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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於東樓]魔手飛環[全書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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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24:09 |倒序瀏覽 | x 1
魔手飛環

作者:於東樓
第01章 市井藏龍
第02章 賭命交易
第03章 鬼捕神偷
第04章 襄陽一霸
第05章 鷸蚌之爭
第06章 賭場風雲
第07章 殘月乍現 第08章 寶藏之謎
第09章 刀光劍影 第10章 恩怨情仇
第11章 針鋒相對 第12章 將計就計
第13章 牆裡牆外 第14章 浪子悲歌
第15章 武林名刀 第16章 恩仇了了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4-20 22: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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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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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25:10

一 市井藏龍

那間小酒鋪就在江岸對面的街角上。

  店面很窄,牆壁上的石灰也已到剝落,甚至門前連塊招牌都沒有,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在襄陽城北一帶卻極有名氣,只要提起江邊的「蕭家酒鋪」,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那些靠碼頭討生活的年輕人,更是每天非到酒鋪打個轉不可,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為了喝酒,還是為了去欣賞櫃台裡那個年輕標緻的老闆娘。

  老闆娘當然姓蕭,今年最多也不過二十五六,據說她幾年前便守了寡,所以背後大家都叫她蕭寡婦,久而久之便叫成了小寡婦,至於她的詳細來歷,從來就沒有人追問過,因為一個女人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總是件令人悲傷的事,像她這樣可愛的女人,誰又忍心讓她多回憶一次悲傷的往事呢。

  現在,那小寡婦正杏面生春地坐在櫃台裡。

  店堂裡也早就坐滿了客人,每個客人看上去都很氣派,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酒菜,奇怪的是那些客人既不喝酒,也不說話,一個個全都像中了邪,只眼巴巴望著店門口發呆。

  時間一久,小寡婦俏臉不由拉了下來,悄悄把小夥計喚到跟前,努努嘴道:「二虎,問問那些人還要不要添點什麼?」

  小夥計二虎瞄了全店一眼,道:「老闆娘,你有沒有搞錯?你沒看到桌子上的酒菜連動都還沒動過?」

  小寡婦沒好氣道:「動不動是他們家的事,咱們店裡座位有限,總不能只做這幾個人的生意。你看誰對咱們的酒菜沒胃口,馬上趕他走路。」

  二虎遲疑道:「要不要收錢?」

  小寡婦眼睛一翻,道:「什麼話!不收錢,咱們吃什麼?人照趕,錢照收,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二虎抓著腦袋,剛剛走出兩步,忽然把腳縮住。

  原來滿堂呆瓜似的酒客,這時竟已同時拿起杯筷,大吃大喝起來。還有個人大概是酒喝得太急,嗆得還直咳嗽。

  二虎莫名其妙地回望著小寡婦,好像在等待她進一步的指示。

  小寡婦卻以為那些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而嚇得不敢不吃,正在滿意得合不攏嘴的時候,陡聞「膨」的一聲,店門已被人推開,只見三個身著黑衣、腰懸短刀的大漢,烏鴉般的擠了進來。

  為首的那人黑黑的臉孔、矮矮的個子,腦門上一條刀疤紅裡透白,遠遠望去好像一只喝醉酒的眼睛。後面那兩個人也都空得漳頭鼠目,一看即知絕非善類。

  小寡婦一見這三個人,頓時翻了臉,蔥心般的手指指著為首那人惡叱道:「『三眼』陳七,你又跑來幹什麼!」

  「三眼」陳七隻不過是城北一個小混混頭兒,眾人一聽好像全都洩了氣,喝酒的放下了杯子,吃菜的人也都懶洋洋地擱下筷子,人人臉現不屑之色。

  陳七縮著脖子詭笑道:「老闆娘別誤會,我們兄弟今天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二虎一旁搶著道:「是不是來付上次的酒錢?」

  陳七理也不理他,湊到櫃台旁邊、神秘兮兮道:「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

  小寡婦嘴巴一撇,道:「我跟你這種人有什麼生意好談?」

  陳七大拇指朝後一挑,輕聲細語道:「不是你,是他們。」

  話剛說完,身後突然有人「呸」的一聲,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酒店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陳七八字眉一皺,轉回半張臉孔,冷冷道:「是哪位朋友吃了蒼蠅?」

  角落上有個人應道:「老子也分不出你他媽的究竟是蒼蠅還是臭蟲,反正一看就叫人噁心。」

  說話的是個虯髯壯漢,一件棗紅色的馬褂上滾著寬寬的全邊,胸前還繡了一枚拳頭大小的金錢。

  陳七一瞧那人的打扮,立刻滿臉堆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川西彭家塘的『索命金錢,彭光彭大哥,失敬,失敬!」

  「索命金錢」彭光又是狠狠地「呸」了一口,道:「少套交情!憑你姓陳的這種角色,還不配跟老子稱兄道弟。」

  陳七也不生氣,笑嘻嘻道:「是是是,論身份,論功夫,在下當然不配……不過在下也有一些本事,說不定對你彭大俠有點用處。」

  彭光微微一怔,道:「哦?你有什麼本事?」

  沒容陳七開口,小寡婦已搶著道:「別聽他的,這人除了坑蒙拐騙、白吃白喝之外,啥都不會。」

  此言一出,頓時引起一陣嘲笑,連站在陳七身後的那兩名弟兄,都差點跟著笑出聲來。

  陳七也只好陪著眾人乾笑,直等笑聲靜止下來,才慢慢道:「在下是在此地土生土長,人品雖然不濟,人頭卻比誰都熟,如果彭大俠到襄陽是為了找人,那……咱們可就有得談了。」

  彭光聽得神情大動,急忙轉首朝中間座位上的一個手持煙袋的土老頭兒望去。

  店堂中所有的客人,也幾乎同時將目光集中在那土老頭兒臉上。

  那土老頭兒「叭叭」地抽了幾口煙,慢條斯理道:「陳七,你走運了,從今以後,你再也不必到處白吃白喝了。」

  陳七呆了呆,道:「老人家的意思是……?」

  土老頭兒道:「如果一個人懷裡有花不完的銀子,你說他還會幹那種討人厭的事嗎?」

  陳七忙道:「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土老頭兒道:「現在我們剛好要找一個人,只要你能提供我們一點線索,你這筆生意就算做成了。」

  陳七緊張得連聲音都有點發抖,道:「老人家請說,你們要找什麼人?」

  土老頭兒道:「我們要我的那個人姓葉,年紀嘛……應該跟你差不多,他一向喜歡喝最好的酒,喜歡抱最漂亮的女人……」說到這裡,又「叭叭」抽了幾口煙,若有意若無意地朝櫃台裡的小寡婦瞟了一眼。

  陳七苦笑道:「在下認識姓葉的多得不礙了,十牛車都拉不完,而且每個人的嗜好都跟你老人家所說的差不多。男人嘛,有幾個不貪酒好色的?如果我有了錢,嘿嘿,我也……」說著,也回頭看了小寡婦一眼。

  小寡婦猛地把櫃台一拍,嬌叱道:「看什麼?他媽的憑你也配!」

  陳七脖子一縮,道:「是是是,我不配,我當然不配。」

  四周又響起了一陣爆笑。

  陳七往前湊了湊,道:「你老人家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那個人有沒有跟一般人不一樣的地方?」

  土老頭兒不假思索道:「有。」

  陳七急忙道:「是什麼?」

  土老頭兒笑了道:「那人的手特別巧,幾乎無所不能,可以說是江湖上近百年來最靈巧的一雙手。這種人,你認識幾車?」

  陳七翻著眼睛想了半晌,忽然怪聲叫道:「哎!你們要找的莫非是鎖匠小葉?」

  那土老頭兒輕輕把煙袋鍋兒一敲,道:「不錯,我們也懷疑是他。」

  陳七哈哈一笑,道:「如果是他就好辦,他就在廟口上擺攤子,走,我帶你們去找他,」

  土老頭兒搖搖頭道:「他已經兩天沒有做生意了。」

  陳七道:「他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咱們何不過去看看?」

  土老頭兒道:「不必,他根本就沒回家。」

  陳七道:「那他一定是窩在哪兒喝酒,說不定早就喝醉了。」

  土老頭兒道:「他常去的酒鋪我們都找遍了,好像都沒見到他的人影。」

  陳七沉吟著,又悄悄轉口頭,目光閃過小寡婦冷冰冰的臉孔,一直往樓梯口望去。

  土老頭兒道:「你也不必往上瞧了,上面我們也查過,沒有。」

  陳七道:「你們有沒有問一問?」

  土老頭兒道:「問誰?」

  陳七嘴巴歪了歪,悄聲細語道:「那個女人。聽說她跟小葉的交情好得不得了,說不走她曉得那小子藏在什麼地方。」

  土老頭兒道:「她肯說嗎?」

  陳七笑了笑,聲音壓得更低道:「她當然不肯白說,不過像她這種女人,只要你們價錢出得夠,就算小葉是她漢子,她也照賣不誤。」

  土老頭兒眼神一亮,道:「哦?依你看,那個姓葉的在她心目中大概值多少?」

  陳七合計了好半天,才說:「我看有個十兩應該夠了。」

  土老頭兒頭一點,煙袋往腰上一插,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寡婦面前,什麼話都還沒問,已先將一錠黃澄澄的純金元寶擺在櫃台上。

  身後的陳七倒先嚇了一跳,他真沒想到這個土老頭兒手面竟是如此之大。

  小寡婦更是瞧得目瞪口呆,口水都差點流下來,那副模樣活像幾輩子沒見過黃金似的。

  土老頭兒這才笑瞇瞇道:「數目雖少,但也有人辛苦十年都賺不了這麼多。現在只要你肯說出那個鎖匠小葉的下落,這十兩金子就是你的了。」

  小寡婦一聽這話,反而把臉蛋兒扭過去,再也不瞧那金子一眼。

  一旁的陳七直替她著急,惟恐那土老頭兒突然把金子收回去。

  誰知那土老頭兒非但沒把金子收回去,反而又取出同樣大小的一錠元寶,將兩錠並排擺在一起,和顏悅色道:「這樣應該夠了吧?」

  小寡婦一張俏臉整個都漲紅了,上牙咬著下嘴唇忍了又忍,最後終於忍不住拿起其中一錠掂了掂,又悄悄捧到嘴邊咬了一口。

  土老頭兒含笑道:「你放心,成色好,份量足,整整二十兩,一分一厘都不會少。」

  陳七又急忙幫腔道:「老闆娘;差不多了。你不要搞錯,這是金子啊!」

  小寡婦好像又突然清醒了,「膨」的一聲將那錠金子放回原處,還不停地在搖頭。

  就在這時,櫃台底下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但見那隻手在台面上匆匆一掠,兩錠金子便已失去蹤跡。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僅那土老頭兒驚得接連倒退幾步,整個店堂裡的客人也全部跳起來,有的把守門戶,有的堵住窗口,同時每個人都把衣襟敞開,露出了各種不同的暗器革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只有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仍在往櫃台裡張望,以乎還想再多者那兩錠金子一眼。

  那兩錠黃金,此刻正如一對鐵蛋般在那人強而有力的指掌間滾動。

  那人年紀不過三十上下,身材修長,五官清秀,滿腮的胡碴,看上去充滿了放蕩不羈的調調兒。

  他懶散地斜倚在櫃台角上,無精打采地掃了整個店堂一眼,然後便一聲不響地望著那土老頭兒,顯然是在等他道明來意。

  那土老頭兒「咕」地嚥了一口唾沫,道:「請問……閣下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手』葉大俠?」

  那人歪著頭,道:「你看像不像?」

  土老頭兒道:「葉大俠好似天際神龍,很少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是以老朽才不得不冒昧請教,閣下究竟是不是人稱『魔手』的葉天葉大俠?」

  那人笑了道:「我從來沒做過行俠仗義的事兒,大俠這兩個字實在當不起。我是姓葉,單名剛好也是個天字,過去嘛……也的確有人稱我『魔手』,不過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話沒說完,陡聞「轟」的一聲,所有的門窗全都關了起來,店堂裡頓成一片昏暗,同時一連串「颶颶」的聲音已自四面八方響起,顯然都是極其強勁的暗器破空之聲,目標當然是「魔手」葉天。

  過了半晌,那聲音才截然而止,門窗也頓時齊開,店堂裡重又恢復了一片明亮。

  葉天就跟原來一樣,依舊懶洋洋地倚在櫃台上,那兩錠黃金也依舊在他掌中滾動著,整個人似乎連動都沒動彈一下,而他身邊的台面上,卻已排滿了各式各樣的暗器,其中包括二十四把柳葉飛刀、十二隻三稜鏢、十二支甩手箭,以及成堆的連環弩、黃蜂針、毒藻黎、鐵蓮子和十枚黃澄澄的金錢鏢。多所有的暗器都分門別類,排列得整整齊齊,而且一樣不少,其中只有一種與原數不符,那就是彭光的十二枚金錢鏢中只有十枚陳列在櫃台上,另外兩枚特大號的卻已不見。

  所有的客人幾乎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躲在櫃台裡的小寡婦伸頭一看,整個人都嚇呆了。

  至於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早就趴在桌子底下,直到現在都不敢爬出來。

  那土老頭兒張口結舌地愣了好一陣子,才吐了口氣,道:「魔手神技,果然不凡,佩服!佩服!」

  葉天把手上那兩錠黃金往小寡婦懷裡一拋,狠狠地伸了個懶腰,轉身就要上樓。

  土老頭兒忙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回首道:「還有什麼事?莫非你認為我這場表演不值二十兩金子?」

  土老頭兒道:「值得,值得。」

  葉天道:「既然值得,咱們正好銀貨兩訖,你還留我幹什麼?」

  土老頭兒連連拱手道:「過去我們不識葉大俠金面,為了辨別真假,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雖然稍嫌失禮,但若不如此,就無法領教葉大俠的神技。冒犯之處,務請葉大俠多多海涵。」

  葉天道:「天下會接暗器的人並非只有葉某一個,你們又怎能以此來辨認真假?」

  土老頭兒道:「武林中會接暗器的人固然不少,但能同時接下八種不同暗器的卻不多見,即使有,也絕對不可能如此從容,而且……」說到這裡,忽然笑了笑。

  葉天略顯不安道:「而且什麼?」

  土老頭兒道:「而且在諸多暗器中,能分辨出質料的貴賤和重量,及時將其中最大的純金金錢鏢收藏起來的,普天之下只怕也唯有葉大俠才能辦得到。」

  葉天摸摸鼻子,道:「我被你們當靶子射了半天,少許收點壓驚費,難道也不應該嗎?」

  土老頭兒道:「應該,應該,絕對應該。」

  葉天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乾咳兩聲,道:「其實我只是跟你們開開玩笑,這是人家吃飯的傢伙,我還能真的帶走嗎?」

  說著,打懷裡掏出兩枚拳頭大小的金錢鏢,依依不捨地擺在櫃台上,還歎了口氣,才道:「好了,現在你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麼你們又是誰?這兩天你們到處找我,為的又是什麼?」

  土老頭兒道:「老朽姓楊,木易楊,以後葉大俠就叫我楊老頭兒好了。」

  葉天皺眉道:「楊老頭兒?這種稱呼未免對你大不敬了。」

  楊老頭兒道:「葉大俠不必客氣。老朽只是一名僕人而已,這次尋找葉大俠,也是受了我家主人的吩咐辦事。與我同來的這些朋友,也都是我家主人請來幫忙的。至於他們的來歷,我想葉大俠看了他們的暗器和手法,應該比老朽知道得更清楚才是。」

  葉天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只瞟著小寡婦手裡那兩錠黃金,半信半疑道:「你說…… 你只是個僕人?」

  楊老頭兒道:「正是。」

  葉天自言自語道:「僕人出手已如此大方,主人想必也不會小氣。」

  楊老頭兒道:「那是當然。我家主人已備妥大批黃金,正準備跟葉大俠談筆小交易。」

  葉天聽得不禁一怔。

  小寡婦已眉開眼笑道:「用大批黃金談一筆小交易?」

  楊老頭兒道:「不錯,任何人聽了都知道是筆很划算的生意。」

  葉天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道:「有意思。」

  一直趴在地上的陳七忽然爬起來,道:「小葉,恭喜你!這回你可走運了。」

  站在一旁的「索命金錢」彭光大喝道:「放肆!『小葉』這種稱呼,也是你能叫的?」

  陳七聽得直哆嗦,道:「是是是,在下一時叫溜了嘴,下次再也不敢了。」

  楊老頭兒頭也不回,從懷裡取出一塊銀子,扔在地上,道:「你可以走了!」

  陳七拾起來一瞧,不禁大失所望道:「不是金子啊?」

  彭光冷笑道:「想要金子也行,只要你接得住,你要多少,我就賞你多少。」

  陳七再也不敢囉嗦,帶著兩名弟兄,抱頭鼠竄而去。

  楊老頭兒這才緩緩走到葉天面前,低聲道:「如果葉大俠真認為有意思的話,何不跟我家主人當面談談?」

  葉天道:「你家主人是誰?找我有何指教?」

  楊老頭兒道:「這個嘛……老朽目前還不便奉告,一切等見面時即知分曉。」

  葉天聳聳肩道:「連個姓名都不肯告訴我,你叫我怎麼跟他見面?」

  楊老頭兒忙道:「只要葉大俠應允相見,今夜三更,我家主人自會在城南的李家大院親迎俠駕。」

  葉天詫異道:「城南的李家大院?那不是一棟無人居住的廢宅嗎?」

  楊老頭兒道:「正是。到時我家主人將掃徑張燈,敬候葉大俠光臨。」

  葉天沉吟著,道:「既不知姓名,也不知意圖何在,偏偏又約我半夜三更在一棟廢宅見面,嘿嘿……」

  他回望著櫃台裡的小寡婦,苦笑說:「你說這種約會我能去嗎?」

  小寡婦緊抓著那兩錠黃金,迫不及待說:「為什麼不能去?」

  葉天訝然道:「咦!你好像寡婦還沒做夠,你不怕他們把我宰了。

  小寡婦俏臉一紅,道:「你胡扯什麼,你是不是酒還沒醒,你難道沒看見人家又打躬又作揖、又付金子又受氣,那一點像來宰你的?」

  楊老頭兒立刻笑呵呵接道:「老闆娘說得對極了。如果我們真想對葉大俠不利,又何必帶著大把暗器來給葉大俠喂招乾脆找幾個使刀用劍的殺手,豈不更加省事?」

  小寡婦搶著道:「對,對,更何況人家說得清清楚楚,已準備好大批金子來跟你談筆小交易。這種划算的生意,你能不去嗎?」

  一旁的二虎也突然道:「要是我,我鐵去。」

  葉天開始托著下巴沉思起來,過了很久,才歎了口氣,道:「看樣子我想不去也不成了」。好吧!看在這二十兩金子份上,我就答應你們走一趟,不過咱們話可說在前頭,見面歸見面,這可並不表示我能幫你們什麼忙,這一點你們務必要先搞清楚。」

  楊老頭兒喜出望外道:「那是當然,老朽謹代表我家主人先行致謝。那麼今夜三更,李家大院,葉大俠可千萬不要失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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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26:29

二 賭命交易

三更,葉天準時趕到了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原本是一座蒼松環繞的百年古屋,前後五進都是紅磚砌成的瓦屋,如今大部分的房屋都已倒塌,雕花漆彩的門窗更是破敗不堪,滿目蛛絲鼠糞,雜草叢生,顯得既荒涼又陰森,平日莫說夜晚無人敢去,便是白天,也是人跡罕至,一片寂寥。

  可是今夜卻不同了。

  石階上的青苔已被洗刷得乾乾淨淨,由大門通往前院正房的小徑也鋪上了一層細沙,兩側野草全部剷平,連沿路的樹枝也都剪修得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主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葉天剛剛踏上石階,楊老頭兒便已迎了出來。

  他還是在酒鋪裡的那身打扮,臉上依然堆滿了微笑,手上提著一隻燈籠,和顏悅色道:「大俠只有一個人來?」

  葉天道:「難道你們還約了別人?」

  楊老頭兒忙道:「不,我家主人只邀請了葉大俠一位客人。因為今夜之會,事關重大,不宜有其他人在場,老朽惟恐葉大俠帶著朋友來,所以才問一聲。」

  葉天笑了道:「你放心,我只有身上有銀子的時候才有朋友,這幾天正好囊中不豐,朋友們早就都躲得不知去向了。」

  楊老頭兒聽得哈哈一笑,似乎還有點不放心,舉起燈籠向四周照了一遍,才掩上大門,帶領著葉天直向前院走去。

  前院正房簾篩低垂,看不見燈光,也不聞人聲。

  楊老頭兒在門前停下,掀起厚厚的門簾,側身肅容道:「葉大俠請進。」

  葉天道:「你家主人呢?」

  楊老頭兒道:「正在廳中恭候。」

  葉天微微皺眉道:「這種待客的方法,不嫌太冷淡了一點嗎?」

  揚老頭兒連忙陪不是:「荒宅簡陋,人手欠缺,還請葉大俠多多包涵。」

  葉天道:「你們邀來的那批暗器高手呢?」

  楊老頭兒道:「為了防止有人窺探,都已埋伏在附近。」

  葉天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主人不願迎客,客人只好自己進去了。」口裡說著,已推門跨了進去。一進大廳,眼前頓時一亮。廳中不僅燈火通明,而且早已備好滿桌的小菜。最使葉天感興趣的,還是餐桌中件的兩隻小小的瓷壇,只從瓷壇表面色調推斷,便知準是兩罈美酒無疑。

  唯一使葉天不解的是,偌大的廳中放只坐著一個人,而那人見到他走進來竟然動都沒動。那人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件雪白的長袍中,頭上也戴著白色的頭罩,只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面,正在眨也不眨地瞪視著葉夭。

  葉天只掃了一眼,即知是個女人,而且極可能是個殘廢的女人,否則又怎麼會如此不懂禮貌呢?

  這時楊老頭兒已將廳門關好,恭請葉天入座。

  葉天咳了咳,道:「這位便是你家主人嗎?」

  楊老頭兒道:「不錯,這正是我家姑娘。」

  葉天頓了頓,道:「名字呢,能不能先告訴我?談起話來也好稱呼。」

  楊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道:「我家姑娘複姓司徒,葉大俠就叫她司徒姑娘吧!」

  葉天道:「何不請她把面罩取下來喝一杯,大家也好談話。」

  楊老頭兒忙道:「我家姑娘不會喝酒,葉大俠只管自用,不必客氣。」

  葉天一怔,道:「一個人不會喝酒,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楊老頭兒笑哈哈道:「老朽也絕少沾酒,這一生也活得有意思得很。」

  葉天笑笑道:「那麼就請她用點菜吧,邊吃邊談,總比這樣枯坐著好得多。」

  楊老頭兒道:「我家姑娘自幼不沾葷腥,這些酒菜,都是特地為葉大俠預備的。」

  葉天歎了口氣,道:「這樣一來,咱們這筆交易恐怕就不好談了。」

  楊者頭兒忙道:「為什麼?」

  葉天雙手一攤,道:「你約我一切與你家主人面談,而我所見到的,只是一個白布覆面的木頭人,你叫我跟她怎麼個談法?」

  楊老頭兒急忙道:「我家姑娘身世坎坷,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不恭之處,務請葉大俠原諒。」

  葉天道:「就算她不願以真面目示人,難道她是啞巴,連話也不會說嗎?」

  沒容楊老頭兒回答,司徒姑娘已冷冷道:「這個人……就是你所說的什麼魔手葉天嗎?」

  她緩緩道來,語氣雖冷,聲音卻有如黃鴛出谷,悅耳動聽已極,葉天不由愣住了。

  楊老頭兒尷尬地笑了笑,道:「正是。」

  司徒姑娘道:「他真有江湖上傳說的那麼厲害?」

  楊老頭兒道:「依老奴看來,只怕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幾分。」司徒姑娘不再說話,轉首望著葉天,目光中卻充滿了疑惑之色。

  葉天也不多說,隨手拿起一隻酒罈,輕輕在泥封上一彈,泥封剛好擊中湯匙,湯匙推動了一下筷子,筷子挑起扣在桌上的酒杯,酒杯凌空飛起,在空中翻了個身,正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不慌不忙地倒了杯酒,脖子一仰,一飲而盡,脫口讚道:「哇!好酒。」

  楊者頭兒笑瞇瞇道:「此酒得來不易,非一般佳釀可比,請葉大俠仔細品嚐,或可道出它的來歷。」

  葉天雙唇咂動了一陣,道:「咦!這酒莫非是洛陽曹家曲坊的『千里香』?」

  楊老頭兒笑道:「一點都不錯,葉大俠的確不愧是酒中神仙。」

  葉天道:「可是曹家曲坊七年前已毀於大火,而這酒至少也該是二十年窖藏的珍品才對!」

  楊老頭兒道:「葉大俠說得對極了。據說此酒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壇,自從曹家曲坊被焚,已成無價之寶。我家姑娘得知葉大俠善飲,費盡心力才搜購到這兩小壇,卻已足足花了千兩紋銀。」

  葉天撫掌歎道:「有此美酒,今夜已是不虛此行。」說完,便旁若無人般的一杯接一杯地大喝起來。

  楊老頭兒湊近司徒姑娘,低聲道:「姑娘認為這個人如何?」

  司徒姑娘悄悄道:「嗯,好像還有點鬼門道。」

  只聽「噗」的一聲,葉天竟將剛剛人口的酒整個噴出來,咳聲連連道:「姑娘真會說笑話!葉某這身功夫是經年累月苦練出來的,怎能說是鬼門道?」

  司徒姑娘訝聲道:「哦?這種小手法,也能算是功夫?」

  葉天聽得差點吐血,抖手將手中的酒杯打了出去,但見酒杯在空中劃了個半圓,「嗡」的一聲,又飛回他的手上。

  身旁的楊老頭兒已忍不住讚道:「好功夫!」

  葉天立刻道:「你聽!這可不是葉某自吹自擂,卻是出自你們這位老管家之口。這都是道道地地的功夫,絕非什麼鬼門道。」

  司徒姑娘眼睛眨了眨,道:「咦?這倒有點像傳說中的迴旋鏢法。」

  楊老頭兒道:「不錯。據說這是暗器中最難練的一種手法,不論手勁、角度,都得掐得恰到好處,差一分都飛不回來。」

  葉天猛地把頭一點,道:「對,還是老管家見多識廣。其實我方才挑起酒杯的手法,遠比迴旋嫖難練得多,而竟有人敢說這是鬼門道,豈不氣煞人哉!」

  他一面說著,一面又倒了杯酒,一口氣又喝了個點滴不剩,神態傲慢至極。

  司徒姑娘也不分辯,忽然取出一隻月牙似的東西,道:「這種東西,你打出去能不能飛得回來?」

  葉天斜瞥了一眼,道:「這是什麼?看起來似刀非刀,似鏢非鏢,彎彎曲曲,像條盾毛,這玩意兒也能當暗器使用?」

  司徒姑娘道:「為什麼不能?這原本就是一種暗器呀!」

  葉天接過來仔細一看,只見長度近尺,重量不輕,而且兩端尚有鋸齒般的紋路,不禁連連搖頭道:「這東西形狀極不規則,打出去能夠擊中目標已不容易,想讓它飛回來,只怕比登天還難。」

  司徒姑娘淡淡說了聲:「是嗎?」隨手將那東西奪過去往外一甩,只見那東西搖搖擺擺地沿著牆壁繞了一圈,又「呼呼」有聲地轉回來。

  司徒姑娘和楊老頭兒動也沒動,葉天卻慌裡慌張地抓起那兩隻酒罈就地一滾,人已躲出一丈開外。

  「噹」的一聲,那只東西剛好落在原先擺著酒罈的桌面上,旁邊一盤鹽酥蝦整個被打翻,灑得遍地都是。

  葉天驚容滿面地走近餐桌,望著那只酷似月牙般的東西,不禁對司徒姑娘肅然起敬道:「原來姑娘的暗器手法竟然如此高明,真是失敬得很。」

  司徒姑娘道:「葉大俠,你看走眼了。我從不使用暗器,更不懂得什麼暗器手法。」

  葉天呆了呆,道:「怎麼可能?方纔這只東西不是明明飛回來了嗎?」

  司徒姑娘道:「這又何足為奇!這種東西任何人丟出去都會飛回來。」

  葉天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樣子回望著楊老頭兒。

  楊老頭兒笑瞇瞇道:「葉大俠如若不信,何不自己試試?」

  葉天小心地抓起那東西,又小心地在手上比試了半晌,才狠狠地拋了出去。

  楊老頭兒一見他出手的勁道,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道:「葉大俠小心!」呼喝聲中,已飛身將司徒姑娘撲倒在地上。

  葉天微微怔了一下,尚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事,頓覺寒光一閃,那東西已從耳邊挾風呼嘯而過,速度快如閃電,隨後是「膨,,的一聲巨響,竟整個釘在殘舊的牆壁上,但見磚土紛飛,露在外邊的尾部仍在「嗡嗡」顫動不已。

  葉天倒抽了口冷氣,駭然道:「我的媽呀!這東西的威力還真不小!」

  司徒姑娘整理了一下頭罩,道:「如果在懂得使用的人手裡,威力至少還可以大上幾倍。」

  葉天蹩眉自語道:「奇怪,如此霸道的暗器,我怎會沒有見過?」

  楊老頭兒道:「也許葉大俠曾經聽過它的名字,只是未曾留意罷了。」

  葉天道:「這東西還有名字?」

  楊老頭兒道:「當然有,而且名頭大得很。」

  葉天伸著脖子,豎著耳朵,一副洗耳恭聽狀。

  楊老頭兒笑笑道:「葉大俠可曾聽過『殘月當頭落,神仙躲不過』這句話?」

  葉天微微一震,竟不假思索道:「『殘月斜斜飛,當者魂不歸。」

  楊老頭兒道:「不錯,葉大俠見聞之廣,果非常人所能及。這正是當年『飛環堡』賴以雄霸武林的子母金環中的子環,也有人稱它為『殘月環』。」

  葉天道:「這種暗器,不是早在百餘年前就絕傳了嗎?」

  楊老頭兒沉吟著說:「也可以這麼說。」

  司徒姑娘卻道:「其實絕傳的應該是『殘月十三式』,至於「殘月環』這種暗器,卻一直有人在使用。」

  葉天道:「真的?」

  司徒姑娘說:「當然是真的,而且那個人……就在襄陽。」

  她語氣越說越冷,說到最後,竟充滿了憤恨的味道。

  葉天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抓起酒罈,口對口地喝了幾口,然後嘴巴一抹,便默默地瞪視著那主僕二人,似乎已發覺難題即將開始,而且也料到這兩罈酒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喝了。

  沉默了一會兒,楊老頭兒果然開口道:「實不相瞞,這次我們請葉大俠來,就是想把那個人逼出來。」

  葉天小心翼翼道:「怎麼個逼法?」

  楊老頭兒道:「只要葉大俠揚言手上握有這只殘月環,那個人很快就會露出原形。」

  葉天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自會主動來找我?」

  楊老頭兒道:「不錯。」

  葉天道:「他來找我幹什麼?是不是要逼問我這只殘月環的來處?」

  楊老頭兒道:「不錯。」

  葉天道:「那麼我該怎麼辦?是帶他來見你,還是乾脆把他做掉?」

  楊老頭兒略一遲疑,司徒姑娘已恨恨道:「殺!最好你能把那老匹夫碎屍萬段!」

  葉天恍然道:「原來你們千金換酒,千方百計地把我找來,是為了讓我替你們報仇雪恨?」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錯了,你們找我來就是個天大的錯誤。第一,如果殘月環真如你們所說的那麼厲害,我鐵定不是那人的對手;第二,我不是大俠,也不是殺手,既不會替天行道,也不會為財賣命。我只是個小鎖匠,一個很安分、很膽小的小鎖匠,連偷東西部不敢,何況是動刀殺人!」

  楊老頭兒和司徒姑娘聽得全部傻住了。

  葉天歎了口氣,道:「其實你們整個走錯了方向。你們根本就不該找我,你們找的應該是職業殺手。江湖上以殺人為業的人很多,像鬼影子侯剛、獨臂刀霍大鵬、黑蜘蛛石人龍等,個個都是響噹噹的角色,而且每個人都很有信用,絕對不會拿了錢不辦事。」

  司徒姑娘也歎了口氣,道:「不錯。他們的確都很有信用,可惜他們都死了,而且每個人都是死在殘月環的追擊之下。」

  這次輪到葉天發楞了。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楊老頭兒立刻道:「這些年來,我們不擇手段地想除掉那個人,不僅是為了私仇,也是為了維護武林正義,因為那個人實在太沒有人性了。」

  司徒姑娘也立刻接口道:「只可惜他手中那只殘月環太厲害,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接近他。我們再三磋商,才決定請葉大俠出馬,因為我們一致認為唯有你或許還有幾分機會。」

  葉天急忙搖頭道:「我也不行。你們千萬別把接收暗器看得和簡單,尤其像接殘月環這種東西,遠比你們想像的更困難得多,因為我從未沾過這類暗器,對它的特性和走向全不瞭解,只憑手疾眼快是沒用的,去了也是白送。」

  司徒姑娘道:「真的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葉天道:「沒有,絕對沒有,所以這件事我實在是愛莫能助,你們還是趕緊另謀他策吧!」

  他不等對方開口,又道:「至於這餐酒,算我欠你們的,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加倍奉還。」說完,匆匆拱了拱手,急急忙忙朝外就走,突然白影一閃,司徒姑娘已攔在他前面,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朝後退兩步,怔了一下,道:「咦?你不是殘廢?」

  司徒姑娘也怔了一下,道:「你看我哪一點像殘廢?」

  楊老頭兒又已笑呵呵道:「那是葉大俠誤會了。我家姑娘只是不太喜歡在陌生人面前走動,其實……她的身子遠比一般人靈敏得多。」

  葉天連連點頭,其實楊老頭兒不說,他也早就明白了。

  司徒姑娘忽然語聲含怨道:「而且我也比一般人好客得多,我好不容易買得兩壇好酒,如果葉大俠只喝了幾口就走,你說我心裡會是什麼滋味?」

  楊老頭兒也緊接著道:「而且姑娘和我均非善飲之人,如此好酒,白白糟蹋掉,豈不可惜?」

  葉天回頭瞄了那罈酒一眼,又舔了舔嘴唇,道:「你們的意思是……,你們留我,只是為了請我喝酒而已?」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絕對不談殺人的事?」

  司徒姑娘道:「不錯。」

  葉天道:「你們待我實在不錯。好!恭敬不如從命,如此我就叨擾了。」

  楊老頭兒不等他入座,便已滿滿地替他斟了一杯。

  葉天一面喝酒,一面偷偷地膘著兩人,唯恐他們又有什麼新花樣。三杯下肚,花樣果然來了。但見通往後進的廳門一開,一排彪形大漢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抱著一隻木箱。箱子雖然不大,看上去卻十分沉重。

  葉天停杯唇邊,愣愣地看著那些人將木箱整整齊齊地擺在地上,一一退了下去,才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楊老頭兒笑而不答,突然煙桿揮動,剎那間已將十隻木箱全部挑開,但見金光奪目,滿室生輝,竟是滿滿的十箱黃金元寶,大小形狀均與楊老頭兒給小寡婦那兩隻完全一樣。

  葉天的眼睛頓時變得一片金黃,「彼」的一聲,一個失神。竟將手上的酒杯掉在桌子上。

  他急忙一笑遮醜道:「好東西!這是我一生所見過的最好的東西!可惜我只有一條命,否則……我真想把它賣給你們。」

  楊老頭兒笑著道:「葉大俠言重了。其實這事也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困難。你過去沒有見過殘月環,摸不清它的特性,而現在……」

  說到這裡,已將壁上的殘月環取下,擺在葉天面前,繼續道:「你手上已經有了一只,以你的天資,再加上你那雙巧手,琢磨個幾天,多少總可以摸到一點竅門,你說是不是?」

  司徒姑娘也緊接道:「你不喜歡殺人也不要緊,只要你把那個人的殘月環弄到手就行了,其他的事我們自會另作安排,絕不敢再勞你葉大俠動手,你看如何?」

  葉天歪著腦袋想了半晌,道:「你們可知道那個人手上一共有幾隻殘月環?」

  楊老頭兒急忙道:「一隻,只有一隻。」

  司徒姑娘也急忙道:「只要你把那只東西弄到手,這批黃金就是你的了。你不妨想想看,這一萬兩黃金夠你買多少酒。只怕你兩輩子都喝不完。」

  葉天又仰起頭,將第一罈酒「咕嘟咕嘟」地整個喝光,又把第二壇開猛灌了幾口,才長長吐了口氣,道:「好!看在這批金子份上,我就賭一次。成了,算我運氣好;不成,也是命該如此、誰叫我想發財呢!」說著,把那只殘月環往懷裡一揣,提著那罈酒就走。

  楊老頭兒又叫道:「葉大俠慢走!」

  葉天搖搖晃晃地轉回頭,道:「還有什麼吩咐?」

  楊老頭兒捧著一箱黃金,擺在他肩上,道:「這一箱,你先帶回去用吧!」

  葉天受寵若驚道:「這算什麼?」

  楊老頭兒笑瞇瞇道:「就算是訂金吧!」

  司徒姑娘也接著道:「至於其餘那九百錠元寶,我暫且替你保管,你隨時得手隨時來拿,保證一錠都不會少。」

  葉天開心得嘴巴也已變成了元寶,一步一步小小心心地走了出去,他並不是怕自己摔跤,而是唯恐摔壞了肩上那箱可愛的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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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27:47

