師父和我,給我帶一些她認為我會需要的東西,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就像……”說到這他停了停,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端木蓮捎眼看他,對他臉上有些悵然的表情感到不安,她所認識的樓天白一向是吊兒郎當的,對一切事情都仿若毫不在乎般灑脫,但此刻的他完全是她所陌生的……  

  用舌尖潤了潤唇,她有些囁嚅的說:“樓天白……

  “算了,說這些你也不會瞭解!”樓天白搖搖頭,對她咧嘴一笑,“我說這些,不至於會讓你感到不耐煩吧?如果會,我很抱歉……”

  “你別這麼說,樓天白!”端木蓮連忙說,她有些歉疚的咬咬唇,“是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我才應該向你說聲對不起呢!”

  她向他道歉?樓天白揚起一道俊挺的濃眉,他沒聽錯吧?一個驕傲的像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端木蓮,居然會向他道歉?

  見她低垂著頭,半垂著兩排扇子般的長睫毛,驀地,一陣混合著心疼和憐惜的情緒齊湧了上來,他極力克制住自己想伸出手去擁她入懷的衝動。

  看他默不作聲,端木蓮有些遲疑,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安慰他嘛,事隔這麼久,想來也沒必要了,但若他一直這樣悶不吭聲的,她又不習慣。

  “喂,樓天白!”她清了清喉嚨,想著該說些什麼可以讓他不再這麼死氣沉沉的,“那……梅姨是淨雲師父的……紅粉知己喲!”她胡亂的問了一句。

  樓天白回過頭來看她,不由得笑了,“你想到哪兒去了,小子!”他笑著搖頭,“師父可是個六根清靜的出家人呢,哪來的‘紅粉知己’?我想,也許是師父曾經幫助過梅姨些什麼,所以梅姨才會看在師父的份上,順便多照顧我一點。”

  “是嗎?”端木蓮挑了挑眉.反正她也不想去探究到底為什麼,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轉移樓天白對童年失歡的注意力罷了,既然目的已成功達到,她也就毋需再問些什麼。

  “對了,你有打算到你們青龍幫在此地的分壇去拜會嗎?”樓天白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當然,若有順路經過的話!”端木蓮不經意的撩弄著頰邊一點發絲,“爹爹說,我們在合肥的分壇是青龍幫的第二大分會,合肥會壇的長老胡鐵拐叔叔是爹爹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和爹爹肝膽相照的義弟,爹說他這幾個月會抽空到那兒去知會一聲,要我先過去和胡叔叔打個招呼!”

  “哦?”樓天白應了聲,沉吟道:“那……以這位胡長老和端木世伯的交情,想必他不會有反叛之心了?”

  “反叛之心?”端木蓮秀眉微蹙,不解地看他,“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而已!”樓天白淡淡地道,“既然你爹爹都如此信任他,那他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什麼對青龍幫不利之事.但是別人……也許就難說了!”

  端木蓮蹙起挺秀的眉,做出對青龍幫不利的事?誰會這麼做?

  “你指的是什麼?”她一臉狐疑地問,“你聽到了什麼風聲嗎?”

  “我只是想提醒你罷了!”樓天白淡然道,“雖說你現在身為一幫之主,但畢竟還是個初出茅蘆的小姑娘,有很多事,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簡單,凡事還是以提防小人為要!”

  “比如你?”端木蓮冷哼一聲,在她看來,樓天白可從來就沒被她列入“正人君子”的行列中,雖說昨晚他未曾對她有任何不軌的舉動,但那可不表示他就是個值得信任的物件!

  樓天白先是揚了揚眉,而後笑了,“若你認為我是小人該防,那就算是吧!”說完,他寬肩一聳,故意慢吞吞的又加了一句:“你那位蓋擎風,想必是個溫和有禮的謙謙君子吧?”

  “蓋擎風!?端木蓮眨了眨眼睛,若不是他提起,她壓根兒不會去想到那個傢夥,不過,不知怎的,她似乎覺得他的話裏別有用意。

  “你說擎風啊?”她故意細聲細氣的說,捎眼看他,“是啊,人家他的確是個正人君子,不但溫和有禮,連發脾氣都很少,更不會像有些人說話夾槍帶棍的,一點風度都沒有!”

  “是嗎?”樓天白似笑非笑的牽動了嘴角,“那不如養條大白狗算了,只要稍加訓練,包管它對你惟命是從!”

  “你……”端木蓮噘起紅唇,不高興的瞪他,“樓天白,不許你這樣說他,你以為蓋擎風不在這裏,你就可以任意批評他了嗎?”

  “誰說他不在這裏?”樓天白慢吞吞地說,朝她努努下巴。“若,他現在就你背後!”

  “什麼?”端木蓮一愣,回過頭,果然瞧見蓋擎風正直直地朝她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她呆住了。

  “蓋擎風!?你怎麼會在這裏?”她一臉的不敢相信。

  “我奉老幫主之命,到合肥去拜會胡長老,想到這兒是你們要到合肥的必經之路,所以我就趕到這兒來,我已經等了你們好幾天了!”蓋擎風微笑道,然後他轉向樓天白:“樓少俠,謝謝你沿途保護幫主的安危!”  

  “應該的!”樓天白扯動了下嘴角,微微頷首,“你們大概有話要說吧?那我暫時回避了!”他似有若無的看了端木蓮一眼,旋即轉身走離了他們的視線。

  “我爹要你來合肥幹什麼了”一等樓天白離開,端木蓮立刻不解的問,“我在出發前爹早巳知道我去拜會胡長老了,何以又要你趕到這兒來!”

  “我們也是接到胡長老的消息才趕來的!”蓋擎風的面色凝重.“幫主,你這一路上可曾聽說了幫裏的事?”  

  “幫裏的事?”端木蓮呆了一呆。  

  “大約十天前,胡長老派人來報,說是咱們幫在淮陽的分壇出了點問題!”

  “問題!?什麼問題?”端木蓮焦急地問。

  “胡長老原以為只是幫裏的兄弟出了點小摩擦,便叫幾個人到淮陽去看看,沒想到這一去,他發現淮陽的分壇早已亂成一團,連淮陽分壇的武長老都制不住那一班帶動騷動的人!”  

  “怎麼會這樣?”即使心裏有些慌,端木蓮還是力持鎮定的問。

  “聽說是分壇裏的弟兄們不滿去年秋收的分配!”蓋擎風過了半晌才說。  

  “去年秋收的分配?”端木蓮滿臉的不解,“去年咱們青龍幫一整年的產業收成加起來,再按照每個分壇所需的數量加倍分配,每個地方都是絕對公平的,他們哪來的不滿?”  

  “這也是老幫主要我來這兒看看的原因!”蓋擎風說道,“只不過由情形看來,只有淮陽那邊的弟兄情緒較難安撫,合肥這邊有胡長老在,弟兄們倒也相安無事!”  

  “那就好!”端木蓮點點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蓋擎風看著她,見她那雖扮成男裝卻別有一番柔美氣息的姣好臉龐,潔白的貝齒輕咬住下唇,那娉婷動人的神韻讓他不由得看得癡了。  

  ‘蓮妹妹,”蓋擎風情不自禁的沖口而出,“要不要……我派幾名弟兄保護你,萬一……”  

  “不用了,淮陽的那幫弟兄若只是為了不滿秋收的分配,那還不至於嚴重到來找我!”他秀眉微顰,有點不高興的看他,“喂,蓋擎風,誰准你那麼叫我的?誰是你的蓮妹妹。”

  “哦,”蓋擎風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一張還算十分俊俏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幫……幫主,對不起!”

  “算了,這次原諒你!”端木蓮擺擺手,“你回去告訴我爹,就說我會儘快趕到合肥和胡長老會合,然後一起到淮陽去安撫那些弟兄!”

  “胡長老現在已經趕到了淮陽去了,他的出現一定可以讓那些鼓吹騷動的人稍微收斂一點!”蓋擎風說著,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幫主,你一個人……我怕萬一遇到那些不滿的弟兄……”  

  “我知道你的意思!”端木蓮沉吟地道:“放心吧!我才剛接任幫主職位不久,一般弟兄應當還沒見過我才是,就算有,若他們想對我不利,我裝扮成這樣,想必他們也不見得認得出來。”

  “那好吧!”蓋擎風勉強點頭同意,“我就先回幫裏去了,你保重!”

  “嗯!”端木蓮心不在焉的應道;隨即轉身走向了等在前方的樓天白,一面思索著她該怎麼做。

  “幫主!”她正要離開,蓋擎風突然又出聲叫住她。  

  “什麼事?”端木蓮半回過頭來看他。

  “呃……”蓋擎風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像不定決心般的吞了回去,只漲紅了臉說了一句:“你千萬要多小心!”  

