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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9-30 19:58 編輯
古早人講:「未食五月粽,破裘(hiuˇ)吥甘放」,一點仔都無吥著;雖然年已經過真久矣(a>),穿一領綠羅裙的(e)春天嘛歇置樹尾溜塊(deh)笑囉,但是北大荒(dai>hong)的寒流抑吥願放阮煞,三不五時亦會侵入南方地。
吥著(m>diorh)=不對。穿綠羅裙的春天=形容春天草皆新綠;引伸自牛希濟〈生查子〉:「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及劉禹錫〈湘妃廟〉:「苔痕斷珠履,草色帶羅裙」。嘛歇置(ma>hior\di>)=也停歇在。抑(iah)吥願放阮(ghun)煞(suah)=還不願放過我;阮=我;煞=停止。
對開始驚寒的我來講,這個帶寒氣的暗瞑實在冷甲有淡薄仔過份,這若(na>)是踮異鄉做異客,一般的(dik)我會勼滯厝內,嗎過轉來故鄉、轉來這塊親切擱熟似(sai_)嗎漸漸生疏(so)去的土地,我吥願錯失每一個會凍吸收故鄉情的時刻,就是冷霜霜的盈(ing_)暗時,我亦欲把握。所以這陣(zih zun_),雖然更深夜靜矣,我抑踦置阮兜的門口埕(diaNˇ)。
冷甲(gah)=冷得;甲=助動詞,猶中文「得」。踮(diam>)=在。異鄉做異客=語出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勼滯(giu_dua\)=束縮在。嗎過(ma-gorh)=然而、不過;單字「嗎(maˇ)」=然而、而。轉(dng\)=歸返;此處不讀zuan\。擱(gorh)=又、再。會凍(e>dang\)=可以、能夠。欲(veh)=要。踦(kia_)=站立;同「徛」字。阮兜(dau)=我家。
北風陣陣透,夜蟲吱吱哭。雖然駛車趕一日的路,但是我感覺一旦到厝,規身軀的忝意叨會流入故鄉的土跤。
透(tau>)=風吹動。規(gui)=整、全部;借音字。忝(tiam\)=疲倦。叨(dorh)=猶中文「就、便」。土跤(ka)=地下;跤=中文「腳」。
天抑未光,煞有一兩隻急性的雞角仔塊叫,我發覺這個暗暝昧喏暗,所以夯頭一看,看著這片(pian\)天色竟然是天星粲燿燿(iaN_)的夜空,嫷、真嫷。這款暗暝,在我抑未出外流浪以前,清再浮置我的頭殼頂,但是幾年來若像離我真遙遠,這陣給倒想起來,我有一段長長長的日子昧記得(lih)体會繁星閃熾(sih)的夜色囉。
煞(suah)=卻。昧喏暗(ve>ghua>am>)=不怎麼暗。夯(ghiaˇ)=上舉。嫷(sui\)=美麗。清再=經常。給(gah)=將之、把它。倒想=回想。
於斯呢,我開始頭瞻瞻,目睭相懸懸,親像欲用這(zih)兩道目光助身軀吊起哩半空中,向天長徘徊……
於(e_)斯呢=於是。頭瞻瞻(daN)=仰首、頭高舉。相懸(siong\guanˇ)=注視高處、向高處看。助(zo_)=將、把。
寒天的夜星和(ham_)熱天比起來,較朗較疏,感覺起來怹掛甲真懸真遠,像塊閃避半空中的寒流,嗎過北風吹,寒草衰,高高在上的星影猶原痞痞慉,若像孤單徛置土跤的我,雖然冷,嘛吥願匿入去睏。
較朗(kah lang_)較疏(se)=比較稀疏。怹(in)=他們。北風吹,寒草衰(sue)=語出詩經邶風:「北風其涼」及南齊書蘇侃傳:「秋風起,寒草衰」。痞痞慉(pi>cuah)=顫抖。匿(vih)=躲藏。
頭殼內所貯(de\)的星圖攏是熱人的,因為隊囝仔時陣起,我攏置熱人好天的暗暝觀星望斗,所以我感覺這幅(bak)寒天的星影有一些(sut)仔散(sam\)亂佮生份,一時想欲像古早仙人步罡踏斗的彼種飄翩(piat)的心誠嘛飛昧得起來,干單看著彼面萬里明鏡欲似流入無邊,而(ah)千曲寒星也置慢慢飛起哩,但是煞無半粒過去熟似的星座互我認出來,我只好沿著星劍光芒的射向,一粒一粒、一簇(cok)一簇塊走揣,終其尾置一個印相之外的所在認出北斗七星,其他像太乙、牛女參小熊……,攏吥知搬徙(sua)對佗去矣,無定怹嘛驚寒,叨親像年近四十的我,青春不再!或者是殘光嬾弱,無力突破寒夜之暗啦!