三 鬼捕神偷

冷月當頭,萬籟靜寂。淒迷的月光水銀般鋪在林邊曲折的小路上。

  葉天沿著小路緩緩而行,嘴上哼著小調,心裡不斷地盤算著肩上這箱金子可以置多少田產,折多少石大米,沽多少斤陳年花彫,買多少包胭脂花粉……

  正在算得他暈頭轉向之際,忽然一條身影自路邊躥出,疾如閃電般欺近他身前,當胸就是一掌。

  葉天雖有幾分酒意,身手倒還靈活,急忙閃身避過對方一擊,腳步尚未站穩,一股強勁的掌風又已襲到。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葉天只好一個「懶驢打滾」,雖從對方掌下逃過一劫,可是肩上那口箱子卻也「呼啦」一聲摔在地上,整箱的金元寶滾了一地。

  那條身影當場愣住,連手掌都已忘記收回,只愣愣地瞪著滿地的黃金發呆。

  葉天一時也不知所措,不知該先出手反擊,還是該先把那些可愛的元寶收起來。

  就在這時,又是兩條人影自林內飛撲而至。其中一人閃電般越過葉天頭頂,但見他手中鋼刀一閃,刀鋒直向突擊葉天的那條身影劈下。

  慘叫聲中,那人好像尚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已糊里糊塗地倒下去,剛好倒在那些元寶上。

  夜更深,月色更加淒迷,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將坐在地上的葉天圍在中間。後面那人刀尖還在淌著血,血水一滴滴地滴在黃金上,他卻看也不看那些金子一眼,只瞪著前面那個人,好像前面那個人只要遞個眼色,他就出刀。

  前面那人刀不出鞘,面帶笑容,但從葉天的神態看來,此人顯然比後面那人更加可怕。

  過了很久,前面那人才笑笑道:「小葉,看樣子,你的麻煩可大了。」

  葉天乾笑兩聲,道:「可不是嘛?連龍四爺都看上了這箱東西,我的麻煩還小得了嗎?」

  後面那人冷冷接道:「你錯了。四爺派我們出來,是為了殺人,不是為了金子。」說完,「骼」的一響,鋼刀入鞘,似乎敵意全消。

  但葉天卻仍舊兩眼一翻一翻地看著前面那個人,動也不敢動一下。因為龍四爺是襄陽最有權勢的人物,他實在得罪不起,而前面那個人正是深受龍四爺倚重、人稱「袖裡乾坤」的丁長喜,只有他才有資格替龍四爺講話,後面那人雖是號稱「江南第一快刀」的何一刀,但畢竟只是名殺手,殺手只能替龍四爺殺人,絕對不能替龍四爺講話。

  所以葉天在等,非等丁長喜一句話不可。

  丁長喜朝地上掃了一眼,淡淡道:「這點黃金算得了什麼!莫說四爺,便是我們弟兄也未必看在眼裡。」

  葉天這才鬆了口氣,道:「既然龍四爺對這箱東西沒興趣,那我就放心了,」

  丁長喜道:「我卻有點不放心。」

  葉天聽得不禁一怔。

  何一刀冷冷接道:「他是在替你擔心,擔心你怎麼才能把這箱金子搬到小寡婦的樓上去。」

  葉天道:「這有何難?扛上去就行了。」

  丁長喜道:「可是從這兒到小寡婦那間酒鋪還有好幾里路,這段路你怎麼走?」

  葉天道:「當然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丁長喜搖頭、歎氣。

  葉天莫名其妙地回首看著何一刀。

  何一刀道:「只怕你沒走出多遠,命也丟了,金子也不見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那個小寡婦了。」

  葉天怔怔道:「為什麼?」

  何一刀道:「因為前面正有很多好朋友在等著你,每個人都是硬點子,而且每個人都好像對你這箱黃金的興趣大得不得了。」

  葉天皺眉道:「奇怪,那些人怎麼知道我會帶著金子回去?」

  何一刀道:「小寡婦的恩客洩露出去的。」

  葉天一呆,道:「小寡婦的恩客?哪一個?」

  何一刀道:「『三眼』陳七。」

  葉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從懷中取出那壇「千里香」,「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又急忙收起來,好像唯恐那兩人向他討酒喝。

  丁長喜這時才悠悠道:「看樣子,你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葉天道:「哪條路?」

  丁長喜道:「跟我們合作。」

  何一刀接口道:「對,只要有我們四爺替你撐腰,絕對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葉天想了半晌,才歎了口氣,道:「好吧!你說,你們打算要多少?」

  丁長喜道:「什麼多少?」

  葉天道:「金子。」

  丁長喜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對你這箱金子一點興趣都沒有。」

  葉天又是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不要金子?」

  丁長喜道:「不要。」

  葉天道:「那你們想要什麼?」

  丁長喜道:「我們只想知道這箱金子的來路。」

  葉天輕輕鬆鬆道:「這是人家送給我的。」

  丁長喜道:「誰送給你的?」

  葉天道:「一位姓楊的老人家,木易楊。」

  丁長喜道:「就是帶著一群人各處打聽你的那個土老頭兒?」

  葉天道:「不錯。」

  丁長喜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千辛萬苦地尋找你,究竟為什麼?總不會為了專程送一箱黃金給你吧?」

  葉天想了想,道:「還有請我喝酒。」說著,忍不住掏出了那壇「千里香」,又「咕嘟咕嘟」地喝了兒口。

  丁長喜不慌不忙道:「除了請你喝酒,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葉夭又想了半晌,道:「有。」

  丁長喜道:「什麼原因?」

  葉天道:「跟我交朋友。」

  何一刀聽得忍不往冷哼一聲,兩眼緊盯著了長喜的臉孔。

  丁長喜卻一點也不生氣,依然笑瞇瞇道:「為了交朋友,出手就是一箱黃金,這個楊老頭倒也闊氣得很啊!」

  葉天道:「可不是嘛!」

  丁長喜道:「像這種好朋友,我想我們四爺一定不願失之交臂。」

  何一刀道:「哼,這種朋友不交實在可惜。」

  丁長喜道:「能不能請你帶我們去見見他?你放心,我們只是先替四爺做個禮貌性的拜訪,絕對沒有別的意圖。」

  何一刀立刻道:「好在李家大院就離這兒不遠,金子我幫你拿,如果你走不動,我背你去,怎麼樣?」

  葉天道:「你們既然知道地方,何不自己去?為什麼,一定要拉著我?」

  丁長喜道:「因為你是他的朋友,有個朋友居中引見,總比冒冒失失闖去好得多,你說是不是?」

  何一刀又道:「而且我們也等於是在保護你。你以為憑你那兩手收發暗器的功夫,就真能把這箱黃金扛回去嗎?」

  丁長喜緊接著道:「就算你能平平安安地把金子扛回去,今後你也休想再有好日子過,除非有個強有力的人物站在你背後;而襄陽地面最有力的人物是誰,我想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所以你除了跟我們合作之外,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葉天歎了口氣,道:「沒有。」

  丁長喜道:「那你還等什麼?」

  葉天道:「我在等你們把屍體搬開,我好收金子。」

  月影西斜,夜色顯得愈加昏暗。

  葉天扛著黃金,抓著酒罈,猶如識途者馬般穿過通往前院的小徑,直奔正房,邊走邊喊道:「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房裡一片沉寂,一點回音都沒有。

  葉天停下腳步,繼續喊道:「楊老管家,楊老管家!」

  房裡依然沒有一點回聲。

  何一刀已忍不住冷冷道:「小葉,你在搞什麼花樣?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人!」

  葉天道:「為什麼不可能?剛才我離開的時候,這裡還熱鬧得很。」

  何一刀冷笑,眼瞟著丁長喜,好像只要丁長喜一歪嘴,他馬上就給葉天一刀。

  丁長喜嘴角依然掛著微笑,和顏悅色道:「小葉,你最好看看清楚,你剛才來的真是這個地方嗎?」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我總不會為了騙你們,先請人來鏟草,再在小徑上鋪上上層細沙,然後再把路旁的樹枝也修剪得整整齊齊……」

  說到這裡,他忽然把話縮住,臉上也變得好像碰到鬼似的,充滿了恐怖之色。

  因為他發現路旁根本就沒有樹,地上也沒有細沙,四周雜草叢生,連一絲修鏟過的痕跡都沒有。

  何一刀又開始冷笑,丁長喜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月色也顯得更黯淡,東方已隱隱現出了曙光。

  葉天呆立良久,突然大步朝上房奔去。

  何一刀不待丁長喜示意,人已縱身而起,身在半空,刀已出鞘,剛好落在葉天前面,大聲喝道:「你想溜!沒那麼簡單

  話沒說完,只覺得身影一閃,葉夭已擦身而過,同時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撞得翻了出去。等他站穩了腳,葉天已然衝上石階,「碰」的一聲,將兩扇門喘開。

  廳中頓時塵土飛揚,隱約中仍可看見正中央果然擺著一張餐桌,但桌面上卻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一看就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葉天飛快地將箱子和酒罈放在餐桌上,迫不及待地衝向裡面的牆壁,壁上果然也有一條傷痕,他看了又看,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多時辰前才留下的,以他的經驗推斷,這條傷痕少說也該有十多年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在這種時候,他除了歎息,還能幹什麼?

  何一刀已在身後大聲叫道:「姓葉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葉天回轉身形,茫然地望著丁、何兩人,道:「看樣子,我好像是真的遇到鬼了。」

  何一刀恨恨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當我們弟兄是那麼好騙的嗎?」

  葉天好像連話都懶得說,只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何一刀目光又立刻落在丁長喜臉上。

  丁長喜正在冷笑,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黑暗的牆角。

  「颶」的一聲,何一刀已躥了出去,但見刀光閃動,還沒有認請對方是何許人,已接連劈出七刀,刀刀連環,聲勢凌厲已極。

  對方也絕非等閒之輩,但見他身形遊走,雙掌翻飛,在凌厲的刀風之下,一點落敗的跡像都沒有。

  突然,何一刀大叫一聲,接連幾個翻滾,退到了丁長喜身旁,一面捏著小腿,一面以鋼刀指著葉天,大吼道:「姓葉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天聳肩道:「我是在救你啊!」

  何一刀罵道:「放你媽的屁!不是你多事,老子早就把他宰了。」

  葉天道:「問題是這個人絕對宰不得,否則你的麻煩保證比我還要大。」

  何一刀呆了呆,回望著丁長喜,道:「那傢伙是誰?」

  丁長喜也居然歎了口氣,道:「看樣子,我們也好像遇到鬼了。」

  說話間,只見一個身形瘦長、面色蒼白的中年漢子自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身著寶藍色的長衫,腰繫血紅腰中,腰間一塊鐵牌黑得發亮,一看就知道是公門中人。

  何一刀失聲叫道:「『鬼捕』羅方!」

  那人嘿嘿一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還認得老朋友,難得,難得。」

  何一刀頓時跳起來,道:「誰跟你是朋友!我從來就沒見過你,你少跟我套交情。」

  鬼捕羅方重新打量他一陣,道:「咦?你不是『快刀』侯義?」

  何一刀道:「「快刀,侯義算什麼東西!我的刀是很快,但我叫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羅方道:「江南第一快刀?」

  何一刀道:「不錯。」

  羅方笑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替舊人。幾年沒有過江,想不到江南又出了這麼一號人物,真是失敬得很。」

  何一刀冷哼一聲,兩眼狠狠地瞪著羅方,目光中充滿了敵意。

  丁長喜立刻哈哈一笑,道:「看來閣下果真是名滿京華的羅頭,幸會,幸會。」

  羅方道:「『袖裡乾坤,的大名,我也久仰了。」

  丁長喜忙道:「不敢,不敢。敢問羅頭,這次駕臨襄陽,是為了公事呢,還是為了私事?」

  羅方笑而不答。

  了長喜又是哈哈一笑,道:「當然是為了公事,否則也不必深更半夜冒著風寒跑到這座荒郊廢宅來了。」

  羅方道:「由此可見,吃我們這行飯也不容易。」

  丁長喜道:「可不是嘛?」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羅頭這次遠道而來,莫非也是為了想追查這批黃金的來歷?」

  羅方沉吟了一下,道:「據我所知,金子的來歷倒是沒有問題,問題是他們的目的。」

  說完,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朝葉天望去。

  葉天急忙擺手道:「別看我,我啥都不知道。」

  羅方道:「最低限度,你總該知道他們為什麼找你吧?」

  葉天道:「我是個鎖匠,你說他們找我還能有什麼事?」

  羅方道:「配鑰匙?」

  葉天點頭道:「嗯。」

  羅方卻搖頭道:「葉大俠,你倒也喜歡開玩笑、他們辛辛苦苦地找到你,出手就是一千兩黃金,只是請你配把鑰匙,這種話誰會相信?」

  何一刀道:「鬼都不信。」

  丁長喜笑瞇瞇道:「下這麼大功夫,花這麼大代價,如果真是為了配把鑰匙,恐怕也只有開官庫的鑰匙才能勉強撈回本。」

  羅方笑笑道:「也許他們在打你們龍四爺的主意。」

  丁長喜道:「我們龍府的庫房從來就沒有上過鎖,任何人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何一刀道:「只要他有膽子。」

  羅方悠然道:「龍府有你『江南第一快刀』這種人物在,當然沒有人敢去。」

  何一刀不是傻瓜,當然聽出這是對他的諷刺之詞,不禁氣得牙根癢,卻也不便發作。

  就在這時,屋頂忽然發出一聲輕響。

  何一刀腰身一擰,足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人已縱了上去,掄起鋼刀,狠狠地就是一下,好像把一肚子的怨氣都發洩在這一刀上。

  就在何一刀尚未落地的一剎那,只見灰影一晃,葉天已疾如星火般的掠過桌面,將那壇「千里香」撈在手中,人也無聲無息地穩穩落在地面上。

  羅方忍不住脫口讚道:「好身手!」

  何一刀這時方才落地,還以為羅方誇讚的是他,當下挽了個刀花,熟巧地將鋼刀還人刀鞘,臉上充滿了得意之色。

  緊跟著一隻淌著血的死老鼠和灰塵、瓦片同時灑落下來,弄得四週一片狼藉,連那口裝滿元寶的木箱上也蒙上了一層灰塵。

  突然「噗」的一聲,葉天又把剛剛人口的酒噴了出來,只聽他尖聲叫道:「哎喲!誰把我的酒換成了水?」

  其他三人聽得不禁相顧愕然。

  葉天隨手把酒罈一甩,一陣風似的撲向那只木箱,迫不及待地打開箱蓋一看,滿箱黃澄澄的元寶竟然全都變成了灰濛濛的鵝卵石。

  這一來非但葉天傻了眼,連見多識廣的丁長喜都變了臉色,張口結舌地瞪著滿箱的鵝卵石,久久沒有吭聲。

  天將破曉,遠處已傳來了雞鳴。

  葉天長歎一聲,道:「酒變成了水,金子也變成了鵝卵石,樹也搬了家,鋪在地上的沙子也都不見了,看來我是真的遇到鬼了。」

  羅方道:「不是鬼,是人。」

  葉天道:「是人?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羅方道:「放眼江湖,能夠在我羅某面前把東西換走的人已寥寥可數,但能瞞過你『魔手,葉天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個。」

  葉天摸摸鼻子道:「哦?此人是誰?」

  丁長喜已截口道:「神偷楊百歲。」

  羅方道:「不錯,除了此老之外,其他人絕對辦不到。」

  一旁的何一刀叫道:「你們是說……神偷楊百歲已經到了襄陽?」

  丁長喜點點頭。

  何一刀緊緊張張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咱們得趕緊回去稟告四爺。」

  丁長喜又點點頭。

  何一刀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轉身便已衝了出去。

  丁長喜朝兩人拱了拱手,道了聲:「告辭了。」身形一晃也下了石階,轉眼便已消失在晨曦裡。

  葉天目送兩人遠去,也不禁伸了個懶腰,道:「酒氣消了,發財夢也醒了,我也該打道回府了。」

  羅方道:「葉大俠真的就想一走了之嗎?」

  葉天呵欠連連道:「留在這裡也於事無補,還莫如早點回家睡大覺。」

  羅方苦笑道:「這一箱金子可不是個小數目,以我羅某來說,辛苦大半輩子也未必能賺這麼多,白白丟了豈不可惜!」

  葉天道:「就算我不走,他們也不會把金子送回來的。」

  羅方道:「這可難說得很。」

  葉天道:「羅頭的意思是……」

  羅方道:「他們付給你黃金,是為了請你替他們辦事,對不對?」

  葉天遲疑了一會兒,道:「就算是吧!」

  羅方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對不對?」

  葉天想了想,道:「就算是吧!」

  羅方道:「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替他們辦成,對不對?」

  葉天托著下巴想了半晌,道:「就算是吧!」

  羅方笑笑道:「如此說來,這箱金子他們是非送還給你不可。就算你在家裡睡覺,他們也會把金子送到你床上去。」

  葉天道:「照你這麼說,我更得早點回去了,說不定金子已經在床上等著我。」說著,拔腳朝外就走。

  羅方忙道:「葉大俠請留步。」

  葉天懶洋洋地轉回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羅頭還有什麼指教?」

  羅方道:「你大可不必急著脫身,就算你晚一點回去,那個小寡婦也不會跑掉的。」

  葉天乾咳兩聲,道:「羅頭真會說笑話。我急著趕回去,是為了等那箱金子,跟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

  羅方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裝瘋賣傻了,其實你早就料定那箱金子他們非送還給你不可,對不對?」

  葉天道:「羅頭未免太抬舉我了。如果我真的那麼精明,也不至於囚在廟口以配鎖為生了。」

  羅方又笑了笑,道:「你『魔手』葉天是個什麼人物,我非常清楚;你當年為什麼退出江湖,我多少也有個耳聞。如果你不想惹上大是非,最好你能跟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這樣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

  葉天聽得眉頭微微一皺,道:「你說的大是非,是指的什麼事?」

  羅方道:「很可能就是他們委託你的那件事。」

  葉天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羅方道:「為什麼不可能?」

  葉天道:「他們只是托我尋找一個人而已。」

  羅方道:「他們托你找的是什麼人,能不能告訴我?」

  葉天一歎道:「我是很想告訴你,可惜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羅方道:「你手上多少總該掌握著一些線索吧?」

  葉天道:「沒有。」

  羅方難以置信道:「真的沒有?」

  葉天又遲疑了一下,道:「現在沒有。」

  羅方道:「什麼時候才有呢?」

  葉天道:「等他們那金子送還給我,讓我痛痛快快花用一陣子之後,線索自然會冒出來,到時候就算你不想知道,恐怕都很難。」

  羅方道:「哦?」

  葉天道:「現在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你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只有耐心地等,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日子一定不會太久。」

  羅方無奈地點點頭,道:「好吧!君子不擋人財路。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但有件事我覺得非常奇怪,很想聽聽你的看法。」

  葉天道:「什麼事?你說!」

  羅方道:「他們為了接待你,動用大批人手,從昨兒晚上一直忙到半夜,又鋪路又搬樹,又換門窗又打掃房屋,將裡外整理得乾乾淨淨,等你走了之後,又忙著把一切恢復原狀。按說他們托你辦事,不該再在你面前裝神弄鬼才對。他們這樣做,究竟為什麼?」

  葉天道:「我想他們可能故意做給丁長喜和何一刀看的。」

  羅方道:「他們又怎麼知道你會帶著那兩個人轉回來?」

  葉天道:「他們可以請人通風報信。你想,像龍四那種人,他肯放過這種發財的機會嗎?」

  羅方緩緩點了點頭,道:「依你看,他們的目標會不會是龍四?」

  葉天道:「不是,他們的目標是整個襄陽,因為只要龍四插手追查這件事,整個事件就會喧嚷開來,他們忙了大半夜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羅方道:「有道理。」語聲微微一帆又道:「還有一個小問題,想向葉大俠請教。」

  葉天略顯不安道:「不敢,不敢。」

  羅方慢慢走到被葉天甩掉的酒罈前面,足尖輕輕一挑,已將酒罈撈在手中,談談道:「這罈酒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硬說它變成了水?」

  葉天尷尬一笑,道:「我還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結果還是逃不過羅頭的法眼。」

  羅方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不是眼睛,我的眼力還沒有那種火候。」

  葉天恍然道:「原來是鼻子,那就難怪了。」

  羅方道:「為什麼?說吧!」

  葉天乾笑兩聲,道:「我是看楊老頭年紀老了,搬得辛苦,忍不住幫他一手,以免他當場出醜。」

  羅方搖首輕歎道:「看樣子他們是找錯人了,他們未免太低估你『魔手』葉天了。」

  葉天傲然一笑,道:「不,他們沒有找錯人,因為這件事除了我葉某之外,別人只怕連邊兒都摸不要!。」

  這裡天色已亮,遠處又傳來幾聲雞鳴。

  羅方突然道:「有人來了。」身形一轉,已緊貼在裡首的房門旁。

  一陣凌亂的步履聲由遠而近,「伊呀」一聲,房門已被啟開,三個人頭同時伸了出來。

  葉天撲上去,伸於拎出其中一人,叫道:「『三眼,陳七!你的膽子倒不小,居然敢追到這兒來。」

  陳七急忙嚷嚷道:「葉大俠手下留情!小的是特地趕來找你的。」

  葉天道:「找我幹什麼?」

  陳七瞟了羅方一眼,輕聲道:「小的是專程給你報信來的。」

  葉天道:「報什麼信?快說!」

  陳七聲音壓得更低,道:「小寡婦被人用轎子抬走了。」

  葉天神色微變,道:「被什麼人抬走的?」

  陳七又瞟了羅方一眼,什麼話都不敢說,只伸出四個手指頭在葉天胸前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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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28:58

四 襄陽一霸

龍四爺是個很四海的人。

  他從一個街頭小混混爬到今天這種地位,前後也不過二十年,他比一般人爬得快,是因為他的朋友多,朋友多機會也自然多。

  當然,他的敵人也不少,其中最讓他頭痛的敵人,就是江邊的江老爺子。

  他不喜歡殺人,但為了保障自身的權益,他非殺人不可。隨著他的勢力擴張,權益之爭日甚一日,殺的人愈來愈多,敵人自然也就愈來愈多。

  為了情勢所逼,他非得借重道上朋友的力量不可,於是他開始廣交武林人物。凡是稍有名氣的角色,他總要想辦法搭上關係,甚至不惜重金將其網羅旗下。

  所以當他聽了了長喜的回報,說在自己地盤上混了幾年的鎖匠小葉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魔手」葉天時,他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深悔自己有眼無珠,險些錯過了大好人才。

  他立刻派人去尋找葉天,同時叫人把小寡婦悄悄接回來,因為他手上多少也得先抓住點東西,以免被死對頭江老爺子捷足先登。

  至於楊百歲那種人物,他知道憑他跟江老爺子的身價,絕對不可能留住人家,但他還是派出大批人手去尋找楊百歲等人的落腳處,因為他知道楊百歲是來襄陽辦事,他想能替人家跑跑腿賺點金子也好。他現在人手多,開支大,銀子根本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他最需要的東西就是黃金。

  誰知找了大半天,幾乎把襄陽翻過來,結果非但沒有發現楊百歲等人的蹤跡,連葉天竟也下落全無,這些人就好像突然消失掉一般。

  只急得龍四爺像熱鍋上的螞蟻,既怕葉天被人挖走,又怕楊首歲把金子花在別人身上撮後只有派丁長喜親自出馬,專門尋找葉天,只要找到葉天,就可能問出楊百歲等人的下落。就算葉天不知道,起碼問題已解決了一半,而且也可對一直待在三姨大房裡的小寡婦有個交代。

  直到掌燈時分,丁長喜才在弟兄們的口中獲知葉天正在城北的「醉紅樓」喝酒。

  丁長喜滿頭大汗地趕到「醉紅樓」,葉天早就枕在小桃紅的腿上,醉得人事不知了。

  在襄陽,江南名妓小桃紅的名氣,絕對不在龍四爺之下,只要是男人,只要他經過「醉紅樓」門前,誰都忍不住要往樓上看一眼,都希望能意外地一睹小桃紅醉人的風姿。

  但是有膽量上去的人卻不多,因為誰都知道她是江大少的人。江大少就是江老爺子的大公子,這問「醉紅樓」也是江老爺子的產業之一。

  所以連「袖裡乾坤」丁長喜這種人物,上樓的時候都有點腿發軟,但跟在後面的何一刀卻滿不在乎地搶先走到小桃紅門前,連門也不敲一下,抬手就將房門推開來。

  房裡已亮起了燈,小桃紅坐在燈光下。

  粉色的燈光將小桃紅那張吹彈欲破的粉臉映照得益發嬌艷動人。丁、何兩人癡癡地呆立在門口,似乎連冒著風險急急趕來的目的都忘了。

  小桃紅輕盼了兩人一眼,臉上一絲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只將食指封在櫻唇上,示意兩人禁聲。

  葉天正枕著小桃紅的粉腿,睡在軟綿綿的波斯地毯上。地毯上編織了紅色的桃花,每一朵都在燈光照射下吐著微光。葉天的臉色比桃花還紅,臉上掛著微笑,嘴中吐著輕鼾,睡得舒但極了。

  丁、何兩人看了看葉夭,又看了看小桃紅,果然沒有出聲,而且還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過了半晌,小桃紅才輕悄悄道:「你們兩位是小葉的朋友?」

  丁、何兩人又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小桃紅指了指身前的矮桌,道:「請進來坐。菜還沒怎麼動,酒好像已經沒有了,我這就叫人替兩位溫酒。」

  丁、何兩人這才輕輕走進去。何一刀遠遠便已擺手道:「我們沒有時間喝酒,你趕快把他叫醒,我們要把他帶走。」

  小桃紅急忙道:「那可不行,他早就答應我今天留在這裡的。」

  何一刀陡地臉色一沉,冷冷道:「他答應不答應你,我不管,我說要帶他走就非帶他走不可。」

  小桃紅粉臉繃了起來,指著何一刀的鼻子道:「你這個人太不講道理了!我是看在你是小葉的朋友份上,才請你進來,如果你再無理取鬧,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就在這時,葉天身子忽然動了動,像說夢話般的接道:「這個人你最好對他客氣一點,人家可是『江南第一快刀』,據說刀法……好像快得很。」

  小桃紅驚訝叫道:「他是『江南第一快刀』?那……『快刀』侯義算第幾?」

  葉天仍然語聲含糊道:「侯義那個人涵養好,你說他是第八快刀,他也不會在乎。」

  小桃紅道:「那麼『雪刀浪子,呢?」

  葉天停了停,道:「那就可能有麻煩了。」

  何一刀喝道:「你說誰有麻煩?」

  葉天依然閉著眼睛,揉揉鼻子道:「當然是。雪刀浪子,韓光。」

  何一刀「哼」了二聲,似乎對葉天的答覆還算滿意。小桃紅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連一直含笑不語的丁長喜的臉上都露出了懷疑之色。

  只聽葉天微微歎了口氣,繼續道:「『雪刀浪子,那個人毛病大得很,而且好像還有點潔痺,每次殺了人都要擦半天刀,非把刀擦得雪亮不可,你說這個人麻煩不麻煩?」

  何一刀頓時暴跳如雷道:「你說什麼?」

  葉天好像突然被他驚醒般,翻身坐起來,道:「我說了什麼?咦?丁兄,何兄,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何一刀還想爭吵,卻被丁長喜示意攔阻下來。

  只見丁長喜緩緩蹲在葉夭面前,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道:「葉大俠,我們已經整整找了你一天了。趕快跟我們回去吧!我們四爺還在等著請你喝酒。」

  葉天呆了呆,道:「你們四爺為什麼請我喝酒?」

  丁長喜道:「我們四爺是特意擺酒向你賠罪的。」

  葉天道:「咦?你們四爺又沒有得罪我,為什麼向我賠罪?」

  丁長喜道:「我們四爺深悔自己有眼無珠,竟不知閣下是名滿江湖的『魔手,葉天葉大俠,這幾年龍府手下弟兄對葉大俠難免有失禮之處。試想以我們四爺一向敬重武林朋友的習性,他能不擺酒向你葉大俠賠罪嗎?」

  葉天忙道:「這可不敢當。這些年葉某對四爺也不免有失禮數,請丁兄回去上陳四爺,就說改夭葉某必定登門向四爺負荊請罪,你看如何?」

  不待丁長喜開口,何一刀已搶著道:「不行,非今天去不可。」

  葉天皺眉道:「為什麼?」

  丁長喜急忙賠笑道:「不瞞葉大俠說,我們四爺為了增添閣下的酒興,今天一早就已派人把蕭姑娘接到府裡,直到現在蕭姑娘還在三姨大的房裡候駕呢!」

  葉天故作不解道:「哪個蕭姑娘?」

  丁長喜偷瞄了小桃紅一眼,低聲道:「就是蕭家酒鋪的那位蕭姑娘。」

  葉天作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你說的是小寡婦。」

  丁長喜忙道:「對,正是她。」

  葉天也俏悄瞄了小桃紅一眼,也壓低聲音道:「丁兄,說實在的,依你看小寡婦和小桃紅哪個漂亮?」

  丁長喜笑瞇瞇道:「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葉大俠的艷福確實不淺。」

  葉天突然「哎喲」一聲,顯然是小桃紅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扭了一把。

  丁長喜看得不禁哈哈大笑。葉天一面搓著大腿,一面也只好陪著連連苦笑。

  何一刀卻在一旁冷冷道:「我勸你還是趁早跟我們走,否則就要樂極生悲了。」

  葉天微微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何一刀道:「你也不想想這裡是誰的地盤,小桃紅是誰階人?你跑到這兒來尋歡作樂,豈不是自找倒媚?你當江家父子是那麼好惹的嗎?」

  葉天眼睛一翻,道:「這是什麼話!醉紅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桃紅跟我的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怎麼從來都沒有倒過一次楣?」

  小桃紅也道:「是啊!我跟小葉已經認識很多年了,早在江寧的時候,我們就是很要好的朋友。這件事上上下下全都知道,連江大少也清楚得很。」

  葉天又道:「至於江家父子好不好惹,跟我更扯不上關係。我到這兒是來照顧他們生意,也就等於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如果他們經營的生意都沒人上門,他們江家豈不要喝西北風了!」

  何一刀道:「可是你也別忘了,小桃紅是誰的女人!」

  葉天翻翻眼,道:「是誰的女人?」

  何一刀道:「當然是江大少的女人。這又不是秘密,凡是在外面跑跑的,哪個不知道?」

  小桃紅立刻道:「胡說!如果我真是江大少的女人,我還會在這兒做生意嗎?」

  何一刀依然很不服氣道:「可是……可是……」

  丁長喜截口道:「不要『可是』了。那是小桃紅姑娘選擇客人的手段,假使沒有江大少這面擋箭牌,憑她的人品,這間醉紅樓早就被人擠垮了。」

  葉天笑笑道:「還是『袖裡乾坤』高明,頭腦果然比一般人清楚得多。」

  何一刀道:「果真如此,他們又何必派這麼多人來?難道你們還沒發現這裡已經被他們包圍起來了嗎?」

  小桃紅吃驚道:「不會吧?」

  何一刀道:「你朝外邊瞧瞧,你就知道會不會了。」

  葉天道:「我想那是為你們來的。八成是怕你們鬧事,不得不作個防備。」

  何一刀冷笑道:「如果是衝著我們弟兄來的,那可就好玩了。」

  丁長喜道:「我認為一點也不好玩。」緊跟著又換了一副面孔,愁眉不展地看著葉天,道:「葉大俠,你可否賞我了某一個薄面,跟我們回去一趟?我們四爺那邊倒還好說,人家蕭姑娘已經等了你一整天。如果請不到你的大駕,你叫我們弟兄如何向蕭姑娘交代?」

  葉天歎了口氣,道:「就算我答應陪你們回去,只怕我這兩條腿也衝不出去。」

  何一刀道:「只要你肯去就好辦,你走不動,我背你。你放心,憑這些人還攔不住我們。」

  忽聽門外有人冷笑道:「那可不見得。」

  說話間,一個身材微胖、面色紅潤的中年人寒著臉孔走進來,幾個手持刀劍的彪形大漢也隨之擁人。

  小桃紅一見那人,急忙站起來,驚慌地喊一聲:「江大少……」

  江大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瞪著何一刀,冷冷道:「姓何的,你太目中無人了,你當我們江家的人全是豆腐做的嗎?」

  何一刀道:「是不是豆腐做的,一刀即知分曉。」話沒說完,上去就是一刀,刀鋒卻在江大少的頭頂上突然頓住。

  原來何一刀快,丁長喜比他更快,硬把他持刀的手腕牢牢扣住,口中狠狠叫道:「小何,你瘋啦!你出刀之前,難道就不能先看看清楚對方是什麼人?」

  這時江大少早已嚇得接連倒退幾步,身旁那些彪形大漢個個刀劍出鞘,排成一道人牆,同時護在江大少前面。

  何一刀仍在作勢欲撲道:「不管他是誰,只要擋住我的路,我就一刀。」

  丁長喜道:「你別忘了咱們這次的目的是接人,不是殺人。有人擋路,咱們可以繞過去;正門不通,咱們可以跳窗口。只要能把葉大俠接回去,咱們的任務就算告成,何必多惹是非?」

  葉天道:「丁兄說得有理。既然門不能走,咱們就只好跳窗口了。」一面說著,一面歪歪斜斜地走向窗口,當真把窗戶打開來。

  丁長喜急忙趕到他面前,道:「你還下得去嗎?」

  葉天胸脯一拍,道:「沒問題,不過落地的時候,最好是有個人扶我一把。」

  丁長喜道:「好,我先下去,我扶你。」語聲未了,人已縱出窗外。

  窗外頓時傳來一陣喊殺之聲,房裡卻靜如止水。幾名彪形大漢只顧盯著何一刀,連動都沒人動一下。

  葉天慢條斯理地向小桃紅擺手作別、吃力地將一條腿掇上窗沿,身子往外一撲,竟頭下腳上地掉了下去,只嚇得小桃紅手捂著胸口,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緊跟著「碰」的一響,何一刀穿窗而出,順手將窗戶帶上,動作之快,疾如閃電。房裡的人依然動也不動,似乎全被他的聲勢給鎮住了。

  過了許久,江大少才從人牆中擠出,遠遠便已唉聲歎氣道:「小桃紅,你怎麼把他放走了?我不是告訴你這個人無論如何也得把他留住嗎?」

  小桃紅跺腳道:「江大少,你講不講理!這個人分明是被你們嚇跑的,你怎麼反倒怪起我來?」

  江大少忙道:「好吧好吧!我不怪你。不過這個人跟你是老交情,他下次再來的時候,你一定要盡量影響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落在龍四手裡。」

  小桃紅苦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像他那種人,誰想拴柱他都不容易。」

  江大少道:「你的意思是說龍四也拴不住他?」

  小桃紅道:「差遠了。」

  江大少道:「我們江家呢?」

  小桃紅猶豫了一下,道:「只怕也很難。」

  江大少又歎了口氣,口中喃喃他說著:「『魔手』葉天,『魔手』葉天……」隨手從矮桌上抓起一壺酒,打開壺蓋就想朝嘴裡灌。

  小桃紅急忙道:「江大少,那壺酒不能喝!」

  江大少一怔,道:「為什麼不能喝?」

  小桃紅紅著臉,窘態畢露道:「那裡面裝的……不是酒。」

  江大少莫名其妙道:「不是酒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湊近一嗅,頓時將臉閃開,狠狠地把酒壺摔了出去。

  「噹」的一聲,酒壺落地,一時水花四濺,騷氣沖天,人人為之掩鼻。

  壺裡裝的顯然不是酒,而是一泡尿,

  葉天在丁、何兩人的扶持下,匆匆奔進了一條暗巷。巷裡沒有人,只有幾條狗對著三人狂吠。

  何一刀毫不考慮地衝了上去,刀光連閃,吠叫之聲倏然而止、靜得葉天不禁打了個哆嗦,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

  丁長喜忽然一歎,道:「這個人什麼都快,只怕死得也失比一般人快。」

  葉天也歎了口氣,道:「只要他真的自認為是江南第一快刀,恐怕日子就不會太遠了。」

  這時何一刀已連連催促道:「快!快走!這種地方不宜久留,被他們堵住就麻煩了。」

  葉天忽然道:「別急,別急,我還有點事要辦。」說著,走到場邊就把褲子拉開來。

  何一刀發火道:「小葉,你是怎麼搞的!再過兩條街就到了,你就不能忍一忍,等回去再解?」

  葉天邊解邊道:「那怎麼行!我第一次拜望四爺,總不能見面就給他一泡尿,像話嗎?」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像話,不由縱聲大笑。

  一旁的丁長喜也聽得一時忍俊不禁,一面笑著一面搖頭。

  何一刀卻氣得橫眉豎眼,恨不得從背後把葉天劈成兩半。

  漸漸瀝瀝的聲音中,陡聞巷口有人大喊道:「在這裡!三個都在巷子裡!」

  又有另一個人叫道:「快通知弟兄們從那邊堵,千萬別讓他們跑掉!」

  何一刀冷笑一聲,直向巷口黑烏烏的一片人影衝去,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接連兩聲慘叫幾乎同時發生,顯然又有兩個人死傷在何一刀的快刀之下。

  突然身後響起一陣暗器之聲,不待何一刀出刀,其他人影已相繼栽倒,倒地之前竟連吭都沒有吭出一聲。

  何一刀不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匆匆矮身奔回,緊握著鋼刀東張西望,顯然是在搜索施放暗器的人。

  葉天急忙紮緊腰帶,大叫道:「是自己人!千萬不可胡亂出刀!」

  黑暗的屋頂上已有人打著四川官話道:「葉大俠不要慌張,當心尿在褲襠裡。」

  葉天道:「我這人本事不大,膽子卻不小,像這種小陣仗,還不至於嚇得尿褲子。」

  屋頂那人哈哈一陣大笑。

  丁長喜已昂首道:「瞧閣下金錢打穴手法,莫非是川西彭家塘的彭光彭老大到了?」

  屋頂那人道:「袖裡乾坤的眼光果然厲害,佩服!佩服!」道:「江湖上都說侯義的刀法如何之憂今日一見,方知名下無虛。」

  葉天急忙道:「彭老大,這次你可看走眼了。」

  彭光一怔,道:「他不是「快刀』侯義」

  何一刀大聲道:「侯義算什麼東西!我的刀比他還快,我叫何一刀,『江南第一快刀』何一刀。」

  彭光聽得整個愣住了。

  葉天歎道:「彭老大,我猜你一定想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替舊日人,幾年沒出四川!想不到江南又出了這麼一號人物總是失敬得很,對不對?」