  端木蓮微揚起眉,她原本想吼蓋擎風一頓的,誰教他講話吞吞吐吐一點都不乾脆,但她轉念一想,蓋擎風這個傢夥也是因為關心她嘛!既然如此,只好對他好—點喲!至少他比動不動就以惹她生氣為最樂的樓天白可愛上太多倍了。  

  “我會的!”她對他嫣然一笑,轉過身走了。

  蓋擎風站立在原處,為她給他百年難得的一笑而傻住了。  

  “你剛才和他說了什麼?”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端木蓮,樓天白斜睨著她問,瞧蓋擎風那一副三魂飛掉了兩魂半般的模樣。可見那可憐的傢夥必定對端木蓮用情頗深……  
  .
  只不過,不知道端木蓮是否也是如此。

  “喂,樓天白!”端木蓮仿佛沒聽到他的問話一般,微攏眉峰,“你最近這幾天有沒聽到什麼關於青龍幫的消息?”

  青龍幫的消息?樓天白挑子挑眉毛,看樣子,蓋擎風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還真教他給猜對了。

  “你是說,傳言你們青龍幫內部不合的消息?”他淡淡的問。

  “那不是傳言,是真的!蓋擎風就是專程來告訴我這件事的!”端木蓮有些煩躁,沒想到她才剛任幫主職位元不久,第一件需要她出面解決的事,居然是青龍幫內部不合的問題,在此之前,青龍幫一向是個和諧的大幫派,根本沒出過這種問題!

  “哦?”樓天白略為思索了一下,“蓋擎風有沒有告訴你.你們幫裏為什麼不合?”  

  “他說是因為淮陽分壇的弟兄不滿去年秋收的分配!”端木蓮說道,有些漫不經心。

  “只是因為這麼簡單嗎?”樓天白似笑非笑的問。

  端木蓮的眉毛皺起來了,“你是什麼意思?”她盯著他問。

  樓天白不置可否的一聳肩,只簡潔地說了一句,“走吧,既然蓋擎風已經來到了這裏,那就代表會有其他你們幫裏的弟兄會跟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離開為妙!”

  端木蓮還想說什麼,見他已翻身上馬,她只好暫時咽下滿腹的疑問,策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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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快馬趕了約半天的路程,樓天白和端木蓮在一處小村落停了下來。

  此時天色早已昏暗,小村落裏疏疏落落沒幾個人,樓天白舉目四望,只見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偶爾傳來小孩子的歡聲笑語,他下了馬,拉住了一位過路的老人。

  “請問這位大叔,這兒是哪里!”他禮貌的問。

  那位大叔先看了他一眼,才緩緩的開口:“這兒是趙家集!年輕人,你是外地來的吧?要到哪兒去呢?”  

  “我們是想到合肥去訪親,路過貴寶地,見天色已晚,想找個地方落腳!”樓天白微笑道:“敢問這位大叔,你們這兒有無客棧可供住宿的地方?”

  “若你們是想找個客棧住一晚,那你們可能是要失望了!”老人這才看見了正朝他們走來的端木蓮,他思索地道,“你們要到合肥去,離這兒起碼還有一天的行程呢!我們趙家集是個小地方,平日也少有外地來的訪客,所以自然也沒什麼客棧了!”

  “哦?”樓天白愣了一下,回頭瞧了端木蓮一眼。

  只見她也是怔了怔,但臉上並沒有他想像中的不愉快之意,她只是溫和的問道:“那麼,請問大叔,這兒有無沒人居住的民宅,此刻天色已晚,我們只想找個地方借住一宿,明兒個一早便要起程前往合肥,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這樣子啊……”老人似乎有些猶疑,看看樓天白又看看她,好像在衡量他們是不是什麼不法之徒,“你們……是兄弟嗎?”老人過了半晌才問。

  端木蓮先是一愣,轉頭看了樓天白一眼,只見他對她揚了揚眉毛,一副隨她怎麼說的模樣,她的眼睛轉了轉,“呃,我們是表兄弟!”她神色自若的說道,“這回是隨表哥到合肥去探望舅父的,沒想到表哥一時興起,在前一個鎮上多玩了兩天,以致錯過了家丁前來迎接的時間,又因為路境不熟,所以……”

  “是這樣子啊!”老人顯然相信了這一番話,而且眼前這兩位少年長相俊秀、穿著不凡,看來並非奸盜之徒,“這樣吧,若兩位公子不嫌棄.那就到老夫家去住一晚吧!”

  “這……”端木蓮故作遲疑的轉向樓天白,卻向他投去一個得意洋洋的目光,那目光似在說:“哈,看吧,你今晚會有個棲身之所,可完全得感謝姑娘我了!”  

  “方便嗎,大叔?”樓天白故意不理會她勝利的目光,逕自轉向老人,“若是對你造成不便的話,那還是別勉強!”

  老人一面向前走一面笑呵呵地說:“我在這一帶住了幾十年,人人都喊我趙老,反正我橫豎就一個人,沒老婆也沒兒女的,家中又無橫財,既然兩位小兄弟出門在外,我也算是做個善事予人方便,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著,老人已經在一間看來有些簡陋、不怎麼顯眼的小屋前停了下來,老人推開了門,只見屋中只有極簡單的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就算是個前廳,通往後頭的入口有塊布簾擋著,裏頭大概是廚房或房間之類的。  

  她不禁皺起眉。  

  “你們儘量用,別客氣啊!”老人笑咪咪的說,“我老頭子要先睡覺去了,那兒有間空房間,是我平常堆些雜物用的,若不介意?就請將就吧!”他指了指簾後的地方。

  一等到老人消失在布簾後,端木蓮立刻哇哇叫:“你又要我和你共處一室!?你想都別想!”  
  “小聲一點,難不成你想讓那位大叔出來一探究竟嗎?”樓天白睨著她,慢條斯理地說,“奇怪了,要打扮成這樣的是你,告訴人家是我表弟的也是你,我可從頭到尾都沒吭一句,現在遇上這種迫不得已的事,倒好像我是罪魁禍首一樣!”

  “這……”端木蓮一時語塞,但隨即又語氣強硬的開口:“誰教你哪里不好走,偏偏走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不但連一頓好的飯菜都沒得吃,還要我……”她轉過頭去,咬住下唇不再發了言。

  樓天白看了她低垂的睫毛半晌,才勉強忍住笑道:“我怎麼知道趙家集會是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我不是早警告過你,要你先有個心理準備的嗎?這還只是小意思,以後搞不好還會再遇上更糟的狀況!”愈是偏僻的地方,也許還能減少一點危險啊!他的心裏加了一句。

  “現在的情形還不夠糟嗎?”端木蓮有些沮喪,先是她活到了十八歲,才知道她的終身大事居然是許給樓天白這討厭的傢夥;接下來是這一趟見鬼的行程,她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受苦受難、吃那麼一堆教人食不下嚥的東西;再來又是青龍幫的問題……

  老天,怎麼以前沒想到的倒楣事全一起來了?

  “來吧!若你想儘快趕到合肥去,明天一早就得起程了,你沒聽大叔說這裏離合肥還有一天的行程嗎?”樓天白溫和的說道,隨即起身進了那間看來不小,卻堆滿了茅草的房間。  

  端木蓮猶疑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埋頭將一捆捆的稻草鋪散開來,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進去。

  樓天白抬起頭來,看她一副猶疑不定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的說:“怎麼,端木姑娘不紆尊降貴,進到這茅草房裏睡一覺?”

  又來了!這傢夥一天不調整她,心裏不痛快是不是?  

  瞪了他一眼,端木蓮走了進去,這才發現整個房間裏雖說全是稻草,但大致上還稱得上乾淨,月光由壁上惟一的一扇小窗子透了進來,使得屋裏不至於太黑暗,她的目光轉了回來,發現樓天白正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深奧而難懂;她微微一愣,感到臉不由自主的發熱了。  

  “你……你看什麼?”她避開他仿佛能透視人心的目光,有些不安的問,他的注視竟引起她心中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感覺令她有些慌亂,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想,不知道將來哪位男子能三生有幸,獲得端木蓮姑娘你的垂青,進而讓你肯點頭下嫁的!”樓天白過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說。  

  “這不幹你的事吧?”端木蓮力持鎮定的說,像逃避什麼似的走到另一邊去。

  樓天白挑起眉,看著她微漾著一層紅暈的臉龐。

  他微歎了一口氣,對她笑笑:“來吧,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既然你是個姑娘家,當然沒有睡地板的道理!”他朝她指了指他剛鋪好的“稻草床。”

  端木蓮回過頭來看他,有些不自在的說:“可是……”其實她想說的是,若她占了那個地方,那麼他睡哪兒?  

  樓天白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擔心他對她會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他將雙手往胸前一抱,漂亮的嘴角彎起一抹近乎邪氣的微笑:

  “放心吧!我樓天白一向只喜歡心甘情願的女人,從不強迫人家做不願意做的的事,若我真對你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我早在梅姨的客棧裏那一晚就會動手了,絕不會等到現在!”  

  “你……”端木蓮漲紅了臉,她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居然會被想成如此不堪,她簡直是好心沒好報嘛!

