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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四世紀初，西晉皇族之間為爭奪朝政控制權相互攻擊殺戮，引發了延續十六年之久的「八王之亂」，使得中原各地梟雄競起，而自東漢以來就入居關中和黃河南北地區的北方少數民族也趁機起兵，攻城掠地，不僅最終傾覆了西晉皇朝，而且先後建立了自己的政權，與南方的東晉相對峙，形成了歷時一百餘年的「東晉、十六國」時代。在這紛亂不休的年代，老百姓生靈塗炭，那些如走馬燈一般變換的皇帝、國王們大都荒淫殘暴，多有以殺戮為樂事者。而在這些人裡，後趙高祖羯族人石勒卻是個異數，堪稱英爽有為的少數民族英雄。
羯族，源於西漢時的小月支，後附屬匈奴。魏晉時，羯人逐漸進入內地，散居在上黨郡（今山西潞城附近各縣），與漢人雜處，從事農業，受漢人地主奴役，被稱為「羯胡」。石勒就是居住在上黨武鄉（今山西榆社北）的羯族人，他的父祖都是部落小帥。石勒年幼時就有膽力，善騎射。年稍長時行販洛陽，還曾幫人耕地。西元302年，并州發生饑荒，晉東嬴公司馬騰派兵捕掠少數民族（諸胡），賣到山東以換取軍資。石勒也被賣給荏平人師?椎備?奴。師?准?他儀錶氣度不凡，免除了他的奴役。石勒與附近的放馬人首領汲桑結為摯友，共同糾集一些孔武有力、膽大妄為之輩幹起了強盜營生。西元305年，晉成都王司馬穎在政爭中失敗被廢黜，他的舊部將公師藩等自稱將軍，在河北趙、魏之地起兵，一下子就聚集起了數萬之眾。汲桑與石勒聞訊，就率領數百騎兵前去投奔他。306年，公師藩在戰爭中被殺，部屬潰散。汲桑和石勒逃回荏平，聚眾佔據郡縣。汲桑自稱大將軍，任命石勒為掃虜將軍。他們東征西討，聲勢漸隆，被當時主掌晉朝皇政的太傅司馬越視為眼中釘，派大軍圍攻。汲桑和石勒力戰不支，遭到慘敗，各自逃散。石勒逃回上黨，旋即投奔了匈奴漢王劉淵。劉淵任命石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後為安東大將軍。石勒率部征戰，攻陷京師洛陽，囚執晉懷帝司馬熾，並俘獲大批西晉王公將相，為漢王劉淵立下了汗馬功勞。在這過程中，石勒的勢力漸漸壯大，最終於西元319年自稱趙王，建立了割據政權，史稱後趙。西元329年，石勒攻滅前趙，取得中國北方大部分地區，建都襄國（今河北邢臺）。西元330年，石勒即皇帝位，年號建平。
石勒其人出於微賤，可謂「不學」，但頗為「有術」，看人待事很有眼光，禮賢下士不讓於前此許多有為的君王。他獨具眼光地收羅才智之士，並在軍中設「君子營」以安置他們。他的軍中會聚了張賓、刁膺、夔安、孔萇、支雄、桃豹、逯明等漢族讀書人為輔佐，其中他對張賓的信用更使他如虎添翼。
張賓是趙郡（轄今河北趙縣、內丘、贊皇等縣）人，自幼「好讀書，闊達有大志」，常常自比為西漢張良。石勒率部到達河北後，張賓對朋友說：「我觀察當今所有的將領，沒有一個比得上這位胡人將軍。我可以與他共同成就大業！」他手持一把長劍來到石勒軍營門口，「大呼請見」。石勒雖然收留了張賓，但開始時卻並不認為他有什麼了不起的。直到張賓為石勒獻了幾條策略，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石勒這才「奇之」，任命他為軍功曹(輔佐軍政要務之官職，相當現在的「參謀長」），一應事務都要聽取他的意見。張賓也不負重托，每每在關鍵時刻出謀畫策，為石勒制訂正確的戰略方針。比如西元312年，石勒率軍進佔葛陂（今河南新蔡南），準備進攻江南。時逢連綿大雨，三月不停，軍中發生饑荒和疫病，病死了很多人，而這時晉軍已接近了，形勢萬分危急。石勒召集眾將佐商量這事，有人勸石勒投降晉軍，有人建議先搬到高的地方去避水，有人則提議孤注一擲發起進攻，石勒聽了都不滿意。而張賓卻力派眾議，指出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南）「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陽，山河四塞」，勸石勒撤回去佔據此地，「以經營河北，河北既定，天下無處將軍之右者矣」。他並分析晉軍只求自保，是不敢追擊的。石勒很讚許張賓的謀略，當場把他提升為右長史，並稱他為「右侯」。按照張賓的計畫，石勒果然全軍安全撤回。諸如此類的謀畫，只要張賓提出，石勒無不聽從，最終佔據了河北，開創了大業。