  彭光連連點頭道:「對極了,這正是我心裡想要說的話。」

  葉天道:「遺憾得很,這種話今天一早就被人搶著用過了,你省省吧!」

  彭光又連連點頭道:「嗯,的確遺憾得很。」

  葉天道:「還有一件事,我實在也很替你遺憾。」

  彭光道:「什麼事?」

  葉天道:「你那幾枚金錢鏢,恐怕很難收回來了。」

  彭光淡然一笑,道:「我方才用的只是普通的金錢鏢,收不回來也沒有關係。」

  葉天道:「那十二枚真的呢?」

  彭光道:「那種貨真價實的東西,除非碰到你葉大俠這種人物,否則還真有點捨不得出手。」

  葉天嚥了口唾沫,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東西很適合用在我身上?」

  彭光道:「的確適合極了。」

  葉天道:「好,你替我好生保管著,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把它如數收為己有。」

  彭光道:「沒問題,你何時骨頭發癢,請隨時通知我,我絕對喂得你受不了為止,不過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這次我下手可是絕不留情。」

  葉天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你可要小心把它收好,千萬不能丟掉。」

  彭光道:「你放心,丟一個,賠兩個,到時候保證讓你悔不當初。」

  說完,兩人相對冷笑。連丁長喜都被他們搞得糊里糊塗,也不知這兩人究竟是仇人還是朋友。

  巷外忽又傳來一片呼喝之聲,毫無疑問,一定是江家父子的手下又已追到。

  彭光抓出一把金錢嫖,在手上掂了掂,道:「三位請便,這裡交給我了。」

  丁長喜抱拳道:「如此就有勞彭大哥了。」說著,拖起葉天的手臂就走。

  葉天走出幾步,忽然填:「等一等,我還有件事要問他。」

  何一刀滿臉不耐道:「小葉,你究竟有完沒完?」

  葉天道:「只說一兩句話,馬上就完。」話沒說完,人已到了彭光身旁,附耳道:「彭老大,你知道楊老頭兒現在在哪裡?」

  彭光道:「當然知道,我剛剛才送他去醉紅樓。」

  葉天呆了呆,道:「他去醉紅樓幹什麼?」

  彭光道:「當然是去找小桃紅。」

  葉天臉色聲音全都變了,道:「他去找小桃紅幹什麼?」

  彭光『嗤噎』笑道:「像他這種年紀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去給你送金子。」

  房裡依然亮著燈,髒亂的四周已經收拾得十分整潔。殘席剩酒早就撤走,換上來的是一壺上好的香茗。

  小桃紅倚窗而坐,窗外萬家燈火,殺喊之聲早不復再聞,但她仍在眺望著遠處,臉上充滿了關切之色。

  房門忽然啟開,有個人輕悄悄地走進來。

  小桃紅頭也沒回,便已怨聲責怪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們,今晚誰也不准打擾我嗎?我很累,我要休息。」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如果是小葉的朋友,能不能使你的精神好一點?」

  小桃紅嚇了一跳,回首一看,更加心驚,原來說話的竟是一個土裡土氣的土老頭,左手拿著旱煙袋,右手拎著個小布包,活像個剛剛從鄉下進城的土財主。

  那土老頭遠遠端詳著小桃紅,兩眼瞇成一條細縫,笑嘻嘻道:「我想小葉一定在你面前提起過我,我就是他很想見到的那個楊老頭兒。」

  小桃紅急忙捂緊荷包,驚叫道:「你就是那個……神偷楊百歲?」

  楊百歲依然笑嘻嘻道:「不錯,不過你儘管安心,我今天不是來偷東西的,是來給小葉送東西的。」

  小桃紅瞄了那小布包一眼,道:「你來送什麼?」

  楊百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只是一點點主子而已。聽說你跟小葉的交情很不錯,你能不能替我交給他?」

  小桃紅急忙把窗門、房門通通關緊,又替楊百歲倒了杯茶,然後才坐下來,狠狠地點了點頭,算是向楊百歲作了答覆。

  楊百歲也不囉嗦,「砰」的一聲,將手上那個沉重的小布包擺在矮桌上。

  小桃紅嚥了一口唾沫,道:「這是多少?」

  楊百歲道:「一百兩。」

  小桃紅難以置信道:「真金?」

  楊百歲笑道:「當然是真金,這只是我要交給他的十分之一而已。」

  小桃紅聽得臉都綠了,結結巴巴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要給他……一千兩金子?」

  楊百歲道:「不錯,只是現在打他主意的人大多。為了他的安全,我不得不把這些金子分散開。我已經從早就往外送,直到現在還沒有送完呢!」

  小桃紅急道:「你把金子都交給誰了?小葉知道嗎?」

  楊百歲道:「小葉當然不知道,我現在還沒有機會見到他。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不妨把它記下來,偷偷交給小葉,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

  小桃紅又狠狠地點了點頭,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楊百歲。

  楊百歲道:「你不要找支筆來嗎?」

  小桃紅道:「不用了,我的記性一向很好。你只要告訴我一次,我就不會忘記。」

  楊百歲半信半疑地笑了笑,緩聲說:「我交給下名園』石掌櫃一百兩,『李泰興,李老太太一百兩,『鼎廬』的小王姑娘一百兩,『德記酒坊,陳小開一百兩,『太白居』錢大姐一百兩,『心園春,曲師傅一百兩,『曹家店』曹老闆一百兩,加上你小桃紅姑娘的一百兩,一共是八百兩。」

  小桃紅道:「還有二百兩呢?你打算交給誰?」

  楊百歲道:「我正在想,如果我交給蕭家酒鋪那個小寡婦,不知合不合適?」

  小桃紅「哼」了一聲,什麼話都沒說。

  楊百歲笑笑道:「不過那個小寡婦跟你可不大一樣,我擔心把東西交到她手上,她會不會轉給小葉。」

  小桃紅小嘴一撇,道:「那可難說得很。」

  楊百歲又笑了笑,端起茶杯,只嗅了嗅,便已讚不絕口道:「嗯,好茶、好茶。」

  小桃紅道:「你老人家倒蠻識貨。這也是小葉的好朋友城南和記茶莊的林老闆送來的,聽說是貢茶,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他是特意送來給小葉解酒用的。」

  楊百歲一面喝著茶,一面啼噓道:「其實小葉的每個朋友都不錯,就連好賭成性的陳小開和雁過拔翎的曹老闆也絕對本像背信忘義的人,唯獨那個小寡婦,是愈看愈不牢靠。我真有點奇怪,憑小葉的身價,怎麼會跟那種女人搞在一起?」說到這裡,又搖頭又歎氣,眼角卻瞟著小桃紅,好像正在等著聽她下文。

  小桃紅果然醋勁十足道:「就是嘛!那個女人說人品沒人品,要學問沒學問,長得又不是美若天仙,又不是哪家的千金本小姐。哼,你老人家說說看,她憑哪一樣可以配得上小葉?」

  楊百歲聽得連連點頭,兩手忙著點煙,眼睛卻仍瞟著小桃紅氣憤的臉,一副還沒有聽夠的樣子。

  小桃紅繼續道:「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那副流里流氣的調調,講起話來老兄老弟的,走起路來一扭一擺的,看上去江湖味道十足,真叫人噁心死了。」

  楊百歲神情一動,道:「你說……那個女人有江湖味道?」

  小桃紅道:「是啊!江湖味道重得很,尤其當她端著盤子送酒送菜來的時候,你看她那副胳臂一晃一晃、腰桿一閃一閃的動作,像不像一個跑江湖賣解班子裡的走鋼線的女人?」

  楊百歲道:「嗯,的確有點像。」

  小桃紅道:「豈止一點,簡直完全一模一樣!我看她八成就是那種出身。像她那種女人,給小葉當使喚丫頭我都嫌她粗手粗腳,何況是上床睡覺!」

  楊百歲替她歎了口氣,道:「可惜小葉自己不嫌,你有什麼辦法?」

  小桃紅也歎了口氣,道:「我就是不服這口氣!如果他看上的是鼎廬的小玉,我倒也沒話說,他卻偏偏迷上那個爛女人,我想起來就窩囊。」

  楊百歲道:「這些話,你有沒有跟小葉提起過?」

  小桃紅道:「我當然不會在他面前提起這些事,否則他還以為我在爭風吃醋呢!」

  楊百歲「叭叭」地抽著煙,眼睛不停地在打轉。

  小桃紅忙道:「你老人家也不必為難,好在小葉的朋友多得很,再找一兩個可靠的也絕對不是難事。」

  楊百歲搖著頭,道:「不,我想我還是把它交給那個小寡婦的好。」

  小桃紅急道:「你明知道她不可靠,為什麼還要交給她?那不是等於肉包子砸狗嗎?」

  楊百歲猛抽幾口煙,冷笑道:「就算她真是條母狗,我也要砸一砸,不過我得想個辦法整整她,叫她知道我楊百歲可不像小葉那麼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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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30:24

第五章 鷸蚌之爭

小寡婦已經醉了。

  那張美若天仙的俏臉兒已紅的像新娘子的紅蓋頭,講起話來的調門也不若以往那般悅耳動聽,但她仍強打著精神,睜著惺忪的醉眼,頻頻向龍四爺敬酒。

  坐在她身旁的葉天幾乎連喝酒的機會都沒有,好在他已不想再喝,這兩天喝得大多,已多到見酒就想反胃的程度。

  龍四爺酒量不錯,但他是主人,他喝得比任何人都多,這時也不免有幾分醉意。至於原本在旁邊作陪的三姨太,早就醉得人事不知,被丫環們扶了下去。

  座中最清醒的就是丁長喜,他喝得少,手腳靈便,所以斟酒的總是他,喝酒的總是別人。

  現在,小寡婦又顫巍巍地舉起酒杯,道:「四爺,來,乾杯!

  這一杯算我替小葉敬你的。他已經醉了,再喝下去我就得背他回去了……」說到這裡,接連打了兩酒嗝,繼續道:「可惜我身子小,背他不動,所以只好替他敬酒。」

  龍四爺哈哈大笑道:「好,喝就喝!今天你們兩個別想再回去,我非把你們灌醉不可。」說完,脖子一仰,酒已到了肚子裡。

  小寡婦也不含糊,竟也一口氣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丁長喜連忙斟酒,剛剛把酒斟滿,小寡婦的酒杯已朝他舉起來。

  小寡婦又打了兩個酒嗝,長長吐了口氣,道:「丁兄,這一杯我敬你,感謝你從小桃紅那兒把他給我抓回來。」

  丁長喜忙道:「不敢當,不敢當。蕭姑娘慢慢喝,在下先乾為敬。」

  小寡婦也痛痛快快地把脖子一仰,結果一半倒在嘴裡,一半卻從臉頰流進了領口。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口中還在喃喃罵道:「那騷貨真不要臉!明明知道人家有女人還要死纏著人家,哼,哪一天我非給她好看不可……」說到這裡,身子一軟,直向桌下滑去。幸虧葉天手快,一把抓住她,將她按在椅子上。

  龍四爺呆了呆,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這女人喝起來不含糊,醉起來也乾脆,我龍四最佩服的就是這種人。」

  丁長喜文刻接道:「在下對蕭姑娘也一向欽佩得很。以她一個年輕女人,能在城北那種雜亂地方支撐下一間酒鋪,可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龍四爺點頭不迭道:「嗯,的確不容易。」

  丁長喜忽然歎了日氣,道:「像蕭姑娘這種人才,讓她埋沒在那種小酒鋪裡,也未免太可惜了。」

  龍四爺聽得猛地一拍桌子,道:「對!幸虧你提醒我,你這番話倒教我想起來了一個好主意。」

  葉天像是知道又有問題要發生了,急忙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就默默地看著龍四爺,靜等他繼續說下去。

  龍四爺果然興高采烈道:「葉大俠,我看你乾脆叫她把把那間小酒鋪收起來,到我的地盤來,我開一間全城最大的酒樓給她。我出錢,她出人;賺了錢二一添作五,賠了統統算我的,你看如何?」

  葉天苦笑道:「四爺的主意的確不錯,可惜我不能替她作主,改天你不訪跟她直接談談看。」

  龍四爺一怔,道:「你不能作主誰能作主?她不是你的女人嗎?」

  葉天道:「就算她是我的女人,我也不便插手管這件事。」

  龍四爺百思不解道:「為什麼?」

  葉天道:「那間酒鋪是她辛苦多年獨自經營下來的,我葉某既沒有出過一分錢,也沒有出過一分力,試想我有什麼資格開口叫她收起來?」

  丁長喜忙道:「葉大俠說的也有道理,好在這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等蕭姑娘酒醒之後再作決定也不遲。」

  龍四爺道:「好,就等她酒醒再說也不妨。」隨即大聲喝道:

  「來人哪!」

  呼喝聲中,兩名大漢推門而入洞時通往內進的廳門內也有兩名僕婦應聲走進來。

  龍四爺道:「替葉大俠和蕭姑娘準備臥房!」

  葉天急忙道:「四爺且慢。」

  龍四爺笑道:「葉大俠不必著急,我知道你還沒有喝夠。我馬上叫他們在廂房裡再開一桌,你就是喝到明天,龍四也奉陪到底。」葉天道:「四爺誤會了,酒我是不能再喝了,我跟蕭姑娘今晚都非得回去不可。」

  龍四爺道:「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我這兒的客房可乾淨得很,睡起來保證比那間小酒鋪樓上舒服多了。」

  葉天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只是表面上不敢跟四爺走得太近,怕萬一江老爺子吃起醋兒來,她那間小酒鋪可就不好幹了。」

  龍四爺道:「好在我們根本就不想再讓她幹下去,又何必在乎那個姓江的老烏龜?」

  葉天道:「問題是四爺還沒有跟她談過,如果她還打爺在那兒混下去,那豈不等於斷了她的生路?」

  龍四爺看了一旁的丁長喜一眼,歎了口氣,道:「好吧!我這就派人送她回去。但你可不能走,咱們今天非喝到天亮不可。」

  葉天連忙賠笑道:「我看四爺也放我一碼吧!我目前還不想搬家,而且今後我難免還要在城北一帶走動,萬一得罪了江家父子,你教我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龍四爺哈哈一笑,道:「葉大俠倒也真會開玩笑!你說蕭姑娘怕他們倒也情有可原,憑你『魔手』葉天這四個字,莫說是江家那批飯桶,就算放眼武林,敢在你身上動手腳的又能有幾人?你未免太高抬他們父子了。」

  葉天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這個人十天少說也有九天醉,等哪一天我醉得跟她一樣的時候,他們隨便派個人給我一下,到時候我是怎麼死的恐怕都都不知道。」說完,看了看身旁醉得人事不知的小寡婦,不禁深深歎了口氣。

  龍四爺楞了一會兒,猛然頓足道:「只怪我當年一念之仁,讓那老烏龜爬上岸,否則哪輪到他們父子在襄陽耀武揚威!」

  丁長喜咳了咳,道:「四爺大可不必為這件事懊悔,當年我們若是硬把他們擠下江去,江家父子固然踏不上岸,但我們龍家也必然元氣大傷,絕對不可能創出今天這種局面。」

  龍四爺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們江家最近愈來愈囂張了,尤其是那個江大少,簡直已不把我龍四看在眼裡。」

  丁長喜笑笑道:「四爺就再忍忍吧!依我看,那個江大少也器張不了多久了。」

  龍四爺道:「這話怎麼說?」

  丁長喜道:「據順安堂楚大夫的車伕老王說,江老頭兒的病情好像很不樂觀,能夠再拖個一年半載就算很不錯了。」

  龍四爺聽得眉頭一皺,道:「江老頭兒的病情,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就算他明天就死,對我們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丁長喜道:「但也絕對沒有壞處,可是對江大少的影響可就大了。」

  龍四爺一怔,道:「為什麼?」

  丁長喜道:「因為江老頭兒雖然想順理成章把他的寶座傳給他的兒子,但他手下卻有一批人跟他的看法不太一樣,他們認為江家的事業應該傳給一個腳踏實地的人掌管,絕對不能交在一個花花大少手上。」

  龍四爺道:「哦?那麼他那批手下又屬意於什麼人呢?江老頭兒只有一個寶貝兒子,他們總不會擁立一個外人吧?」

  丁長喜道:「說起來也不算外人,他們所冀望的是他的女婿孫濤。」龍四爺道:「就是那個碼頭工人出身的傢伙?」

  丁長喜道:「不錯。」

  龍四爺道:「這件事江大少知不知道?」

  丁長喜道:「他當然知道,所以他最近才招兵買馬,拚命收買武林人物,表面上是跟我們分庭抗禮,實際上他要對付的人卻是他的妹夫。」

  龍四爺道:「這消息可靠嗎?」

  丁長喜道:「我這是從各方面搜集來的資料,然後再經過多方面的查證,我想應讀不會有錯。」

  龍四爺得意地笑了笑,道:「如果真有此事,那江大少果然囂張不了多久了。」

  丁長喜道:「到那個時候,這台戲怎麼唱,就看你四爺的了。」

  龍四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向葉天舉了舉杯,道:「來,葉大俠,繼續喝,不要為了這些無聊的事掃了咱們的酒興。」

  葉天忙道:「四爺,我看今天已經差不多了,咱們還是改天再聚吧!」

  龍四爺道:「那怎麼可以!桌上的酒還沒光,而且我還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葉天不得不把酒匆匆倒在嘴裡,然後小小心心道:「但不知四爺要跟我商量什麼事?」

  龍四爺沉吟著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你今後有何打算?」

  葉天攤手苦笑道:「我還會有什麼打算?還不是跟往常一樣,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龍四爺道:「莫非廟口那個生意,你還想繼續做下去?」

  葉天道:「當然要做下去,否則哪來錢買酒喝?」

  龍四爺道:「可是葉大俠,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暴露,那種路邊生意,你真的還能做嗎?」

  葉天道:「為什麼不能做?那一帶都是我的老主顧,他們總不至於為了我是『魔手 '葉天,而不再照顧我的生意吧?」

  丁長喜立刻接口道:「那當然,依我看,生意一定會比以前更好。」

  龍四爺不解道:「為什麼?」

  丁長喜道:「葉大俠在江湖上是個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我想平日仰慕他的人一定不在少數。為了一睹『魔手'葉天的廬山真面目,就算鑰匙沒有丟,也一定有很多人要趕去配個一兩把。」

  龍四爺恍然笑道:「有道理,照你這麼說,我那群老婆兒女恐伯也要跑到廟口去湊熱鬧了。」

  丁長喜突然壓低聲音,笑瞇瞇道:「如果那個楊老頭兒肯出面的話,那就更妙了。」

  葉天一怔,道:「我的生意干楊老頭什麼事?」

  丁長喜道:「他可以幫你把襄陽城裡的鑰匙統統偷光,到時候大家排著隊,花加倍的價錢,也非去照顧你的生意不可。」

  葉天也居然瞇起眼睛,低聲道:「如果你們四爺也肯幫個小忙,那就更有趣了……

  龍四爺楞楞道:「我能幫什麼忙?」

  葉天道:「你可以幫忙把其他的鑰匙攤統統趕走,生意全留給我一個人做,那我不就發了?」

  丁長喜忙道:「等一等,我先幫你仔細算算,一把鑰匙就算兩分銀子好了,十把兩錢,一百把二兩,一千把二十兩,一萬把二百兩——————-」葉天苦笑著打斷他的話,道:「不必算了,我這雙廢手再快,一天也配不了五十把,想嫌二百兩銀子,談何容易?」

  丁長喜道:「所以我認為用你這雙手賺這種辛苦錢,實在太不划算了。」

  龍四爺這才開竅道:「對,這種生意不做也罷。」

  葉天看看自己的手,歎了口氣,道:「可是憑我這雙手,除了替人家開開鎖配配鑰匙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丁長喜道:「為什麼一定要用手賺錢?」

  葉天道:「不用手用什麼?」

  丁長喜道:「用腦筋,用名氣,用關係,甚至於用錢,我相信都比用手賺得多。」

  龍四爺又是一拍桌子,道,「對!你這番話又提醒了我。咱們索性開家鏢局,以葉大俠在江湖上的名氣,一定無往不利。」

  葉天急忙搶著道:「多謝四爺美意。不瞞你說,我對江湖生涯早就厭倦了,否則我也不會跑到襄陽來了。」

  龍四爺想了想,又道:「開間酒坊怎麼樣?葉大俠對酒很在行,而我什麼生意都有,就是還沒有插腳這一行。」

  葉天苦笑道:「四爺,你就饒了我吧!如果真讓我開酒坊,貨沒出門,我的人就先醉死了。」

  龍四爺無奈地端起酒杯,道:「來,咱們邊喝邊想,我這個人酒醉的時候往往比清醒的時候聰明得多了。」說完,也不知是自找解嘲,還是真的開心,竟又縱聲大笑,連杯中的酒都晃了出來。」

  就在這時,酣睡中的小寡婦忽然挪動了一下,口中喃喃膩語到:「小葉,別喝了,快來睡吧!」

  但見她秀眉微皺,櫻唇半後,語調中還充滿了責怪的味道。

  三人聽得全都一楞,不約而同地屏氣噤聲,生怕把她吵醒。

  小寡婦換了個姿態,酣睡如故,皺起的眉尖也逐漸舒展開來,睡得比先前更加香甜。

  三人這才同時鬆了口氣。

  葉天趁機站起,朝龍四爺抱拳道:「四爺的隆情盛意,我十分感激,但我這人生性懶散,實在不是塊做大生意的料子,你就不必再為我傷腦筋,也讓我在襄陽再無拘無束地過幾年吧!」

  龍四爺聽得不禁又是一楞,目光很自然地又向丁長喜望去。

  丁長喜乾笑兩聲,道:「這件事也不妨改天再作決定,今天的酒好像也喝得差不多了,而且有蕭姑娘睡在旁邊,葉大俠就算不走,也必定喝得心神不安,我看還莫如早一點送他們兩位回去的好。」

  龍四爺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好吧!你去吩咐他們把我的車套好,順便交代老金一聲,叫他路上走慢一點,千萬不要把蕭姑娘顛醒。」

  丁長喜應命匆匆而去。

  葉天這才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連忙將小寡婦扶起連拖帶抱地朝外就走。

  誰知小寡婦竟在這時又已膩聲膩語道:「等一下,你總得先讓我洗個澡嘛!」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掙扎,一副賴著不肯走的模樣。

  葉天被她弄得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龍四爺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葉天唯恐她在龍四爺面前再說出什麼不雅的話,急忙把她往肩上一扛,大步奔出廳門,直到下了台階,仍可聽到龍四爺的暢笑之聲。

  一路上馬車果然走得很慢,小寡婦睡得非常安穩,回到蕭家酒鋪,已近午夜時分。

  葉天把小寡婦扛進小樓上的臥房,第一件事就是替她準備了一盆洗澡水,然後徹底地把她剝光,將她整個浸泡在熱水中。

  小寡婦只長長地呼了口氣,連眼睛都沒有睜一下,又在水中睡著了。

  葉天就坐在距離澡盆不遠的靠椅上,手裡把玩著楊百歲交給他的殘月環,目光不時地向臥房四處察看。他總覺得今晚房裡有異樣,一時卻找不出原因何在。

  遠處江濤拍岸之聲連綿不斷,窗外的風鈴在夜風吹舞下也不停地「丁丁」作響。

  葉天眼皮開始漸漸沉重,終於在不知不覺中墜入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小寡婦一聲尖叫驚醒,兩眼尚未睜開,人已到了澡盆旁邊。

  只見小寡婦正在杏目圓睜地瞪著他,臉上充滿了驚愕之色。

  葉天飛快地環視四週一眼,道:「你是否發現有人在偷看你?」

  小寡婦喃喃道:「不是人,是……是……」

  葉天又匆匆回顧一眼,道:「是什麼?」

  小寡婦什麼話都沒說,只將雙手從水中伸出,每隻手上抓著一隻金元寶,就跟昨天楊百歲給她的那兩隻完全一樣。

  葉天頓時笑口大開道:「這可好,鴨子在水裡能下蛋,你在水裡居然會下金元寶。」

  他一面說著,一面挽起袖子在水裡摸撈,結果什麼都摸到了,就是摸不到第三隻金的元寶。

  小寡婦動也不動,兩眼依然緊盯著他,道:「這兩隻元寶————不是你故意擺在水裡嚇我的?」

  葉天那隻手意猶未盡地仍在水中摸索著,道:「我要嚇你,也會把它擺在你的枕頭裡,叫你睡覺的時候剛好嚇得暈死在床上,何必叫它泡在水裡……」

  小寡婦聽得身子微微一顫,慌忙從澡盆裡跳出來,咬著嘴唇想了想,才將手裡的元寶交給葉天,然後赤條條地便已朝床上撲去。

  原來楊百歲送給她的那兩隻元寶,正是藏在床頭的枕頭裡,她急於想知道那兩隻元寶還在不在。

  就在她抓起枕頭那一剎那,陡聞頭頂「卡」的一聲響,天花板竟然自動裂開,一堆黃澄澄的東西自裂縫中「撲落撲落」地滾下來。

  葉天正想衝過去將她拉下床,但卻突然停住腳步,因為他發現小寡婦忽然變了,她竟然在那些黃澄澄的東西落下來之前,宛如一隻靈貓似的躥了出去,雪白的身子整個懸在牆壁上,就像被粘住一樣,動也不動,全身的水珠自腳趾成串地滴落在地板上。

  那些黃澄澄的東西全部都撤落在床上,當然全都是十兩一隻的金元寶,最後又落下一個已鬆開的小布包,包裡一卷寬約四寸的紅綾綵帶猶如巨蛇般的攤滾在黃金上,紅黃相映,耀眼生輝……

  葉天卻連看也不看床上一眼,只張口結舌地死盯著貼在牆壁上的小寡婦。小寡婦也在呆呆地望著葉天,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平日那張能言善語的小嘴,此刻就像被縫起來一樣。

  過了很久,葉天才和顏悅色道:「你在牆壁上冷不冷?要不要給你送床被子上去?」

  小寡婦這才自壁上滑落下來,直挺挺地站立在牆邊,連語氣都變得有點生硬,道:「你為什麼不問我?」

  葉天淡淡道:「你想叫我問你什麼?」

  小寡婦道:「至少你應該問問我是誰。」

  葉天興味索然地搖搖頭,無精打采地坐回到靠椅上,半晌沒有吭聲。

  小寡婦急道:「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和出身來歷?」

  葉天想了又想,忽然道:「我只想知道兩年前你為什麼拚命勾引我。」

  小寡婦呆了呆,道,「你……你胡說!分明是你千方百計地討好我,你怎麼說我勾引你?」

  葉天又想了想,道:「我還想知道,當年『鬼影子』侯剛在臨死之前,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

  小寡婦整個傻住了。

  葉天立刻道:「你總不會推說你根本就不認識『鬼影子'侯剛這個人吧?」

  小寡婦幽幽歎了口氣,道:「原來你早就摸過我的底了。」

  葉天道:「我是個膽子很小的人,如果我沒有摸清你的底細,我敢上你的床嗎?」

  小寡婦不禁有點氣忿道:「這就是你當初討好我的目的?」

  葉天搖著頭,道:「不是,我的目的遠比這件事單純得多。」

  小寡婦道:「你說,你索性全都說出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葉天道:「我當時只不過想弄清楚你為什麼給我機會,讓我接近你。比我條件好的人很多,你為什麼偏偏選上我?」

  小寡婦道:「你既然實話實說,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我給你機會,因為你是『魔手'葉天,否則你就是想碰碰我的床邊也休想。」

  葉天道:「哦?」

  小寡婦停了停,又道:「請你不要誤會了我的意思,我這麼說,絕對不是為了你的條件不夠。」

  葉天道:「那是為什麼?」

  小寡婦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那種人,不是一個隨便跟男人上床的人。」說到這裡,一陣悲從中來,淚水如決堤般的灑落在雙手緊抱著的枕頭上,那模樣著實惹人愛憐。

  葉天是個很懂得伶香惜玉的人,忍不住走到床邊,隨手抓起被角輕輕一抖,滿床的黃金沒動,鋪在黃金下面的一床薄被卻已拉在手裡,動作熟巧而自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小寡婦看得連哭都忘記了,直到葉天把薄被披在她身上,又將她抱到那張靠椅上,她仍在發呆。她實在不明白那麼多的黃金,為什麼連一床被子都壓不住。

  葉天卻若無其事地在旁邊一隻凳子上坐下來,道:「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如此重視『魔手'葉天的原因何在?」

  小寡婦用被角擦擦眼淚,道:「那是侯剛死前交代的,他叫我務必找到你。」

  葉天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什麼?是侯剛叫你找我的?」

  小寡婦點點頭,道:「是。」

  葉天又搖頭又苦笑,還歎了口氣,道:「我對侯剛的作為雖然不欣賞,但他的眼光還真不錯,居然知道我這個人可靠,臨死之前還交代讓你跟我,這一點實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小寡婦輕輕踹了他一下,道:「你又胡扯什麼?他只是叫我找你,並沒有叫我跟你。我跟你……是因為我自己願意,干他什麼事?」

  葉天道:「哦,原來是這樣的,可惜,可惜。」

  小寡婦莫名其妙道:「可惜什麼?」

  葉天道:「可惜你把讓我佩服他一下的理由都給毀掉了。」

  小寡婦白了他一眼,道:「其實侯剛原來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入那一行,並非自甘墮落,而是被當時的環境逼進去的。」

  葉天道:「哦?」

  小寡婦輕歎一聲,幽幽道:「殺手生涯,痛苦無比,幾乎時時刻刻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那種恐怖的日子,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

  葉天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勸他早一點收手呢?」

  小寡婦道:「我當然勸過他,而且他自己對那種隨時都可能沒有明天的生活也早就厭倦了,他也想安定下來,所以他每次接到生意,都發誓是最後一次……」

  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繼續道:「結果真正的最後一次,卻是在他決定放棄那件任務、潛返家裡的途中,被人糊里糊塗地殺死在路上。」

  說完,還不斷地搖頭歎息,好像對『鬼影子』侯剛之死感到十分沉痛。

  葉天沉思了一會兒,道:「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忽然放棄那件任務?」

  小寡婦稍許猶豫了一下,道:「因為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個極大的秘密。」

  葉天道:「什麼秘密?」

  小寡婦緊盯著他的臉,道:「就和你所知道的完全一樣。」

  葉天一怔,道,「我知道什麼?」

  小寡婦又輕輕踹了他一下,道:「小葉,你是怎麼搞的?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裝什麼!」

  葉天兩手一攤,道:「我什麼都沒有裝,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寡婦俏臉一板,道:「你騙我!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你隻身跑到襄陽來幹什麼?一住就是幾年,你所期待的是什麼?」

  葉天道:「我並沒有期待什麼,我到襄陽,只是想暫時甩掉汀湖是非,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道遙自在地過幾年;而你呢?」

  小寡婦道:「我?」

  葉天道:「你和『鬼影子』侯剛都是外地人,你不替侯剛奉靈返鄉,反而老遠地跑來襄陽落戶,而且在這種鬼地方一混皮就是三四年,你除了有很特殊的理由之外,還能作何解擇?」

  小寡婦連吭都沒吭一聲,只默默地瞪著葉天。

  葉天道:「所以我認為最可能的理由,就是'鬼影子'侯剛在死前曾經交代過你什麼,你為了達到目的,才苦苦地守候在這裡,對不對?」

  小寡婦黯然道:「你能夠瞭解到這種程度,足證明你己經追查我很久了,也許你當初接近我,就是為了追查這件事。」

  葉天即刻道:「你錯了。我從來就沒有追查過你,連方纔我說曾經摸過你的底也是假的,其實我過去對你根本就一無所知,而且我認為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小寡婦道:「你又在騙我,如果你真的對我一無所知,又怎會曉得我和侯剛的關係?」

  葉天道:「那是因為我看到你的獨門兵刃'十丈軟紅'。」

  說著,朝床上那條紅絞綵帶指了指,繼續道:『十丈軟紅'蕭紅羽在北道武林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而她是'鬼影子'侯剛的老婆又不是秘密,這種事還能難倒我這個老江湖嗎?」

  小寡婦聽得不禁幽幽一歎,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卷紅綾上。「十丈軟紅』蕭紅羽雖曾是她引以為傲的名字,但現在聽來,卻遙遠得恍如隔世,連她自己都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葉天也忽然一歎,道:「『十丈軟紅迎風飄,快如閃電利如刀。'方纔我說你小有名氣是不公平的,其實你的名氣還比一般武林人物響亮多了。尤其是那句歌謠,幾乎三尺孩童都能琅琅上口。你年紀輕輕,能夠闖出偌大名氣,實在很了不起,連我『魔手'葉天都在偷偷地佩服你,你知道嗎?」

  蕭紅羽俏麗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目光中也開始流露出振奮的神采。

  葉天輕輕咳了咳,道:「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留在襄陽真正的目的了吧?」

  蕭紅羽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第一個目的就是找你。」

  葉天道:「第二個目的呢?」

  蕭紅羽道:「我在等殺死侯剛的那個人,因為他遲早都會來襄陽的。」

  葉天道:「你等他幹什麼?」

  蕭紅羽道:「我要替侯剛報仇。」

  葉天搖搖頭,道:「小寡婦,你有沒有搞錯『鬼影子』侯剛是職業殺手,生死都要認命,哪裡還談得到報仇二字?」

  蕭紅羽道:「但是他不一樣,他這個仇,我是非報不可!」

  葉天道:「為什麼?」

  蕭紅羽道:「因為我欠他的。如果當初不是我重病途中急需銀子救命,他根本就不會入那一行,也不可能有如此悲慘的下場。」

  葉天沉默。

  蕭紅羽卻拉著他的胳臂,不斷地搖晃著道:「小葉,你替我想想看,這個仇,我能不替他報嗎?」

  葉天道:「你當然可以替他報。」

  語聲一頓,又道:「我就怕你仇沒有報成,反而賠上一條命。」

  蕭紅羽微微一怔,道:「我想不會吧?」

  葉天歎道:「你那麼想,是因為你不知道對方的厲害,尤其他所使用的兵刃霸道無比,憑你這條漂漂亮亮的『十丈軟紅』是絕對應付不來的。」

  蕭紅羽道:「所以我才找你。只要你幫我對付他那柄飛刀,我就有機會取他性命。」

  葉天搖頭苦笑道:「有兩件事我要告訴你。第一,殺死『鬼影子』侯剛的凶器不是飛刀。那種東西叫做殘月環,至少要比飛刀厲害一百倍。第二,就算我幫你,你也報不了仇,因為殘月環那種東西太過詭異,連我也摸不清它的路數,去了也不見得管用。」

  蕭紅羽好像根本就不相信葉天的話,仍在搖撼著他的胳臂,道:「小葉,別唬我好不好?天下哪有你'魔手'葉天破不了的暗器!」

  葉天沉重地歎了口氣,道:「小寡婦,如果你不想做雙重寡婦的話,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發誓絕非茬你面前危言聳聽。試想殘月環真的那麼好破,何以連'鬼影子'侯剛那種身手的人,都難在環下逃出性命?」

  蕭紅羽聽到這裡,才突然將拉著葉天胳臂的手縮回來,尖聲道:「咦!我記得我並沒有告訴你侯剛是怎麼死的,你怎麼知道他是死在……殘月環的追殺之下?」

  葉天道:「是楊老頭兒告訴我的。」

  蕭紅羽呆了呆,道:「楊老頭兒何以知道'鬼影子'侯剛的事?」

  葉天道:「據說當年僱請侯剛的人就是他們。他們那批人好像已經尋找那個兇手很久了。」

  蕭紅羽道:「你有沒有聽說他們為什麼尋找那個兇手?」

  葉天沉吟著道:「表面上跟你一樣是為了報仇,但據我猜想一定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蕭紅羽迫不及待道:「什麼原因,你知道嗎?」

  葉天道:「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除非你把侯剛對你說的秘密全部告訴我。」

  蕭紅羽聽得不但將嘴巴緊閉起來,連目光也急忙閃開,連看也不再看葉天一眼。

  葉天卻往前湊了湊,道:「小寡婦,我勸你盡快把肚子裡的秘密說出來,否則就來不及了。」

  蕭紅羽用眼角瞟著他,道:「為……為什麼?」

  葉天道:「我擔心楊老頭兒那批人隨時都可能殺你滅口。」

  蕭紅羽嚇了一跳,道:「你胡說什麼,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殺我?」

  葉天道:「因為他們已經發現了你是『鬼影子』侯剛的未亡人,而且也一定會懷疑你留在襄陽的動機。以他們過去那種不擇手段的作風,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甘冒洩密的風險而輕易地放過你。」

  蕭紅羽臉色大變,披在身上的薄被也已滑落而猶不自覺,只緊張地望著葉天,道:「你怎麼能夠確定他們已經發現我是『鬼影子'侯剛的末亡人?你可有什麼根據,」葉天兩眼瞄著她潔由如脂的酥胸,拇揩卻朝後一比,道:「你看到那些黃金了吧?」

  蕭紅羽點點頭,胸前的兩點嫩紅也跟著微微顫動。

  葉天似乎對她的答覆很滿意,摸摸鼻子,又道:「那只是他們答應付給我酬勞中的一小部分。我替他們]辦事,他們付我黃金,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們送來的方式卻有點問題,你說是不是?」