  “你下流,樓天白!”她咬牙切齒的握緊了拳頭;“你這個木折不扣的混球、沒長大腦的豬腦袋、該死的王八烏龜加三級!”她氣得把她所有聽過的髒話統統拿出來亂罵一通。  

  樓天白的反應是揚起了濃眉,愈聽愈驚奇、愈聽愈訝異。到最後,他根本是笑咧了嘴聽她順口往下罵,望著那張他從小看到大姣美如昔的臉龐,他只覺得滿腑的柔情漲滿了胸膛,且有一絲嶄新的感覺正在攀升……”  

  他從來不知道一向斯斯文文的她,也有這麼潑辣的一面,連那些只在外頭混的小嘍囉才會用的字眼,這會兒全被她拿來罵他了,他簡直不敢相信從小就像個小仙女般的端術蓮居然會罵髒話。  

  終於,她像是罵夠了般的停了下來,逕自走到那堆稻草中坐了下來,轉過頭去不再理他,看她氣鼓鼓•的繃著身子,他輕咳了一聲:“罵完了?”

  端木蓮的反應是往後一躺。

  見她背對著他不吭一聲,樓天白對自己挑了挑眉,在對著視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由他的位置望去,他可以看見她小小的背仍然急促的起伏著,看得出她仍因剛才的事在生氣,他覺得有點無辜,他只不過是想讓她安心,表明他對她絕對沒有不良企圖罷了,這樣算很“下流”嗎?  

  閉上眼睛,他想歇息一會兒.卻是了無睡意,他心裏很明白,今天一早蓋擎風和她的對話中,蓋擎風並沒有完全將事情的嚴重性完全告知於她,也許淮陽分壇那幫弟兄確實是不甚滿意秋收的分配,但事實上,會引起這場騷動的真正原因卻是——  

  試想,有哪一個大幫派的眾多弟兄們會對一個才十八歲,根本還是個黃毛丫頭的女孩兒心服?可想而知的,會有人不滿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根本沒有任何令人意外之處,他只是擔心那些不滿的弟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對她不利的事情來……

  睜開眼睛,他本能的看向她的方向,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回過頭來面對著他,一對滴溜溜的美眸正直直地停在她臉上,見他睜開眼,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微微的笑意,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做!
  “睡不著麼,小子?”樓天白,咧了咧嘴角,試著讓自己看來一副輕鬆自若的樣子,天知道他得費多大的力量才能抵抗她的微笑對他所造成的影響。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睡飽了,所以現在精神好得很!”端木蓮一手枕在腦後,仍然用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  

  她的注視讓他的心臟陡地加速了跳動,連呼吸都不穩了,但,他絕對不會讓她看出來這—點。
  “怎麼,氣消了?”他力持鎮定,半揶揄地說道,“沒想到堂堂青龍幫幫主;罵起人來可是一點餘地也不留。”  

  “我還有更多罵人的話沒說出來呢,你要不要試試看?”端木蓮輕哼。
  樓天白搖搖頭笑了,笑聲低沉而悅耳。  

  端木蓮定定地看著他,不知怎的,她發現自己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不過,這可不表示她對他有好感,他還是她所討厭的那個樓天白,一點都沒變,她這樣告訴自己。

  “喂,樓天白,談談你吧!”她瞅著他,好奇的問,“你沒有兄弟姊妹嗎?”  
  樓天白的笑容微微隱去了,“沒有!”他淡淡地道,將目光轉向窗上,“就算有;他們現在也不可能活著,幾乎從我懂事以來,我就是自己一個人!”

  “哦!”端術蓮頓了頓,捎眼看他,他俊逸的臉上毫無表情,她看不出來她的問話是否又勾起了他不願想起的回憶,她開始在心裏痛駡自己一頓。這下好了吧。早提醒過別問他這種事情的,結果卻又問了,這簡直是。

  “你不用怕會刺傷我!”樓天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淡然的接了下去,“都過了這麼久,我早就沒什麼感覺了!既然它已經發生了,那哀悼又能如何?人是活在現在而不是過去,我只能學著遺忘,畢竟時間會沖淡一切的,不是嗎?”  

  “但是,你快樂嗎,樓天白?”過了半晌端木蓮才輕聲的問,“現在的你有朋友有關心你舶師父和菊姨,你還有什麼目標尚未達到嗎?”  

  樓天白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你知道嗎,小子,”他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到目前為止,我幾乎擁有了所有我想要的東西,但是,有一樣我一直未能擁有,而那是我最想要的!”

  “哦?”端木蓮怔了怔,秀眉微顰,“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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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我就一直有個夢想,,他靜靜地說道,“

  樓天白沒有回答,只是輕籲了一口氣,目光凝視著前方的某一點。

  “從小,我就一直有個夢想,”他靜靜地說道,“我希望擁有一個大牧場,在中間建一幢小小的木屋,然後養一大群牛羊雞鴨,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他半側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很平凡,沒什麼轟轟烈烈。不是嗎?”  

  而今,他的夢想早已實現,他大可以逍遙自在的去過他想要的生活,但是他沒有,為什麼沒有,也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他心中仍隱隱有份牽掛,割捨不下的牽掛!  

  “怎麼會?”端木蓮淺淺一笑,微抿著小巧的紅唇,著他,“我倒覺得有這麼一個地方,那可稱得上是處人間仙境呢!淨雲師父說你在洛陽有個牧場,莫非就是你說的那樣?”不知怎的,想到也許以後會有另一個女人進入他的生活、分享他的夢想,她不自禁的微蹙起眉,不甚愉快。  
  “你何不親自去看看呢?”樓天白的目光直直地看進她眼裏,臉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端木蓮揚了揚挺秀的眉,見他仿佛失言般的迅速回過頭去,掩飾般的輕咳了一聲,她不禁笑了,“好呀,看在你這麼‘誠懇’邀請我的份上,若有機會,我一定去拜訪,如何?”她對他眨了眨服。  

  “隨時歡迎!”樓天白回復了鎮定,一點也沒有顯現出什麼情緒在臉上。  

  “對了,”馳故作不經意的問,“我一直覺得好奇,你手腕上那個手鐲子……看來似乎是件挺貴重的寶物?”

  “哦?”端木蓮一愣,本能的想將手往後藏,後來才發現藏了也沒用,他反正已經看到了。“這是……是我娘臨終前交給我的,大概是她的嫁妝吧?”她胡亂的扯了一句。  

  “是嗎?”樓天白故作沉思狀,“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覺得有些面熟……”

  完了,他該不會想起來了吧?端木蓮緊張得坐了起來,感到掌心直冒汗。

  “是你……認錯了吧?!”她勉強鎮定的說,“天底下的鐲子這般多,也許你見過的是和這個相像的罷了!”

  看來,這小子還不打算承認囉?樓天白有些自嘲的想,但隨即念頭一轉,也罷,若嫁給他會令她不開心,那他還寧可裝傻到底,畢竟,他不要她有絲毫的勉強?  

  “也許吧!”他簡單地說道,隨即別過頭去,表明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喂……”端木蓮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他閉上眼睛,她有些沮喪的咬咬唇。為什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情呢?他不知道有這一回事,對她來說應該是天大的喜事才是呀,為什麼她一點興奮之情都沒有?噢,真是見鬼了!  

  正當她想開口說話時,驀地,她只見樓天白雙眼一睜,猛地翻起身就朝她沖了過來,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一把摟進懷裏往旁邊一滾。  

  “別出聲!”正當她回過神來想掙紮時,樓天白附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她一愣,連動都不敢動了。

  過了一會兒,只所得四周靜悄悄的,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她窩在他寬闊的懷抱裏,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但即使如此,她仍能感覺到他胸膛的起伏、他身上的溫暖的氣息;還有那雙圈在她腰上的手……

  這一輩子,她可還沒跟哪個男人這麼親密的……幾乎是“躺”在一起,她的臉在發熱,偏偏又不能推開他,然後狠狠地甩他一巴掌——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會毫不考慮的這麼做!  

  “樓天白!”她的聲音被他的胸膛悶住了,但仍然聽得出來她的咬牙切齒,“你這個沒大腦的豬兒子,放開我!”

  樓天白稍微放鬆了手,但仍然沒有放開她,他太瞭解以她的個性會做出什麼傷害性的行為來了。

  “你保證——不會給我一巴掌?”他由上往下看她,慢條斯理的問道。  

  “你休想!”端木蓮開始掙紮了起來,無奈以她的力氣,只是徒然將她的衣衫掙得一片零亂之外,她根本掙不開他。

  於是,她像是累了,停下來不住地喘氣,但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仍直直地瞪視著他。

  “拜託,小子!”樓天白抓住她的手,臉上似笑非笑的道:“我說過。我絕不會趁人之危,但我也不是柳下惠,若你再這樣掙紮下去,我可不保證我會遵守諾言!”

  “你敢!”端木蓮冷冷的看他,面無表情,“我會恨你一輩子!”  

  有好半晌,他們就這麼靜默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在你眼中,我難道就這麼不值嗎?”樓天白率先打破了沉靜,然後一言不發的放開她。

  端木蓮坐起身,抱著自己往角落裏縮,咬緊下唇不發一言,抬起頭,她捎眼看他,只見他走向門前,從門上的木條上取下一隻似乎是鏢之類的東西。

  她的眼睛睜大了,“這是……”怔怔地瞪視著他遞過來的東西,她一眼便可以認出那是青龍幫所使用的鏢!

  “方才有人就在咱們窗外!”樓天白淡淡地道,“看樣子,是你們青龍幫的弟兄等不及要警告你!”