攏(long)=全部、總。熱人(juah lang>)=夏天。隊(dui_)=從、自,原用「縋」字。佮(gah)=和、與。生份=陌生,又做「生分」。步罡(gong_)踏斗=踏踩星斗排列之步,指作法;罡=星座。心誠(ziaNˇ)=心情。干單(gan_na_)=只有、僅僅。萬里明鏡……千曲寒星=語出孟郊〈石淙詩〉:「百尺明鏡流,千曲寒星飛」;欲似(ve>su_)=好像,有人借用「昧輸」(不輸)兩字;曲(kiok)=河彎洲渚地。互(ho_)我…=被我…、讓我…。星劍光芒的射向=語出杜牧〈北樓書懷〉:「兵符嚴重辭金馬,星劍光芒射斗牛」。走揣(zau cue_)=尋找。終其尾=終於、最後。參(cam)=和、與。佗(dor\)去=何去、去何方。嬾弱(lam ziok)=孱弱。
星移斗轉,記憶中的北斗星,伊的斗柄總是映南,奚是永過我迭迭置夏天的暗夜神遊星渚所得著的印相,嗎今夜斗柄舉(指)東,這是我頭一擺看著。給想起來,星會震動,會催趕歲月,互時間老去。大起先我知影斗柄的方位佮季節有關係,是讀著劉鶚的《老殘遊記》,伊置遊記內底想講:「歲月如流,眼見斗杓又將東指了,人又要添一歲了」,這表示將欲過年,春天已經在眼前,而(ah)今夜年過矣,春天也轉來我的故鄉囉,只是寒流抑擱誠冷,特別是這個四邊恬恬沈沈,只有寒星閃熾的時陣。
星移斗轉(zuan\)=語出王勃〈滕王閣序〉:「閒雲潭影日悠悠,星移斗轉幾度秋」。映(ng>)=向。奚(he)=那,又做「徦」。永過(ing gue>)=往時、過去。迭迭(diaN>diaN_)=常常。星渚(do\)=語出陸龜蒙〈上雲樂〉:「便浮天漢泊星渚,回首笑加承露盤」及劉禹錫〈和微之深春詩〉:「橋峻通星渚,樓暄近日車」。星會震(din)動=語出《周書》〈武帝紀〉:「民亦勞止,星動於天」及方干〈寄李頻詩〉:「思苦文星動,鄉遙釣渚閒」。大起先(dai>ki sing)=最初、早先。將欲(ghiong>veh)=即將、快要。誠(ziaNˇ)=很、非常。恬(diam_)=靜止。
佮天星對看,擱遙想王勃跁上滕王閣彼時的感慨:「物換星移幾度秋」,推算起來,位我第一擺讀著斗柄將欲向東,到今仔第一擺看著斗柄正正向東,期間至少離了廿二個秋冬,而我,嘛已經隊一個愛看星羅棋布的少年,恟恟老做一個面頂有星斑溝痕的中年人,但是跤手煞像進入年老安呢,將欲失去縛雞之力,踮今仔回想前塵往事,最使人感傷的(e>)是年輕的理想猶原渺渺如雲漢,啊!無定蒼天欲罰我今生今世攏愛耽憂掛愁!