  蕭紅羽又點點頭。

  葉天又摸摸鼻子,道:「幸虧你身子靈便,輕功也頗具火候,所以才逃過一動,否則縱然骨頭不斷,多少也要受點皮肉之傷。你說是不是?」

  蕭紅羽繼續點頭。

  葉天也更加滿意,道:「你想,如非他們對你的身份起了極大的疑問,他們會如此大動手腳,非逼你現出原形不可嗎?」

  蕭紅羽搖頭。

  葉天狠狠地在自己頭上敲了一下,道:「笨!這麼簡單的話,怎麼會問錯!」

  蕭紅羽一怔,道:「你說什麼?」

  葉天忙道:「沒什麼,沒什麼。」

  蕭紅羽莫名其妙道:「你今天是怎麼搞的?講起話來囉哩囉嗦,前言不搭後語,你是不是昨兒晚上的酒還沒有醒?」

  葉天拚命地揉著鼻子,道:「酒是醒了,眼睛卻好像有點醉了。」

  話一說完,便已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紅羽這才發覺是怎麼回事,一面將薄被拉好,一面大發嬌嗔道:「小葉,你太過分了!在這種時候,你還忍心開我玩笑。」

  葉天急忙止住笑聲,道:「好,好,你別生氣,我這就言歸正傳。」

  蕭紅羽似乎氣猶未消,仍在恨恨地瞪著他。

  葉天又往前湊了湊,道:「你猜那個楊老頭兒是什麼人?」

  蕭紅羽給他個不理不睬。

  葉天笑笑道:「老實告訴你,他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老薑,人人見了頭痛的神偷楊百歲。」

  蕭紅羽忍不住叫了起來,「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你想,像他那種人看過你的『十丈軟紅』還會猜不出你是誰嗎?既然猜出你是誰,還會不知道你跟'鬼影子'侯剛的關係嗎?既然知道你跟侯剛的關係,就一定會懷疑你留在襄陽的動機;既然對你留在襄陽的動機都起了疑心,他們唯一的做法就是盡快殺你滅口。你認為我的分析有沒有道理了。」

  蕭紅羽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呆呆地看著葉天,一句話也不說。

  葉天立刻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把那個秘密說出來,我就有辦法對付他們,保證他們連一根汗毛都不敢動你。」

  蕭紅羽這才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想瞞你,這兩年我心裡非常矛盾,不告訴你又覺得可惜,告訴你又怕你白白丟掉性命。金銀財寶固然人人都愛,但終歸是身外之物,只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話沒說完,就聽「叭」的一聲,葉天已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叫道:「寶藏!原來大家都是為了傳說中的那個寶藏來的。」

  蕭紅羽道:「不錯。」

  葉天道:「那麼,『鬼影子』侯剛所發現的秘密,也就是那批寶藏的地點在襄陽?」

  蕭紅羽道:「不錯。」

  葉天緊張地摸摸鼻子,道:「他有沒有告訴你在襄陽的什麼地方?」

  蕭紅羽一面整理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薄被,一面搖著頭道,「沒有。我相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包括楊百歲那批人也不知道。」

  葉天道:「何以見得?」

  蕭紅羽道:「如果他們知道的話,早就挖寶去了,哪裡還有閒情拿大把的黃金來砸我?」

  葉天緩緩地點著頭,道:「有道理,很顯然他們也在等。」

  蕭紅羽道:「等什麼?」

  葉天道:「等那個兇手的出現,好像一切關鍵都在那個兇手身上。」

  蕭紅羽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子,道:「莫非他們也是來報仇的?」

  葉天道:「如果只是為了報仇,又何必興師動眾,帶著大批黃金來找我?那個兇手再厲害,有那批人也足夠對付了,何況其中還有神偷楊百歲那種頂尖高手在內;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蕭紅羽道:「喔,的確有點奇怪。」

  葉天道:「你可以把原因告訴我嗎?」

  蕭紅羽漲紅了臉,道:「你不要總是懷疑我好不好?我怎麼會知道原因?」

  葉天道:「我並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跟你研究一下他們找我的目的而已。」

  蕭紅羽道:「難道他們付給你這麼多金子,還沒有說出叫你幹什麼?」

  葉天道:「他們只叫我把兇手引出來,然後再把他那只殘月環弄到手裡,交易就算完成。」

  蕭紅羽急道,「你既不知道兇手是誰,又不知道殘月環是什麼樣子,這筆交易怎麼能完成得了?」

  葉天不慌不忙地又把殘月環取出來,道:「這就是殺死'鬼影子』侯剛的那種凶器,也就是殘月環。」

  蕭紅羽神色大變,道:「你這個東西是從哪裡弄來的?」

  葉天道:「是楊百歲交給我的。」

  蕭紅羽道:「他交給你這個幹什麼?」

  葉天道:「當誘餌用的。只要兇手知道我手上有這個東西,他自然會來找我。我只要坐在家裡等就好了,一點都不要費工夫。」

  蕭紅羽道:「如果真的這麼簡單,他何必花大把的金子叫你幹?他自己不會坐在家裡等嗎?」

  葉天道:「問題是要把兇手手上那一隻殘月環也弄到手。

  楊百歲雖然武功了得,要想接這種東西,只怕他還差一點。」

  蕭紅羽忽然又抓住他的手臂,道,「小葉,我看這筆交易我們還是放掉吧!」

  葉天道:「為什麼?」

  蕭紅羽道:「因為楊百歲那老傢伙顯然是在騙你。」

  葉天笑笑道:「他能騙我什麼?除非這些金子是假的。」

  蕭紅羽道:「金子當然不會假,但那個兇手的殘月環卻絕對不止一隻。」

  葉天訝聲道:「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蕭紅羽道:「是侯剛告訴我的,他就是死在兇手的第二隻殘月環之下。」

  葉天熟巧地將殘月環在掌中翻轉著,道:「像這種東西多幾隻也不足為懼,到時候來個照單全收就行了,也用不著嚇得生意都不敢做。生意不做是要退錢的,把這些可愛的元寶統統退回去,豈不可惜?」

  蕭紅羽瞟著那些黃金,愁眉苦臉道:「可是就算你把所有的殘月環全都收回去給他們,他們也決不可能放你走的。」

  葉天道:「不放我走幹什麼?是不是想讓我幫他們去挖寶?」

  蕭紅羽道:「不是挖寶,是開門。」

  葉天道:「開什麼門?」

  蕭紅羽道:「是一扇很難開的門,我們就姑且叫它寶藏之門吧!」

  葉天更加驚訝地望著她,道:「啊呀!你知道的好像還真不少,這些莫非又是侯剛告訴你的?」

  蕭紅羽沒說話,只點點頭。

  葉天道:「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能不能一起告訴我?」

  蕭紅羽道:「我還知道那扇門好像是當年號稱'江湖第一巧匠'的公孫什麼親自督造的。」

  葉天神色一震,道:「『巧手賽魯班'公孫柳!」

  蕭紅羽連連點頭,道:「不錯,正是他。」

  葉天急忙追問道:「還有呢?」

  蕭紅羽道:「還有,據說那扇門的結構玄奇無比,而且還佈滿了機關,如非精通此道的高手,縱然破門而入,也無法進入寶庫,說不定還落個庫毀人亡,所以那些人才遲遲不敢動手,非得先找到你不可。」

  葉天楞了一會兒,道:「你所謂的據說,究竟是根據什麼人說的?」

  蕭紅羽道:「當然是公孫柳自己說的。」

  葉天失聲苦笑道:「小寡婦,你也真敢開玩笑!那位『巧手賽魯班'公孫柳至少已經死了一百年,他還怎麼說得出話來?」

  蕭紅羽急道:「當然不是他親口說的,是有人發現了他生前的一冊隨筆手稿。那冊手稿對那扇寶藏之門的事跡記載得十分詳細。」

  葉天恍然地點點頭,又道:「既然對此事記載得如此詳細,就應該有那扇門坐落的正確方位才對!」

  蕭紅羽道:「好像沒有。他們能夠猜出那批寶藏在襄陽,也是根據公孫柳生前的行蹤推算出來的。」

  葉天又點了點頭,道:「還有呢?」

  蕭紅羽道:「沒有了。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

  葉天道:「鑰匙呢?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鑰匙在哪個人手上?」

  蕭紅羽道:「什麼鑰匙?」

  葉天道:「當然是寶藏之門的鑰匙。」

  蕭紅羽道:「對呀!沒有鑰匙怎麼開門?」

  葉天道:「你仔細想想看,侯剛在臨死之前,有沒有跟你提起過這兩個字?」

  蕭紅羽想了一會兒,道:「沒有,絕對沒有,我想那扇門也許根本就沒有鑰匙。」

  葉天搖頭,苦笑,沉默了很久才道:「難怪他們用大批黃金釣著我,原來後面還有這麼一件苦差事。」

  蕭紅羽也只有跟著他苦笑,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葉天忽然將掌中的殘月環又轉了轉,道:「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蕭紅羽道:「什麼問題?」

  葉天道:「為什麼楊百歲那批人非要先把殘月環弄到手不可?就算他們之中有人跟兇手有深仇大恨,也大可延後再了結,眼前還有什麼事比尋寶更重要的呢?」

  蕭紅羽道:「是呀!」

  葉天道:「所以他們一定有非先找到那個兇手不可的理由。你猜猜看,那個理由究竟是什麼?」

  蕭紅羽果然抱著腦袋想了半晌,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鑰匙,那些殘月環一定都是開啟寶藏之門的鑰匙!」

  葉天搖頭道:「不可能。」

  蕭紅羽道:「為什麼不可能?」

  葉天道:「如果真是那扇門的鑰匙,至少也應該是百年以上的古物,而這只殘月環,表面上看來雖然陳舊,實際鑄造的年代,最多也不過三五年而已。」

  蕭紅羽道:「那麼鑰匙就一定是在兇手手上。」

  葉天沉吟著道:「這倒可能,不過要想證實這件事,就非得等到兇手找上門來不可了。」

  蕭紅羽忽又愁眉苦臉道:「小葉,你真的有把握對付那個兇手嗎?」

  葉天道:「咦,方纔你不是還對我蠻有信心,怎麼一下工夫又變了?」

  蕭紅羽指指他手裡的殘月環,道:「方纔我還以為是普通的飛刀,現在……我愈看這個東西愈不對,心裡總覺得有點怕怕的。」

  葉天笑笑道:「你放心,這種東西還難不倒我,只要給我一點時間,哪怕三五天也好。」

  說完,那只殘月環又開始在他掌指間翻滾,動作靈巧而熟練,看上去就像玩了很多年一樣,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只東西在他手上只不過僅僅一天的時間而已。

  蕭紅羽在一旁看得已經癡了,幾乎連眼前的凶險都已忘掉。

  突然,葉天掌中的殘月環停了下來,蕭紅羽目光也飛快地投在遠遠的紙窗上。

  窗外的風鈴依然「叮噹」作響,遠處江濤拍岸之聲依然連綿不絕於耳。

  蕭紅羽陡然將薄被往後一翻,手掌輕輕在葉天肩上一按,人己無聲無息地落在床前,雙足剛剛著地,『十丈軟紅』已如靈蛇吐信般的飄出,直向窗口飄去。

  只聽「波」的一聲,窗戶已被紅綾頂開,緊接著是三聲清脆的聲響,然後又是「波」的一聲,窗戶重又自動關閉,那條十丈紅綾也已層層疊疊地飄回到蕭紅羽手上。從頭到尾只在剎那之間;輕快的動作、優美的姿態,鮮艷的紅綾和雪白的裸體糅合成一幅連續詭異的奇景,連見多識廣的「魔手」葉天也不禁歎為觀止。他做夢也想不到一條軟軟的紅綾,竟能發揮出如此驚人的效果。

  蕭紅羽卻連一絲得意的神色都沒有,反而惘然若失地返回葉天面前,輕輕一歎道:「這幾年我疏於練功,火候比以前差得太遠了。幸虧來的不是厲害角色,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葉天看看那條紅綾,又看看她的臉,道:「怎麼?沒有殺死?」

  蕭紅羽搖首道:「我只打了他三記耳光。」

  葉天失笑道:「為什麼只打三下?那傢伙半夜三更來偷看你,實在可惡,應該多打幾下才對。」

  蕭紅羽惘然道:「以我現在的功力,能夠連打三下己經很不錯了,再打下去,只怕連收回的力道都沒有了。」

  葉天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裡,道:「你也不要難過,以後不妨多下點功夫,說不定你這條『十丈軟紅'還能幫上我的大忙。」

  蕭紅羽道:「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有你這條『十丈軟紅'跟我配合,包管連楊百歲那老傢伙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蕭紅羽身子忽然一顫,道:「方纔那個人會不會是楊百歲派來殺我滅口的?」

  葉天道:「不會,那老傢伙用金子砸你,就是在投石問路,在他還沒有搞清你和我的關係之時,他絕對不敢貿然下手。」

  蕭紅羽想了想,道:「會不會是那個兇手先派人來探路的?」

  葉天搖頭道:「也不可能,目前只有楊百歲那批人知道我手裡有殘月環,在殘月環沒有露面之時,他不可能先來找我。」

  蕭紅羽沉吟了一下,又道:「會不會是江大少派來的人?我想我們深夜才從龍府回來,那傢伙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說不定會派個人來探探消息。」

  葉天道:「這就有可能了,也只有他手下那批貨色,才會如此不自量力。」

  說話間,樓下忽然響起一陣凌亂的敲門聲,聲音不大,卻很急,而且敲門的顯然不止一個人。

  蕭紅羽皺眉道:「這麼晚怎麼還有人來敲門?」

  葉天道:「八成是你的客人酒癮發了,半夜三更來找酒喝。」

  蕭紅羽道:「不可能,我的客人都知道我的脾氣,只要店門一關,絕對沒有人敢來敲一下。」

  葉天道:「那就一定是來找我的。」

  蕭紅羽道:「我也這麼想。」

  葉天揀她肉多的地方輕輕搓了兩把,笑著道:「如果你不想光著屁股見人,我勸你最好還是趕緊把衣裳穿起來。」

  蕭紅羽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葉天的懷抱,隨便找了件衣裳穿在身上,裙帶尚未繫好,樓下已經有了動靜。

  只聽二虎扯著嗓子喊道:「小葉,外面有三個很像人的傢伙找你,你要不要見?」

  葉天漫應一聲,無可奈何地站起來,轉身就想下樓。

  蕭紅羽急忙趕上去,一手抓著裙腰,一手拉住他,道:「你先等一等,我還跟你有話說。」

  葉天道:「什麼話?你說。」

  蕭紅羽指著床上那堆黃金道:「這些東西怎麼辦?」

  葉天道:「當然是收起來。那批寶藏不過是空中樓閣,只有到手的金子才是真的。」

  蕭紅羽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道:「我知道,可是……這麼多,你叫我收在哪裡?」

  葉天道:「收在哪裡都可以,可千萬不要擺在天花板上,免得砸傷了你叫我心疼。」說完,笑哈哈地打開房門,匆匆走下樓去。

  昏暗的油燈下,只見『三眼』陳七和他兩名弟兄正呆呆地等候在店堂裡。

  葉天未曾開口便先歎了口氣,因為他實在有點同情陳七。

  陳七的臉雖然有點紅紅的、胖胖的,但他還是硬擠出些笑容,道:「葉大俠,小的又給你送信來了。」

  葉天道:「既然是來送信,為什麼大門不走,偏偏要爬窗戶?這不是自找□倒嘛!」

  陳七忙道:「是是是,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葉天道,「這次又來送什麼信?」

  陳七道:「葉大俠,你的朋友快死了。」

  葉天一怔,道:「我哪個朋友?」

  陳七道:「德記酒坊的陳小開。」

  葉天大吃一驚,道:「他得了什麼病了」陳七道:「他不是生病,他是快輸死了。」

  葉天鬆了口氣,道:「原來你說的是賭錢!」

  陳七道:「不錯,現在還在賭著。」

  葉天笑笑道:「那倒不必替他擔心。他們家有的是錢,輸個幾百兩銀子還死不了人。」

  陳七摸著發胖的臉,道,「可是……他輸的不是銀子。」

  葉天詫異道:「不是銀子是什麼?」

  陳七道:「是金子,十兩一個的金元寶,就跟小寡婦————-不不不,就跟老闆娘那兩隻完全一樣。」

  葉天楞住了。

  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也一聲不吭,七隻眼晴眨也不眨地瞪著葉天,其中一個人想打個呵欠都硬是忍了回去。

  過了很久,葉天才突然笑瞇瞇道:「陳七,你看那些元寶可不可愛?」

  陳七道,「當然可愛。」

  葉天道:「你想不想要一隻?」

  陳七道:「當然想,想得連覺都睡不著。」

  葉天道:「好,你現在就跟我走,我發誓非幫你贏一個回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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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31:49

第六章 賭場風雲

笑臉金平的「笑臉」上永遠掛著微笑,不論是輸還是贏,好像永遠都對他的情緒沒有影響。

  他曾經在山西太原府一副牌贏過四十萬兩銀子,逼得寶通錢莊的顏二公子自刎當場,鮮血噴了他滿身滿臉,但鮮血後面仍舊是一張笑臉。他也曾一夜之間把人都輸給「梅花老九」,從那天起,他便跟著梅花老九浪蕩江湖,飽嘗風霜之苦,但他臉上的笑容卻從來沒有一天消失過。

  現在,他正在面帶微笑地看著對門的陳小開。

  牌已經垛好,骰子已經抓在金平手上,只等陳小開把金子押上去,牌局即可開始,所以在場的幾十隻眼睛全都看著他,每個人的神色都急得不得了。

  只有「笑臉」金平不慌不忙,臉上的笑容反而比先前更動人。

  陳小開黃豆般大的冷汗珠子一顆顆地滴在手中的元寶上。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一隻元寶,其他九隻已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笑臉」金平面前,旁邊還只剩下一點空隙,彷彿正等著他手中那只元主人座。

  就在這時,突然有隻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

  陳小開回頭一瞧,立刻尖聲叫道:「小葉,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簡直把我害慘了。」

  葉天笑嘻嘻道:「你倒說說看,我是怎麼害你的?」

  陳小開理直氣壯道:「我昨晚是專程出來給你送金子的,跑了好幾處都找不到你,所以只好來這裡等,我料定你遲早一定會來的。」

  葉天道:「我這不是來了嗎?」

  陳小開拭了把汗,道:「只可惜你來得晚了點,我已經掉下去了。」

  葉天道:「掉下去多少?」

  陳小開歎了口氣,道:「九十兩。」

  一旁的「三眼」陳七立刻加了一句:「金子。」

  葉天哈哈一笑,道:「我當什麼大不了的數目,害得陳小開直冒冷汗,原來只不過區區九十兩金子。怕什麼?別讓大家傻等,押!」

  陳小開朝四周掃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可是……這些金子是你的。」

  葉天大聲道:「我的你的還不是一樣?有道是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你我相交多年,你說,我小葉是把金子看得比朋友還重的人嗎?」

  陳小開道:「不是。」

  「三眼」陳七也搭腔道:「當然不是。」

  葉天道:「既然如此,你還遲疑什麼?俗語說得好,有賭不為輸。在輸贏未定之時,可不能自己先洩了氣。」

  陳小開道:「可是……這已經是最後一隻了。」

  葉天在腰間一拍,道:「你放心!你那裡光了,我還有。我的輸光,咱們再回去拿,怕什麼?」

  陳小開猛地把頭一點,二話不說,「膨」的一聲,將最後一隻元寶押了下去。

  「笑臉」金平的骰子已經離手,兩粒骰子在雪白的台布上轉了又轉,眼看著已是七點,突然其中一粒一翻,竟然變成了九點。

  陳小開牌一入手,便咧著嘴巴笑起來,用胳臂時頂了葉天一下,悄聲細語:「小葉,牌風轉了,你等著收錢吧!」

  過了一會,「笑臉」金平果然喊道:「上下通吃,只賠天門!」

  幫莊的收錢很快,賠錢也不慢,在一陣亂哄哄的騷動中,一隻元寶已送到陳小開面前,只高興得陳小開連鼻子都笑歪了。

  「笑臉」金平卻含笑瞄著葉天,淡淡道:「這位朋友好手法。」

  葉天也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說話間,幫莊的已將場中料理完善,高聲大喊道:「下注的請快,莊家可要封門了!」

  喊聲一停,骰子又已擲出。這次兩粒骰子竟連轉都沒轉一下,使已四平八穩地停在台子上。

  一陣凌亂的配牌聲響後,只聽金平又已喊道:「上吃下走,獨賠天門!」

  他聲音拉得很長,調門中充滿了無奈,但臉上卻還是堆著微笑。陳小開面前的元寶已經變成四隻,不待莊家把牌垛好,就已全部押在上面。

  「笑臉」金平看也不看那四隻元寶一眼,只笑視著陳小開身旁的葉天,道:「在下金平,還沒有請教這位朋友高姓大名?」

  葉天道:「我姓葉,樹葉的葉,份量可比閣下那個金字輕多了。」

  「笑臉」金平笑道:「客氣,客氣。」

  站在葉天身後的「三眼」陳七又已接道:「單名一個天宇,就是天天發財的天。」

  「笑臉」金平嘴上道著「久仰」,臉上掛著微笑,眉頭卻不禁皺了一下,那神情,好像發覺這個名字很熟,一時又想不起曾經在哪兒聽過。

  「三眼」陳七又已在葉天耳後悄悄道:「他就是郎字號中的頂尖高手『笑臉』金平,你可要當心點。」

  陳七一名弟兄也湊上來,道:「聽說他後面還有一個『梅花老九』,比他更厲害。」

  葉天不斷地在點頭,目光卻盯住在牌局上。從開門、擲骰子、分牌,一直到把牌攤開,他似乎動也沒動。

  但結果「笑臉」金平只無精打采地喊了兩個字:「通賠!」當然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只是笑容裡多少摻雜著一點苦澀的味道。

  陳小開面前的元寶轉眼已變成八隻,開心得似乎連姓什麼都忘了,連回頭看葉天一眼也不看,便統統推了上去,好像算定這一副牌也非贏不可。

  笑臉」金平慢條斯理地把開過的牌排列在賭台的左上方,然後又把未曾開過的那十六張牌往前推了推,卻遲遲不肯開門,也不肯碰那兩粒骰子,只面含微笑地望著葉天。

  葉天也昂然回望著他,既不臉紅,也不心虛,神態極其自然,反倒是陳小開和周圍的那些賭客,各人臉上都現出急躁之色。

  就在這時,嘈雜喧鬧的大廳忽然沉靜下來,其他幾桌正在進行的牌局也頓時變成暫停狀態,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最靠裡首的一間房門上。

  但見門簾輕佻,驚鴻乍現,一個年約三十的美貌女子搖曳生舉地走了出來,身後跟隨著兩名手捧托盤的小廝。托盤中滿裝費金竟無人盼顧,所有的眼神全都集中在那美貌女子明艷照人的臉蛋上。

  那美貌女子穿著華麗,儀態端莊,一路緩緩走來,直走到「笑臉」金平那一桌才停住腳步。

  「笑臉」金平已讓出座位,親自將座墊翻轉過來,畢恭畢敬地清那女子入座。

  在場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就連葉天這種老江湖也不免瞧得目瞪口呆,一時硬是摸不清她的路數。

  那女子方一坐定,就像個男人一樣,朝四週一抱拳,嬌聲道:「各位鄉親大家好,我先作個自我介紹。我姓梅,道上的朋友都叫我『梅花老九』,不知各位有沒有聽說過?」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好像每個人都沒想到「梅花老九」竟是一個如此美貌的女子。

  葉天忍不住也在自己腦門上敲了一下,他曾經聽過不少有親「梅花老九」的事跡,沒想到一時糊塗,居然沒能猜出是她。

  梅花老九又已繼續道:「各位有興趣的話,不妨過來押兩把,押金子賠金子,押銀子賠銀子,如果輸光了,就算比比手指頭,我梅花老九也照收不誤……」

  說到這裡,突然有人截口道:「押人成不成?」

  梅花老九嬌笑道:「那就得看是誰了。」

  有個人一拍胸脯,道:「我怎麼樣?」

  梅花老九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成。如果是對面這位朋友,倒是可以談一談。」

  她一面說著,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已經落在葉天臉上。

  葉天摸摸鼻子,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人,我可不敢贏。我這兒還有一百兩金子,如果芳駕不嫌注小,咱們倒可賭一把。」

  梅花老九聽得微微征了一下,立刻道:「好,就賭一百兩。

  朋友你贏了,只管往上翻,如果輸了,你就是呵口氣,我梅花老九也收了。」

  葉天將懷裡的兩隻元寶也掏了出來,往陳小開面前一擺,然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意思當然是要他讓位。

  但陳小開卻說什麼也不肯站起來,反而衝著葉天橫眉豎眼道:「小葉,你是怎麼搞的!我手氣正順的時候,怎麼可以換人?你有沒有賭過錢……」

  沒等他把話說完,陳七那兩名弟兄已經一左一右,硬把他從後面拎了出來。

  三眼陳七也把座墊翻了個面,還在上面拍了拍,然後才請葉天落座,那副神態比笑臉金平對梅花老九還要恭謹幾分。

  葉天大模大樣地坐定,不慌不忙地道了聲:「請。」

  梅花老九指著台面上那尚未開過的十六張牌,道:「就玩這面如何?到現在為止,我可是連牌都還沒碰過。」

  葉天道:「好,就是這一副。大牌都沒出來.咱們正好賭賭手氣。」

  梅花老九顧盼左有,道:「上下兩門怎麼樣.要不要順便一塊兒博博看?」

  雖然她的聲音很好聽,長相也迷死人,但每個人聽了都搖頭,因為她是梅花老九,誰也不願意把白花花的銀子白白送出去。

  只有一個人不同,他突然解開錢袋,把所有的銀子統統倒在葉天面前,嘴裡還唸唸有詞道:「這回梅花老九可碰到了對手,這種銀子不贏,可是白不贏。」

  連葉天自己都覺得奇怪,不知什麼人竟對他如此有信心,回首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賺錢比任村人都容易的神偷楊百歲。

  有些人被楊百歲說得貪念大動。忍不住把賭注轉到天門上。有入開始,就有人跟進,片刻間葉天面前不但大擺長龍,而且頭尾還都拐了彎,上下兩門卻全都空了下來。

  梅花老九一直面帶微笑地在等,直等到所有的賭注都押定了,才將骰子隨隨便便地擲了出去。骰子似乎尚未停穩,她的手已經落在最後一副牌上,結果擲出來的果然是兩點。

  眾人心裡不免先起了個疙瘩.每個人別黨後這副牌凶多吉少,只有楊百歲仍如沒事人兒一般,「叭叭」地抽著旱煙袋,臉上的笑容比梅花老九和笑臉金平兩個人加起來的還要多。

  剎那間梅花老九已將牌配好,而葉天卻還在慢慢地換,四張牌反覆地換了幾遍,、往台子上一攤,道:「天地配虎頭,外帶小了三、四四,但不知是我死,還是莊家死?」

  在場的人都是個中老手,個個聽得臉色大變,有的在偷偷跺腳,有的在搖頭歎氣,陳小開也開始在背後大發牢騷。連三眼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都在依依不捨地膘著那些黃金,好像在踉那些黃金作最後的惜別。唯獨楊百歲沉得住氣,只見他一面抽煙,一面在清理錢袋,一副等著收錢的模樣。

  奇怪的是梅花老九的臉色也並不好看,既不開口,也不揭牌,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葉天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客客氣氣催促道:「芳駕的牌有沒有配好?如果配好了,能不能請你揭開來讓大家瞧瞧?」

  梅花老九這才冷冷一笑,道:「好.好,我今天算是碰到高入了」葉天摸摸鼻子道:「好說,好說。」

  梅花老九目光如利劍般瞪了葉天一陣,突然大聲道:「金平,替我把這副牌收起來,一張都不能少,賭注照賠。今天的牌高就到此為止。」說完,轉身就走,了無來時那種高雅、端莊的名家風範。

  笑臉金平也持著骨牌退了下去,臨走還衝著葉天笑了笑。

  所有的賭客都莫名其妙地望著葉天,每個人都捧著大把銀子,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些銀子是怎麼贏進來的。

  陳小開不等大家開口,便已搶先追問道:「小葉,這是怎麼回事?分明是她贏定的牌,為什麼牌都不揭就賠錢?」

  葉天笑笑道;「也許她根本就不敢揭牌。」

  陳小開道:「為什麼?」

  葉天道:「可能是因為她的牌太大,生怕揭開來把你陳小開嚇壞了。」

  陳小開急道:「你鬼扯什麼!揭不揭牌干我什麼事?而且她的牌是大是小,你怎麼知道?你又沒有看到她的牌。」

  葉天道:「我可以猜。」

  陳小開道:「你倒猜猜看,她手裡拿的究竟是什麼牌?」

  葉天道:「前面是什麼且不去管它,後面那兩張牌依我看鐵定是至尊寶。」

  陳小開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道;「小葉,我看你一定是喝得太多,把腦筋喝糊塗了。如果她後面拿的真是至尊寶,這副牌裡豈不是出了兩個丁三?」

  葉天笑道:「這就對了,這是你今天晚上說的最清醒的一句話。正因為這副牌裡出了兩個丁三,所以莊家才揭不開牌,明白了吧?」

  陳小開明白了,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於是四周立刻響起了一陣亂哄哄的議論聲。

  楊百歲卻在這時笑呵呵地湊上來,道:「葉大俠,你的手腳倒也真不慢,居然能在梅花老九面前搞出這種名堂,可實在不簡單。」

  葉天居然歎了口氣,道:「我這也是被逼得沒法子,為了你老人家,我非這麼做不可。」

  楊百歲伍了怔。道:「為我?」

  葉天道:「是啊!」楊百歲哈哈大笑道:「葉大俠真會開玩笑!我這點賭注只怕連你的零頭都比不上,你怎麼可以把這筆人情硬栽在我頭上?」

  葉天理直氣壯道:「這跟賭注大小沒有關係。我賠得大,是因為我輸得起,就算輸光也會有人軒著管起興會於奪.可縣公老人家就不同了,偌大的一把年紀,萬一再把老本輸光,以後靠什麼過活?你想這種錢,我能替你老人家輸掉嗎?」

  楊百歲聽得只有苦笑連連道:「這麼說,老朽還是非承你葉大俠這分情不可了?」

  葉天道:「那倒不必。只希望你老人家下次再給我送東西,可千萬不要擺得太高。萬一砸傷了那個小寡婦,我忙著照顧她都唯恐不及,哪還有閒情幫你老人家辦事?」

  楊百歲乾笑道:「這事好辦,老朽以後特別留意就是了。」

  葉天又道:「還有,請你老人家務必吩咐手下,絕對不可向小寡婦下手。我這個人死心眼得很,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在傷心之下,說不定當天就帶著金子離開襄陽,到時候你們可不能怪我拐款潛逃。」

  楊百歲忍不住「叭叭」地猛抽了幾口煙,道:「好,葉大俠儘管放心。從現在起,蕭姑娘的安全問題包在我身上。就算她半夜打床上掉下來,摔斷了胳膊扭傷了腿,老朽也負責把她治好。你看如何?」

  葉天道:「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安心為你老人家辦事了。」

  楊百歲道:「老朽也有一個小請求,不知葉大俠可否賣給我一個老面子?」

  葉天道:「什麼事?你老人家只管吩咐。」

  楊百歲低聲道:「我們拜託你的那件事,要辦就得快。老朽帶來這批人,開銷大得不得了,一天少說也得幾百兩銀子,拖下去實在吃不消。」

  葉天笑笑道:「你老人家放心,這件事我也不想再拖下去。」

  楊百歲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葉天道:「我現在坐在這裡,就是在等。」

  楊百歲道:「等什麼,」葉天道:「等出手的機會。只要那些賭場夥計過來算帳,我即可登場。」

  楊百歲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還有一筆小帳。」

  葉天一怔,道:「什麼小帳?」

  楊百歲先把煙袋往腰上一別,然後鄭重其事地拱了拱手道:「昨夜在李家大院,多獲葉大俠扶了我一把。沒讓我當場出醜,我非常感激。」

  葉天忙道:「好說,好說。」

  楊百歲繼續道:「幸好剛才我也還了你一把,咱倆互相扯平,誰也不欠誰。」

  葉天瞧他那鄭重的樣子,不禁詫異道:「這等小事,你老人家何必如此認真?」

  楊百歲長歎一聲,道:「你認為是小事,我卻認為大得不得了!不瞞葉大俠說,我這一生最怕的就是欠人家的人情債。這些年來,我幾乎都是為了還不完的人情債在到處奔波,所以我一欠下人家的人情債就頭痛,夜晚連覺都睡不安穩。」

  葉天道:「原來如此。」

  楊百歲又道:「我方纔所說的還了你一把,也許葉大俠還不明白指的是哪件事。」

  葉天道:「正想請教。」

  楊百歲回頭一指,道:「你看最靠裡邊的那張台子,是不是一直在賠著?」

  葉天道:「不錯,賭得還蠻起勁。」

  楊百歲道:「如果那副牌裡少了個丁三,你想他們還賭得葉天恍然道:「難怪他們一直沒有出聲,原來我拿的那張丁三你幫他們補上了。」

  楊百歲道:「錯了,不是幫他們,是幫你葉大俠。」

  葉天苦笑著道:「是是。」

  楊百歲接著道:「如果我沒幫你把那張牌及時補上,他們發現少張牌而嚷嚷起來,梅花老九聽了,心裡必定起疑,你再想在她面前耍花樣,恐怕就不容易了。」

  葉天道:「你老人家分析得對極了,這個人情我領了。咱倆一筆勾銷,你看如何?」

  楊百歲這才爽爽快快道:「那太好了,我現在總算可以回去安安穩穩睡一覺了。」說完,又向葉天拱了拱手,回頭就走,誰知走出幾步,忽然又轉了回來。

  就在這時,十幾名氣勢洶洶的大漢已自門外一擁而入.先將所有的出路堵住。

  葉天不慌不忙道:「三眼陳七,這些金子你拖得動嗎?」

  陳七笑嘻嘻道:「再多十倍也沒問題。」

  葉天道:「小心跟在我後面,人和金子一樣都不能丟。」

  陳七拍胸道:「葉大俠放心,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們弟兄三個。」

  葉天站起來,先伸了個懶腰,然後左手將嚇得臉色發青的陳小開一抓,右手已將那只殘月環甩出。

  「咻咻」連聲中,廳內明亮的燈火剎那間已滅掉一半,殘月環已烏光閃閃地飛回葉天手裡。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呼,有的人已開始朝門外跑。

  葉天一面拖著陳小開往外走,一面又將殘月環甩了出去。

  幾個人在黑暗中連擠帶閃,終於衝出了大廳。葉天停也不停,身形一縱,已經帶著陳小開越過高牆,落在一條無人的巷道中。

  陳小開大驚失色道:「我的天哪!原來你竟是個……飛賊!」

  葉天笑瞇瞇道:「你說錯了一個字,不是飛賊是飛俠。,說話間,三眼陳七已連人帶金子同時摔落在地上,緊跟著兩聲驚吼自牆裡吼到牆外,原來是陳七那兩名弟兄被人從裡邊扔了出來,結結實實地摔在葉天腳下,半晌動彈不得。

  葉天急忙抬首一瞧,發現竟是「索命金錢」彭光正站在牆頭跟他招手,不禁哈哈一笑道:「彭老大,你這人財運不濟,沒趕上賺錢的機會,實在可惜。」

  彭光道:「老子不想賭錢,只想吃紅。」

  葉天環顧左右道:「什麼叫吃紅?」

  三眼陳七和他那兩名弟兄同時搖頭。

  陳小開卻已說道:「你們怎麼這麼笨!吃紅的意思就是……」

  葉天不等他說完,已把他的嘴摀住,道:「我明白了,吃紅的意思,就是叫我們趕緊走路。」

  三眼陳七接道:「而且走得越快越好。」

  陳七的一名弟兄也道:「最好是跑。」

  另一名弟兄立刻遭:「而且絕對不能回頭。」

  彭光聽得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們這群龜兒子都是痔炱輕友之輩,老子方才算白救你們了。」

  葉天忙道:「你救的是他們,可不要把我葉天也罵在內。」

  彭光得意道:「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容易,你不要忘了,這已經是我第二次替你解圍了。」

  葉天一副滿不在乎的調調,道:「第二次第三次都無所謂。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表明,我這個人跟楊老頭不一樣,從來不還人情債。如果你想讓我欠你的,最好是用點別的方法。」

  彭光笑瞇瞇道:「哦?你看應該用什麼方法呢?」

  葉天眼神一轉道:「譬如說你把腰裡那十二隻真傢伙扔給我,我想我一定會感激得不得了。到時候你別說想吃紅,就算你想吃朝天椒,我也會托人從你們家鄉帶來給你,而且又快又好,保證你吃了還想吃,吃光了還要流口水。」

  彭光果然嚥了口口水,道:「你不要操之過急,不妨慢慢地等,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送給你,到時候你想不要都不行。」說罷,躍下牆頭,哈哈大笑而去,邊笑邊回頭,邊回頭邊笑,那副神情,簡直已經到了得意忘形的堤旖。

  葉天莫名其妙,望著他的背影,直待他去遠,才帶著陳小開及陳七弟兄湖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想,愈想愈不對,總覺得彭光神態怪異,其中必有蹊蹺,不由停住腳步,道:

  「等一等,讓我仔細考慮一下。」

  四個人同時回頭看著他,沒有一個人吭聲,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葉天想了想,道:「『索命金錢』那傢伙肚子裡一定有鬼。

  走,我們跟過去瞧瞧。』」陳小開皺眉道:「可是往那邊走愈走愈遠,只怕到天亮也惶旎了家。」

  葉天道:「晚一點回家有什麼關係?難道你不想看看那傢伙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陳小開想了想,道:「好吧!你說去就去吧,誰叫我是你的朋友呢!」

  陳七弟兄三人不待吩咐便已邁開腳步,好像已經跟定了葉天似的。

  空蕩蕩的大街整個沉睡在月色裡。

  街道兩旁的店舖早就打烊歇市,連專賣夜點的「老張湯圓」攤位都已收起來,只剩下掛在攤位角上的一盞破舊的油紙燈籠仍在夜風中搖晃,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到活動的東西。

  三眼陳七走在最前面,一路上東張西望,邊走邊道:「奇怪,我明明看到他走進這條大街,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陳小開瞄了身旁的葉天一眼,道:「那傢伙也會飛,說不定又飛到哪家的屋頂上去了。」

  葉天笑笑,什麼話都沒說。

  陳七卻立刻將目光抬起,開始向高處搜索,剛剛走出幾步,忽然身形一顫,連抱在懷裡的金子都差點滑落在地上。

  原來這時突然有只黑貓自「老張湯圓」的油布棚上躥起,躥上隔壁的屋脊,轉瞬間便已逃得無影無蹤。

  陳七吐了口氣,道:「我當是誰躲在上面,原來是一隻貓。」

  說完,又想往前走,卻被葉天一把拉住。

  眾人不禁被葉天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縮到他的身後,慌裡慌張地四下張望。

  葉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盯在「老張湯圓」的布棚裡。

  櫥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響聲。

  葉天卻忽然冷笑著道:「是哪位朋友躲在棚裡?出來透透氣吧!」

  棚裡依然沒有回音,只有一顆白白的東西從裡邊拋了出來.「叭」的一聲落在葉天腳下。

  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張骨牌,骨牌上只有三個點,正好是剛剛逼得梅花老九無法揭牌的那張小丁三。

  陳七把那張骨牌撿起來,還狠狠地在地上「呸」了一口,道:「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只不過是江大少手下的保鏢而已。」

  聽他的語氣,好像一夜之間連升了好幾級,平日想擠在江大少下面做個嘍囉都不可得,如今竟連高高在上的保鏢都已不放在眼裡。

  陳七那兩名弟兄也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冷笑,而且還把手掌搭在刀柄上,似乎隨時都打算跟江大少的手下大幹一場。

  只聽棚裡有個人接連咳嗽幾聲,冷冷道:「我不認識什麼姜大少蔥二小姐,我只認識梅花老九。」

  眾人聽得同時一愣。

  月光淡照下,但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自棚內緩緩走出,一邊走著,一邊還在咳嗽。

  葉天一看那人的扮相,眉頭就是一皺,腳下也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陳七等人也跟著往後退了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那人臉色很蒼白,頭髮也有些凌亂,身上一件藍布儒衫己洗得藍裡透白,看上去活像一個久試不第的落拓文人,但他懷裡卻抱著一柄刀,一柄黑色的刀。

  葉天又開始搖頭、苦笑,嘴裡喃哺道;「難怪那龜兒子笑得開心,原來他早就知道有人在等我。」

  陳小開不禁歎了口氣,道:「方纔給那傢伙吃點紅就好了。」

  葉天道:「沒有用的,就算我們走另外一條路,他也會在前商等著我們。」

  陳小開呆了呆,道。「這個人……是不是很厲害?」

  葉天點頭,毫不猶豫地點頭。

  三眼陳七忽然湊上來,低聲道:「葉大俠小心,這人極可能是傳說中的『雪刀浪子』韓光。」

  葉天道:「你猜得一點不錯,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使用如此怪異的刀?」

  那柄刀的樣子的確有點怪異,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刀柄,連刀柄上繫著的刀衣也是黑色的,任何人看了都不免會產生一種不吉祥的感覺,但「雪刀浪子」韓光卻視如珍寶般的把它抱在懷裡。

  黑色的刀衣在風中飄曳,雪刀浪子韓光從飄曳的刀衣後面輪流打量著幾個人,最後兩道森冷的目光終於落在葉天的臉上。

  葉天也正在凝視著他,眼科中或許有點同情和遺憾,卻絕對沒有一絲畏懼之色。

  過了好一會,韓光的目光中忽然有了暖意,輕咳兩聲道:

  「金子留下,人可以走了。」

  陳小開立刻遭:「這二百兩金子裡,有一百二十兩是我們的本錢,你總不能讓我們全留下吧?」

  韓光依然看著葉天,道:「我今天不想殺人,希望你們不要逼我。」

  陳七的一名弟兄卻不知天高地厚,挺著胸膛道:「賭錢有輸有贏,各憑本事。梅花老九在江湖上也是個有名的人物。怎麼會如此沒有氣量?」

  另一名弟兄也道;「既然輸不起,又何必在賭場裡稱字號?