  原來,剛才是她誤會他了!端木蓮垂下眼,接過,那張纏在鏢上的紙條,只見上頭歪歪斜斜的寫著一行字:  

  請端木姑娘讓出幫主之位,否則弟早們難以心服,只好得罪了!  

  她放下紙條,好半天不發一言。

  “這只是個警告罷了!目的是要你主動卸下幫主的職位!”樓天白平靜地道。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端木蓮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爹爹將幫主職位傳給我,是因為他信任我有能力可以讓青龍幫更壯大,而今,我才接任不到三個月,為什麼他們不給我時間證明我並不比爹爹差?”  

  “因為對那些青龍幫的長老及弟兄們來說,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黃毛丫頭罷了!”樓天白說得毫不留情,卻也是事實,“你才初出茅蘆,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麼世面,憑什麼要你們青龍幫的弟兄們服你?你不費吹灰之力、只憑令尊便得到幫主之位,那些追隨了你爹大半輩子立下汗馬功勞的人又該如何服氣?”  

  他停了下來,看著她低垂著眼,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又說:“我知道,我的話也許太殘忍了些,!他放柔了聲音,“小子,江湖上的人心險惡,今天,就算你的能力再好,畢竟還是無法盡如人意讓每千個人都對你推崇備至!再過幾年,也許你就會懂我這番話了!”

  端木蓮輕輕震動了一下,抬起眼來看他。他對她溫和的一笑,大手輕滑過她方才掙亂的發絲,停在她纖巧的肩膀上。靜默了半晌,她才輕聲的開口:  

  “明天,我想先到合肥分壇去看看,無論如何,我還是一幫之主,不是嗎?”

  “當然!”樓天白笑笑,“先睡吧,小子!”他低語。

  端木蓮柔順的點頭,這一回,她沒有再要他“保持距離”,他就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入睡。  

  “喂,樓天白!”她輕喚。  

  “嗯?”  

  “我聽阿楚說,你在淮陽有位紅粉知己,是真的嗎?”

  “唔……”樓天白悶哼,又是阿楚這小鬼,“阿楚說的?”

  “嗯!她說你和那位紅粉知己若沒有意外,應該是好事近了!”端木蓮頓了頓,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應該是要恭喜他的,這是最起碼的淑女風度,可是……她為什麼要恭喜他?若不是他,她也不用多跑這麼一趟冤枉路了,而且,風度一斤值多少錢?

  “這個嘛……再說吧!我目前還沒成家的打算!”樓天白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笑意,“怎麼,小子,你很希望我趕快成親,步上若塵兄的後塵?”  

  “你何時成親關我什麼事,我幹什麼管啊?”她撇撇唇,有些賭氣地說。“依我看,你和梅姨就是天生一對,男的長得不錯看,女的也是貌美如仙,若是梅姨不嫌棄你,那你可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謝謝你的祝福,只可惜我和梅姨可能今生無緣,下輩子才能如你的願了!”樓天白將雙手往腦後一枕,微揚著眉看她,“這樣吧,反正這回咱們會順路經過淮陽,到時我再向你引見我那位‘紅粉知己’,你說如何?”  

  “好啊!”端木蓮答得乾脆,雖說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但她還是對那位樓天白所謂的紅粉知己抱著絕大的好奇心。

  她很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居然會這麼沒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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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胡長老已經去了淮陽?”端木蓮問。

  “是的,幫主!”一個聲音恭敬的回答她,“胡長老還特別交代我們,若幫主來到合肥,請您暫且稍待數天,他會儘快趕回來!”

  “哦!”端木蓮略為思索了一下,事實上,她不認為她留在合肥有何必要之處,合肥的弟兄雖說對她的態度還算恭敬,但就像樓天白所說的,每個人在青龍幫的資歷甚至都比她的年紀還大,要讓大夥兒對她全都心服口服,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們之所以對她態度恭敬,最大的原因還是看在她父親老幫主端木青的面子上罷了!

  “我們已經遵從了胡長老的命令,準備了一間客房讓幫主得以休息!”另一個聲音介面說,雖仍是恭恭敬敬的,但有些嚴肅的近於冷漠,“幫主趕了一天的路,大概也累了,請到房內休息吧!”

  聽他們的口吻,倒像胡長老的權力比她這個幫主大似的!端木蓮秀眉微揚,注意到他們所說的是“遵從胡長老的命令”,這意思是說,若非胡長老的命令,她根本不會獲得此種禮遇囉?即使她貴為青龍幫的幫主?  

  她站起身,目光深沉而冷靜的掃視過大廳裏的眾人,廳裏除了幾名胡長老得力的手下之外,樓天白正斜倚在門邊,一副優閑自得的樣子,本來青龍幫開“家族會議”是沒他的事的,但是由於他曾跟著端木青拜會過合肥分壇的胡長老,所以這回也就被這兒的人當成貴客般招待!  

  “恕我直言”,過了半晌,端木蓮才緩緩的開口,“各位弟兄,在你們心目中,其實有更適當的幫主人選,是嗎?”  

  頓時,廳裏的每個認臉色微變,大夥兒面面相覷。  

  “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幫主!”一名長得虎背熊腰、身材粗壯的大漢呐呐地道。

  她認得他,他是胡長老的左右手熊武。

  “今天淮陽那幫兄弟之所以會鬧得不愉快,不也是因為這件事嗎?”端木蓮淡淡一笑,溫和地道.“其實,各位弟兄都是青龍幫的元老,也都是跟著老幫主和胡長老一同創立咱們青龍幫龐大基業的大功臣,每個人都比我有資格坐上幫主的寶座!”

  “你別這樣說,幫主!”另一名滿面落腮胡名喚石豹的大漢開口,“老幫主為咱們青龍幫盡心盡力,讓我們這些原本可能淪為流寇盜賊的人能安居樂業,過著現在這種不愁吃穿的日子,相信你也可以做得到……”  

  “只可惜,並非每一位青龍幫的弟兄都這樣想!”端木蓮微歎了一口氣,目光清澈而坦然的望向沉默的眾人,“各位兄弟,對你們來說,我也許還太年輕,根本沒有資格負起掌管整個青龍幫的能耐!對於這點,我不誇下豪語,只是希望大家能多等些時日,我會證明我絕對不比我爹差!”

  “我們是很願意像效忠老幫主般的繼續效忠青龍幫!”石豹說道,“只是,青龍幫的弟兄遍及大江南北,並非每一名弟兄都能得知幫主你的想法,像這次淮陽那幫弟兄的暴動,除了不滿咱們青龍幫的幫主是由一個黃毛丫頭……”察覺自己的失言,石豹猛地停住口,漲紅了臉。

  “沒關係,那也是事實!”端木蓮微笑道,“繼續說!”  

  “除了不滿這一點之外,主要還是淮陽那幫擁護武長老的人和咱們合肥分壇的弟兄起了衝突!”熊武接了下去,“大夥都知道,武長老的聲望還不及胡長老,而且武長老年事已高,他也認為自己不適合勝任、較重大的職位,早在幾年前,他便向老幫主提過退位一事,只不過被老幫主好言相勸才勉強打消了念頭,這一回,因為老幫主讓位給你,再加上一些好事者在其中鼓噪,所以才會引發該由誰來繼任幫主才適當一事,其實說穿了,只是合肥和推陽的弟兄各擁一派、互不相讓而已!”  

  “是嗎?”端木蓮一臉的深思地,“那,胡長老的想法又是如何?”

  “你也知道胡長老的個性,他所做的一切只求咱們青龍幫好,大夥兒和和樂樂過日子,這回要不是武長老來函請胡長老前去安撫眾弟兄,只怕暴動會更嚴重!”石豹說,“武長老知道淮陽的弟兄是表面上擁護他,但實際上卻對胡長老存有敬畏之心,這回請胡長老前去,諒那幫人該不至於太囂張才是!”

  “那就好!”端木蓮沉吟了半晌才說,“這樣吧,我即刻就起程趕到淮陽去和胡長老會合,無論如何,我總還是青龍幫的幫主,就算他們對我再不服氣,也得讓我三分!”  

  眾人互看了一眼。  

  “不妥吧,幫主!”熊武遲疑地道,“胡長老有交代過,請你留在這兒等他回來再做打算,再說,現在淮陽紳弟兄們對你成見頗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來,若你有什麼閃失,弟兄們要怎麼向老幫主交代?”  

  “你們放心,我自會小心為要!”端木蓮朝眾人輕點一下頭,轉身便往門口走。

  “等等,幫主!”一個聲音連忙在她身後叫住她,“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多派幾名弟兄保護你的安危……”

  “不用了,人多反而不好辦事!”端木蓮擺接手,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  

  “我也該走了!”看著那群愣在門口的傢夥,一直沒吭聲的樓天白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禮貌性的輕咳了一聲,“各位,後會有期了!”

  正要往門口走,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樓少俠,我們幫主的安全就有勞你了!”