跁上(beh ziuN_)=爬上,立身上行;伏身而行為「爬」;「上」訓讀字,本字應為「就」。位(ui_)=從、自、始於。今仔(zim_ma\)=此刻、現在。星羅棋布=語出班固〈西都賦〉:「列卒周匝,星羅雲布〉及陳漣〈皆山亭賦〉:「群圉牧監,星列棋布〉。恟恟(hiongˇ)=突然間。安呢(ne;ni)=這樣。無定(diaN_)=也許、說不定。
雖然功名無半寸,但是踮這個孤影對寒星的冷夜裡,沉思自省,好得幸我抑會凍保持一粒昧欣羡榮華富貴、昧慕想宦途名份的心,而且這對會凍做到邈視權勢官位的目睭嘛抑擱保持清明,使我會駛繼續瞋看遠遠的一粒星,著!大約二十年前,我讀過一篇好參像叫做「LOOKING AT THE STAR」的文章,彼位已經昧記哩姓名的作者塊講,咱人得(dorh)愛斟酌看遙遠的一粒星,安呢會互人堅信理念、堅持理想,昧互世俗迷去,也昧為俗世的功祿頷頭抈腰煞咧忍辱吞聲、煞咧乞求賞賜。因為高遠的天星不染世俗半點塵埃,伊是理想的所在,看伊,叨恰若看著家己的理想。這陣想起這篇文章,恟然感受著這份清汔的意志抑會通(tang_)互我感覺自慰。古早人謝靈運所講的無吥著,「結念屬霄漢,孤影莫與諼(suan)」,只要高潔的星昧死,我叨昧忘懷自己的信念。
好得幸=幸好。會駛=可以、能夠,亦做「會使」。瞋(zinˇ)=注視。好參(can_)像=好像。斟酌(zim_ziok)=仔細、留神注意。頷(aN\)頭抈(at)腰=俯首折腰,低聲下氣的奉承。不染世俗半點塵埃=語出楊維楨〈釣石詩〉:「星灘分得小雙台,不染東華半點埃」。恰若(gah na)=恰似、好像。家己(gak di_;gak gi_)=自己,或做「家治」。恟然=忽然。清汔(ki>)=清淨,同「清汽」。
寒夜看星,心境同星境,攏分外清明,彼片寒渚中,一粒一粒沈珠交結,三五成灘,四六成集,結做桂花樣。此時吥知有孰,宛也是寒宵獨影,伊,無鑽石、無寶珠、無金玉,嗎參我公傢著這片(pian\)美麗的星澤,噫!天地悠悠,無定,只有庄外傳來吱吱唧唧的幾隻寒蟲。
寒渚=語出鮑照〈野鵝賦〉:「立孤蒲之寒渚」。沈珠=喻星星,語出王損之〈曙觀秋河賦〉:「孤星迴泛,狀清淺之沈珠」。三五(sam_ghoN\)=概數說法,約三到五左右,或概指十五;下句之「四六」用法同。桂花=喻星星構圖如花,語出庾信〈望月賦〉:「天漢看珠蚌,星橋視桂花」及蒒逢〈夏夜宴明月湖〉:「月搖天上桂,星泛浦中珠」。孰(ziaˇ)=誰。宛也(uan_na)=也、亦。嗎(ma/)=卻。公傢(ge)=共有。
此時此刻,規個庄頭攏靜悄悄(kiau)睏落眠矣,拄才彼幾隻覺是天光矣的雞角仔嘛擱睏甲恬寂寂(zih)矣,星光下,冷風輕輕搖動我的衫仔襟(gin),可是搖昧震動的是--我的孤影。
拄才(du ziah)=剛才。覺(hior\)是=以為是、猜想是。
原文發表於聯合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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