  乾脆去搶錢莊算了。」

  韓光冷笑道:「你們說得不錯,賭錢有輸有贏,各憑本事。

  梅花老九賭錢,一向都憑真本事,絕不使詐。誰在她面前使詐,誰就是欺侮她。任何人只要敢欺侮她,我和我的刀絕不坐視,一定要替她討回公道。」

  葉天也冷笑一聲,道:「陳七,把金子拿給我!」

  陳七少稍遲疑了一下,依依不捨地把那包金子交到葉天手上。

  葉天立刻將布包解開,任由那二十隻元寶翻落在腳下,只將那塊布抖了抖,隨手扔給了韓光。

  韓光妙在手裡,卻不禁暗吃一驚,原來那塊布竟然很有勁道,幾乎脫手飛出,他這才發覺葉天也非泛泛之輩,不得不對葉天另眼相看。

  葉天淡淡笑了笑,說:「這塊布是給你擦刀用的,你最好盡量把刀擦得乾淨一點。我這個人也有點潔癖,即使被殺,也不喜歡跟你刀上的那些膿血混在一起。」

  韓光怔了一下,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葉天道:「你雪刀浪子韓光又不是無名小卒,如果我看了你這把刀再認不出你是誰,我這半輩子的江湖豈不是白混了?」

  韓光道:「好,好,很好!」將刀往背上一系,「鏘」的一聲,雪亮的鋼刀已然出鞘;另一隻手將那塊布也抖了抖,果真小心翼翼堤熗了起來。

  葉天道:「至於這些金子,你有本事只管來拿。就算你把這五條命也一起拿走,我們也絕對沒有怨言、。

  韓光一面擦著刀,一面說:「好,好,很好。」說著,將刀舉起,雪亮的鋼刀在月光照射下發著閃閃的寒光,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陳小開看得連身子都縮得矮了一截,陳七弟兄三人卻各自挺胸收腹,好像已經下定決心要跟葉天共同進退。

  韓光似乎已對鋼刀的亮度十分滿意,耍了個刀花,冷冷道。「朋友清亮兵刃吧!」

  葉天擇手讓陳七等人閃開。另一隻手已將殘月環甩出,同時足尖連連增動,幾點金光已疾如流星般直向韓光飛了過去。

  韓光身形微微一晃,已避過兩隻金光閃閃的元寶,緊接著「丁」的一響,又將第三只磕飛,人已欺近葉天面前,正想一刀刀下去,猛覺腦後風生,急忙將頭一側,只覺得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自耳際呼嘯而過,剛好飛到葉天伸出的手掌上。

  葉天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手上握住殘月環,臉上充滿了譏笑。

  韓光匆匆回顧一眼,又死盯著那只殘月環看了一陣,冷笑道i「彫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有什麼值得得意的!」

  葉天也冷笑一聲,道:「請你再看清楚一點,這究竟是不是彫蟲小技?」說著,足尖連挑,第一隻元寶剛剛飛出,第二隻便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兩隻元寶在空中「丁」的一撞,方向突然改變,竟分從韓光兩旁疾飛而過,飛出很遠才落在地上。

  韓光再也笑不出來了,只愣愣地望著葉天,連吭也不吭一聲。

  葉天道:「如果葉某這點玩意是彫蟲小技,那麼閣下的刀法又算什麼?梅花老九和笑臉金平那些垛牌和挪骰子的手法又算什麼?」

  韓光突然一驚,道:「你說你……貴姓?」

  三眼陳七已在遠處喊道:「葉,樹葉的葉。」

  陳七一名弟兄接道:「單名一個天字,就是天天殺人的天。」

  另一名弟兄立刻道:「江湖上都稱他為『魔手』葉天,你有沒有聽說過?」

  陳小開也居然喊道:「告訴你吧!他比你還要——厲害!」

  韓光又接連咳嗽了幾聲,道:「我當什麼人如此囂張,原來是你。」

  葉天道:「囂張這兩個字可不敢掠人之美,閣下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韓光忽然歎了口氣,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魔手葉天,竟會跑到賭場裡去詐賭騙錢,真是可歎啊可歎!」

  葉天也歎了口氣,道:「更想不到素有俠名的雪刀浪子韓光竟然淪落到當賭場保嫖,真是可悲啊可悲!」

  陳七又接口道:「更想不到他居然為了搶奪人家一點點黃金又擦刀又殺人,真是可惡啊可惡!」

  陳七那兩名弟兄不約而同地猛一點頭,好像對陳七的說詞極為讚賞。

  韓光冷冷一笑,臉色顯得更蒼白,語調也更森冷道:「如果你真是魔手葉天,我勸你最好是趕緊拿出你的兵刃來。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憑你這些小巧的伎倆,絕對不是我雪刀浪子韓光的對手。」

  葉天低下頭考慮了一會,突然喊道:「陳七!」

  陳七不但應聲得快,腳也蠻快,一下子就已湊到葉天面前.葉天道:「想辦法替我找根棍子來。」

  陳七道:「是不是打狗的棍子?」

  葉天道:「不對,是打人的棍子,越長越好。」

  陳七想也沒想,直向「老張湯圓」的油市棚奔去,不久就把老張撐棚用的一根一大多長的竹竿扛了過來。

  葉天皺著眉頭比了半晌,突然抽出陳七的刀,「鏘鏘」兩聲,將頭尾各砍掉一段,剩下差不多有一人高,才把刀還回去,然後一面比對著一面望著抱刀而立的韓光,道:「咱們真的要為這點金子拼一場嗎?」

  韓光道:「有何不可?雪刀浪子韓光和魔手葉天為了二百兩金子拼得你死我活,聽起來倒也蠻有意思,說不定會為武林中留下一段佳話。」說完,又是一陣咳嗽,咳得連腰都彎了下去。

  葉天在等,一直等到他恢復常態才道:「我看還是改天吧!」

  韓光道:「可以,金子留下,人走。」

  葉天「嗡」的一聲,手中竹竿抖了個圈,道:「請!」

  韓光也道了聲:「請。」一個字尚未說完,人已躥到葉天跟前,「刷刷刷」就是三刀。他不僅人快刀快,而且鋼刀舞動虎虎生風,跟他虛弱的外表全然不同,好像只要一刀在手,就整個變了一個人似的。

  葉天接連倒退幾步,避過韓光一輪猛攻,隨即揮動竹竿,以竹作棍,開始節節反擊,一時刀光棍影,殺得難解難分。

  陳七等人全都看呆了。尤其是陳小開,過去只知道葉天酒量很好,從來都沒想到他會武功,而且居然還如此了得,不禁又驚又喜,又有些擔心,因為葉天是他的好朋友,他當然不希望好朋友慘死在別人刀下。

  就在這時,場中忽然起了變化,但見葉天身形微側,竹棍下垂,專以棍端撥擊韓光雙脛,忽左忽右,喏喏有聲,遠遠望去和兩隻翅膀,展翼欲飛。

  韓光~而跳躍閃躲,一面冷笑道;「這就是你們江陵葉家『相思棍法』裡的那把『花落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嗎?老實說,實在不怎麼樣。」

  葉天也不講話,出棍卻更加快速,而且從足脛部分逐漸上移,連大腿內側也變成了他的攻擊範圍。

  韓光不得不縱身避讓。就在他身體下降、鋼刀劈出的一剎那,葉天陡然吆喝一聲,猛地抬腳踢在自己的竹棍上,竹棍頓時彈起,直向韓光持刀手腕蹦去。

  但見韓光人刀同時飛出,葉天也尾隨而起,兩人在空中一觸即分,雙雙落在地上,韓光依然鋼刀在手,而葉天的竹棍卻只剩了半截。

  韓光甚為得意,剛想昂首大笑,卻急忙把笑聲嚥了回去,人也連連倒退了三四步、原來這時他才發覺被自己斜斜劈斷的那根竹根的尖端,正如一桿槍似的停在自己胸前,只要葉天將竹根往前一送,後果將不堪設想。

  葉天當然沒有動,只瞇著眼瞧著他,好像正在欣賞他驚惶失措的模樣。

  韓光舒了口氣,道:「好一招『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魔手葉天的『相思魔棍』可比葉夫人的『相思棍法』高明多了。」

  葉天一驚道:「你跟家母動過手?」

  韓光說道:「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年輕比你現在在還年輕。

  葉天將半截竹根一扔,道:「我想你當時一定是做了什麼壞事,否則家母不可能出手。

  韓光遲疑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只不過多跟盧二小姐說了幾句話而已。」

  葉天聽得捧腹大笑道:「你膽子倒不小,居然動起我阿姨的腦筋來了!」說完,指著韓光又是一陣大笑,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鼻涕都笑了出來。

  韓光一聲不響地站在原地,直等地笑夠,才突然喊了聲:

  「陳七!」

  陳七嚇了一跳,愣楞地望著韓光,也不知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韓光道:「麻煩你再替他找根棍子來,這次要找結實一點的,最好是棗木做的,免得一砍就斷。」

  陳七抓著腦袋正在為難,高處忽然有人道:「你們看這根怎麼樣?」

  說話間,索命金錢彭光已自牆頭~躍而下,手上居然抓著一根木棍,看上去果然很結實,而且極可能是棗木的。

  葉天瞟了那棍子一眼,道:「你又跑來幹什麼?這次又想要什麼花樣?」

  彭光將木棍一輪,道:「這次什麼花樣都沒有,我是專程給你送這個來的。你不要瞧不起這根棍子,這是我剛拿八兩銀子才從四海通鏢局的何鏢頭手裡買過來的,我出他七兩他都不賣。」

  葉天想了想,忽然搖頭笑道:「你拿回去自己用吧!我不想承你這份情。」

  彭光急道;「這筆人情不算,我是心甘情願送給你的,總可以吧?」

  葉天瞟著他,道:「奇怪,你為什麼變得如此好心腸?有沒有特殊原因?」

  彭光掃了韓光一眼,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原因,我只是不太喜歡這個人而已。」

  葉天打破砂鍋問到底道:「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是不是跟他有過節?」

  彭光猛一跺腳,道:「好吧!既然你一再追問,我就告訴你,我不喜歡他的名字…… 而且他也不喜歡我的名字。前兩年他居然派人通知我,硬叫我改名字,你說像話嗎?我索命金錢彭光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之輩,他怎麼可以對我如此無禮!」

  葉天恍然造:「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給他點厲害瞧瞧?」

  彭光歎道;「我本來也想賞他兩文,可是楊大叔卻不准我輕舉妄動,我有什麼法子?」

  葉天笑笑道:「好吧!我就為你出口氣,不過你可要弄清楚,以後是你欠我的,可不是我欠你的,行不行?」

  彭光忙道:「行,行,只要你替我狠狠給他幾下,你說什麼都行。」

  葉天這才接過木棍,在手上掂了掂,面對著韓光,道:「這次你可要小心點,這一根和上一根的味道可是完全不同了。」

  韓光卻瞧著葉天後面,搖手道:「今天恐怕不行了。」

  葉天詫異道:「為什麼?」

  韓光咳了咳道:「有個討厭的人來了,我不想見他,所以我要先走一步。」說完,回頭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咳嗽。

  葉天轉身一瞧,只見一頂小轎自遠處招搖晃晃地奔了過家,轎裡正有人喊著:「都是自己人!住手,住手!」

  陳七大吃一驚:「啊呀!是江大少來了。」

  彭光一聽,招呼也不打一聲,縱上屋頂,飛躍而去。

  葉天眉頭也不禁一皺,道:「趕快把金子收起來,咱們也走。」

  片刻間陳七已將金子捧到葉天面前。

  葉天沉吟了一下,道:「陳七,有勞你們弟兄跑一趟,幫我把這包金子送還給梅花老九。」

  陳七一怔:「這是我們贏來的,為什麼要送還給她?」

  葉天道:「雪刀浪子是個好朋友,我們總得給他留點面子。」

  陳七囁嚅著道:「可是……可是」葉天道:「你放心,我答應你們的絕對少不了。」

  陳七道:「是不是想辦法再贏回來?」

  葉天搖首道:「這次不是贏,是賺。我敢向你保證,這次至少也要替你賺兩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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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33:12

第七章 殘月乍現

葉天陪著輕鬆的步伐,穿過江家祠堂邊的一座小樹林。

  夜風陣陣,樹影婆婆,林中隱含著濃烈的肅殺氣氛。

  走著走著,葉天突然停住腳步。

  他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但是他有種敏銳的感覺,感覺出林中躲藏著一位不受歡迎的朋友。

  果然,他那種特殊感覺還未完全消失,已見到紅帶飄動,緊跟著,鬼捕羅方從一棵大樹後面現出身來。

  那條深紅色的腰帶以及懸掛在腰帶上的鐵牌,等於是鬼捕羅方的獨家招牌。

  葉天淡淡一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羅頭,請問有何見教?

  羅方道:「我是在保護葉大俠的安全。自從你離開賭場大門開始,就已處處危機,這一點葉大俠心裡一定明白。」

  葉天道:「聽羅頭口氣,好像整個江湖的英雄好漢都要殺我似的,大概羅頭是在開我的玩笑吧?」

  羅方道:「不是開玩笑,我很正經。」

  葉天笑笑道;自從我離開賭場開始,羅頭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跟蹤我?」

  羅方道:「不錯。」

  葉天道:「那你就應該明瞭一切經過。我在賭場所贏得的黃金,全部都叫陳七替我還回去了,身上連個銀子兒也不曾剩下。像我這樣的窮光蛋,還怕被人謀財害命嗎?」

  羅方含笑道:「葉大俠。我看不是我在跟你開玩笑,而是你在羅某面前故意裝糊塗。」

  葉天道;「你應該說我真的糊塗。羅頭,鼓不打不響,話不說不明,有話就請你明白告訴我吧!」

  羅方神色嚴謹道:「我想他們是為了殘月環。」

  葉天換了模鼻子,道:「我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原來是為了那個東西、」羅方睜大了眼睛,道;「這件事情還小嗎?」

  葉天淡然遭;「那只不過是一塊破銅爛鐵而已,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羅方對他端詳再三,看不出他是故意裝蒜,但又不敢相信跟真的這樣灑脫。

  葉天又道:「羅頭對殘月環有興趣嗎?」

  羅方搖了搖頭,道;「我對殘月環不感興趣,只想循線找到它的主人。」

  葉天含笑道:「所以你就盯上我,希望因今晚殘月環兩次出手而引出了它的主人,好讓你檢現成的便宜,對不對?」

  羅方爽朗一笑,道:「羅某的確是有這個意思,順便保護葉大俠的安全,當然也是實情。」

  葉天微笑不語。

  羅方緊接著道:「當然,以羅榮的這點三腳貓功夫,竟說要保護『魔手』葉天葉大俠的安全,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但是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葉大俠不妨當作身邊多帶一雙眼睛,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妨礙。」

  葉天道:「多謝羅頭的美意。只怕一旦凶險來臨,等到羅頭準備出手搶救時,我的吃飯傢伙早就跟我的身子分了家。」

  羅方聽得神情一愣。

  葉天抬手朝兩丈遠近處的樹梢上指了指,道:「那裡埋伏了兩名準備狙殺我的兇手,可惜現在他們已經死了。」

  羅方順著他的手勢望去,林內光線雖略,但是透過樹葉的隙縫,的確看到了兩條半蹲半趴的人影。

  葉天接著又遭:「看來我的運氣倒還不壞,如果不是那位仁兄替我剷除了這裡的陷講,怎麼還能在此和你聊天?」

  羅方沒有理會葉天,就在原地一個「旱地拔蔥」,像只狸貓似的躥上那棵大樹。誰知突然間哼一聲,又從樹上倒栽下來。

  同時只見一個身影,一式「飛燕授林」,越過羅方頭頂,輕飄飄地落在葉天面前。只憑這種輕巧的身法,就已不難猜出此人正是分開不久的神偷楊百歲。

  不論楊百歲在何處現身,手裡總會拿著那根三尺來長的旱煙袋,現在也是一樣,不過所差的是煙袋窩只留青煙而不冒火。

  不去吸它,當然不會冒火。

  這位名震江湖的第一神愉,此刻竟然哭喪著臉,額頭上直冒汗珠,衝著葉天悔恨交加道:「葉大俠,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給你磕頭賠罪……」

  他可不是說著玩的,話沒說完,便要跪在地上磕頭。

  葉天慌忙將他托起,驚訝道:「楊老,你這是怎麼啦?我可承受不起。有話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百歲張了張口,話沒說到正題,竟又懊惱連聲:「這……

  這叫我如何說得出口嘛!這件事不僅將我『神偷』那塊招牌砸成粉碎,而且連累了葉大俠。我該死!我混蛋!我—……,」他那神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葉天急忙幫他扶正了手上的旱煙袋,將煙嘴塞進他的口中,道;「楊老,你先抽兩口煙,定定情緒,不管栽了多大斤斗,不論闖了多大的禍,說出來,好讓我們仔細商量,光著急是沒有用的。」

  楊百歲倒也聽話,用力「叭叭」他一連抽了幾口煙,縷縷輕煙從他口中噴出,果然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葉天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等地回答。

  楊百歲仍舊面帶愧容,半晌才道:「事情發生在你方才展露殘月環之後,簡直使我擔心到了極點……」

  葉天含笑道:「楊老擔心過了頭,我是不會讓殘月環隨便傷人的。」

  楊百歲緊接著道:「我倒不怕殘月環傷人,怕的是引起人們聞覦之心,不擇手段。巧取豪奪,所以……」

  葉天截斷他的話道:「楊老還是擔心過頭了。就憑今夜在賭場中露面的那批魑魅魍魎,我還沒將他們放在心上。」

  楊百歲道:「當然,那些人要想從葉大俠手中奪走殘月環,只怕他們還沒有這麼深的道行,但是如果再有還沒露過面的更高強對手呢?」

  葉天微怔道:「楊老指的是誰?」

  楊百歲道:「當然是指殘月環的主人。」

  葉天道:「楊老跟殘月環的主人照過面了?或者發現他已潛伏暗中,正在準備俟機下手?」

  楊百歲搖頭道;「沒有,都沒有。」

  葉天道:「既然什麼跡像都沒見到,豈不變成杞人憂天了?」

  楊百歲道:「葉大俠,這可不是我楊老頭危言聳聽。殘月環的主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個非常神秘的人物,如果等到有了跡像再作防備,恐怕就來不及了,所以我就,我就……」

  葉天道:「你就怎樣?」

  楊百歲硬著頭皮道:「我就來個移花接木,讓葉大俠懷中的殘月環臨時搬搬家,神不知鬼不覺地搬到我的懷中來了。」

  葉天帶笑道;「乾脆說由你偷去暫時保管,豈不簡單明瞭?」

  楊百歲點頭道:「不錯,當時我是這種想法,等到風平浪靜之後,我會立刻歸還葉大俠。」

  葉天朝那兩具屍體看了看,道:「謝謝楊老對我的照顧。現在危機已過,殘月環可以還給我了。」

  楊百歲卻期期艾艾道:「本來是要還給葉大俠的,不料我剛剛發現、發現、發現……」

  葉天心急地道;「楊老,請你不要吞吞吐吐的,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楊百歲抬手抹了一下額上的汗珠,硬著頭皮道:「我忽然發成藏在懷裡的殘月環竟不翼而飛了!」

  葉天絲毫不以為意,仍舊含笑道:「楊老說笑了、殘月環是不會長出翅膀自己飛走的,這種玩笑開得並不高明。」

  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楊百歲的鼻樑流了下來,他也顧不得去擦,用手指著自己道:「葉大俠,請你看看我的這副狼狽相,心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還會有心情來開你的玩笑嗎?」

  葉天朝他端詳了片刻,道:「的確不像。」

  楊百歲道:「當然不像,因為這根本就不是開玩笑,而是事實,只是我沒直接說出是被別人從我懷中偷偷摸走的而已。」

  葉天摸了摸鼻子,道:「神愉楊百歲懷中的東西居然會被別人摸走,這件事情如果傳揚出去,恐怕讓人的鼻子都會笑歪。」

  楊百歲唉聲歎氣道:「我該死!我混蛋!不知是哪個缺德鬼下的手?讓我神偷楊百歲的一世英名付諸流水。葉大俠,這件事情請你千萬不能張揚出去。」

  葉天又皺起眉頭道:「恐怕很難。這是一件紙包不住火的事情,萬一司徒姑娘問起,我將怎樣回答才好7」楊百歲道:「只是暫時守秘而已。請你給我幾天時間,就是拼了老命,我也要將殘月環找回來。」

  葉天道;「好,我答應你。」

  楊百歲苦笑道:「葉大俠,我楊百歲最怕欠人人情,這個臭脾氣你是知道的。」

  葉天點點頭。

  楊百歲道:「不管殘月環找得回來找不回來,葉大俠的這份情我算欠定了。」

  葉天含笑道:「好像我們之間的虧欠剛剛扯平,現在又將楊老套住,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楊百歲歎氣道:「大概是生來注定我要虧欠葉大俠的吧!」

  說著,目光又轉到「鬼捕」羅方臉上,道;「羅頭能不能也暫時替我保密幾天?」

  羅方道:「楊老指的是什麼事?」

  楊百歲道:「就是方纔我跟葉大俠所談的那件事。」

  羅方摸著腦袋,道:「我方才摔得頭昏膨脹,根本就什麼都沒聽到。」

  楊百歲連道:「好,好。」說完,人已倒射而出,利落得就像一隻猿猴,轉眼便已消失在夜色裡。

  羅方忍不住讚道:「此老好快的身法!」

  葉天卻輕輕搖著頭,道:「比年輕時候慢多了,無論手腳都慢多了。」

  羅方斜視了葉天一陣,道:「那只殘月環丟掉,葉大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葉天笑笑道:「就算真的丟掉,也輪不到我來擔心,何況……」

  他一面說著,一面已不慌不忙地從懷中取出了那只殘月環,在指間翻動起來,動作熟巧已極。

  羅方愣愣地瞧了半晌,才哈哈大笑道:「神偷碰到魔手,看來楊老這個斤斗栽得還真不小。」

  葉天歎了口氣,道:「楊老真的老了。如果在十年之前,莫說我魔手葉天,就算比我高明十倍的人,也休想把他偷到手的東西再摸回去。」

  羅方點點頭道:「那倒是實情,不過葉大俠能從現在的楊老懷裡把東西摸回來,已足見高明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去辦我的事去了。」說罷,朝葉天抱了抱拳,也飄然而去。

  葉天似乎也鬆了口氣,手上把玩著殘月環,緩緩穿出樹林,剛剛走出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陡聞一陣「咻、咻……」之聲,由遠而近,剎那間已自葉天面前一閃而過,顯然正是一隻和他手中那只一樣的殘月環。

  葉天急忙一個倒翻,重又退回林中,格首一看,但見不遠的一個小土堆上,正站著一個瘦長黑影,那只馭空而飛的殘月環,也剛好投入了那個黑影手中。

  那黑影一步一步地走下土堆,行動看似緩慢,速度卻快捷無比,轉眼便已到了葉天面前。

  只見那人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襲寬大的黑飽之內,披頭散髮,面色蒼白,一看即知是戴著面具,此刻正閃動著精光熠熠的眼神,緊緊地盯著葉天。

  葉天急忙往後縮了幾步.故作灑脫地笑了笑,道:「閣下莫非就是殘月環的主人?」

  那黑袍怪人冷冷道:「你大概就是『魔手』葉天吧?」

  葉天挺胸道:「不錯。」

  黑袍怪人伸手道;「拿來!」

  葉天道:「你想向我拿什麼?」

  黑袍怪人道:「就是你手上的那只殘月環。你既已知道我是殘月環的主人,還不趕快把它還給我?」

  葉天一聽,反而把殘月環揣起來,道;「且慢。我剛才只不過是猜測之詞,你究竟是不是殘月環的主人,還難說得很。」

  黑袍怪人道:「我有殘月環為證,這還假得了嗎?」

  葉天笑笑道:「我也有。如果誰有殘月環,誰就是殘月環的主人,那我們可有得扯了。』」黑袍怪人怒目狠聲道:「我不跟你作口舌之爭!現在只有兩條路讓你選擇。」

  葉天道:「哪兩條路?」

  黑施怪人道:「獻出殘月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行走江湖,不論何處相遇,飛環堡都會將你當作貴賓看待。」

  葉天帶笑道:「能做飛環堡的貴賓,倒是一項很大的榮寵,可惜葉某自幼浪蕩江湖,一向懶散慣了,閣下美意實難領受。

  我想知道另一條路又是如何?」

  黑袍怪人的面頰抽搐了一下,道:「死!」

  葉天的笑容依舊道:「不錯,『殘月當頭落,神仙躲不過。』何況葉某根本不是神仙,的確可能會在殘月環下身首異處。」

  黑袍怪人道:「錯了。殘月環一出手,雖然神鬼難逃,但卻不會用來對付閣下。」

  葉天一聲驚呼道:「那又為何?」

  黑袍怪人道:「因為你是『魔手』葉天。我曾親眼目睹你在蕭家酒鋪施展過的那手絕活,電光石人間連接近百件不同種類的暗器,令人歎為觀止。除非『殘月十三式』絕學重現,否則,光憑殘月環還奈何不了你。」『葉天一笑道:「多謝坦誠相告,現在我可放心了。」

  黑袍怪人道:「你先不要得意。縱然不用殘月環,你還是死定了。」

  葉天搖著頭,道:「那也未必。不瞞你說,現在就算我想死,只怕還有人不答應呢!」

  黑袍怪人道:「我叫你死你就得死,誰敢不答應?」

  這時遠處忽然有人接道:「我楊百歲第一個就不答應。」

  原來竟是神偷楊百歲去而復返,這時正在先前黑袍怪人出現的小土堆上抽煙。

  黑袍怪人少許遲疑了一下,獰笑道;「好,今天我就放你一碼、下次再碰到,就沒這麼便宜了……」

  話沒說完,已擰身縱上樹梢。但見幾棵老樹的枝葉同時一陣搖動,顯然林中埋伏的不止一人,這時也隨同那黑袍怪人相繼退去。

  直持林中整個靜了下來,楊百歲才不慌不忙走到葉天面前,直道:「好險,好險!」

  葉天忙道:「這個黑袍怪人,八成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傢伙,白白把他放走,豈不可惜?」

  楊百歲搖著頭道:「我們要找的不是他。那個人年紀比他大得多,而且身材也不一樣。」

  葉天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黑飽怪人並非殘月環的主人?」

  楊百歲依然搖頭道:「不是。有殘月環的人不止一個,並非每個人都是殘月環的主人。」

  葉天咳了咳,道:「他手裡那只殘月環,會不會是楊老遺失之物?」

  楊百歲「叭叭』,地抽了兩口煙,沉吟著道:「不像。我雖然沒除眼看到地使用殘月環的手法,但只在遠處聽到聲音,就可斷定那只殘月環在他手中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日了。」

  葉天聽了好像安心了不少,道:「原來楊老是被那聲音引回來的。」

  楊百歲退:「不錯,我因為生怕葉大俠遇險,所以才趕了回來。如非我發現林內還有埋伏,我們合力把他那只奪過來.倒也可以充充數。」說完,還歎了口氣。

  葉天又乾咳兩聲,道:「你那只殘月環,究竟被誰模走。難道一點頭緒都沒有?」

  楊百歲搖頭道:「沒有。如果被我查出是哪個王八羔子功的手,不將他活剝了才怪!」

  葉天摸摸鼻子,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動火氣,萬一傳揚出去,恐怕你會更加找不到頭緒了。」

  楊百歲道:「這裡是荒郊野外,除了你我之外,還會有誰?」

  葉天道:「那可難說,所謂大路上講話,草窩裡有人,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楊百歲緊張兮兮地四下看了~眼,寒夜將逝,四野雖極荒涼,但卻並無可疑之處。

  葉天含笑道;「楊老對於懷中的殘月環被人模走,真的沒有一點頭緒?」

  楊百歲道;「那還假得了?」

  葉天道:「如果真的這樣,不妨去找陳七。」

  楊百歲神情一怔,道:「葉大俠是指『三眼』陳七?」

  葉天點頭道:「不錯,陳七雖然被人看成是只過街老鼠,但是他在襄陽城內地頭熟、眼線廣,也許他能提供線索……

  楊百歲眼神一亮,道:「好,多謝葉大俠指點迷津,現在我就去找陳七碰碰運氣。」說完,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葉天摸了摸林裡的殘月環,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又邁開大步,直前蕭家酒鋪的方向而去。

  蕭家酒銷門外依然亮著燈,門裡卻是一片漆黑。

  葉天進了店門,輕輕地把門閂好,好像唯恐將店裡的人吵醒。

  他剛剛走了幾步,忽然發覺一個圓圓的東西迎面飛來,但聽「噗」的一聲裂開,香甜四溢……

  葉天一雙魔手曾經接過無數暗器,而現在他接到的,竟是一個熟透了的哈密瓜。

  他還只當是蕭紅羽跟他開玩笑,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還不停地讚歎道:「嗯,道地的吐魯番名產,能在襄陽吃到這種東西,的確不容易,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突然堂內燈火大亮,幾盞油燈同時被人點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自樓上響起.道;「這些人都是來找你的,你自己應付出!」

  。說話的當然是蕭紅羽,這時她正坐在樓梯上,那條「十丈軟紅」也正拿在手上,卻一點出手的意思都沒有,一副隔山觀火的模樣。

  葉天這才注意到店堂裡站著五六個裝扮奇異的女子,其中只有一個人坐著,而且是坐在桌子上,身材特別矮小,打扮也特別妖艷,此刻正咧著嘴望著他。

  其他那幾個人,顯然是她的隨從侍女。

  葉天迷惑地望著那小女人,道;「你們來找我,有什麼指教?」

  那小女人「咯咯」笑道:「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否則我就不會賞你一個又香又甜的哈密瓜了!」

  葉天只好苦笑道:「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那小女人道;「那倒不必,只希望你能識相一點,否則下次賞你的,就不是這種東西了。」

  葉天感到很有趣,帶笑道:「那你準備賞我一個什麼?』那小女人道;「賞你一顆『榴火彈』,那可要比哈密瓜難吃多了」聽到「榴火彈」三字,葉天不由暗吃一驚,但他仍能保持慣有的鎮靜,微笑道:「聽說『榴火彈』是塞外完顏世家的獨門暗器,落地爆炸,威力驚人,不知芳駕所指的是否就是此物?」

  那小女人道:「不錯,看來閣下倒還有點見識。」

  葉天道:「可惜葉某沒有見過,以後若有機緣,倒想試試完顏世家的『榴火彈』能否逃得過葉某的一雙『魔手』?」

  那小女人鄙笑道:「奉勸閣下最好放棄這種愚蠢的想法,那很危險!」

  葉天道:「哦?」

  那小女人道:「相試之後,恐怕閣下的那雙『魔手』就要報廢了。」

  葉天帶笑道:「葉榮還是不太相信,最好能讓事實證明。」

  那小女人笑中帶怒道;「既然這樣,那就讓你試試。」

  隨著話聲,一顆圓不溜球的東西又朝葉天飛來。

  這次鐵定不是哈密瓜。它在燈光下晶光閃爍,體積很小,來勢勁疾,葉天立刻全神凝聚……。

  「魔手」能不能接「榴火彈」?這是一次嚴峻的考驗。葉天並無十足把握,坐在樓梯上面的蕭紅羽更是心驚肉跳。

  這是一場關係著葉天一世榮辱的演變,生死俄項,不料正當現場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時,竟又出現了意外的變化。

  疾如流星的小圓球竟在中途爆炸,「嘩噗」聲中濃煙瀰漫,完全遮斷了葉天與酒鋪間的視線。

  小圓球化成碎片,瞬息之間便已無影無蹤。

  ˍ對於無影無蹤的東西,哪怕葉天是「魔手」中的「魔手」,也是照樣抓不著的。

  濃煙在晚風吹送下漸漸散去,葉天才鬆了口氣,道。「多謝姑娘賞臉,剛才我已見識過了完顏世家的『榴火彈』。」

  那小女人道:「你覺得如何?」

  葉夫笑了笑道:「非常失望,還不如孩童玩的沖天炮。」

  那小女人道:「錯了,剛才我沒擲出『榴火彈』,否則,你就不全站在這裡跟我講話了。」

  葉天愕然道.「哦?」

  那小女人接著道:「因為一開始我就聲明過了,我們是朋農一不是敵人。『榴火彈』是專門對付敵人用的,它會造成很大的傷亡。」

  葉天含笑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姑娘既然擁有『榴火彈』,想必跟完顏世家有著深厚淵源?」

  小女人道:「不錯,我叫完顏如姬,這次來到中原,還請吐大俠多多關照。」

  完顏如姬——倒是~個相當動聽的名字。

  葉天閃動眼神,在她臉上掃了掃,詫道:「完顏世家雄踞塞外,威名顯赫。葉某只不過是個擺攤餬口的小鎖匠,不論身份、地位、交情,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委屈姑娘深夜在此相候,不知為了何事?」

  完顏如姬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當然是跟殘月環有關。」

  葉天微笑道:「真沒想到,威鎮塞外的完顏世家,居然也對殘月環發生興趣。」

  完顏如姬道:「怎麼,難道葉大俠認為我們不配?」

  葉天道:「姑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姑娘晚來一步,要是姑娘親眼看到方才江家樹堂後面那一幕,你就不會來找葉某了。」

  完顏如姬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該去找黑袍怪人?」

  葉天暗吃一驚,道:「方纔發生的事情,姑娘已經知道了?」

  完顏如姬道:「看到了,可是我卻認為你那裡應該還藏有一隻。」

  話已逼到刀口上,葉天立刻凝神戒備。

  完顏如姬朝他斜瞄了一眼,嗔道:「少要窮緊張!我對你的殘月環可沒興趣,如果有心奪取,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葉天尷尬一笑道:「對,早就應該讓我嘗到了『榴火彈』的滋味,怎麼還能讓我這樣輕鬆地站在這裡跟你講話?」

  完顏如姬大刺刺地道:「你知道就好。」

  言下之意,好像只要「榴火彈」一出手,葉天就要死定了。

  葉天忽然皺起眉頭,道;「那我就搞不明白了。姑娘既然針對葉某而來,卻又對我的殘月環似乎並無太大興趣,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完顏如姬道:「這是因為你對殘月環知道得太少了,否則你就不會這樣問我了。」

  葉天道:「對於殘月環的來龍去脈,姑娘究竟又知道多少呢?」

  完顏如姬道:「至少我知道當年『飛環堡』流落在江湖上的殘月環共有七隻,你所擁有的一隻如果不是假貨,應該還有六隻流落在別人手中,這種情形你知道嗎?」

  葉天愣住了,根據神偷楊百歲的說法,流落對方手中的殘月環只有一隻,蕭紅羽根據死者侯剛的關照,則又認為不止此數。如今完顏如姬一口道出共有七隻,究竟哪種說法才算正確呢?