  出了大門,樓天白沒看見端木蓮在前院,青龍幫的合肥分壇是個大莊院,到處都是進進出出的弟兄,他一時之間沒瞧見她在何處。

  這小子跑到哪兒去了?他納悶著,心中卻相當明白,若說端木蓮十八年都是順順利利、沒遭遇過什麼困難,那麼今天這件事,大概可以說是她成長以來所遇到最大的挫折,他可以想見她的心情必定是不好受的。

  憑著直覺來到了後院的馬廄,果然,他一眼便瞧見端木蓮就站在她的小馬兒邊,頭低垂著,似乎在想什麼出了神,聽到了聲音,她拾起頭來看他,小小的臉龐上面無表情。

  “走吧!’喘木蓮簡單的說,隨即牽著馬兒走出了馬廄。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上也由原來的人來人往,轉為冷清,樓天白回過頭看端木蓮,只見她仍然是靜默的不發一言,他拉住了她的手。  

  “別這樣,小子!”他柔聲地道,試著讓他的聲音聽來輕鬆自若,“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吃一頓,現在又是吃晚飯的時間,你就算想餓肚子,也得可憐一下我吧?”

  端木蓮抬起頭來看他,他服裏那抹關懷令她心裏微微一動,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還有他在身旁,她感到了股莫名的心安,那讓她在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之時,覺得她還沒有被全部的人拋棄。但是,她絕對不會對他承認這一點。

  “你肚子餓了幹我什麼事?”她硬聲的說,“若是你不高興,你大可以把我丟在這裏回你的淨慈寺去,我端木蓮沒有你一樣可以到洛陽!”

  說完,她偏過頭去不發一言,她何嘗不知道她這是在遷怒?  

  “端木姑娘又回來了,嗯?”樓天白微挑著一邊眉毛,一臉的似笑非笑,“幫個忙,小子,我只是不想看你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這麼悶悶不樂的,這可不是我認識的端木蓮!”  

  “小事!?”她瞪了他一眼,“如果這算是小事,那什麼稱得上是大事?”  

  “他們只是不認為你適合當他們的領導者罷了,沒機會讓他們見識到你的能力,是你們青龍幫弟兄的損失!”他慢吞吞的說,“既然他們不懂得慧眼識英雄,那你又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有沒有資格勝任青龍幫的幫主,時間一久自會分曉,你光生悶氣有什麼用,何必用不吃飯來殘害自己,還有——我?”

  端木蓮一愣,隨即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出來,“我想,我是有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她坦白承認,半側著頭瞅著他,“樓天白,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是個很好強的人,只要是認真想做好一件事,那我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連我爹都拿我沒辦法!”

  “看得出來!”樓天白的眼裏閃過一抹戲謔的笑意。

  “所以囉,我可以說是要什麼有什麼,自然也會以為天下的事都是理所當然的!”端木蓮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要接掌青龍幫的事,但是既然爹爹把它交給了我,我自然也只有盡我所能,證明爹爹並沒有將青龍幫托錯了人,只是……”

  “我瞭解!”樓天白溫和地道,“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嗎?天下事並非能盡如人願,只要凡事對得起自己,那麼,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也許……將這麼重的擔子加諸在你身上。也許並不適合!”

  “來吧,你也累了一天,該好好的休息!”樓天白低語,大手輕滑過她垂在肩膀上的發絲,語調溫柔,“由這兒到淮陽可還有好長一段路呢!這幾天,你就只管跟著我,什麼都不要去想,好嗎?”

  端木蓮身子輕輕震動了一下,悄悄地抬起頭,動容的凝視他的臉龐,他的表情那樣柔和。

  “別這樣看我,小子!”樓天白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笑意,“要不然,我可能又會做出讓你想打我一巴掌的事了!”

  端木蓮驀地紅了臉。  

  “走吧!”端木蓮胡亂的說了一句,隨即拉著馬兒逕自往前走。

  “走?!”樓天白揚起眉,看著她的背影問,“去哪  ?”

  “你不是說肚子餓了嗎?”她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如果你要繼續站在街上喝西北風,晚上露宿街頭,我也不反對!”

  樓天白先是一愣,然後笑了,拉著馬大步跟了上去。  



  到淮陽這段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惟一教端木蓮較意外的一點便是——不知道樓天白是否是刻意挑較大的城鎮走,總之,她在這段長約半個月的行程中,沒再吃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只不過,她發現她反而不是很在意這種事了。

  也許,青龍幫的弟兄們不滿的情緒已經被安撫了也不—定?她暗暗的想。  

  但這一點,樓天白似乎並不以為然。  

  “就算胡長老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將你們幫裏的每個人都安撫得服服帖帖的!”他只淡淡地說道,“誰知道你們幫裏不滿的人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你畢竟尚未到淮陽瞭解所有的情形,現在沒有事情發生只是因為還沒發生,可不代表不會發生。”

  為了他話裏的隱含之意,她還曾罵了他一頓,不滿他將青龍幫裏的人想得如此卑劣。

  “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小子!”他說,“等到了淮陽見著了你們那位胡長老,你自會明白!”]

  愈接近淮陽,她的心情就愈低落,她努力的告訴自己,她的心情低落是因為煩惱幫裏的事情所致,但卻總有一個更大的聲音有力的在心裏反駁著:不,你心裏明白不是因為幫裏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幫裏的原因!  

  她很清楚阿楚告訴過她,樓天白在淮陽有個“紅粉知己”,事實上,他自己也承認了不是嗎?他還說過要幫她“引見”呢!她早知道的不是嗎?只是為什麼……為什麼她總覺得好像失落了些什麼一樣,心裏空空洞洞的?  

  將目光轉了回來,端木蓮一眼便望見樓天白就站在她身前,他正一手拉住她的韁繩,英挺俊朗的臉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大白天的,天氣晴朗、鳥語花香,你歎什麼氣啊?”樓天白揶揄地問。  

  端木蓮回過神來,努力不洩漏一點心情在臉上,不過一會兒之後她就放棄了,她知道根本瞞不了他。

  “這兒是哪兒?”她轉轉一對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由這條街上的建築和熱鬧非凡的人潮看來,這兒顯然是個富庶的大鎮!

  “淮陽!”樓天白咧了咧漂亮的嘴角,“我問過了,你們青龍幫的分壇就在這前頭三裏之處,聽說你們那位胡長老還在這鎮上,大概是你們幫裏有人通風報信,所以他留在這兒等你吧?”

  “哦?”端木蓮應了一聲,思忖著該不該先過去,既然胡長老有可能正在等她,那她自然沒有讓長輩等的道理!  

  “那我們就先到幫裏去吧!”她想子一下才說,掉轉馬頭便要走,卻被樓天白拉住了。

  “不用去了!”他慢條斯理地道,“如果我沒猜錯,待會兒就會有人來請你,不用你親自跑一趟!”

  “啊?”端木蓮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聲音已經在身後響起——  

  “請問……是端木幫主嗎?”

  只見樓天白微揚起一道濃眉,一副“我說吧!”的神情。

  端木蓮回過頭,看見一名打扮相當普通卻一眼可以看出其乃練武之人的男人,他的長相並不顯服,但態度還算恭敬。  

  “你是?”端木蓮淡淡地問道。

  “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端木蓮微微一驚,這是青龍幫用來辨識身分的暗號!  

  “什麼事?”她立刻問。  

  “胡長老就在前頭的客棧裏,特地要小的前來迎接幫主!”  

  “哦?”端木蓮微揚起秀眉,想不到胡長老還是寶刀未老,連她什麼時候會來淮陽都算得一清二楚。

  “好!”她點頭,“帶路!”

  “是!”那個人看了樓天白一眼,似乎在衡量他是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小人物。  

  “這位兄弟是我的朋友,不是外人!”端木蓮在心裏暗笑,表面上卻仍然得保持一點威嚴,“你儘管帶路便是!”  

  那人點頭,不多說一句話的轉頭便走!

  “不是外人?”樓天白睨了她一眼,促狹地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樓天白這種小人物也成了鼎鼎大名青龍幫的一員了?”  

  “少羅唆!”端木蓮輕聲嘀咕,“如果你不想去,那你滾到一邊去好了,沒人攔著不讓你走!”

  樓天白的反應是低低地笑了,嗓音低沉而悅耳的傳入她的耳際,不知怎的,她發現她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他微笑的神情——但是她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  

  “你笑什麼,牙齒白啊?”她又羞又氣地怒視著他,不知道她自己剛才是不是又說了什麼讓他覺得好笑的話。

  樓天白沒有回答,事實上是來不及回答,他們已經在一處生意看來十分興隆的客棧前停了下來,那位帶路的人走進客棧,然後在一間廂房前停下腳步,對端木蓮微微頷首:

  “胡長老就在裏面,幫主請進吧!”

  說著,那人還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眼光瞧了樓天白一眼,仿佛是在說:這是我們幫裏的機密,你該不會也要跟進去吧?

  端木蓮想要說些什麼,只聽得門內一陣騷動,接著是一個精神奕奕、面容和善的老者出現在門後——

  “胡伯伯!”一見到他,端木蓮立刻連本來要說什麼都忘了,她拉住那名老人的手,笑眯了眼道;“胡伯伯,好久不見了!”

  “哦,是幫主啊!”胡鐵拐也笑咧了嘴,“我正在等你呢!我想著你們也該到了才是!”  