石勒不光會帶兵打仗，處理政事也有一套。石勒見世事混亂，法律條文繁多，認為不便於人們遵行，西元319年，即趙王位後，他就命令法曹令史貫志採集精選各種法律條文，編定了《辛亥制》五千字，予以施行。他任命理曹參軍續鹹為律學祭酒，主管全國的司法；續鹹執法公平，很得老百姓稱讚。他任命中壘將軍支雄、遊擊將軍王陽兼任門臣祭酒，專門管制胡人，禁止胡人欺侮漢族人。他還常常特派使者到各州郡去巡察，「勸課農桑」。在他治理下，河北逐漸安定，老百姓重新安居樂業了。
石勒為人曠達，氣度不凡，對人對事不計細過。石勒本人是羯族，自然不願聽到「胡」字這個帶貶義的稱呼，並嚴令不准以「胡」字稱呼少數民族。有一次，一個胡人喝醉了酒，騎馬衝進了宮門。石勒聽說後大為生氣，責問當時值班的宮門守衛馮翥。馮翥因恐慌，一時忘了避諱，回答道：「那人是個喝醉了的胡人，他要騎馬闖入，我百般阻攔呵斥，但他聽不懂我的話，沒法和他說理。」石勒聽了並沒怪罪馮翥，反而笑著說：「是啊，胡人麼，確實沒法和他說理。」還有一次，石勒看見參軍樊坦的帽子衣服都破舊不堪，就問他為什麼這樣。樊坦是個直筒子，想也沒想，脫口說道：「我家曾被一群羯賊搶過，錢財都被搶光了。」旁邊的人聽了都大驚，石勒卻並不生氣，笑著說：「羯賊竟這麼壞啊！今天我要來補償你的損失。」樊坦這時才覺察到犯了大忌，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石勒笑著命令手下拿來一些錢物給他，讓他回去了。石勒稱王后，曾把老家的一些鄉親接到都城，飲酒敘舊。有個鄰居李陽，以前曾因爭奪漚麻池而和石勒打過架，因此不敢來。石勒說：「李陽是個壯士，漚麻之爭是老百姓之間的糾紛。我現在連整個天下都能容納，難道還容不得一個老百姓嗎？」命人把他接來，和他共飲，酒過三巡，石勒抓著李陽的手臂笑著說：「從前，我曾挨夠了你的拳頭，你也償夠了我的毒手。」
石勒雖然文化水準不高，但極有見識。他喜歡讓人給他讀書聽，邊聽邊評論古今一些事的得失。一次，他讓人讀《漢書》，聽到酈食其勸劉邦封立六國的後代時，驚詫地說：「這個辦法是錯誤的，為什麼漢高祖還是得了天下？」待到聽到張良的勸阻後，就歎道：「幸虧有個留侯啊！」一天，石勒招待群臣吃飯，席間問道：「我可以和古來哪類皇帝相比啊？」大臣們紛紛說：「您的神武謀略超過了漢高祖，他之後的君王沒有可以和您相比的。」石勒笑著說：「人哪能沒有自知之明啊！你們說的太過份了。我如果遇到漢高祖，就要尊他為君主，和韓信、彭越一樣為他打天下；如果遇到漢光武帝，就要和他一起爭奪中原，還不知道最終誰能獲勝。大丈夫做事，應當像日月一樣光明磊落，不應當像曹操、司馬懿那樣欺侮別人的孤兒、寡婦，靠著狐媚欺詐來奪取天下！」他的這些做為和見識，深為軍中的讀書人所欽服。
東晉十六國時期，正是所謂「有槍便是草頭王」或云「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時代。但僅靠武力，是不能真正成大業的。石勒身為北方少數民族，出於草莽，一介武夫，但他不拘於胡漢之分，禮賢下士，知人善任，勤奮好思，為人曠達，終究在亂世中成就了一番事業。他創建的後趙，極盛時跨有今河北、山西、河南、山東、陝西和江蘇、安徽、甘肅、遼寧的一部分，基本上統一了長江以北的半壁江山，與東晉對峙為南北朝。統一雖然並不是很久，但卻讓北方飽經戰亂的老百姓獲得了一定的休養生息，使中國北方的經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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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7 07:31: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