  完顏如姬似已看破了葉天心中的狐疑,接著又道:「請你不要懷疑,我的說法是絕對不會有錯的,這也正是我對你的那只殘月環毫無興趣的最大原因。」

  葉天迷惆道:「這話又是怎麼說呢?」

  完顏如姬道:「『七星連環』才能展現殘月環的神妙,僅僅一隻,根本不會發生任何效用。」

  葉夭道:「所謂『七星連環』,是指必須湊齊七隻殘月環而言了?」

  完顏如姬道:「不錯」葉天道:「黑袍怪人所擁有的那只是真是假?」

  完顏如姬道:「可能也是真的。」

  葉天道:「另外的五隻分散在何人手中,姑娘知道嗎?」

  完顏如姬道:「當然知道,否則我憑什麼和你談論合作!」

  葉天道:「姑娘請道其詳,我願洗耳恭聽。」

  完顏如姬帶笑道:「唷!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充其量我不過只有這麼多的籌碼,如果就這樣一股腦兒掏了出來,萬一葉大俠一腳將我踢開,我的願望豈不是要泡湯了?」

  葉天含笑道:「姑娘不相信我?」

  完顏如姬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碰到利害關頭上,誰都會想留點憑借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任憑宰割。」

  葉天道:「那要怎樣才能取得你的信任呢?」

  完顏如姬道:「很簡單,只要葉大俠有誠心,不要追問有關殘月環的細節,按照我的計劃行事,這就行了。」

  葉天道:「關於我所擁有的一隻殘月環,姑娘真的毫無興趣?」

  完顏如姬道:「目前的確如此。剛才我已說過了,『七星連環』才能發生妙用,你的那一隻盡可由你自行保存。當然,等到其餘六隻到手後,那就非要你的那只配合不可了。」

  葉天道:「我又糊塗了。如果姑娘選擇夥伴的條件真的僅僅如此,為何偏偏選中葉某?」

  完顏如姬道:「因為你已擁有一隻殘月環,具備了基本條件。」

  葉天道:「黑袍怪人同樣也有一隻,為何你不找他?」

  完顏如姬道:「因為他是『飛環堡」所派出的六死土之一。

  不可能跟我合作。」

  葉天驚訝道:「飛環堡』的六死士?」

  完顏如姬道:「不錯,為了流失的殘月環,六死土已經奉命全體出動。葉大俠應該提高警覺,免得為其所逞。」

  葉天帶笑道:「這倒有趣,沒想到一夜之間,葉某竟然變成江湖上的風雲人物了。」

  完顏如姬道:「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因為實際上你已陷入危機四伏之中。」

  葉天道:「可是我感到懷疑。『飛環堡』近百年來已經銷聲匿跡,怎會現又派出六死士尋找當年失落的一隻殘月環呢?」

  完顏如姬剛想回答,究生警覺,不說道:「葉大俠,我懷疑你在套取我的口風。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說得夠多了,請你不要再問。」

  葉天道:「至少還有一點應該讓我明白,除了我有一隻殘月環外,還有什麼理由值得姑娘垂顧,非要找我合作不可?」

  完顏如姬道:「因為你有一雙別人所沒有的『魔手』,這在即將面臨的殘月環爭奪戰之中,將會發生決定性的作用。」

  葉天帶笑道:「多謝姑娘抬愛,但請恕我不能立刻決定。」

  完顏如姬道:「為什麼?」

  葉天道:「因為見到姑娘之前,葉某已和別人有過約定,必須徵得她的同意才行。」

  完顏如姬道:「我願等,可以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葉天點頭道:「我想夠了。」

  完顏如姬道:勾良好,三天後我會再來拜訪葉大俠,但願我們之間能夠忠誠合作。告辭了。」

  說完,她便率領幾名手下出了蕭家酒鋪,在巷道轉角處失去蹤影。

  完顏如姬的出現,蕭紅羽比葉天還要感到意外,但也感到欣喜,道:「小葉,看來煥剛死前跟我所說的一番話,應該更加深信不疑了,因為完顏如姬剛才所說的,剛好和他不謀而合。」

  葉天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只是這樣一來,殘月環事件顯得更為複雜了。」

  蕭紅羽蹩眉道:「除了黑飽怪人外,其餘五名死土又不知道是誰,的確非常令人頭痛。」

  葉夫沒有吭聲。

  蕭紅羽的眼珠子轉了轉,道:「小葉,你可不能錯過這次機會,我認為你應該答應跟她合作。」

  葉天道:「難道你也忘記我跟司徒姑娘的約定了?」

  蕭紅羽道:「當然不會忘記,但我認為司徒姑娘方面可以商量。」

  葉天伸了個懶腰,苦笑道;「這件事情恐怕不太容易商量。

  現在我太睏倦,應該好好地睡上一覺,醒來以後再說。」

  「三眼」陳七正躺在床上,喉嚨管裡呼哈連聲,睡得好像一條死豬。

  昨晚陳七喝了很多酒,桌上杯盤狼藉,房內仍舊瀰漫著濃烈的酒氣,熏人欲嘔。

  破曉前深具寒意,一陣冷風寒窗而入,吹得陳七渾身發抖,猛然坐起,睜眼一看,但見楊百歲正坐在床前。

  室內的光線雖然昏暗,神愉楊百歲的影子倒也清晰可辨,尤其是叼在口中的那根旱煙袋,由於楊百歲「叭叭」地一陣猛抽,煙袋窩裡直冒火光。

  陳七驚愕道:「喲!這麼深夜楊老還來看我,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楊百歲沒好氣道:「你要醒來說話!現在已經天亮了,不是深夜。」

  陳七看了看窗外天色,訝然道:「昨晚酒喝多了,我真該死!」

  楊百歲正色道:「陳七,聽說你在襄陽城內眼界寬、地頭熟,只要是在襄陽城內發生的事情,沒有你不知道的。此話當真?」

  陳七微征道:「這話是誰說的?」

  楊百歲道:「葉大俠和蕭姑娘僅都這樣誇你,應該不會有錯。」

  陳七眉飛色舞道:「沒錯,不論事情大小,包括哪家小媳婦仿人,哪家的婆娘養漢,要想瞞過我三眼陳七,恐怕還不太容易。」

  楊百歲點點頭,含笑道:「只怕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司徒姑娘交給葉大俠的那只殘月環,被我弄丟了。」

  陳七帶笑道:「是從楊老的懷中被人摸走的,是嗎?」

  楊百歲驚道:「怎麼,你已經知道了?」

  陳七點頭道:「神偷楊百歲懷中的東西居然被人摸走了,這在別人眼中的確是件新鮮事,但是在我三眼陳七心目中,早就變成歷史了。」

  楊百歲心中暗喜,道:「光知道不足為奇,要是還能知道是誰下的手,我就更佩服你了。」

  陳七眼梢一膘,詭笑道:「楊老,我在懷疑你想用話套我的口風。」

  楊百歲微愕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只想你提點線索,好讓我在葉大俠面前有個圓滿交代。」

  陳七殮眉道:「這個麼……」

  楊百歲道:「怎麼,你有難處?」

  陳七道:「眼前我的確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除非我三眼除七不願插手,只要我對這件事情有了興趣,再加上我兩位弟兄從分協助,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眉目。」

  楊百歲道:「這麼說,你是答應我了?」

  陳七賊眼一轉,帶笑道:「既然楊老開了口,我能推辭嗎?

  不過—……」

  楊百歲急道:「不要這樣吞吞吐吐,有話直說!」

  陳七賊忒兮兮地道:「不瞞楊老你說,最近小的手頭很緊,昨晚為了買酒,僅有的一床棉被都已進了當鋪,所以……」

  楊百歲道:「放心,皇帝不差俄兵。你想要多少酬勞,儘管直說。」

  陳七先是一陣傻笑,然後伸出兩根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

  楊百歲道:「二十兩銀子?」

  陳七搖了搖頭:「楊老猜錯了。」

  楊百歲又道:「難道你還想要二百兩?」

  陳七帶笑道:「也不對,我想要兩錠黃澄澄的元寶,就跟司徒姑娘交給葉大俠的一樣。」

  楊百歲兩眼一瞪,沒好氣地道:「你也不怕閃了舌頭!為了這點小事,你竟敢敲起我的竹槓來了!」

  陳七道:「楊老,殘月環風波已將襄陽城攪得天翻地覆,還能算是小事嗎?」

  楊百歲「叭吱、叭吱」抽了兩口黑煙,沒有吭聲。

  陳七接著道:「而且幾天前楊老還在到處散發元寶,區區兩錠,在你來講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怎麼談得上是敲竹槓嘛!」

  楊百歲氣道:「你當我是什麼人?財神爺?」

  陳七帶笑道:「那可不是?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偷楊百歲。」

  楊百歲道:「知道就好。托你辦點小事你就獅子大開口,兩錠元寶是那麼好賺的嗎?」

  陳七道:「楊老到處散發元寶,可是鐵一般的事實!」

  楊百歲道:「那是奉命辦事,我只不過是過路財神,那批元寶跟我毫不相干。」

  除七道:「縱然毫不相干,楊老應該還有另外辦法可想。」

  楊百歲道:一剛才我說過了,要賺兩錠元寶,可不像想的那樣簡單。」

  陳七道:「別人的確如此,但是放在楊老身上,可說易如反掌。」

  楊百歲眼皮子一翻:「這話怎麼講?」

  一陳七道:「忘記你那威震江湖的綽號了?」

  楊百歲雙眼一瞪,怒道:「你竟要我去偷?」

  陳七帶笑道:「楊老說得太嚴重了。區區兩錠元寶,只要順手牽羊就能辦到,怎能談得上『去偷』。」

  楊百歲「呸」了聲,罵道:「放你媽的七十二個連環屁!『順手牽羊』不過好聽一點而已,和『偷』又有什麼兩樣?」

  陳七擦了擦臉上的口水,乾笑道:「楊老千萬別發那麼大的脾氣,別忘了現在咱們是在談生意。」。

  楊百歲道:「談生意又怎樣?」

  陳七道;「生意不成仁義在。譬如剛才我沒說過那句話,不就結了?」說完站起身來,故意高聲叫喚睡在隔壁房間的兩名弟兄。

  楊百歲立刻用手制止,忍氣吞聲道:「不要裝模作樣了,你是想用這種辦法趕我走,對不對?」

  陳七嬉皮笑臉道:「生意既然談不成,楊老認為咱們還有僵在這裡的必要嗎?」

  楊百歲咬牙切齒道:「好!算你狠!兩錠元寶就兩錠元寶,不過我得提醒你一聲。」

  陳七高興得眉毛都在笑,忙道:「提醒我什麼?楊老只管明言。」

  楊百歲道:「消息一定要準確。如果只顧貪圖兩錠元寶,存心欺騙老夫的話,嘿嘿!你就不會再被人叫做三眼陳七了。」

  陳七道:「那會叫做什麼?」

  楊百歲狠聲道:「我會在你腦門上再開一個窟窿,讓人們叫你『四眼』陳七。」

  陳七聽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換腦門,但他很快恢復笑臉,道:「楊老放心,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三眼』陳七別的長處沒有,對於江湖道上的忌諱可是向來不敢違背的,絕對不會做出不上路的事。」

  楊百歲退:「知道就好。什麼時候能夠聽到你的回音?」

  陳七道:「現在我就立刻進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三天之內就有結果。」

  可是從第二天於始,襄陽城內失去了葉天的蹤跡,陳七弟兄也個個蹤影不見。

  這是一件大事,尤其正當殘月環乍現之後,凡是對殘月環懷有野心的人,莫不對此寄以最大的關切,立刻大批出動,四處尋找。

  蕭家酒鋪也偏偏在葉天失蹤之際,竟然關起店門修整內部。

  當然葉天擺在廟口的鑰匙攤也收了起來,而他的家裡也終日門窗緊閉,甚至晚上連一絲燈火都不見。

  城裡那批武林人物,個個忙得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但是找了幾天,依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其中最急的,就是楊百歲。

  幸好在第五天,陳七的一名弟兄突然給他來送信,說殘月牙已經找到,叫他帶著元寶,起更時分在江邊附近的「周倉巖」見面。

  楊百歲大喜過望,太陽剛剛下山,便已趕到了「周倉巖」,站在巖頂,舉目四眺。

  江濤翻滾,暮色蒼茫。他目光搜遍了每一個角落,就是沒看到陳七,反倒發現了那天在江家飼堂匆匆見過一面的黑袍任人。

  這是一個大大的意外,楊百歲剛想迴避,黑飽怪人已鬼就似的飄到了眼前。

  楊百歲心裡有點發毛,嘴上卻乾笑著道:「你來幹什麼?我約的並不是你。」

  黑袍怪人冷冷道:「但我卻是為著閣下而來。」

  楊百歲驚愕地指著自己鼻子:「為我?」

  黑袍怪人道:「不錯,除非你不承認你是『神偷』楊百歲,那就算我找錯了。」

  楊百歲道:「我承認,不管你的殘月環有多厲害,我還不至被你嚇得忘了自己是誰。」

  黑袍怪人道:「承認就好。」

  楊百歲道:「只是我不明白,你我之間素無瓜葛,怎會無緣無故找到我頭上?」

  黑袍怪人道:「那天我在江家調堂收回的殘月環是假貨,這件事的內幕閣下應該知道。」

  楊百歲暗吃一驚,但他仍舊保持鎮靜,帶笑道:「恐怕閣下找錯對像了,這件事情應該去問葉夫。」

  黑袍怪人道:「但我偏要找你。如果你不交出來,可別怪我出手無情!」

  楊百歲臉色一變,怒道:「你用這種狂妄的口氣跟我講話,分明是欺人太甚!正好葉大俠也在急於找你,既然狹路相逢,那就讓我替他代勞吧。」話還沒說完,人已欺身而進,舉掌劈向他的面門。

  黑袍怪人那張臉已經夠醜的了,倘被楊百歲一掌劈中,將會變得更醜。

  可惜沒有劈中,黑袍怪人撐腰錯步,轉眼之間,繞到了楊百歲的身後。

  楊百歲暗叫一聲:「不妙!」

  的確不妙,黑袍怪人出手的速度要比肉身還快,幾乎是在楊百歲急速轉身的同時,揮拳掃向了他的咽喉。

  他那枯如鳥爪般的手指又尖又利,逼得楊百歲連連暴退幸虧楊百歲並非等閒之輩,如果換了別人,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饒是如此,似乎胸前部分仍舊被他輕輕掃了一下。楊百歲立刻揮動手中的旱煙袋,急忙點向黑袍怪人的眉心。

  黑袍怪人一個倒縱,孤身閃過。

  不知他是畏懼楊百歲的旱煙袋,還是根本無心戀戰,只對楊百歲投下冷漠的一瞥,然後便像怪鳥般撲向夜幕之中。

  楊百歲反倒愣住了。

  黑袍怪人來得突然去得匆忙,葫蘆裡面究竟賣的什麼藥?

  實在令人很難猜透。

  不過,黑袍怪人臨去時的眼神十分怪異,細細玩味起來,似乎是對楊百歲的一種譏諷。

  神偷楊百歲不愧是老江猢,對方的怪異行徑立刻使他產生警覺,急忙伸出手來,摸向懷中。

  來此之前,他替「三眼」陳七準備好了兩錠元寶,不料他沒摸出元寶,竟然摸出了一隻殘月環,但是卻是一隻沒有花紋的假貨。

  元寶變成假殘月環,楊百歲臉都氣綠了,怒吼聲中擰身而起,如向黑袍怪人消失的方向。

  一扇斷壁後面,走出了滿臉笑容的三眼陳七,手裡托著兩錠元寶,得意忘形之下,讓那兩錠元寶在他掌中滾動得滴溜溜亂轉,後面緊跟著魔手葉天,手裡拿著黑袍怪人的面具,身上的果袍還沒來得及脫下。

  陳七望了望楊百歲消失的方向,轉過臉來帶笑道:「葉大俠,楊老都快氣瘋了,以後的戲可有看頭了。」

  葉天道:「應該說他氣糊塗了。當他冷靜下來想透了前後經過,恐怕以後的戲就要演變到你的頭上了,你可要千萬當心才好。」

  陳七聽了這話,的確有點提心吊膽,生怕元寶飛了似的,急忙揣進懷中。

  葉天失笑道:「如果楊老頭真的找上你,你這兩錠元寶莫說是揣在懷裡,就算穿在肋骨上,他也有辦法拿回去。」

  陳七一呆,道:「那該如何是好?」

  葉天道:「好在襄陽城裡遍地黃金,而你這幾天剛好財星高照,只要你腦筋動得快,想賺個幾百兩金子也並非難事,又何必在乎這區區一兩錠元寶?」

  陳七愁眉苦臉道;「葉大俠有所不知,我雖然比別人多了楊百歲臉色一變,怒道:「你用這種狂妄的口氣跟我講話,分明是欺人太甚!正好葉大俠也在急於找你,既然狹路相逢,那就讓我替他代勞吧。」話還沒說完,人已欺身而進,舉掌劈向他的面門。

  黑袍怪人那張臉已經夠醜的了,倘被楊百歲一掌劈中,將會變得更醜。

  可惜沒有劈中,黑袍怪人撐腰錯步,轉眼之間,繞到了楊百歲的身後。

  楊百歲暗叫一聲:「不妙!」

  的確不妙,黑袍怪人出手的速度要比肉身還快,幾乎是在楊百歲急速轉身的同時,揮拳掃向了他的咽喉。

  他那枯如鳥爪般的手指又尖又利,逼得楊百歲連連暴退幸虧楊百歲並非等閒之輩,如果換了別人,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饒是如此,似乎胸前部分仍舊被他輕輕掃了一下。楊百歲立刻揮動手中的旱煙袋,急忙點向黑袍怪人的眉心。

  黑袍怪人一個倒縱,孤身閃過。

  不知他是畏懼楊百歲的旱煙袋,還是根本無心戀戰,只對楊百歲投下冷漠的一瞥,然後便像怪鳥般撲向夜幕之中。

  楊百歲反倒愣住了。

  黑袍怪人來得突然去得匆忙,葫蘆裡面究竟賣的什麼藥?

  實在令人很難猜透。

  不過,黑袍怪人臨去時的眼神十分怪異,細細玩味起來,似乎是對楊百歲的一種譏諷。

  神偷楊百歲不愧是老江猢,對方的怪異行徑立刻使他產生警覺,急忙伸出手來,摸向懷中。

  來此之前,他替「三眼」陳七準備好了兩錠元寶,不料他沒摸出元寶,竟然摸出了一隻殘月環,但是卻是一隻沒有花紋的假貨。

  元寶變成假殘月環,楊百歲臉都氣綠了,怒吼聲中擰身而起,如向黑袍怪人消失的方向。

  一扇斷壁後面,走出了滿臉笑容的三眼陳七,手裡托著兩錠元寶,得意忘形之下,讓那兩錠元寶在他掌中滾動得滴溜溜亂轉,後面緊跟著魔手葉天,手裡拿著黑袍怪人的面具,身上的果袍還沒來得及脫下。

  陳七望了望楊百歲消失的方向,轉過臉來帶笑道:「葉大俠,楊老都快氣瘋了,以後的戲可有看頭了。」

  葉天道:「應該說他氣糊塗了。當他冷靜下來想透了前後經過,恐怕以後的戲就要演變到你的頭上了,你可要千萬當心才好。」

  陳七聽了這話,的確有點提心吊膽,生怕元寶飛了似的,急忙揣進懷中。

  葉天失笑道:「如果楊老頭真的找上你,你這兩錠元寶莫說是揣在懷裡,就算穿在肋骨上,他也有辦法拿回去。」

  陳七一呆,道:「那該如何是好?」

  葉天道:「好在襄陽城裡遍地黃金,而你這幾天剛好財星高照,只要你腦筋動得快,想賺個幾百兩金子也並非難事,又何必在乎這區區一兩錠元寶?」

  陳七愁眉苦臉道;「葉大俠有所不知,我雖然比別人多了只眼,卻少了根筋,腦筋硬是快不起來,所以混到今天,日子依然慘淡得很。」

  葉天笑瞇瞇道:「要不要我指點你一條明路?」

  陳七傾耳道:「葉大俠請說,小的洗耳恭聽。」

  葉天道:「據我的估計,這幾天想找你打探消息的人必定不在少數,你大可把握機會好好賺上一筆。只要有人找上你,你就狠狠地敲他一下,數目付得不夠,千萬不能松口。」

  陳七半信半疑道:「真的會有人找我嗎?」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說不定馬上就來了。你不妨在這兒慢慢地等,我可要先走一步了。」說完,身形一晃,便已失去蹤跡。

  過了不久,遠處果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夜色迷濛中,只見幾條身影飛快地奔了過來。

  陳七動也不動地等在那裡,直待那幾人奔到面前,才猛然嚇了一跳,想要轉身開溜,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乾笑道:「各位是來找我的嗎?」

  說話間,眾人已將他圍住。為首一個冷面大漢冷冷地瞪著他,喝道:「三眼陳七!你的膽子倒不小,居然敢幫著外人對付起我們江大少來了。你是不是活膩了?」

  陳七聽得不禁打了個寒顫。

  原來跟他說話的正是江大少屬下最心狠手辣的人物,人稱「冷面煞星」趙登,出手絕不留情。

  陳七趕忙笑道:「趙兄言重了。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江大少作對。」

  一旁立刻有人冷笑道:「你聽,這小子連口氣都變了,竟敢跟我們趙老大稱兄道弟起來!」

  只聽另外一人接道:「這也難怪,人家已經攀上了高枝嘛!」

  方纔那人冷哼一聲,又道:「像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不給他點顏色瞧瞧,只怕他連姓什麼都忘記了。」說著,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陳七急忙叫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要說。」

  冷面煞星趙登一面掛得拳頭「咯咯」作響,一面道:「你說!

  我正在等。」

  陳七卻滿不在乎地挺胸道:「各位如果想要修理我,以後機會多得很。眼前我還有件大事,非先辦好不可。」

  趙登問道:「哦?什麼事?你倒說說著。」

  陳七道:「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正在待價而沽,不知江大少有沒有興趣?各位可否先替我深探他的心意?如果他沒有興趣,我只好去找別人。」

  眾人聽得先是一怔,繼而相顧哈哈大笑。

  趙登一把扭住陳七領口,整個把他抬了起來,道:「我看你真是活膩了,居然敢跟我們江大少談起生意來了!」

  陳七兩腳懸空,竟依舊笑嘻嘻道:「你最好手腳輕一點,這個消息少說也值二三百萬兩黃金。萬一你扭斷了我的脖子,叫我說不出話來,對江大少來說,可是一大損失。」

  趙登整個愣住,過了很久才慢慢將手鬆開,小心地將他放下,好像唯恐把他摔壞。

  旁邊那幾名大漢也頓時神態大變,不約而同地讓開一條會法。每個人都哈著腰、伸著手,一副請他先走的樣子,方向當然是江大少的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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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34:39

第八章 寶藏之謎

江大少是個很懂得生活享受的人。打從他跟隨江老爺子踏上陸地那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有過過一天苦日子。

  他衣著華麗,飲食考究,府中自然也佈置得美輪美奐,連服侍他的丫鬟都個個花容月貌,非一般庸俗脂粉可比。因為他在這方面極捨得花錢,只要他認為值得,大把銀子會毫不猶豫地付出去。

  當然,他也很懂得賺錢,江大少的生意眼在襄陽是出了名的。

  但他卻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花的永遠比賺的多,所以他一年到頭都在鬧窮。他需要賺更多的錢來彌補他的虧空,比城市的龍四爺更加迫切。

  所以當他聽說三眼陳七帶著極有價值的消息來見他時,他連幾天來的勞累都已忘記,慌忙推開正在為他按摩的幾隻玉手,大步奔了出去。

  三眼陳七正畢恭畢敬地站在江大少平時召見屬下所坐的大師椅前面。

  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會見任何人都只有站著的份兒。

  但今天卻有點不同,江大少出來第一件事竟是命人搬了一張凳子擺在他身後,顯然對他極為禮遇。

  江大少的第一句話也讓他聽得過癮至極,竟然是:「陳老弟,來得好。」

  陳七剛剛坐下的屁股立刻又彈起來,道:「能為江大少效勞,小的感到十分榮幸。」

  江大少笑了笑道:「你儘管坐,不要客氣。」

  陳七隻覺得肩膀一重,已被站在一旁的趙登按在凳子上。

  江大少依然和顏悅色道:「你說,你帶來的那個消息值多少兩銀子?」

  陳七躡儒著道:「回大少的話,不是銀子,是金子。」

  江大少連連點頭,道:「哦,哦,你倒說說著,大概值多少金子?」

  陳七道:「少說也該有個一二百萬兩吧!」

  江大少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道:「你所指是否傳說的那批寶藏?」

  陳七道:「正是。」

  江大少道:「可靠嗎?」

  陳七道:「絕對可靠。」

  江大少道:「你這個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

  陳七道:「是葉大俠親口告訴我的。」

  江大少突然感歎著道:「想不到昨天的鎖匠小葉,一夜之間竟變成了葉大俠,真是世事無常啊!」

  陳七道:「可不是嘛?他現在已經是襄陽城裡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了。」

  江大少又笑了笑,道:「三眼陳七,你好好跟著我干,我和你有一天也會變成襄陽城裡的風雲人物。」

  陳七急忙謝道:「多謝大少栽培。」

  江大少想了想,道:「你能確定那批寶藏在襄陽嗎?」

  陳七道:「看樣子是不會錯了。」

  江大少道;「好,你現在可以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訴我。這批寶藏既然在咱們的地頭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外人著了先鞭,更不能讓它落在龍四手上。」

  陳七連連道:「是,是。」他答應得雖然乾脆,卻久久不見下文。

  一旁的趙登忍不住在他腦袋上破了一下,道:「大少的話你有沒有聽清楚?」

  陳七痛得齦牙咧嘴道:「聽清楚了。」

  趙登道;「那還不趕緊說?」

  陳七道:「說什麼?」

  趙登道:「咦,你是幹什麼來的?」

  陳七道:「來談生意的……」

  話沒說完,趙登已一腳掃在凳腳上。凳子斜斜地飛了出去,陳七也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趙登好像還不能洩很,又狠狠地端他一腳,叫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這幾年我們大少待你不薄,讓你在他地頭上混得有吃有喝的,你居然還想回頭咬他一口,你還有沒有一點天良?」

  陳七叫道。「有,所以我才來找江大少。如果我到龍四那裡,他們一定不會這樣待我,說不定……嘿……」

  趙登道:「說不定什麼?」

  陳七道:「說不定這時候早就把黃澄澄的金子端出來了。」

  趙登立刻又補了~腳,喝道;「你他媽的胃口倒不小,居然想要金子!」

  陳七急忙爬出幾步,道:「不是我想要,是這筆生意太大,我想不要都不行。」

  趙登腳又抬起,卻再也喘不下去。

  半晌不曾開口的江大少,這時才突然大喊一聲,道:「來入哪!替我拿五兩金子出來!」

  陳七三眼同時一擠,道;「五兩?」

  趙登冷冷笑道:「是不是嚇了一跳?我們大少出手大方慣了,其實打發你這種人,有個三五錢就差不多了。」

  陳七哼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自己把凳子擺好,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而且就坐在趙登旁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金子端出來了。大大的托盤中央擺了一顆小小的金錠子,看起來雖然並不太相稱,但色澤仍然很吸引人。

  江大少冷冷地瞧著陳七,道:「說吧!只要我聽得滿意,這錠金子就是你的了。」

  陳七瞟著那顆金錠子,歪著嘴巴想了想,道:「你猜楊百歲找葉大俠究竟是為什麼?」

  江大少道:「我不猜,我只聽。」

  陳七道:「大家都以為是想利用他把殘月環的主人引出來,其實不然。」

  江大少道:「哦?那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呢?」

  陳七道;「當然是開鎖。如果只想把殘月環的主人引出來,任何人都可以,何必一定要找魔手葉天,你說是不是?」

  他說起話來口水橫飛,似乎已經忘了坐在他對面的是江次少。

  江大少好像一點也不介意,急急追問道:「開什麼鎖?」

  陳七道:「寶藏之門的鎖。據說那扇門是當年巧手賽魯班公孫老前輩精心打造的,除了魔手葉天葉大俠之外,只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打得開,所以他們才非找到他不可。」

  江大少道:「哦?你有沒有聽說那扇門在什麼地方?」

  陳七道:「當然沒有。如果有人知道那扇門在哪裡,我的消息還值什麼錢?」

  江大少道:「你的意思是說,大家都還在找?」

  陳七道:「不錯,每個人都忙得像沒頭蒼蠅一般,可是直到目前為止,不但沒有找到門,連鑰匙都還沒有著落,看樣子還差得遠呢!」

  江大少一怔,道:「要鑰匙幹什麼?」

  陳七道:「當然是用來開門。」

  江大少道:「魔手葉天開門還用鑰匙?」

  陳七道:「開別的門也許不用,可是開這扇門不但要有鑰匙,而且還要精通破解機關的手法,否則就算找到那扇門也休想進得去。」

  江大少恍然道:「哦哦,那麼鑰匙究竟在誰手上,你有沒有聽葉大俠說起過?」

  陳七眼睛又落在那錠金子上,嘴裡卻滿不帶勁地道;「好像有,可惜我當時沒注意聽。等我回去問問葉大俠,再來稟告大少如何?」

  江大少立刻又喊了聲:「來人哪!再管我拿五兩盒子來!」

  台子裡又多了錠黃金,陳七的神情似乎也振作了不少。

  江大少不慌不忙道:「你再仔細回想一下,看能不能想起來。」

  陳七果然抱著頭想了半晌,忽然道:「我想起來了!葉大俠好位曾經說過,那只殘月環極可能就是開啟寶藏之門的鑰隊」江大少似乎有點意外道:「原來鑰匙早就在葉大俠手裡,那就簡單多了。」

  陳七道:「一點也不簡單。殘月環一共有好幾隻,據說少一隻都沒有用。」

  江大少證了一下,道:「你所謂的好幾隻,究竟是幾隻?」

  陳七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轉,道:「好像是……七隻吧?」

  江大少一驚,道:「七隻,這麼多?」

  陳七道:「所以大家才找得暈頭轉向。如果只有一隻,楊老頭又怎麼肯把它輕易地交給葉大俠?」

  江大少緩緩地點著頭,道:「原來楊百歲想利用葉天把兇手引出來,真正的目的不是復仇,而是搜集開啟寶藏之門的鑰韙。」

  陳七道:「正是。這就是我想來稟告大少的事。」

  江大少道;「你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告訴我的?」

  陳七道:「沒有了。」

  江大少突然臉色一沉,道:「你只告訴我這麼一點點事,就想賺我十兩金子?」

  陳七好像一點也不害怕,竟然笑嘻嘻地伸出兩根指頭,道:「大少搞錯了,我想賺的不是十兩,而是二十兩。」

  江大少倒被他說得愣住了。

  一旁的趙登卻一把抓住陳七那兩根手指,道:「大少,你看我要不要把這兩根指頭給他扭斷?」

  陳七痛得哇哇大叫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要說!」

  趙登冷冷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再遲就來不及了。」

  陳七道:「趙老大,你要搞清楚,你扭斷我的指頭不要緊,也等於扭斷了我跟江大少這條線,以後你想接起來只怕都不容易。」

  趙登聽得不禁一怔,目光立刻落在江大少臉上。

  江大少手掌微微一揮,道:「放開他,我還有話要問他。」

  趙登這才鬆開手,眼睛卻仍狠狠地瞪著陳七,一副隨時都準備修理他的樣子。

  江大少的神色卻已緩和下來,道:「好吧!你要二十兩,我就給你二十兩,不過你至少應該告訴我,另外那六隻殘月環可能在誰手上?」

  陳七一面搓著那兩根手指,一面沉吟著道:「我實在不知道,我想葉大俠也不可能知道,不過……」

  江大少道:「不過什麼?」

  陳七道:「不過這兩天城裡出現了兩批人,葉大俠好像對他們十分留意,說不定與其他幾隻殘月環有點關係。」

  江大少忙道:「哦?哪兩批人?」

  陳七道:「一批是來自塞外的一個怪女人,好像叫什麼完顏如姬的,長相怪得不得了……」

  江大少截口道:「還有另外一批呢?」

  陳七道:「另外不是一批,只是一個身穿黑袍的老傢伙,聽說是什麼『飛環堡』六死土之一。此人不僅武功了得,樣子也怪再不得了……」

  江大少又已揚手將他的話阻住,然後便一聲不響地望著趙登。

  趙登立即道:「屬下早就派人把那兩路人馬盯牢了,到目質為止,還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江大少得意地笑了笑,道:「陳七,聽到了吧?你所知道的事,我們也早就發現了。如果只憑這點消息就想來賺我的金子,你也未免太藐視我江大少了。」

  陳七傻眼了,愣了許久,才囁嚅道:「可是……可是」江大少道:「可是你既然來了,我也總不能讓你空手回去。

  這樣吧!我就賞你五錢銀子,算你這次的跑腿錢,你看如何?」

  陳七鬼叫道:「只……只有五錢銀子?」

  江大少冷冷地瞪著他,道:「怎麼?你是不是嫌少?」

  陳七不得不搖頭,眼睛卻死盯著那兩錠黃金。

  江大少道:「如果你想賺金子,就得帶更有價值的消息來,而且腿要快。若是每次都等我派人去請,恐怕就來不及了。」

  說罷,轉身而去,那兩錠金子也同時被人端走,連趙登等人也剎那間走得一個不剩。只有一粒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碎銀子「嘀嘀嗒嗒」地滾到陳七腳下,看上去當然沒有黃金可愛,但他還是把它撿起來,因為有總比沒有強,更何況五錢銀子也不能算是小數目,起碼也足夠他痛痛快快地喝幾壺了。

  陳七大失所望地離開了江大少的府第,嘴裡咒罵著江大少的奸詐,心裡卻盤算著應該到哪間酒鋪,去找哪個女人,好像不把這五錢銀子花光就對不起自己似的。

  剛剛走出明亮的大街、轉入一條暗巷時,猛然覺得後領~緊,整個身子已被人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叫喊,嘴巴也已被人摀住。等他少許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一丈多高的牆頭上。

  陳七不由嚇了好大一跳,心頭一慌,差點栽了下去,幸虧有人將他扶住。、那個人就坐在他身邊,陳七立刻認出那人正是喜歡高來高去的索命金錢彭光。

  彭光正在向他作噤聲的手勢,兩眼卻轉也不轉地凝視著巷外。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兩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過去,一看就知道是江大少的手下。

  陳七瞧得不禁莫名其妙,道:「咦?他們派人跟蹤我幹什麼?」

  彭光道:「不跟蹤你,哪來的消息?」

  陳七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消息全是跟我跟出來的?」

  彭光道:「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有一半。」

  陳七氣得險些又從牆上摔下去,嘴裡恨很罵道:「他媽的,江大少未免太卑鄙了!我早知道他是這種人,剛才就該好好地騙騙他。」

  彭光笑道;「其實你剛才已經把他騙慘了。」

  陳七又是一征,道:「我見時騙過他?」

  彭光道:「就是剛剛在江大少的大廳裡。你雖然滿嘴胡說征走,可是他卻當真了。」

  陳七咳咳道:「原來你都看到了!」

  彭光道:「我不但看到了,而且也聽到了。我真不得不佩服你,你怎麼會想到殘月環一共有七隻?」

  陳七道:「那可不是我胡編的,是葉大俠親口告訴我的。」

  彭光道:殘月環究竟有幾隻,連當事人司徒姑娘都無法辨定,葉大俠又怎麼會知道?」

  陳七道:「他好像是從完顏如姬那裡聽來的。」

  彭光冷笑一聲,道。「完顏世家雖然雄踞塞外多年,卻與中原武林素無往來,跟飛環堡更是扯不上關係,他們又如何曉得殘月環的正確數目?」

  陳七抓著腦袋道:「是啊!當時葉大俠也曾這麼說過,好像也覺得很奇怪。」

  彭光道:「更奇怪的是完顏世家一向都很講究體面,每次派出來的子弟,不是俊男就是美女,為什麼這次會派一個侏儒出來?」

  陳七道:「是啊!葉大俠也覺得這次的事有點反常,可是他卻不敢懷疑。」

  彭光詫異道:「為什麼不敢懷疑?」

  陳七目光匆匆朝四下一掃,神秘兮兮道:「因為那女人手裡有完顏世家的獨門火器榴火彈。」

  彭光又是冷冷一笑,道:「江湖上擅用火器的門派很多,類似榴火彈的暗器也不在少數,葉大俠又何以斷定那女人手裡的榴火彈是真的?」

  陳七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女人手裡的榴火彈可能是假的?」

  彭光道:「當然可能。如果我是葉大俠,我非要出手試試不可。」

  陳七突然斜著眼睛膘了彭光半晌,道:「聽說你彭大俠也是收發暗器的高手,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試試?」