  “是啊,您真是神通廣大,時間算得一點兒也不差!”端木蓮笑咪咪地說。

  “你這丫頭,嘴巴還是這麼甜!”胡鐵拐笑呵呵地轉向樓天白,“天白,你也來了?進來、進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進到廂房裏一坐下,胡鐵拐微笑的說道:“你們趕了這麼遠的路,先吃飯吧!”  

  “這兒的情形怎麼樣了,胡伯伯?”端木蓮率先詢問道,“那些弟兄們……”

  “暫時是沒事了!總算他們還賣我這個老鐵拐的面子!”胡鐵拐說得輕描淡寫,“你這一路沒遇上什麼麻煩事吧?”  ’

  “來淮陽的途中是沒有,不過……”樓天白把在趙家集那晚的事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胡鐵拐的眉毛蹙緊了,他沉聲道,“這簡直是目無法紀,是誰指使那些人去做這種事的?”  

  “他們也許只是想逼我讓出幫主的職位罷了,沒什麼惡意!”端木蓮淡然道,調皮的對胡鐵拐眨眨眼,“再說;胡伯伯,您德高望重,又得到弟兄們的擁戴,若由你繼任咱們青龍幫的幫主職位,也許就不會有這種情形發生了?”  

  “傻丫頭,別忘了胡伯伯老了啊!”胡鐵拐被她的語氣逗笑了,感慨地道,“哎,我和你爹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是讓我們享享清福的時候了,你爹將幫主的職位傳給你,也就是信任你的能力,只可惜……”

  “我明白!”端木蓮過了半晌才聳聳肩說,“只不過,就算我真想有一番作為,弟兄們不服我,我仍是壯志難伸,不是嗎?”

  “以你的聰明才智,還怕壯志難伸嗎?”胡鐵拐鼓勵的說,“丫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比你爹更好,你可別辜負了胡伯伯和你爹對你的期望!”  

  “我會的!”端木蓮有些心不在焉地說著。

  “對了,幫主!”胡鐵拐這才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司,“你和天白此行前來,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嗎?還是只是純粹為了幫裏的事情而來?”在他的印象中,樓天白和端木蓮這兩個孩子一向是不怎麼“合”的!

  “哦,這……”端木蓮才正要回答,樓天白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我是到淮陽來看個朋友,之後再到洛陽去拜訪一位好久不見的師父!”樓天白微微笑道,“正好端木姑娘也有事前來淮陽,我就和她一同前來,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哦,是這樣啊!”胡鐵拐恍然大悟的連連點頭,“那麼,你到淮陽來找的朋友……是你生意上的朋友,還是……”

  “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端木蓮的聲音有些悶。

  “哦?”胡鐵拐的嘴巴先是張得可以塞進三個大鹵蛋,然後是笑咧了嘴,“真的啊?天白有中意的姑娘了啦?那應該找個時間帶來讓我看看哪!”

  “一定!”樓天白露齒一笑,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坐在對面的端木蓮一眼。

  “我想……待會兒也許我該到幫裏去看一看!”端木蓮說,“胡伯伯,你要不要一起回幫裏……”

  “不要,幫主!”胡鐵拐立刻反對.見她不解的目光,他才有些掩飾的輕咳了一聲,“呃,我是說。現在幫裏的弟兄情緒才剛平定下來,武長老也正極力排解他們不滿去年秋收的事,此時你去了恐怕不太妥當!”

  是這樣嗎?端木蓮蹙攏一對挺秀的眉,即使再呆,她都可以猜出胡鐵拐臉上閃爍不定的表情代表的是什麼,但是她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  

  “也好!”

  胡鐵拐沒有說什麼,但那如釋重負般韻表情卻讓樓天白和端木蓮對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那麼,我們先走了!”樓天自首先站起身,對胡鐵拐微微頷首。

  “這麼快?再多坐會兒嘛,咱們還沒好好聊聊呢!”胡鐵拐有些訝異。

  “不了!既然這回我不方便到咱們淮陽分壇去看看所有的弟兄們,那我就先回去向爹複命了?”端木蓮也站了起來,對他微微一笑。

  “那……好吧!”胡鐵拐點頭,關心的叮嚀著,“一路上要千萬小心!”

  “好!”端木蓮點頭應允後,便和樓天白走出了客棧大門。  

  “你想,為什麼胡伯伯不讓我到分壇去?”一出客棧,端木蓮馬上提出疑問。  

  “那還不明顯嗎?”樓天白淡淡地道,“你們分壇裏的弟兄對你的不滿顯然挺嚴重的,連胡長老都不敢保證他們肯讓你再繼續坐你的幫主寶座!”  

  端木蓮的眉毛擰起來了,有好一會兒,她就這麼沉默著。  

  “別想了!這兒有胡長老在,諒他們對你再不服氣,也不至於會做出什麼事來!”他柔聲地道,“再者,有我在,你還怕什麼呢?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一絲一毫!”  

  端木蓮心上微微震動了一下,抬起眼來看他,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他的眼神那樣清澈,那對深邃的黑色眸子裏漾滿了溫暖和疼惜的笑意,她咬咬唇,克制不住那抹一直要浮上來的微笑,還有心中那絲甜蜜蜜的暖流。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讓我連想討厭你都做不到?”她懊惱地瞪他,“樓天白,我本來是很討厭你的!”

  “是嗎?”樓天白揚起一道眉毛,勉強忍住笑意,“嗯……大概是我天生就很迷人吧?我才覺得常有人對我說這些話!”  

  “你……”

  “沒有大腦的豬兒子?王八羔子?”樓天白熱心地提供所有她罵他的髒話。

  “都不是!”端木連隨口而出地罵了一個,非常不淑女的一個。

  樓天白先是一愣,然後便朗聲大笑了起來,他用手撐住了額頭,控制不住那一直從喉嚨冒出來,低沉而愉悅的笑聲。

  “你神經病啊,被人家罵了還這麼高興!”她瞅著他看。  

  好不容易,他止住了笑聲!搖搖頭,他極自然的攪過她小小的肩頭,讓她偎近他,輕吻了一下她帶著幽香的發絲。

  她輕掙了一下,不過沒能掙開。

  “和你在一起,我永遠會有新的驚奇,小子!”他低語。  

  端木蓮沒有再掙紮,只是柔順的偎著他,感覺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

  “怎麼了?”察覺出她的沉默,樓天白柔聲問道。

  “沒什麼!”端木蓮勉強一笑,她怎麼能告訴他,她的沉默是因為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一旦到了洛陽之後她該怎麼做?

  樓天白沒有再追問,卻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微微一笑,“明天,我帶你去認識曇妃!”  

  “曇妃?”端木蓮微愣了愣。

  “嗯!我和你提過的,你忘了?”  

  “好!”她低低地說了一句,隨即輕輕掙脫了他走向前去。  

  樓天白沉默地站在原處,心情矛盾而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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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二天午後,樓天白帶著端木蓮來到了淮陽鎮上一條不甚熱鬧的小巷子裏!

  這兒似乎是有點……遠離塵囂。

  “喂,樓天白,”她伸手拉了拉樓天白的手臂,輕聲地問,“你到底要帶我到哪兒去啊?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反手拉住她,聲音裏帶著笑,“我也有好久沒有來了!幸好這兒沒變多少,不然我還真認不出來了!”

  正說著,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家門戶微開的小屋子前.庭前的小木門是虛掩的,由外往內看,端木蓮看不出裏面是否有人。  

  “曇妃大概是出去了!”樓天白對她笑笑,隨即推門而入。  

  “哦!”端木蓮應了聲。  

  看他的樣子,好像和這位“曇妃”交情匪淺囉?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瞧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能一點也不避諱的自由進出一位女子的居處,不就可以得知嗎?

  噯,不是說了不幹你的事嗎?她甩甩頭,極力想把它推出腦海,無奈似乎是徒勞無功。

  見她一語不發,樓天自來到了她身邊,接過她手上的飼料,熟練的灑在一堆剩菜剩飯上。

  看著一群雞、鴨又是一陣搶食,端木蓮情不自禁的回過頭來看他,好奇的問:

  “你的洛陽的牧場,也有這麼多雞、鴨嗎?”

  “當然不止!”樓天白微笑地揚起一道眉毛,略為思索了一下才道:“其實,我在洛陽的時間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多,大部分的時間裏,我還是在外面四處流浪,每一個地方對我來說,都只能算是個驛站而已,從來不是我真正的家!”  

  “怎麼會?”端木蓮秀眉微揚,“你不是說,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嗎?只要你願意,你大可選擇任何一個地方定下來。過你想像中的逍遙生活,既然已經有了這樣一個地方.那你還猶豫什麼?”  

  “不是猶豫。而是缺少了一樣東西!”樓天白過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說,“我說過,我還有一樣想要的東西,沒有了她,這一切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哦?”端木蓮咬咬唇,突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他說的是那位芳名“曇妃”的女子吧?只有她才能讓樓天白不再四處飄蕩、不再認為哪里都只是個驛站;只有她,才能讓他心甘情願的定下來,永遠停留不走吧?  