  彭光乾咳兩聲,道:「我這幾手比葉大俠可差遠了。葉大俠碰到榴火彈或許還有破解之法,如果是我,鐵定完蛋。」

  陳七道:「你告訴我這些話的用意,是不是想叫我轉告葉大俠,讓他替你們摸摸那個女人的真正來歷?」

  彭光又乾咳兩聲,道:「你誤會了。我只不過是跟你隨便聊聊,絕對沒有利用你傳話的意思。」

  陳七突然挺胸道:「你彭大俠待我不錯,無論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你的意思我都會替你傳過去,至於他肯不肯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彭光忙道:「那太好了。如果陳老弟真肯幫忙,最好把另外一件事也一併告訴葉大俠。」

  陳七道:「什麼事?你說。」

  彭光道:「就是有關那個黑飽怪人的事。」

  陳七道:「黑袍怪人怎麼樣?」

  彭光道:「據我所知,當年飛環堡主並沒有子嗣,所以冤死多年,從沒有人替他復仇,如今卻突然冒出了六個死土,你說能讓人相信嗎?」

  陳七立刻道:「我當然不信,葉大俠好像也不太相信,不過那黑袍怪人武功倒是十分了得,連你們楊老都已栽在他手上。

  我看他縱然不是殘月環的主人,起碼也一定會有點關係。」

  他一面說著一面點頭,一到自以為是的樣子。

  彭光卻吃驚地望著他,道:「我們楊老幾時跟那黑袍怪人動過手?」

  陳七道:「就是傍晚時候的事。」

  彭光道:「你又怎麼知道的?莫非又是葉大俠告訴你的?」

  陳七道:「不,是我親眼看到的。當時葉大俠也在場,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彭光凝視著他,道:「你說什麼?當時葉大俠也在場?」

  陳七這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神情不禁一變,連忙搖頭道「不不,是我搞錯了。葉大俠當然沒有在場,否則合楊老和葉大俠之力,那黑施怪人再厲害,也斷然不是兩人聯手之敵。」

  彭光緩緩地點著頭,臉上卻充滿了狐疑之色。

  陳七又道:「而且葉大俠是個很重情義的人,如果有他在場,憑他跟楊老的交情,說什麼也不會讓他袖手旁觀,你說是不是?」

  彭光依然點著頭,卻一句話也不說,只默默地瞧著陳七。

  陳七被瞧得渾身都不自在,眼珠飛快地轉了轉,道:「如果彭大俠沒有別的吩咐,我想先告辭了。」

  彭光道:「這麼急著走幹什麼?」

  陳七道:「我跟我那兩個弟兄約好在蕭家酒鋪見面,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彭光道:「好吧!你既然有事,我也不便留你,不過在你走之前,我能不能再請教你一個問題?」

  陳七道:「當然可以。」

  彭光沉吟了一下,道:「你說楊老栽在那黑袍怪人手上,究竟栽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負傷?」

  陳七道:「沒有,沒有,其實也不能算栽,只不過吃了一點小虧而已。」

  彭光道:「吃什麼小虧?」

  陳七道:「好像是懷裡的東西被人調包了。」

  彭光一怔,道:「楊老懷裡的東西居然也會被人調包?」

  陳七道:「是啊!由此可見那黑袍怪人的身手的確不同凡響。」

  彭光急急追問;「但不知調包的是什麼東西?」

  陳七忍不住在懷裡摸了一把,道:「好像是兩錠金元寶。」

  彭光濃眉一經,道:「奇怪,楊老平時很少帶貴重的東西出門,竟然帶了兩錠元寶出去做什麼?」

  陳七乾咳了好幾聲,才道:「不瞞彭大俠說,那兩錠元寶,本來是要付給我的。」

  彭光大出意外道:「他付給你這麼多的錢幹什麼?兩錠金元寶可不是個小數目。」

  陳七遲遲疑疑應道:「是啊!」

  彭光道:「我想他一定是拜託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不對?」

  陳七隻好點點頭。

  彭光朝後掃了一眼,聲音壓得很低,道:「究竟是什麼事,能不能說給我聽?」

  陳七又是一陣遲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楊老差我替他尋找前兩天丟掉的那只殘月環的下落而已。」

  彭光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司徒姑娘手裡那只殘月環丟掉了?」

  陳七聽得眉頭微微聳動了一下,道:「是不是那一隻我就不知道了。」

  彭光急形於色道:「結果如何?找到了沒有?」

  陳七點點頭,又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點點頭。

  彭光道;「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找到了?」

  陳七道:「好像已經被楊老收回去了。詳細情形,你還是回去問楊老吧!」

  彭光似乎鬆了口氣,使勁地在陳七肩頭上拍了拍,道:「好吧!咱們今天就此別過,不過在臨別之前,我想給你一個建議,不知你要不要聽?」

  陳七說道:「聽,當然要聽。彭大俠快快請講,陳七正在洗耳恭聽。」

  彭光笑瞇瞇道:「如果你想賺金子,目前正是個好機會,不過你可千萬莫找錯了對像,否則金子沒賺到,弄得不好連命都賠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陳七連道:「是是是。」眼睛卻依舊瞧著彭光,一副還沒有聽夠的樣子。

  彭光依然笑瞇瞇道:「而且你最好是把眼睛放亮一點,襄陽有錢的入多得很,你何必一定要找江大少?那傢伙吃喝玩樂雖然毫不吝嗇,但碰到正事,手面反而小得不得了,你想賺他的錢,豈不比登天還難?如果是我,我絕不找他。」

  陳七忙道:「那麼依彭大俠之見,應該找哪一個呢?」

  彭光不假思索道:「當然去找龍四爺。」

  陳七聽得搖頭不迭道:「那龍四的手面也未必比江大少闊綽多少,找他也不見得有用。」

  彭光道:「你錯了。龍四爺的手面雖然不大,但他為人卻極重言諾,答應你的就一定會付給你,絕對不會像姓江的那麼反覆無常。」

  陳七道:「也許他比江大少守信用,可是你不要忘了,他身邊還有個比鬼還可怕的丁長喜,跟那種人說話都很吃力,何況是談生意!」

  彭光道:「你又錯了。丁長喜那人並不可怕,只不過比一般人精明而已,頭腦也比一般人清楚得多。你想,像他那種人,如果只付少許金子就能有上百萬好處的生意,他會不搶著做嗎?」

  陳七想了想,不得不點了點頭。

  彭光好像完成了一件心願,得意地笑了笑,道:「好了,我言盡於此,聽不聽就看你了。」說完,躍下高牆,飄然而去。

  陳七急忙喊叫道:「彭大俠慢走!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把我也帶下去?」

  可是彭光卻像沒聽到一般,連頭也沒回一下,轉眼便已失去了蹤影。

  陳七不禁恨恨道:「他奶奶的,今天真是倒了人輩子的婚;

  不但金子沒賺到,弄得不好,真的可能把命都賠掉!」

  只聽暗處突然有人冷冷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摔死的。」

  陳七還以為是彭光去而復返,可是當他瞇起眼睛仔細一瞧,不由得猛一哆嗦,又差點從高牆上摔下去,幸虧又有個人將他扶住。

  原來方才說話的那人竟是何一刀,扶他的那個人當然是丁長喜。

  丁長喜也像彭光一樣,笑瞇瞇地坐在陳七分邊,客客氣氣道:「陳老弟,你最近好像忙得很,想找你的人都不容易。」

  陳七定了定神,端端道:「丁大俠找小的,可有什麼差造?」

  丁長喜道:「不敢,不敢。我不過是想跟你談筆小生意而。」

  陳七心驚肉跳道:「小……小生意?」

  丁長喜道:「不錯。我們四爺實力有限,大生意一時還談不起,只好先從小的開始。」

  陳七先偷偷瞄了站在對牆下的何一刀一眼,以瞟了瞟身旁的丁長喜,半晌沒敢應聲。

  丁長喜含笑道:「怎麼?莫非陳老弟對小生意提不起興趣?」

  陳七急忙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小的只是不知丁大俠要談什麼,一時不敢回答。」

  丁長喜道:「你放心,我絕對不跟你談那批寶藏的事。那種事要下大本錢,我們四爺的財力不夠,所以我們想都不敢想。」

  陳七大出意外道:「那……你還想談什麼?」

  聽他的口氣,好像除了那批寶藏之外,其他事都已沒有談論的價值。

  丁長喜淡淡一笑,道:「我只想跟你談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譬如魔手葉天這兩天穿什麼,吃什麼,還有他每天在家裡幹什麼等等。」

  陳七愣愣道:「就這麼簡單?」

  丁長喜道:「就這麼簡單。不瞞你說,我身上只帶著二兩銀子,所以只敢跟你談這些小問題。如果你認為二兩不夠,你只柱說,我可以再跟何一刀湊湊看。」

  陳七急忙擺手道:「不必,不必,只談談這些事,我怎麼敢收你了大俠的銀子?」

  丁長喜道:「為什麼不敢?我們談的是生意,你不收錢怎麼行?」

  陳七好像為難了半晌,突然道:「我看這樣吧!我們可以來個交換,我把你想知道的問題告訴你,你在臨走的時候把我從牆上帶下去,彼此兩不吃虧,你看如何?」

  丁長喜欣然道:「好,就這麼辦!不過你可要實話實說,絕對不能騙我。」

  陳七忙道:「丁大俠儘管放心,我陳七膽子再大,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樣,更何況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我也沒有騙你的必要,你說是不是?」

  丁長喜慎重地點點頭,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了。你現在不妨想想看,魔手葉天這兩天穿的都是哪幾件衣裳?」

  陳七不假思索道:「哪裡來的幾件!老實說,他至少已經三天沒換衣裳了,每天都是那身藏青褲褂。幸虧這兩天他沒去蕭家酒鋪,否則只怕連小寡婦的床都不能上。」

  丁長喜莫名其妙道:「為什麼?」

  陳七說:「臭啊!小寡婦是個很愛乾淨的人,小葉這兩天不但衣裳沒換,連澡都沒洗呢,滿身都是汗臭味兒,你想小寡婦受得了嗎?」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丁長喜也陪著他一起笑。連站在下面的何一刀也在笑,只是他的臉孔生出來就比較冷,所以看上去完全是冷笑。

  笑了好一陣子,陳七才停下來,繼續道:「至於吃,更是簡單得不得了。早晨是對門老王的豆漿燒餅夾油菜,中午是隔壁趙胖子的麻辣擔擔面,晚上是從『秦順德』叫來的客飯,三天來都是一樣,連客飯的菜都沒換過,每次都是回鍋肉。我想今天也不可能變出新花樣,八成現在正在吃著呢!」

  丁長喜聽得連連搖頭道:「這傢伙是怎麼搞的?衣裳也不換,飯菜也不變,甚至連蕭家酒鋪都不去了,這不是存心眼自己過不去嗎?」

  陳七道:「忙嘛!有什麼辦法?」

  丁長喜道:「他這幾天究竟在忙什麼?你能根說給我聽聽?」

  陳七又是哈哈一笑,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在忙著打造東西。」

  丁長喜道:「打造什麼東西?」

  陳七嘴巴張了張,忽然又緊閉起來,同時神色也變了,再沒有方纔那種輕鬆的味道。

  丁長喜卻依然笑瞇瞇道:「為了打造東西而忙得廢寢忘食,我想那些東西對他一定很重要,你說是不是?」

  陳七不得不應聲道:「那……那當然。」

  丁長喜含笑望了他一會,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打造的是什麼,我在等著聽。」

  站在下面的何一刀也突然道:「我也在等。」

  陳七慌忙道:「不瞞二位說,他究竟在打造什麼東西,我也不太清楚。」

  丁長喜仍然微笑著道:「陳老弟,不要忘了,你可是答應過不騙我的。」

  陳七急得臉紅脖子粗道:「我……我沒騙你,我真的不知道。」

  丁長喜連連搖頭道;「這幾天你進出他家裡至少也有十幾包,連他穿什麼衣裳吃什麼菜你都弄得一清二楚,你居然說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你想這種話會有人相信嗎?」

  何一刀又接口道:「沒有,起碼我就不相信,而且我的刀也絕對不會相信。」

  陳七聽得臉都嚇白了,冷汗珠子也一顆顆地淌下來。

  丁長喜仍在搖著頭,還歎了口氣,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咱們在外面跑跑的,最重要的就是要重言諾、守信用,而你也未免太輕諾寡信了,剛剛才答應我的事,一會工夫就不認帳了。像你這種人,怎麼能在外邊混?又怎麼能帶領弟兄?」

  陳七擦著冷汗,愁眉苦臉道:「可是……我也答應過葉大俠,我曾經跟他發過誓,絕對不把他的秘密洩漏出去的。」

  丁長喜恍然道:「原來你曾答應過葉大俠,那就不能怪你了。」

  陳七似乎鬆了口氣,拚命拿衣袖擦冷汗。

  丁長喜又面帶微笑道:「其實他在家裡幹什麼,你就算不告訴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陳七嘴巴已閉得很緊,眼睛卻露出懷疑的神色。

  丁長喜道:「你好像不相信,是不是?」

  他不等陳七答覆,便已繼續道:「我看這樣吧!我說說看,如果對了,你就點點頭;如果不對,你就搖搖頭。這樣不但不違背你對葉大俠的誓言,又可顧全你我間的信用,一舉兩得,你看如何?」

  陳七不聲不響,任何表示都沒有。

  丁長喜朝何一刀瞞了一眼,笑笑道:「這位陳老弟的脖子好像硬得很,連動都難得動一下。」

  何一刀立刻道:「我不喜歡脖子太硬的人,我的刀卻喜歡,切起來乾乾脆脆,比軟的可省事得多。」

  陳七聽得又嚇了一跳,急忙點了點頭。

  丁長喜笑了笑,不慌不忙道:「我想這幾天葉大俠一定是趕著打造一種鑰匙,而且是一種很有價值的鑰匙,對不對/陳七心不甘情不願他又點點頭,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丁長喜若有所思道:「一種鑰匙居然忙了他幾天,這倒是件很不尋常的事。什麼鑰匙打造起來如此困難?··……莫非是開啟那扇寶藏之門的鑰匙?」

  陳七吃驚地望著他,又不得不點了點頭。

  丁長喜道:「按照一般情況,都是先有鎖才能配鑰匙,葉大使莫非已經找到了寶藏地點?因為只有找到寶藏地點,才能親眼見到那扇門。」

  沒等丁長喜說完,陳七便已開始搖頭。

  丁長喜思考片刻,又道:「那麼他手上一定有樣品……難不成那只殘月環就是鑰匙?」

  陳七不但連連點頭,而且滿臉都是欽佩之色。

  丁長喜急得眉頭皺起來,道:「那就怪了!以葉天那雙魔手,仿造一隻殘月環,有個大半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了,怎麼會接連忙了幾天,莫非他同時仿造了很多只?」

  陳七有點遲疑,但還是勉強地點點頭。

  丁長喜淡淡地笑了笑,道:「他是不是想分別賣出去,在找到寶藏之前先賺一筆再說?」

  陳七搖頭,斷然地搖頭。

  了長喜似乎愣住了,半晌沒有吭聲。

  陳七也只好在一旁提心吊膽地瞅著他,唯恐哪個頭點得不對,被他一腳踢下去。

  過了許久,丁長喜才忽然一拍大腿,大聲道:「我明白了,原來他想那麼做!」

  陳七很想問問他明白了什麼,但嘴巴動了動,卻還是忍了下來。

  丁長喜好像很興奮,連連讚歎道;「魔手葉天果然是聰明人,也只有聰明人才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方法,你說是不是?」

  陳七點點頭,不斷地點頭。

  丁長喜忽又皺眉道:「不過有件事我實在有點懷疑,我說出來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

  陳七忍不住開口道:「什麼事?你只管說,我不告訴他就是了。」

  丁長喜道:「你老實告訴我,這個方法真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嗎?」

  陳七道:「那還錯得了嗎?」

  丁長喜搖頭道:「我不信。像這種方法,絕對不是一個人想得出來的。我猜他旁邊一定有參謀,而且那個人一定是絕頂聰明的人。」

  陳七道:「沒有哇!這件事除了我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哪裡來的什麼參謀!」

  丁長喜道:「那一定是你幫他策劃的,至少也有一部分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對不對?」

  陳七急忙道:「沒有,沒有1我只不過是幫他叫叫飯,跑跑腿而已。」

  丁長喜一副死不相信的樣子,道:「你敢說你一點主意都沒替他出?」

  陳七咳咳道:「我……我……,·當然,我也給了他一點建議,只是一些小小的建議。」

  丁長喜道:「那就夠了。不瞞你說,魔手葉天的智慧有多高,沒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陳七又擦了把汗,道:「我相信。」

  。丁長喜忽然嚼著他,不斷搖頭道:「像你這種人囚在城北,植江大少當路邊草看待,未免太可惜了。」

  陳七居然歎了口氣,道:「人不逢時嘛!有什麼辦法?」

  丁長喜翻著眼睛想了想,道:「等這件事忙過之後,到城南來混混如何?我想我們四爺一定不會虧待你。」

  陳七受寵若驚道:「真的?」

  丁長喜道:「當然是真的。我們四爺一向愛惜人才,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怕對葉天不好意思,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控過去。」

  陳七開心得咧著嘴道:「那……那倒不必。只要將來能有機會替四爺效力,小的就感激不盡了。」

  。,丁長喜猛地把頭一點,道:「好,咱們就這樣決定了,到時候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

  陳七急忙道:「小的不敢,到時候只要丁大俠吩咐一聲,小的就是爬也要爬過去。」

  「丁長喜道:「不過這可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在事成之前,可千萬不要洩漏出去。」

  陳七拚命點頭道:「這個小的知道,丁大俠只管放心。」

  丁長喜忽然歎了口氣,道:「我對你倒很放心,對葉夫實在有點放心不下。」

  陳七一怔,道:「為什麼?」

  丁長喜道:「葉天雖然不簡單,可是那批人也不是等閒之輩,他用那種辦法,真的行得通嗎?」

  陳七想也不想,便已衝口道:「依小的看絕對沒問題,就算按他們發現,也沒有關系,大不了連本帶利全都給他們好了,對葉大俠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丁長喜微微征了一下,立刻道:「這算盤是怎麼打的?連本帶利都給他們,怎麼能說沒有損失?那不等於白忙了一場!」

  陳七得意地「嗤嗤」笑道:「丁大俠真是聰明一世,糊徐~時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搞不懂?」

  丁長喜突然也「嗤嗤」笑著道:「我這個人腦筋遲鈍得很,有時就是轉不過來。」

  陳七越發得意道:「其實你只要想想小葉是什麼人就夠了。那種東西只要在他手上經過一下,留著還有什麼價值?還莫如還回去的好。」

  丁長喜似乎仍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隨口追問道:「只經過一下就夠了嗎?這麼快?」

  陳七道:「比你想像的要快的多,因為他需要的只是上面的牙齒和花紋,只要一點點時間就夠了。」

  丁長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陳七道:「你現在明白了吧產丁長喜道:「我明白了。鑰匙最重要的不是它的形狀,而是上面的牙齒和紋路,要想配鑰匙,就非得找到原圖樣不可,所以他才先打道幾把假的,準備找機會把真的換回來,對不對?」

  陳七道:「完全正確。」

  丁長喜又是一聲長歎,道:「魔手葉天果然是聰明人!」又搖搖頭,淡淡地笑了笑,道;「可惜他的想法也未免太樂觀了,想把七隻殘月環一個一個地弄到手,又談何容易!」

  陳七也笑了笑,道:「我想也不會太難,因為那些人的目的是寶藏,要想得到寶藏,就非得先來找他不可……」

  說到這裡,好像突然吃了一驚,道:「咦!你怎麼知道殘月環一共有七隻?」

  丁長喜道:「我是聽你說的。」

  陳七眼睛翻了翻,道:「我幾時告訴過你?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

  丁長喜道:「你方才不是告訴過索命金錢彭光嗎?我這個人的腦筋雖然不行,耳朵卻靈得很。」;

  陳七忽然匆匆四顧一下,低聲道:「這個數目是我在江大少面前臨時胡謅的,你可不能當真。」

  丁長喜怔了征,道:「那麼正確的數目究竟是多少?葉正有沒有告訴過你?」

  陳七搖搖頭。

  丁長喜道:「他後來都沒有跟你提起過?」

  一陳七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他倒沒有說過,有一次小寡婦好像眼他談論過,我當時站得很遠,只隱隱約約地聽了幾句。」

  丁長喜道:「你聽到了些什麼?」

  陳七道:「她好像說殘月環正確的數字應該是六隻或者八隻。」

  丁長喜道:「她這麼說,我想多少一定有點根據,絕對不是胡亂猜的。」

  陳七又想了想,道:「她好像是根據飛環堡主師徒的人數猜測的,她說當年飛環堡主座下三大弟子,每個人都是使用雙環,所以極可能是六隻。」

  丁長喜很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嗯,如果再加上老堡主那一對,正好是八隻。她根據人數推斷,卻也蠻有道理。」

  陳七兩手一攤,道:「是啊!我也認為很有道理,可是小葉那傢伙就是不信,你讓我有什麼辦法!」

  他隨口道來,不但小葉這兩個字叫得很溜口,而且對丁長喜再也沒有那種謙卑的味道,一時之間好像又忘了自己是誰,嚴然以魔手葉夫的師爺自居。

  丁長喜一點也不介意,仍然面含笑意道:「你也大可不必為這件事生氣,我想他不肯相信,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陳七本來一點氣都沒有,經他一說,真的把眼睛瞪起來,忿忿道:「他有什麼理由!只不過是受了完顏如姬的蠱惑而已。

  他寧可相信那女人,也不相信我和小寡婦,你說氣人不氣人!」

  說完,好像更加氣忿,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一拳,誰知一時用力過猛,重心頓失,身子往前一傾,直向牆下栽去。

  幸虧丁長喜手腳奇快,沒等他落地,便已將他的身體扶住,兩人同時落在地上。

  陳七驚魂乍定,腦筋也頓時清醒過來,急忙哈腰道:「多謝丁大俠幫忙。」

  丁長喜道:「這是我方才答應過你的條件,不必客氣。」

  陳七仍然彎著身子,道:「丁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丁長喜淡淡道:「不敢耽誤你太多時間,你有事只管請便!」

  站在一旁的何一刀忽然冷冷道:「不過在你離開之前,我要鄭重向你聲明一件事,免得以後弄出誤會。」

  陳七一驚,道:「什麼事?何大俠請說,小的洗耳恭聽。」

  何一刀道:「如果你懷裡少了東西,那可是別人動的手腳,跟我們毫無關係。」

  陳七聽得臉色大變,急忙在懷裡一陣摸索,結果什麼都在,唯獨少了那兩隻元寶,不禁狠狠地把從懷裡掏出來的東西往地上一摔,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一定是那龜兒子幹的好事!」

  丁長喜和何一刀兩人相顧一笑,同時轉身而去,連一點點同情的味道都沒留下。

  陳七咬牙切齒地罵了一陣,直等到猛然想起方才摔掉的東西裡面還有江大少給他的銀子,才停下口來,急忙蹲下身子一陣亂找,結果又是什麼都不缺,獨缺那塊碎銀子,好像命中注定他今天沒有財運。

  天很黑,月光也只能斜斜地照在牆頭上,使地上顯得愈加昏暗。

  陳七累得滿頭大汗,依然不肯罷手,他並不是心痛那五錢很乾,而是捨不得犧牲那一餐酒。

  就在這時,忽然有輛馬車轉入巷內,緩緩停在陳七身旁,從車上跳下一名短小精壯的漢子,眼瞇瞇地望著他道:「咦?你在找什麼?」

  陳七沒好氣造:「干你什麼事!閃開,閃開!」

  那人笑嘻嘻道:「你找其他東西倒是跟我毫不相干,如果是找銀子,嘿嘿,不瞞你說,我是專家。」

  陳七這才猛然跳起來,驚叫道:「曹大哥!你怎麼來了?」

  那人道:「我是受人之托,專程來接你的。」

  陳七聽得神色又是一變。原來這人正是魔手葉天的好友之一,人稱「雁過拔翎」的曹老闆。

  陳七車裡車外飛快地掃了一眼,道:「葉大俠怎麼曉得我在這裡?」

  曹老闆莫名其妙道:「他為什麼不曉得?他不是差你到這兒來給他辦事的嗎?」

  陳七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半晌沒有出聲。

  曹老闆不耐煩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陳七道:「差不多了。」

  曹老闆道:「沒辦好就繼續辦,辦好了就上車,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陳七結結巴巴道:「差不多的意思就是……事情是辦好了,只是不小心丟了點東西,我非把它找回來不可。」

  曹老闆急忙問道:「是不是丟了銀子?」

  陳七點了點頭。

  曹老闆興趣大增道:「多少?」

  陳七道:「五……五錢。」

  曹老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搖著頭道:「在這麼黑的地方你想要找到那麼一小錠銀子,恐怕是不太容易。」

  陳七道:「可不是嘛?」

  曹老闆道:「要不要我幫你找?」

  陳七道:「你找得到?」

  曹老闆道:「當然找得到,方纔我不是告訴過你,找銀子,我是專家,只要我一插手,它想跑也跑不掉。」

  陳七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一陣,道:「好,你找。」

  曹老闆道:「不過我這個人的毛病你也一定聽說過,銀子經手,多少總要留下一點。」

  陳七道:「你要留多少?」

  曹老闆道:「二成。」

  陳七翻翻眼睛,道:「五錢銀子的二成就是一錢。」

  曹老闆道:「嗯,你的算盤打得不錯。」

  陳七又朝地上瞄了腦,道:「好吧!只要你能找得到,我就給你一錢。」

  曹老闆一挪腳,一彎腰,手裡已多了錠銀子,原來那錠銀子叫好在他的腳底下。

  陳七瞧得不禁歎了口氣,好端端的五錢銀子,平白無故又少了一線。

  曹老闆眉開眼笑地將那錠銀子放進一個小布袋裡,然後又從裡面掏出一錠更小的銀子遞在陳七手上。

  陳七拿在手上掂了掂,道:「這是多少?」

  曹老闆道:「我想總有個三錢五六吧!」

  陳七道:「其他的呢?」

  曹老闆道:「其他的就算車錢吧!」說完,坐上車轅,只等陳大上車。

  陳七遲疑著道:「你要帶我到哪兒去?」

  曹老闆道:「鼎廬,就是小玉那裡。」

  陳七忙道:「我……我恐怕不能去。」

  曹老闆道:「你不去怎麼行?小葉還等著你喝酒呢!而且他好像還有事要跟你商量。」

  陳七益發膽怯道:「可是我還有約會,我一早就跟人約好了。」

  曹老闆道:「是不是跟你那兩個弟兄?」

  陳七急忙點頭道:「是啊!現在已經過了時間,恐怕他們已經等得急死了。」

  曹老闆笑笑道:「你放心,小葉早就派人去接他們,說不定現在已經喝上了。」

  陳七征了怔,道:「咦?葉大俠又怎麼知道我那兩個弟兄在彌堅等我?」

  曹老闆道:「是索命金錢彭光告訴他的。」

  陳七駭然道:「你們見到了索命金錢彭光?」

  曹老闆道:「當然見到了,我們都是被他拉出來的。那傢伙也不知在哪兒發了筆財,今天晚上非請我們喝酒不可。」

  陳七氣得差點當場昏倒,猛地躥上了馬車,咬牙切齒道:

  「走!我去找那個龜孫子算筆帳!」

  曹老闆翻著眼睛回望著他,道:「怎麼,你跟彭光有過節月陳七很恨道:「豈止有過節,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曹老闆急忙道:「陳七,打個商量怎麼樣?」

  陳七道:一那得看看是什麼事/曹老闆道:「你要剝他也好,剁他也好,跟我都沒有關係,不過能不能過了今天再動手?」

  陳七道:「為什麼?」

  曹老闆道:「鼎廬的酒菜可是出了名的,難得有機會去一次,你就算賞我個面子,今天晚上先讓我好好地吃一餐如何?」

  陳七道:「你是怕我剁了他,到時候沒人付帳?」

  曹老闆道:「正是。」

  陳七胸脯一拍,道:「你放心,他不付,我付。」

  曹老闆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你付?你有多少銀子?」

  陳七道:「我沒有銀子,只有金子。」

  曹老闆睜大眼睛道:「在哪裡?」

  陳七忿忿道:「就在那個死不要臉的龜孫子的荷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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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4-20 22:36:12

第九章 刀光劍影

桌子沒有山珍海味,只有幾盤十分精緻的家常菜,酒也不是難得一見的佳釀,只不過是兩罈陳年女兒紅而已,但坐在席上,卻使人有一種極為溫馨的感覺。

  這就是鼎廬的特色。

  鼎廬並非陳設豪華的大酒樓,僅僅是個擁有三間雅房的小餐館,每天也只做三桌生意,而且一定是晚上。

  但是今天晚上卻開出了第四桌,因為今天做東的雖非當地名流,主客就是魔手葉天,而葉天剛好是鼎廬主人的好友。

  至於鼎廬的主人,當然是以風姿綽約、巧手無雙而馳名全城的小玉。

  當年葉天到襄陽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鼎廬吃的。那個時候葉天還有點錢,鼎廬的名氣也沒有現在大,但是小玉的那幾道拿手名菜,卻已經把葉天整個吸引住了。

  這就是他們關係的開始,如非有這種交情,葉天想在這裡吃頓飯,恐怕也要排在兩個月以後。

  現在,小夥計又端了一道菜上來。

  葉天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一邊吃著,一邊點頭。

  彭光卻已皺著鼻子,道:「這算什麼菜?怎麼又是一點辣味都沒有?』」小夥計道:「這是我們鼎廬的名菜西湖醋魚,請客官慢慢享用吧。」

  彭光拿起筷子,又放下道:「夥計,有沒有……西湖辣魚?」

  小夥計看了葉天一眼,咧著嘴、搖著頭退了下去。

  葉天也不斷地搖頭道:「彭兄,你除了辣的,難道別的口味的菜都不想吃?」

  彭光翻著眼睛,愣愣道:「如果菜裡不加辣椒,那還算什麼菜?這寧可吃白飯。」

  葉天道:「白飯也不辣啊!」

  彭光道:「我可以在裡面加辣椒。」

  葉天搖頭苦笑道:「早知如此,還莫如帶你去吃趙胖子的麻辣擔擔面。」

  彭光道:「那怎麼行!我難得花錢請客,總要找個有名的地方才行,否則我還有什麼面子?」

  葉天無可奈何地拍拍手,揚聲喊道:「夥計,替我拿盤辣椒來!」

  彭光立刻道:「愈辣愈好。」

  原來默默坐在下首的陳七那兩名弟兄,這時突然同時噱」地一笑。

  彭光橫眉豎眼地望著兩人,道:「笑什麼?難道你們沒吃過辣椒?」

  坐在左首那個笑嘻嘻答道:「吃過,不過吃得不多,一天最多也不過兩三斤。」

  右首那個馬上接道:「他說的當然是指一個人。」

  彭光笑笑道:「一個人一天吃個兩三斤又何足為奇?我也可以。」

  左首那個又造:「可是我們老大就比我們兩個能吃多了,一天起碼也要七八斤。」

  右首那個連連搖頭道:「七八斤哪夠他吃?至少也要十來斤。」

  彭光怔了怔,道:「一天?」

  左首那個認真道:「當然是一天。」

  右首那個也正經八百地盯著他,道:「你行嗎,彭大俠?」

  彭光忽然哈哈大笑道:「這兩個傢伙真會唬人,不愧是三眼陳七的弟兄。」

  他邊說邊笑瞧著葉天,顯然是在跟他說話。

  可是葉天卻像完全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一般,只顧喝酒吃菜,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說話間,小夥計已將辣椒送了上來。

  容器不大,數量也不多,裡邊擺的都是不折不扣的朝天椒,只只長不盈寸,色澤極為紅艷。

  彭光瞧得猛地嚥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剛剛夾起~只,陳七那兩個弟兄又是不約而同地「嗤」地一笑。彭光只好停下筷子,瞪著兩人道:。你們又笑什麼?」

  左邊那個搖著頭道:「有些事我實在不敢再在你面前多說……」

  右邊那個接口道:「說了怕你彭大俠連這盤辣椒都吃不下去。」

  彭光索性把筷子放下來,道:「你們說吧!我倒想聽聽看。」

  左邊那個道:「我們老大吃辣椒從不使筷子。」

  右邊那個立刻道:「也不用手。」

  彭光詫異道:「那他怎麼吃?」

  左邊那個道:「他吃餅捲著吃,吃饅頭夾著吃,吃飯和著吃,吃湯泡著吃。」

  右邊那個又接道:「還有……『吃餃子包陷於吃。」

  彭光一呆,道:「還有辣椒餃子?我怎麼從來都沒聽人說過?」

  左邊那個笑著道:「那可能是彭大俠孤陋寡聞了,我們昨天中午才吃過。」

  右邊那個也比手劃腳道:「我一人才吃了三十來個就受不了啦,我們老大吃了六十幾個,好像還沒有過原。」

  葉天好像被嚇了一跳,他這時才抬起頭來,百思不解地望著那弟兄兩人,連他也搞不清楚這兩人究竟在耍什麼花樣。

  彭光更是被這兩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道:「還有呢?」

  左邊那個想了想,道:「我們老大一睜眼就要吃辣椒,不吃沒力氣起來;臨睡前也非吃不可,否則根本就睡不著。」

  右首的那個也想了想,道:「還有,我們老大連早晨漱口都是用辣椒油,這種事只怕彰大俠都沒聽說過,也許連想都沒想到過。」

  彭光聽得哈哈大笑,連一旁的葉天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陳七那兩個弟兄卻一絲笑容都沒有,都在一本正經地望著彭光,一副非叫他相信不可的樣子。

  彭光端了口大氣,道:「好、好,你們吹牛的本事還真不小,我的確想也沒想到過。好在三眼陳七馬上就到,他究竟有幾斤幾兩,少時即可分曉。」

  話剛說完,曹老闆已帶著陳七走進來。

  彭光立刻站起來,叫道:「陳七,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件事要問你。」

  他說起話來臉不紅氣不端,一點都不像曾經做過虧心事,神態非常自然。

  陳七卻握著拳頭瞪著眼,滿臉敵意地盯著他,對他的問話根本理都不理。

  彭光一點都不生氣,依然神態自老道:「聽你這兩個弟兄說你很能吃辣椒,不知是真是假?」

  陳七光源了他那兩個弟兄一眼,才冷冷道:「是又怎麼樣?

  老實告訴你,我不但能吃辣椒,而且每天還睡辣椒。」

  彭光呆了呆,道:「睡辣椒是什麼意思?」

  陳七道:「睡辣椒的意思就是我枕頭裡裝的不是養麥皮,也不是綠豆殼,被裡裝的也不是棉絮,都是曬乾了的朝天椒,你懂了吧?」

  這番話不但聽得彭光目瞪口呆,連葉天和曹老闆這兩個老江湖也傻住了。

  只有他那兩個弟兄在一邊眉開眼笑,好像對三眼陳七的答覆十分讚賞。

  彭光愣了很久方道:「有這種事?」

  陳七道:「怎麼沒有?我已經睡了好幾年了。」

  說到這裡,忽然歎了口氣,接道:「只可惜最近日子混得不好,那床被已經被我們吃光了,枕頭也已吃了大半,本來這兩天正想把它補起來,誰知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卻不知道被哪個龜孫子給偷光了,看樣子,今年冬天是不太好過了。」

  說完,又歎了口氣,眼睛卻一直在狠狠地瞪著彭光。

  彭光咳了咳,道:「這你倒不必擔心,只要真是你辛苦賺來的錢,就一定跑不掉,不過……若是騙來的,那就保不住了。」

  陳七微微征了一下,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葉天臉上。

  葉天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說了半天,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曹老闆笑道:「我懂。」

  葉天忙道:「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曹老闆源了彭光一眼,道:「陳老弟杯裡本來揣著兩隻金元寶,也不知被何方神聖給模走了。他在心痛之下,腦筋難免有點錯亂,所以才會如此語無倫次。」

  陳七那兩名弟兄不待曹老闆說完,便已同時跳了起來,滿臉驚愕地望著陳七。

  葉天一副萬事不知的樣子,訝然遭:「兩隻金元寶?你是從哪裡賺來的?趕快告訴我,我也去。」

  陳七那兩名弟兄不約而同道:「我們也去。」

  陳七卻緊閉著口,垂著頭,吭也不吭一聲。

  葉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你不說我也不怪你,不過,你總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丟掉的吧?」

  陳七一名弟兄立刻道:「你趕快把地方說出來,我們再去找找看。」

  另一名弟兄也急急道:「有葉大俠幫忙,我想一定可以找回來。」

  陳七搖首道:「找不回來了。」

  葉天道:「為什麼?」

  陳七指著彭光,忿忿道:「因為那兩隻元寶是我方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丟掉的。」

  陳七那兩名弟兄的目光立刻轉到彭光臉上,又從臉上轉到荷包的部位。

  葉天也不禁訝然地望著彭光,道:「難怪彭兄非請客不可,原來是發了財。」

  彭光居然一點慚愧的樣子都沒有,依;日笑呵呵道:「這事好說,來,咱們先喝酒。」

  說著,舉杯朝大家晃了晃,可是卻連動也沒人動一下,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彭光只好又將酒杯放下,笑視著陳七,緩緩道:「陳老弟,不要急,那兩隻元寶跑不掉的,否則我也不會拜託葉大俠把你們弟兄請來了。」

  葉天生怕把事情弄僵,趕快打圓場道:「既然彭大俠這麼說,我想一定錯不了。先坐下喝杯酒定定神,其他的事,等一等再說也不遲。」

  陳七弟兄這才同時坐下,眼睛卻依然瞪著彭光,好像生怕地溜掉。

  彭光笑容不改地瞪著陳七那兩名弟兄,道:「我能不能請教你們兩位一點小問題?」

  那兩人同時把下巴一伸,像是示意要他說下去。

  彭光迫不及待道:「你們老大是不是真的很能吃辣椒?」

  那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猛一搖頭。

  彭光大出意外,道:「你們老大丟了金子沒好氣,吃辣椒睡辣椒倒也請有可原,你們兩個平白無故替他亂吹什麼牛?」

  左首那個冷哼一聲,道:「我們只是想辦法在拖延你的時間。」

  右首那個也冷笑一聲,接道:「在我們老大來到之前,絕對不能讓你動筷子。」

  彭光愣住了,過了很久才道:「可是葉大俠早就開動了,你們為什麼不阻止他?」

  左首那個冷笑一聲,道:「葉大俠是我01老大的朋友,你不是。」

  另一個也冷笑著道:「我們老大還沒到,你怎麼可以先吃?

  我們弟兄雖然混得不好,卻還沒有狼狽到吃人家剩菜剩飯的那種堤?健!?

  彭光聽得不禁愕然,同時也不得不對這幾個小混混另眼相看,急忙又舉起酒杯,道:「陳老弟,了不起,你有魔手葉天這種朋友,又有兩個如此忠心耿耿的好弟兄,實在令人羨慕。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陳七立即造:「且慢!」。

  彭光停杯唇邊,滿臉堆笑道:「陳老弟還有什麼建議,是否想在酒裡擺幾隻朝天椒?」

  陳七卻一點笑容都沒有,只伸出手掌,冷冷道:「你不必敬我酒,只要把金子還來就行了。」

  彭光乾咳兩聲,道:「兩錠金子小事一樁,何必為這點事傷感情?」

  陳七道:「在你是件小事,對我們弟兄卻非常重要。如果你真的不想傷感情,最好是馬上把它拿出來。」

  彭光道:「就算我想拿給你也辦不到,因為金子已經不在我手上。」

  陳七急道:「不在你手上在誰手上?」

  彭光道:「當然是在我們楊老手上。好在楊老馬上就到,到時候你只要把那只殘月環的下落指給他,我保證那兩錠金子一分都不會少。」

  陳七一聽楊百歲要來,全身都軟了,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上,再也沒有剛剛那種神氣活現的味道。

  他那兩名弟兄卻還不知天高地厚,仍在狠狠地瞪著彭光。

  葉天突然哈哈一笑,道:「有彭大俠保證,你們還擔心什麼,趕緊坐下來喝酒。」

  那兩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目光卻依然在彭光的荷包部位轉來轉去。

  彭光笑容不改道:「你們儘管盡興,我們揚老是丐幫出身,從來不在乎吃人家的剩菜剩飯。」

  葉天愕然道:「楊老真的是丐幫出身?」

  彭光遲疑了一下,道:「無論是不是丐幫出身,我想他都不會在乎這種事情。」

  葉天笑笑,也不再追問。

  一旁的曹老闆忽然接道:「其實大家都不必擔心,後面的茶還多得很,除非楊老來得太遲,否則絕對不至於讓他吃剩菜閒飯。」

  彭光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曹老闆一眼,道:「曹兄莫非也是這裡的常客?」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笑了。

  彭光被笑得滿頭霧水,只有莫名其妙地望著葉天。

  葉天摸摸鼻子,道:「他不僅是這裡的常客,而且還是這裡的房東,從這間鼎廬開始,一直到街尾的曹家老店,統統都是他的房子。你別看他一副窮酸相,其實有錢得很。」

  陳七一名弟兄又已接道:「而且他在東大街還開了間曾家客棧,比這間曾家老店可大多了。」

  另一個也搶著說:「還有,對街那間白娘子的客棧好像也變成他的了,聽說上個月他連人帶客棧同時買了下來……」

  葉天截口道:「真的?」

  曹老闆急忙道:「你不要聽他胡扯,客棧是買了下來,人嘛……又不是東西,怎麼能買來買去1」彭光聽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魔手葉天還有這麼個有錢的朋友,失敬!失敬!」

  方纔被嚇軟了的陳七,也突然開口道:「不過他那些銀子可都是一分一分地攢起來的,能有今天的身價,也實在不容易。」

  曹老闆道:「可不是嘛?小富從儉,大富在命。我沒有小葉那麼好的命,只有一分一分地省,不像人家,半夜三更都有人趕著給他送元寶,一送就是七八個……」

  葉天剛剛入口的酒,幾乎全從鼻子嗆出來,急咳一陣,道:

  「不是十個嗎?」

  曹老闆眉頭一皺,道:「十個?有那麼多嗎?我看最多也不過八九個。」

  葉天歎了口氣,道:「好吧!九個就九個,你趕快還給我,免得被那女人吃掉!」

  曹老闆道:「哪個女人?」

  葉天道:「當然是姓白的那個女人。」

  曹老闆道:「你胡說什麼?那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擺在她那裡!」

  葉天道:「沒擺在她那裡,擺在哪裡?」

  曹老闆道:「當然是藏在我家裡。」

  葉天道:「我看你還是趕緊交給我吧!」

  曹老闆道:「急什麼?反正金子沒長腳,又不會跑掉。」

  葉天道:「我怕弄丟了你賠不起。」

  曹老闆道:「笑話!區區八九十兩金子,還難不倒我,你放心好了。」

  葉天道:「我一點都不放心,萬一到時候你來個翻臉不認帳,我怎麼辦?」

  曹老闆道:「你胡扯什麼!我曹老闆是那種人嗎?」

  葉天道:「是。」

  不但葉天答得乾脆,連陳七弟兄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直點頭。

  彭光瞧得哈哈大笑道:「曹老闆果然生財有道,實在令人佩服。」

  曹老闆急忙擺手道:「你不要聽他胡說,我這人從不貪取非分之財,更不會將朋友的錢財據為己有,當然,有的時候稍許收點過手費什麼的倒是有的,你能說這是貪財嗎?」

  彭光道:「當然不是。」

  曹老闆轉對著葉天,道:「你呢?你說我這算不算貪財?」

  葉天沉吟著笑道:「這個麼……等你把金子交給我以後,我再答覆你。」

  曹老闆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就給你送過去。」

  葉天忙道:「謝啦。明天一早,我開著門等你。」

  曹老闆好像很生氣,接連喝了兩杯之後,突然欺近葉天,鄭重其事道:「小葉,我跟你打個商量怎麼樣?」

  葉天嚇了一跳,急忙往一邊閃了閃,道:「什麼事?你先說說著/曹老闆道:「你手裡有這麼多錢,擺著也不會生小錢,咱們索性合作做個生意如何?」

  葉天道:「合作什麼生意?」

  曹老闆道:「縣衙對面的長興客棧正好要賣,咱們大可合資把它買下來,我包你賺錢。」

  葉天道:「抱歉,我對客棧那門生意,一點興趣都沒有。」

  曹老闆道:「那是因為你不懂,其實經營客棧,有意思得不得了,不但每天有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給你送錢,而且消息還特別靈通。譬如坐在你對面的彭大俠,你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嗎?」

  葉天搖頭。

  陳七搶著道:「當然是來自四川。」

  曹老闆道:「錯了,是從江寧來的。如果你們不信,不妨問問他。」

  彭光不作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曹老闆又道:「還有,那個叫什麼完顏如姬的,按理說應該來自塞外才對,其實不然,她反而來自彭大俠的家鄉,你說奇怪不奇怪?」

  彭光聽得神色一變,道:「是不是從蜀中來的?」

  曹老闆道:「那我倒不能確定,我只能說她是從哪個方向上來的。」

  葉天道:「那又何足為奇?說不定她貪玩,只是先到四川轉了轉而已」曹老闆大搖其頭道:「你要說彭大俠他們為了找你,先在江浙一帶轉一圈倒也可能,如果說來自塞外的人,先干辛萬苦地跑一趟四川,然後再到襄陽來,你會相信嗎?」

  葉天搖頭,所有的入都在搖頭,顯然這是一件極不可能的事。

  曹老闆得意洋洋道:「總之,於客棧這一行,別的不說,消息絕對比任何人都靈通,不論江湖上發生的大小事情,很快就會傳到你的耳朵裡,你想不聽都不行,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葉天道:「嗯,的確很有意思。」

  曹老闆道:「要不要干?」

  葉天道:「不要。」

  曹老闆呆了呆,道:「為什麼?」

  葉天道:「我想過清靜的日子還來不及,要那麼多消息於什麼?」

  曹老闆道:「身為江湖人,應知江湖事。像你這種人,怎麼可以不瞭解江湖動態?」

  葉天道:「我這幾年對江湖動態一無所知,不是也過得蠻既眼嗎?」

  曹老闆道:「但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

  葉天道:「有什麼不一樣。」

  曹老闆道:「過去你是鎖匠小葉,而現在你是魔手葉天,就$你想再過過去那種悠閒的日子,恐怕也辦不到了。」

  說到這裡,悄悄膘了彭光一眼,繼續道:「何況如今各路人馬齊集襄陽,多少都難免跟你扯上一點關係。你若是消息不夠.靈通,事事蒙在鼓裡,豈不是要吃大虧?」

  葉天道:「就算我想知道什麼消息。有你這種朋友也足夠了,何必要自己去開間客棧?」

  曹老闆道:「話是沒錯,但我也不大可能每天替你白跑腿,我還有我的事,而且我也要吃飯啊!」

  葉天笑道:「那好辦,好在我現在有的是銀子,我可以請你專幫我打探消息。」

  曹老闆臉色一沉,道:「笑話!我又不是沒見過銀子,你怎麼可以用這種話來侮辱我!」

  葉天道:「金子能不能解決?」

  曹老闆神色立刻好轉了不少,道:「好吧,誰叫你是我的朋友呢!你說,你最想知道什麼事?」

  葉天不假思索道:「我要那個黑袍怪人的底細。只要你能查出來,要多少隨你說。」

  曹老闆道:「好。你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先替你查查看。」

  葉天道:「我若是有名字,還要你查什麼?」

  曹老闆眼睛一翻,道:「沒有名字,你叫我根據什麼去查?」

  葉天道:「當然是特徵,他最大的特徵,就是每次出現都穿著一襲黑袍。」

  陳七接道:「所以我們都稱他黑袍怪人。」必曹老闆道:「除了穿著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特徵?譬如說他的年紀、長相,以及特殊的習慣等等。」

  葉天想了想,道:「那人的年紀應該五十上下,身材跟我差不多,臉色特別蒼白,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所以我懷疑他可能戴著面具,至少也在臉部動過手腳。」

  曹老闆道:「武功呢?」

  葉天道:旬邑高,走的好像是陰柔路子,極可能是個內家高一手。

  曹老闆道:「還有呢?」

  葉天道:「我所知道就只有這麼多。」

  彭光突然接口道:「還有,那人手腳之快,好像也踉葉大俠不相上下。」

  葉天道:「那是當然,手腳不快,還能稱得上高手嗎?」

  彭光笑笑,葉天也笑笑,笑得很自然,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

  曹老闆一面搖頭,一面哺哺道:「難,難,難。」

  葉天道:「賺金子,本來就不是件容易事,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找別人。」

  曹老闆挺胸道:「誰說我做不到?只要他是從外地來的,哪怕投宿過再小的客店,我都能打聽出來。」

  葉天道:「那太好了,你什麼時候可以答覆我?」

  曹老闆道:「明天早上。」

  葉天道:「不要忘了,明天早上我會開著門等你的。」

  曹老闆道:「你可以遲一點開門,你總要給我趕著車在襄陽轉一越的時間。」

  葉天道:「好,我就等你到午時,午時不到,我可要出去了。」

  曹老闆道:「你出去會到什麼地方?」

  葉天道:「當然是到白娘子的客棧去。」

  曹老闆一怔,道:「你到她那裡去幹什麼?」

  葉天道:「找你討債。」

  曹老闆眉頭猛地一皺,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金子不在她那裡嗎?」

  葉天一本正經道:「沒有金子我可以押人,等你把金子送來,我再還給你。」

  說完,眾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連曹老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談笑聲中,菜已一道一道地端上來,酒也一壇一壇地開,每個人都逐漸有了些酒意。

  窗外夜色已濃,猜拳行令之聲不斷地目前面三間房裡傳出,聽在眾人耳裡,更乎添了幾分酒興。

  彭光雖然菜不對味,但自有了那盤朝天椒之後,酒興大開,頻頻向眾人敬酒,敬得次數最多的便是三眼陳七,也不知是有意把他灌醉,還是向他表示歉意。

  陳七似乎已將一切煩惱統統拋諸腦後,有敬必喝,有喝必回,一分又有他那兩名弟兄斟酒布萊,轉眼便已喝得連舌頭都短了半截。

  曹老闆根本不必人敬,只要是不花錢的酒,想叫他不喝都不行。

  其中只有葉天比較清醒,他不但酒量好,頭腦也比較清楚,就算喝醉了,也比一般人清醒。

  所以當彭光又向他舉杯敬酒時,他突然道:「等一等,怎麼直到現在楊老還不來?該不會是找不到地方吧?」

  彭光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楊老是穿門越戶的老手,絕對沒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更何況前幾天他還到這兒來給你送過金子,難道你忘了?」

  一旁的曹老闆嚇了一跳,道:「小葉,你這次究竟收了多少金子?」

  葉天道:「多得很,你想賺都賺不完,所以你這幾天最好清心寡慾,留點精神替我跑吧!」

  曹老闆聽得笑口大開,忍不住又灌了自己一杯,道:「你還總知道什麼?你說!」

  葉天道:「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見面的時候再告訴你……」

  說到這裡,語聲稍許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你還能活到明天。」

  曹老闆征了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天道:「我的意思是說,也許有人不願意你管得太多,先把我幹掉也說不定。」

  曹老闆駭然道;「不會吧?」

  葉天看了彭光一眼,道:「那可難說得很。」

  彭光哈哈大笑道:「葉兄未免太多疑了,我素命金錢彭光豈是那種人?」

  葉天淡淡道:「你不是,你敢說別人也不是嗎?」

  彭光道:「我想我們這批人,絕對不會在你魔手葉天的朋友身上下手。」

  葉天道:「你敢向我保證?」

  彭光慢慢放下酒杯,遲遲疑疑道:「我……哦……」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人接口道:「我向你葉大俠保證,不知行不行?」

  說話間,窗戶微啟,楊百歲擠身飄入,落在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他動作再輕,依然把陳七嚇了一跳,連杯裡的酒都灑出了一大半。

  楊百歲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笑瞇瞇地瞄著葉天,顯然是在等待著他的答覆。

  葉天急忙請楊百歲入座,親自為他斟酒,然後舉杯道:「方纔我不過跟彭大俠開開玩笑,楊老可千萬不能當真。來,我先敬你一杯。」

  說完,脖子一仰,喝了個點滴不剩。

  楊百歲也一飲而盡,道:「其實葉大俠該防範的不是老朽帶來的一幫人,而是那個黑相怪人和他手下那批人。那批人實在難對付得很,方才老朽就差一點被他們堵住,所以才會拖到現在才來。」

  葉天一驚道:「那個黑袍怪人還有手下?」

  楊百歲道:「當然有,而且個個都身手不凡。」

  葉天沉吟著道:「這麼說來,我們更得先把他們的底細摸出來不可。」

  楊百歲道:「不錯,我也認為有此必要,不過行動要特別當心,萬一被那批人發現,想要脫身恐怕就不容易了。」

  葉天嚼著酒意盎然的曹老闆,道:「楊老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曹老闆點頭不迭道:「聽到了。」

  葉天道:「你行嗎?」

  曹老闆道:「有金子就行。」

  葉天正色道:「這件事可非比兒戲,你不要金子沒賺到,先把命丟掉!」

  曹老闆道:「那倒不會,我只在同行間偷偷打聽一下,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葉天道:「那你就試試看,如果不行,可千萬不能勉強。」

  曹老闆笑笑道:「你放心,那種要錢不要命的事,我再也不會幹了」話剛說完,坐在對面的彭光忽然跳起來,指著曹老闆叫道:「你是『要錢不要命』的曹小五?」

  曹老闆苦苦笑著道:「那已經是陳年往事了。現在我是既要命,又要錢,只是胃口變得很小,只要一點點就行了,所以大家都叫我『雁過拔翎』,我倒覺得這個綽號蠻適合我,比『要錢不要命』可好聽多了。」

  彭光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魔手葉天的朋友,怎麼會有等閒之輩!」

  陳七那兩名弟兄,這時又是不約而同地一噗嗤」一笑。其中一人道:「營小五?這個名字很有意思。」

  曹老闆忙道:「現在我已經老了,你們還是叫我曹老闆的好。」

  另一個也立刻問道:「你當年是不是也很有名?像葉大俠一樣有名?」

  曹老闆哈哈一笑道:「你們太抬舉我了,我怎麼比得上鼎鼎大名的魔手葉天?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我比他差得太遠了。」

  彭光立刻接道:「有道是物以類聚。你們跟小玉姑娘是朋友,想必她也絕非等閒人物。」

  葉天道:「嗯,她那手燒菜的功天,實在不簡單。」

  彭光道:「武功方面呢?」

  葉天扭頭望著曹老闆,道:「她會武功嗎?」

  曹老闆笑道:「她連活魚都不敢殺,還談什麼武功?」

  葉天雙手一攤,道:「聽到了吧?我們的朋友多得很,並不一定每個人都是武林人物。」

  楊百歲笑笑接道:「小玉姑娘我見過,的確不像武林中人,倒有點像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彭光興致勃勃道:「人長得怎麼樣?」

  楊百歲道:「標緻極了。依我看,可比紅什麼綠什麼的高明多了。只可惜有些人硬是有限無珠,拿著石頭當玉捧,奈何,奈何!」

  說完,還歎了口氣。

  葉天急忙又端起酒杯,道:「楊老,來,我再敬你一杯。」

  楊百歲道:「你是不是替小玉姑娘敬我?」

  葉天賠笑道:「小天忙過之後,自會親自來敬酒。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楊百歲道:「為什麼?」

  葉天道:「為了感謝你今晚出錢請客。」

  楊百歲慌忙把剛剛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來,吃驚道:「誰說是我請客?」

  眾人聽得同時一愣,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到彭光身上。

  彭光乾咳兩聲,道:「我請,我請。」

  楊百歲翻著眼睛道:「你憑什麼清?要請也應該叫賺錢的人請客才對。」

  彭光源了陳七一眼,道:「萬—……他賺不到呢?」

  楊百歲道:「那就更應該請客了,否則人家還當我楊百歲是隨便讓人耍著玩的呢!」

  陳七聽得連頭都不敢抬,鼻子幾乎碰到桌面上。

  葉天面帶微笑地坐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好像這件事服他根本就扯不上關係。

  曹老闆和陳七那兩名弟兄臉上卻都現出了茫然之色,誰也擠不清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輕碎的腳步聲。

  一季:對門而坐的彭光,似乎鬆了一口氣,道:「莫非是小玉姑娘來了?」

  曹老闆立刻道:「好像差不多了,應該是她。」

  說話間,但見房門一亮,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植西後地走了進來。

  後面那兩人一進門就將房門緊閉起來,然後分站兩旁,一看就知道是前面那個女人的隨從侍女。

  但前面那女人卻一點氣派都沒有,長得又矮又胖,臉上擦的粉厚得連鏢都打不透。

  彭光不禁嚇了一跳,張口結舌地望著葉天,半晌沒講出一句話來。

  葉天不待他發問,便已苦笑著道:「她當然不是小玉。」

  彭光道:「那麼她是誰?」

  陳七又已忍不住搶著道:「她就是來自塞外的那個完顏如姬」彭光居然笑口大開道:「那太好了!既然來了,就是客,趕快請坐!」

  完顏如姬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楊百歲,陣,道:「你的腿還真不慢啊!」

  楊百歲怔怔道:「姑娘是在說我嗎?」

  完顏如姬道:「方纔被人追得像兔子一樣的,不就是你嗎?」

  楊百歲悶哼一聲.道:「但不知姑娘找我,有何指教?」

  完顏如姬嘴巴一撇道:「我才不要找你呢!我是來找他的。」

  她一面說,一面拍手朝葉天比了比。

  葉天也不禁嚇了一跳,急忙將身子往後編了縮。大叫道:

  「姑娘小心,那個東西可千萬不要掉下來!」

  原來完顏如姬手上正抓著一顆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極可能是完顏世家的獨門暗器,威力無比的榴火彈。

  完顏如姬「咯咯」笑道:「你放心,這顆東西乖得很,不會輕易離開我的手掌的。」

  楊百歲忽然站起來向前湊了湊,道:「那是什麼東西,能不能讓我看看?」

  完顏如姬反應極快,立刻退到門邊,厲聲道:「楊老頭兒,你最好老實~點,否則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楊百歲急忙坐下來,道:「我只是想見識一下,又不是搶你的,你緊張什麼?」

  完顏如姬冷笑道:「我這個人就是容易緊張,所以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大家。」

  楊百歲無奈道:「好吧,我不動。你不是要找葉大俠嗎?他正在等著你開口呢。」

  葉天果然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副等待她開口的模樣。

  完顏如姬馬上換了副笑臉,輕聲道:「葉大俠,我們談的那件事怎麼樣了,有沒有考慮好?」

  葉天愣愣道:「什麼事?」

  完顏如姬道:「當然是合作的那件事。」

  葉天搖頭道:「恐怕不太可能,因為我已經先答應別人了。」

  完顏如姬道:「你所說的別人,是不是楊老頭這批人?」

  名葉天道:「不錯。」

  完顏如姬道:「那好辦,只要你點頭,我自有辦法對付他ˍ們。」

  葉天皺眉道:「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們?」

  完顏如姬忽然又從懷裡掏出另外一顆黑乎乎的東西,在會上一掂一掂地道:「那是我的事,你不必多管。我只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葉天急忙道:「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你先把手上的東西收起來再說!」

  完顏如姬道:「那可不行,這楊老頭手腳快得很,我不得不對他多作點防備。」

  楊百歲哈哈大笑道:「姑娘也未免太藐視我楊某了,你以為憑你手上那種東西,就真能把我唬住嗎?」

  完顏如姬冷冷道:「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試,否則不但你自己粉身碎骨,而且在座的人一個也休想活命。」

  楊百歲道:「你自己呢?」

  完顏如姬道:「那倒不勞你費心。用得好,我能全身而退,卻是我的本事到家;用得不好,大家來個同歸於盡,我也不虧本。」

  楊百歲又是一聲悶哼,再也說不出話來。

  彭光忽然緩緩道:「姑娘手上那種東西,真的是傳說中的榴火彈嗎?」

  完顏如姬道:「不是榴火彈是什麼?」

  彭光沉吟著道:「我看倒有點像蜀中際家溝子的『轟天雷』。」

  完顏如姬神色大變,掂動的手也立刻停了下來。

  楊百歲冷笑道:「如果是轟天雷,威力可就小多了,只怕你還沒有出手,已被楊某制住。」

  完顏如姬也冷笑著道:「你為什麼不來試試看……」

  話未說完,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同時騰身縱起,回手便將掌中那兩顆黑乎乎的東西接連打了出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房門已被人撞開,一個手持短劍的女子疾如流星般的躥入房中。

  但見她手撥劍挑,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極其靈巧地將迎面打來的那兩顆東西撥出窗外,同時身形陡然一翻,短劍揮動。連聲慘叫中,陪同完顏如姬前來的那兩名侍女,兵刃尚未取出,便已死在劍鋒之下。

  而完顏如姬這時也已落地,接連倒退幾步,矮胖的身子整個靠在牆壁上。身體緩緩下滑,粉墨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顯然是在尚未出手之前,背後已先隔門被那手持短劍的女子刻中了要害。

  就在這時,只聽「轟轟」兩聲巨響,顯然是那兩顆東西所發出的爆炸聲。一時將整扇窗戶震得木片橫飛,威力十分驚人。

  事情從發生到結束,只不過是到那間的工天,房裡所有的人幾乎動都沒動,每個人都被那女子敏捷的身手驚得目瞪口呆,久久不得吭聲。

  直到爆炸聲響過後,彭光才猛地在桌面上一拍,道:「我猜得不錯,果然是阮家的轟天雷!」

  那手持短劍的女子道:「如非彭大俠提醒,我還真有點不敢出手。」

  彭光呆呆地望著那女子,道:「姑娘好利落的身手,還沒有請教貴姓芳名?」

  楊百歲一分歎道:「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她當然是此間的主人小玉姑娘。」

  彭光指著曹老闆,叫道:「可是……他分明告訴我小玉姑娘不會武功的!」

  曹老闆顧盼左右,道:「我說過這種話嗎?」

  葉天笑而不答,陳七弟兄三人卻同時搖頭。

  曹老闆道:「我記得我也沒有說過這種話,八成是彭大俠聽錯了。」

  彭光急得臉紅脖子粗道:「我絕對不會錯,你方才不是明明說過她連活魚都不敢殺嗎?」

  曹老闆道:「是啊,但不敢殺魚並不代表不敢殺人,就像不趕吃辣椒並不代表不敢吃鹽巴一樣,這種話,難道你彭大俠也聽不懂?」

  彭光被堵得再也講不出話來。

  這時小玉已在葉天身旁坐下。

  燈火下,只見她略顯消瘦的臉龐已現汗珠,一頭秀髮也凌亂不堪,但她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笑吟吟地接口道:「曹老闆是有名的槓子頭,彭大俠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其實像我這幾手莊家把式,在楊老和彭大俠面前,會與不會也沒什麼差別,何苦為這點小事爭論?」

  她輕聲軟語,委婉道來,不但悅耳動聽,而且顯得極其穩重,自然流露出一種大家風範。

  彭光整個人似乎都傻住了。

  楊百歲哈哈一笑道:「姑娘太客氣了,如以劍法而論,只怕老朽也未必是姑娘之敵。」

  小玉忙道:「楊老真會說笑話,像我這幾手微末的劍法,莫說是楊老這種一流高手,就連這個自稱完顏如姬的女人,如非偷襲,我也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

  楊百歲連道:「姑娘太高抬我了,這一流高手四個字,老朽實在擔當不起。」

  說著,回頭看了那矮胖女人的屍體一眼,道:「不過這個小女人也實在厲害,在氣絕之前,仍然可以把那兩顆轟天雷發出來,而且威力依然驚人,這一點實在不得不讓人佩服。」

  彭光立刻道:「蜀中阮家,代代都是狠角色,以個性推斷,這個女人鐵定是際家的人,絕對錯不了。」

  小玉眉間微微鐫動了一下,道:「如果真是蜀中際家的人,她又何必冒充完顏世家的子弟呢?」

  彭光沉吟著道:「我想可能是怕轟天雷的威望不夠,不足以跟葉大俠談條件吧?」

  葉天笑笑道:「那是她多慮了,其實我什麼火器都怕,無論威力大小,我見到火器便跑。」

  小玉訝然道:「真的?」

  葉天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下次你端一盤燒紅了的煤炭上來,你看我跑不跑?」

  說完,立刻引起一陣大笑。

  小玉一面笑著,一面將頭髮高高挽起,從懷裡取出一隻類似髮簪的東西,隨手別在髮髻上。

  所有的笑聲忽然間靜止下來,每個人都呆呆地望著她頭頂上那只類似發管的東西。

  小玉動也不動,只消聲道:「小葉,你看我的頭髮挽得好不好看?」

  葉天道:「好看極了,你沒發覺陳七弟兄三個全都看傻了?」

  陳七這才震然跳起,緊緊張張地指著小玉頭上的發管,叫應:「楊老,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裡。」

  原來小王別在頭上的那只發管,竟是楊百歲遍尋不獲的殘月環。

  楊百歲看了又看,才勉強哈哈一笑道:「這東西既然在小玉姑娘手上,老朽就放心了!」

  說話間,匆匆朝窗外瞄了一眼。

  彭光立刻「噗」的一聲,將房中的燈火吹熄。

  透過破碎的窗格,院中入影隱約可見,顯然是方纔的爆炸聲驚動了前面的客人,這時都已湧入後院來看熱鬧。

  黑暗中,楊百歲輕輕地咳了咳,道:「此地已不宜久留,老。朽要先告退了……至於今天這餐酒,當然是老朽請客。」

  彭光一陣摸索,把幾錠銀子放在桌上,道:「在下也告辭了,銀子不夠,改天再補。」

  說完,兩人匆匆摸出房門。

  陳七急忙喊道:「楊老,你答應我的金子呢—……」一邊喊著,弟兄三人也急追了出去。

  院中的人影愈聚愈多,有的人甚至已湊到窗前往裡張望。

  曹老闆抓起酒罈,嘴對嘴地猛喝了幾口,道:「看樣子,我也得走了。」

  葉天道:「你急什麼?」

  曹老闆道:「我當然急,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有身家的人,萬一遇到事,那還得了!」

  小玉「嗤嗤」笑道:「曹老闆儘管放心喝酒,地保那邊我早,盡打點好,不到天亮,他是不會來的。」

  曹老闆道;「地保倒好應付,萬一官差趕來,那才糟糕,我看還是走為上策。」

  說完,拔腿朝外就走。

  葉天忙道:「好戲馬上就要登場,你難道不想看看再走?」

  曹老闆邊走過道:「看戲也並不一定非在台上不可,距離遠一點,看起來更有味道。」

  葉天深深歎了一口氣,直待曹老闆走出房門,才突然笑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小玉聲音小得見不可聞,道:「錯了,三個!」

  葉天怔了怔,道:「你確定?」·說話間,院中忽然響起一片驚呼。緊接著是一陣「咻咻」的聲響穿窗而入。

  黑暗的房中頓時盤碗齊飛,硬將那陣「咻咻」之聲壓了下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很久,房中的燈火忽又亮了起來。葉天和小玉蹤影早已不見,只有幾名黑衣大漢分別將窗口房門把守住,桌旁站著一個身著黑袍。面色蒼白的老人,正是葉天急欲摸清池底細的黑袍怪人。

  房中已是一片狼藉,除了那三具屍體之外,滿地都是破碎的盤碗以及榮餚,只是那自稱完顏如姬的屍體旁,有一隻殘月環正在閃閃地發著亮光。

  那黑祖怪人將頭一擺,立刻有名黑衣大漢走上去,彎身去抬取那只殘月環。

  就在那名黑衣大漢彎下身子的剎那間,完顏如姬本已僵硬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抹獰笑。

  然後便是「轟』物一聲,又是一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

  一隨著一陣濃煙,有條黑影穿窗而出,擰身越過院牆,瞬間在已走得無影無蹤,身手十分矯健,一看即知絕非一般江湖人物。

  隱藏在暗處的葉天,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道:「這批家價倒也勤悍得很,不知究竟是什麼來路?」

  小玉造:「要不要追下去看看?」

  葉天道:「那是曹老闆的事,咱們總要給人家留點財路。」

  小玉沉吟了一下,道:「現在的曹老闆和過去的首小五可不一樣了,他一個人行嗎?」

  葉天毫不猶豫道:「就算他不行,還有楊老頭那批人。你放心,像楊百歲那種老狐狸,他絕對不會錯過這種好機會的。」

  小玉沉默,端莊秀麗的臉孔上,忽然流露出一片狐疑之色。

  葉天咳了一聲道:「何況還有三眼陳七弟兄三個,那三個人辦別的事也許不太管用,跟蹤起人來,那可都是一等一的角色。」

  小玉淡淡地笑了笑,道:「小葉,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不肯離開這裡,是不是還有什麼沒了的事?」

  葉天攤手道:「沒有啊!」

  小玉道:「你說謊,我一看你的神態,就知道你心裡有鬼。」

  葉天道:「真的?」

  小玉道:「當然是真的,相交這麼久了,你的習性,我還會不瞭解嗎?」

  葉天歎道:「好吧,其你厲害。」

  小玉造:「現在,你可以說實話了吧?」

  葉天道:「其實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我不肯離開這裡,當然是捨不得離開你。」

  他一面說著,一面往上擠,硬將小王逼到牆角上,同時整個身子也緊緊地貼了上去。

  小玉使勁掙扎著道:「你少騙我,我又不是那個騷寡婦,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葉天道:「喲,吃醋了?」

  小玉輕哼一聲,道:「憑她也配!」

  葉天「哇嗤」笑道:「讓我嘗嘗著,嘴裡有沒有酸昧?」

  一陣「噴噴」的聲響後,只聽小玉氣喘喘道:「你是怎麼搞的,發瘋也不看看地方?」

  葉天含含糊糊道:「你放心,這個地方最隱密秘誰也看不見我們。」

  說完,又把頭低了下去,而且一雙魔手也開始在小玉熱烘烘的身子上面有了行動。

  小玉初時尚在推拒,後來索性閉起眼睛,一任他胡作非為,且不時扭動著腰身,從鼻子裡發出幾聲兒不可聞的零碎呻吟。

  這時客人們唯恐惹上是非,早已相繼散去,幾名小夥計也都個個躲得人影不見。滿目凌亂的後院,除了隱避在暗處的葉天和小玉之外,再也沒有活的東西,顯得既冷清又淒涼。

  遠處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更鼓聲,已是二更時分。『葉天活動著的手掌忽然停在小玉腹間,訝聲道:「咦,這是什麼東西?」

  小玉嬌喘吁吁道:「匕首。」

  葉天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道:「你已經有了一柄短劍,還藏著一把匕首做什麼用?」

  小玉道:「殺人。」

  葉天道:「殺人用的兵刃應該越長越好,你怎麼專門用短的?」

  小玉道:「沒法子,我學的就是這種功天。」

  葉天的手又轉到她的背後,道:「這一塊是什麼?」

  小玉道:「護胸。」

  葉天失笑道:「人家的護胸都裝在前面,你怎麼把它擺在後面?」

  小玉道:「擺在後面有什麼不好?如果完顏如姬後面有塊護胸,方才也不會被我暗算了。」

  葉天點了點頭,手又摸在她冰冷堅硬的手臂上,道:「這個我想一定是護臂了,對不對?」

  小玉道:「對。」

  葉天歎了口氣,道:「你學的好像全都是拚命的功天?」

  小玉道:「對手過招,本來就是拚命,這有什麼值得歎氣的?」

  葉天停了停,道:「我們相交已經很久了,我從來就沒有追問過你過去的事……」

  小玉截口道:「我也沒有追問過你。」

  葉天道:「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小玉道:「我沒騙你,我真的叫小玉。」

  葉天道:「我不是問你的名字,我是問你的出身來歷和到襄陽來的目的。」

  小玉立刻將嘴巴閉了起來,而且閒得很緊,連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葉天又歎了口氣,道:「好吧,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不過等一下你可要跟得我緊一點,千萬不要落單,在我搞清楚你的來歷之前,你可不能先死掉。」

  小玉一驚道:「等一下你要幹什麼?」

  葉天道:「追人哪!」

  小玉道:「你不是不想追嗎?」

  葉天笑了笑,道:「我為什麼不想追?我只是不想追假的而已。」

  小玉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說,方纔那個黑袍怪人是假的?」

  葉天道:「不錯。」

  小玉急道:「那麼真的又在哪裡?」

  葉天道:「你不要急,等一等他一定會來的。」

  小玉道:「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來?」

  葉天道:「因為那只假的殘月環是絕對騙不過他的,他一定會來找那只真的。」

  小玉道:「可是那只假的已被炸得面目全非,他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葉天道:「只要對鐵器稍有經驗的人,很簡單便可從質料上辨認出來。」

  小玉道:「這麼說,你擺在房裡的那只也照樣騙不過他,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葉天笑笑道:「你認為我擺在房裡那只是假的,你就錯了。」

  小玉怔了怔,道:「難道那只是真的?」

  葉天道:「是不是真的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是物歸原主,把原來那只留在那裡罷了。」

  小玉跺腳道:「你這人是怎麼搞的!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為什麼又白白還給他?」

  葉天道:「是人家的東西,當然要還給人家,我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看過了還留著它幹什麼?」

  小玉道:「咦!你不是說那只殘月環極可能是開啟寶藏的鑰匙,很有價值的嗎?」

  葉天道:「是啊,就是因為太有價值,留在手裡才危險。」

  小玉苦笑著道:「你倒蠻會保護自己的。」

  葉天道:「那當然。我是魔手葉天,不是曹小五,那種要錢不要命的事,我可不幹。」

  小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道:「你這個鬼,你又想來騙我?」

  葉天道:「我見時騙過你?」

  小玉道:「你說你只是看看,其實你已經把它印在模子上,是不是?」

  葉天摸了摸鼻子道:「什麼模子?」

  小玉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費唇舌,索性動手在他懷裡摸索起來。

  葉天似乎很怕癢,忍不住躲躲閃閃,而小玉卻一點也不肯放鬆,兩個人頓時扭成了一團。

  正在兩人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也不知為什麼,突然間同時靜止下來,而且不約而同地將身子緊緊貼在牆上,目光也直向隔了一片院落的那間房間望去。

  院子裡一片寧靜,遠處的房中燈火早已被最後那聲爆炸聲響震滅,除了粘在窗上的一些破碎的窗格、窗紙仍在微風中不時堤?猓僖裁揮幸凰慷病?

  可是隱在暗處的葉天和小玉卻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動一下,兩個身子緊靠著牆壁,看上去就像兩個被釘在牆上的木頭人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的房裡忽然閃起了幾點微弱的星火,然後又是一片死寂。

  風很輕,月色很淡。淡淡的月色下,只見一團黑影如鬼輯般的在前面的屋脊上微微一閃,便已失去蹤跡。

  葉天急忙喝了聲:「快!那傢伙從後窗溜了。」

  呼喝聲中,人已縱身躍出院牆。

  幾乎在同一時間,小玉也已擰身而起,纖手在牆頭一措,便已翻出牆外,動作之靈敏,姿態之優美,絲毫不在葉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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