  “我一直想帶她去看看那兒,畢竟,那是真正屬於我的地方!”樓天白輕籲了一口氣,靜靜地開口,“你知道麼,從小到大,除了師父和梅姨之外,我幾乎沒有任何一個親人,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所有的親人散的散、走的走,我沒有任何一樣能握在手裏的東西,從懂事以來,我就不斷的告訴自己,將來,我一定要闖出一番大事業,絕不讓師父和所有的人失望!如今,我做到了,我幾乎擁有了全部我想要的東西,惟有這樣,我才覺得我是真正的活著,靠我自己的雙手,掌握著自己的生命!”

  說到這,他停了下來,沒有再往下說。是的。幾乎!他幾乎擁有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但是——除了她!

  “那麼,她知道嗎?”端木蓮過了半晌才輕輕地問。

  “不!她不知道!喵天白苦笑的搖頭,半側過頭來看她,目光深奧而難懂,“因為,我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就這麼跟著我,,我怕……委屈了她!”

  是嗎?端木蓮咬住下唇,突然有些羨慕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那……她一定是個很美很美、很可愛的女孩兒吧?”她以故作輕鬆的聲音問,“能讓你這麼在乎她的女子,想必有她令你動心之處了?”

  “她的確是!”樓天白笑了,故意促狹的加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情人跟裏出西施,但是只要見過她的人,沒有人會懷疑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  

  “哦?”如果說剛才是羨慕,那端木蓮現在就是在嫉妒了,想到樓天白心儀的女子竟是那般出色,她不自覺地心情低落,一點也快樂不起來了。

  “那就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她勉強一笑,隨即站起身走到一邊去,不再理他,這一刻,她只覺得心情惡劣到了極點,連一點勁兒都提不上來了。

  可惡,早知道樓天白心有所屬,她根本就不用跑這一趟了,她大可以在臨安的青龍幫裏輕鬆自在的過日子,等著樓天白自動拿著雕龍玉翡翠來解除婚約!君子有成人之美嘛,她一定會舉雙手雙腳外加一個頭的成全他,順便接受他的邀請去喝他的喜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你怎麼了,小子?”樓天白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對她的神情有些納悶,“你今天有點不對勁!”  

  “我沒事!”端木蓮悶著聲音。

  “怎麼會沒事?”樓天白根本不信她的說辭,他微蹙著眉峰,扳住她小小的肩,“小子,你……”

  “我跟你說了我沒事,你聽不懂啊?”端木蓮掙開了他退到一邊去,不高興的瞪著他。  

  樓天白的眉峰蹙得更緊了,“小子,你……”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一個聲響由門口傳來,他們同時回過去,只見兩個人影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伯母,曇妃!”樓天白驚喜地向前一步。

  “你是……天白?”那名白髮蒼蒼的婆婆一臉的又驚又喜,有些不敢肯定。  

  “是我!”樓天白露齒一笑,伸手接過老婆婆手上的籃子,轉向那名走在後頭的少女,“曇妃,好久不見!”  

  “天白哥哥,你怎麼來了?”曇妃也是驚喜交加,不敢置信的連連問道,“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有空來?娘和我每天都念著你呢!”

  “這幾個月剛好較空閒,就順路到淮陽來看看你們!”樓天白微笑道,“你們還好嗎?伯母的病有沒有好些?”  

  “托你的福,我好多了!”老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拉住他的手就往屋裏走,“天白,來來來,近來裏面坐,伯母我好久沒有看見你了哪,進來讓我好好瞧瞧!”

  仿佛這才瞧見站在一邊的端木蓮。老婆婆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的轉向她,“天自,這是……”她將端木蓮從頭打量到尾。  

  “哦,我忘了介紹。”樓天白轉向端木蓮,“這就是曇妃,我告訴過你的;這是伯母,也就是曇妃的母親!”

  “你們好,我是端木蓮!”端木蓮有些不安的扭扭身子,覺得有些撇扭!

  這算什麼?她又不是樓天白的什麼人,有什麼好介紹的。  

  “哦,是端木姑娘啊!”老婆婆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偽裝,目光仔細而坦白的掠過端木蓮那身男兒的裝扮一眼,只是微笑並沒說什麼,她朝眾人點點頭,“大家都進來吧,別光站在這兒吹風,這天氣好像要變了呢!”  

  可不是嗎!端木蓮抬眼望了一下天際,太陽不知何時已經隱藏到雲後,天空中暮藹沉沉、烏雲遍佈,她轉回目光,沉默的跟著他們進了小屋內。

  “對了,天白,你倒還沒說說你到淮陽來的目的是什麼呢!”老婆婆問著,“是來談生意呢,還是……”

  “都不是!”樓天白笑笑,“杭州那兒沒我的事,我就偷偷空閒到這兒來看看走走,如此而已!怎麼,你們不歡迎我嗎?”他半開玩笑的道。  

  “哪兒的話,我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老婆婆笑咧了嘴,回過頭去喚著:“丫頭啊,快些兒倒茶出來啊!”然後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問:“對了天白,你和端木姑娘一定還沒吃飯吧?肚子餓不餓?”

  “您別忙,伯母!”樓天白連忙說,“我們坐一會兒就要走,別費事了!”

  “什麼話,你這半年十個月才來一次,怎麼能坐一會兒就要走。”老婆婆不悅地道,“除非,你是嫌這兒太簡陋了!”

  “這……”樓天白揚了揚眉,他早知道老婆婆不會這麼好說話的,“伯母,你這根本教人沒有拒絕的餘地嘛!”  

  “你知道就好!”老婆婆滿意的點頭。

  就在這時,曇妃也將茶水端上,樓天白伸手接過,還不忘打趣的加上一句:“好久不見,曇妃似乎愈來愈漂亮了!”

  “天白哥哥,你又笑我了!”曇妃不依的跺了跺腳,臉紅了。

  “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也留不住了!”老婆婆接了下去,有些感慨的說。“哎,女兒大了,畢竟是留不住的,前幾個月已經有好幾個媒人上門來說親事了呢,只不過這丫頭硬是不肯,說什麼她還不想嫁……”  

  “哦?”樓天白挑起眉毛,“真有這種事?”

  “娘!”曇妃的臉更紅了,又羞又氣的看了樓天白一眼。

  “女孩兒長大了就是要嫁人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老婆婆說的理直氣壯的,“再說,你都十八歲了,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個幾年,恐怕連你想嫁都沒人要你了呢!”

  “沒有這麼嚴重吧,伯母廣樓天白聞言不禁失笑,“曇妃這麼漂亮,又這麼善解人意,我時常在想,不知是誰會這麼有福氣能娶到你呢!”

  “天白哥哥!”曇妃站了起來,愛嬌的嚷,“好啊,你們郡拿我當話題,我不跟你們扯了啦!”她說著跑進屋裏去了。

  “這孩子!”老婆婆搖頭,看向樓天白,“這樣吧,既然你們都還沒吃飯,那就由我親自下廚燒幾樣好菜……”

  “別忙了,伯母!”樓天白笑著站起身,“這樣好了,我到街上去買幾樣小菜,慶祝我們久別重逢,如何?”

  “也好!”老婆婆點頭,叮嚀著,“那你可要早點回來啊,晚些時候可能會下雨呢!”  

  “好!”樓天白應道,轉身便要往外走,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等等,天白哥哥!”

  他回過頭,只見曇妃拿了件大衣急急的沖了出來;“要下雨了,你還是帶著大衣好防雨吧!”

  樓天白微笑著點頭,再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端木蓮一眼,只見她面無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著樓天白和她們寒喧,態度熱絡得有如一家人般,她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再也感覺不到什麼,她下意識的看向那位名叫曇妃的女子。

  原來,這就是樓天白一心所系的女孩兒子!她出神的想著。這個女孩如此溫柔秀麗、如此纖弱動人;即使連一身粗布衣衫都遮掩不住那抹清麗的少女氣息,只一眼看到曇妃,她就明白何以樓天白會為這樣的女孩兒動心了。  

  將目光轉了回來,她無意識的望著她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發呆,感到一抹深深的悵然。

  “端木姑娘!”一個聲音將端木蓮喚回神來,她抬起頭,一眼便望見曇妃正在她面前坐下,秀麗的臉上有一抹十分友善的微笑,“我可以和你談淡嗎?”

  端木蓮垂下睫毛,仍然有些漫不經心的問:“談什麼?”

  “天白大哥?”

  端木蓮身子微微一震,這一幕沒有逃過曇妃細心的目光。  

  “端木姑娘,你知道麼,你是天白大哥惟一帶來這兒的女孩兒!”曇妃微歪著頭看她,微笑的說,“你其實很在乎他的,是嗎?”  

  端木蓮的臉上倏地刷白了,“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她故作鎮定的別開頭。

  “不,你懂的,端木姑娘?”曇妃輕歎了一口氣,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你知道嗎?我和娘能有今天這麼安定的生活,都要歸功於天白大哥!”

  見她有些不解的揚起眉。曇妃微笑的接了下去:“我很小的時候爹爹就不在了,所以,我跟著娘在一個有錢的大戶人家裏幫傭,那家的老爺、夫人十分苛求下人,時常一不高興就把人吊起來抽鞭子,不過這倒還好,可怕的是那家的大少爺成天不學無術,就只會調戲家裏的丫頭,只要是他看中意的,就……”她沒有說完,不過那已足以讓人瞭解她的意思了。

  “若是他肯負責任也就罷了,但是他不是那個人!”曇妃輕聲接了下去,“在那種大戶人家裏,少爺是不可能娶個丫環當妻子的,於是那幾個被他欺負過的姑娘,除了每天以淚洗面之外,根本無法可想!有一天,我端著一些針線活兒要到老夫人房裏,在途中遇見了少爺,他見四下無人,居然想對我……”想起那一幕,仍然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後來呢?”端木蓮過了一會兒才問。

  “後來,我大叫了一聲,把夫人給引了來,”曇妃平靜的接了下去,“沒想到……那個畜生居然反過來說我勾引他,他說我一直想找機會接近他,一旦碰上了卻又假正經,總之,錯不在他!”  
  “老夫人當然不可能相信我的說詞!”曇妃繼續說道,“於是,我和娘被他們趕了出來,母女倆身無分文,連一件可以禦寒的衣物都沒有,就這麼有一頓沒一頓的過日子,累了就睡在人家的屋簷下,還得不時被人家趕,連個擋風遮雨的地方都沒……”她咬住下唇,靜靜的看著前方的某一點。

  “然後有一天,天白大哥來到了淮陽,他不忍心看我們露宿街頭、饑寒交迫,於是他幫我們找了這個地方,讓我和娘能有個地方棲身,每年固定的時候,他就會到這兒來看看我們,看我們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

  說到這兒,曇妃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有些激動的抓起端木蓮的手,眼裏閃動的是對樓天白由衷的崇拜和感激的光芒,“你知道嗎?天白大哥是我們家的恩公,只是他從來不許我和娘這麼叫他,他總是說,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而已,噢,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你說是麼,端木姑娘?”

  端木捶微微一愣,看見曇妃那張寫滿傾慕和喜悅的光芒,她不由自主的點了一下頭,即使沒問,她都可以看出這個女孩是如何的深愛著樓天白!而她也深知樓天白是如何的為這個女孩兒牽掛和動心,否則他也不會答應陪她來淮陽這一趟了,他根本是為了見這個女孩兒而來的,不是嗎?

  這麼一想之後,端木蓮就再也坐不住的站了起來,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楚,她早就不該跟他走這一趟的,她早就該知道自己在這裏顯得多餘,他的心裏根本沒有她……根本沒有啊?

  轉過身,她猛地就往大門口沖,感到眼前一片黑影,她直直的往那剛要走進來的高大身影撞了下去,所有的東西散落一地。

  “怎麼了,小子!”樓天白一把攫住端木蓮的手臂,為她臉上的表情而心驚。  

  “你不要管我!”端木蓮大力掙開了他的手就往外沖,樓天白一時愕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天白哥哥,你還不快去追!”曇妃在後頭正急吼吼的嚷著,“現在正下大雨哪!快去把端木姑娘追回來啊!”  

  “哦!”樓天白這才像回過神一般,猛地轉身就往外沖,正好瞧見端木蓮躍上馬背正要絕塵而去,他拉住馬的韁繩,顧不得身上的衣服早巳濕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子!”樓天白伸手抹了抹滿臉的水珠,語氣幾乎帶著命令性的,“別任性!你全身都濕了,你會生病的!”

  “你會關心嗎?”端木蓮回過頭來看他,豆大的淚珠開始不聽使喚的往下滑,只是讓他看不出那是淚是雨,她倔強的咬緊下唇,不讓淚掉下來。

  “我當然關心!”樓天白低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出去之前你還一點事也沒有,怎麼我一出門全變了樣?若是曇妃說了什麼你不愛聽的話,你也不可以在這個節骨眼上亂髮大小姐脾氣!”  

  “是,我亂髮大小姐脾氣!”看他一副保護心上人的模樣,端木蓮的淚落得更凶了,甩甩頭,她昂起下巴,一個字一個字的進出,“你放心,我端木蓮不是個不識相的人,我懂得什麼時候自己該消失,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打擾你和你的紅粉知己談情說愛,你肯帶路到淮陽,我很感激!你一定早就在心裏覺得討厭,覺得我礙手礙腳的,對不對?”  

  她一吼完,隨即趁他愕然的當兒掙脫了他的手,  她的馬兒以驚人的速度沖於出去!

  “等等,小子!”樓天白大吼一聲,明知道吼了不會有用,他便一秒不多留的躍上了馬,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裏只瘋狂占滿了一個念頭:不能讓她隻身一人,千萬不能,他們青龍幫的不軌之徒隨時有可能對她不利啊!

  該死!這場大雷雨來得真不是時候!他詛咒著,不多時,他們已經出了城,觸目所及皆是荒地,他心驚膽戰的看到了端木蓮好幾次都差點摔下馬,事實上,他懷疑就算她想讓馬停下,馬兒也根本不可能服從她的命令,轟隆的雷聲早巳讓馬失去了理性,更何況……她早已失去了控制馬的力量了!

  “小子,小心!”樓天白大吼一聲,但來不及了,他只見迎面而來一匹黑馬,馬背上是一名身著黑衣的蒙面男子,此人拉開的弓箭正對著端木蓮……

  不!樓天白在心裏狂吼,瞬間,他看著端木蓮的馬立起來,她的身子就像個破布娃娃般的滾落而下。

  樓天白勒住了馬,不顧一切的奔到端木蓮的身邊,迅速抱起她嬌小的身軀;見到她肩上的血不斷的泊泊而下,他只覺得心裏一陣絞痛。  

  “撐下去,小子!”他喃喃地道,舉目四望,天色早巳昏暗,整個大地灰暗而了無生氣,他抱她上馬,開始漫無目的往前狂奔。

  樓天白在一處破廟前停了下來,顧不得自己滿身泥濘,他將端木蓮放在一處乾淨的稻草上,拉開了她肩頭的衣衫檢視她的傷口,箭傷的部位在她的右肩上,血仍不停的滲出,他蹙緊眉峰,感到心猛地揪成一團。

  他從馬後的背袋裏拿出一瓶酒,然後他由自己的衣衫下擺撕下一塊布。

  “忍耐點,小子!”他低低的說,然後一咬牙,將浸,過酒的布覆上了她的傷口。  

  她微微掙動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見著是他,而他正看著她裸露的肩,她猛地往後縮了縮。

  “你幹什麼,樓天白!”她想掙開他,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你受傷了!”樓天白壓下她的身子,命令地道,“乖乖躺著,不要動!”

  “你……你走開!’’端木蓮咬著牙,只覺得肩上一陣尖銳的刺痛,她痛得眼角滾出了眼淚。

  “我不會走開,你現在受傷了!”樓天白‘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語氣和她一樣強硬。  

  “你不是該去陪你的心上人嗎?我現在沒礙著你吧!”端木蓮偏過頭去不看他,冷冷地開口,“我很抱歉浪費了你很多時間,如果你另有要事,那你儘管請便!”

  “你到底是怎麼了?”樓天白低吼,眼裏開始有了怒氣,如果不是她受了傷,他真想狠狠地搖醒她這個沒心沒肝的小女人,“什麼心上人?曇妃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她沒有和我說什麼,如果你是擔心我傷害了她,那你大可放心!”端木蓮已經連和他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的睡一覺,其他的一切事都不要去管……

  “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滿意?”樓天白的脾氣爆發了,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壓抑的低吼,“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接受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比得上蓋擎風?我告訴你,沒有曇妃、沒有什麼心上人、沒有任何人,只有你,你懂不懂?我要的只有你,即使你對我不屑一顧!”

  端木蓮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他,他的眼裏儘管是狼狽的熱情。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樓天白抓起她的右手,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去,沙啞的低語,“你真以為我不知道這個雕鳳玉翡翠嗎?你真以為我早巳不記得那樁婚約了吧?你錯了,我不但記得,還記得一清二楚!我一直不想用這個來強迫你履行這樁婚約,因為我不想你有一絲一毫的勉強,不要你有一絲一毫的不願意,如果你不打算履行這樁婚約,那我也絕對不會強迫你,只因為……”

  他煩躁的放開她的手,一言不發的別過頭去!說什麼?說只因為他是那麼那麼的深愛她嗎?說了又如何,她畢竟還是不愛他呵!  

  端木蓮的臉更白了!她的唇蠕動著,無聲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來得及出口。

  “小子!”樓天白抓住她的手,隨即微微一驚,糟了!她的身子怎麼這麼燙?這是荒郊野外,離最近的城鎮少說也有十裏,她哪能撐到那時候……

  他立刻找來所有枯樹枝和稻草生了堆火,解下她身上濕透的衣衫,就著冰冷的雨水不斷擦拭她滾燙的身子,看著她了無生氣的躺在他的懷裏,臉頰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只覺得心如刀割。

  “活下去,小子!”他擁緊了她嬌小的身軀,不斷的輕吻她的頰、她那小小的耳垂、她冰冷的唇,在她耳邊喃喃低語,“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你聽到沒有?我不准你就這麼死掉!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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