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willaim 於 2013-2-8 00:13 編輯
別讓孤獨掩蓋你
汽船揚起鳴笛聲,載著容泫,妹妹秀子和父母,在大海的中心緩步。海洋是孤獨的,但今夜的的除夕例行,璀璨的煙火點綴天空,與迷離的燈飾競色,落下,最後消失於閃爍的波光。
容泫覺得這一切很美,嘴角泛起微笑,把妹妹抱過來,指著窗外說:「靠近一點看。」
秀子把臉貼在玻璃窗,呼出的霧氣模糊了一小片玻璃:「哥哥你看,那朵像櫻花的最漂亮,可為什麼在天空上的星星都不見了。」
容泫說:「星星也像我們一樣,把今晚的主角留給煙花」低下頭親妹妹的額頭,「而且在一旁安靜的欣賞。」
妹妹說:「哥哥喜歡那個?」
容泫仔細地望著窗外:「煙花雖然很美很吸引,但太過奪目喧鬧,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吸引人們的視線。」
頓了一頓,把頭轉向妹妹:「不管我們看不見星星,它依舊在那裡,十年,一百年後,它還是不會改變。」
秀子怔怔的望著前方:「哥哥,那是甚麼?」
一艘輪船在前方斜斜駛過來,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微弱的燈光下,彷似黑暗中能吞噬一切的龐然怪物嗜血咆嘯。
輪船畢直的撞在船首附近,發出沙啞至乎撕心裂肺的摩擦聲,容泫緊抱秀子,瞬間的衝撞力把容泫和秀子拋離椅子,容泫的背部重重落在兩米外的甲版,他巍巍顛顛地站起來,單手支撐身體,另一隻手抱著秀子,眼前一片目眩,腦內的耳鳴蔓延至身體每一個角落,很多黑影在眼前晃動,他甩一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忽然有人緊抓他的手,容泫抬起頭,與媽媽的目光接觸,艱難的的喊了一聲「媽!」,但迅速被人海聲淹沒。他看看四周,一個人被碎裂的玻璃割傷頸部,在地上蠕動,鮮血流至他身旁,另一個人的手卡在縫隙中,拚命地想把它拉出來。
容泫茫然看著,不懂反應,一陣涼意劃過瞼頰,他才發現後腦迸出的鮮血正緩緩流過,一滴一滴落在懷內妹妹的額上,他說:「沒受傷嗎?」秀子堅強地點了點頭,說:「沒...」甲板突然傾側,容泫抓不住妹妹,母親也跌倒了,容泫翻滾至開始進水的船首,觸心的涼意湧入體內,燈光同一時間熄滅,呼叫聲隨之消失,世界寂靜無聲,彷彿從沒發生過甚麼。
一束煙花劃破黑幕,續往天上爆開,顏色由鮮艷轉為血紅。
船身數分鍾即沉入水中,容泫被強大的扯力拖進水深處,他在黑暗中摸著牆壁前進,在兩排座椅下找到秀子,他用力拍打秀子的臉頰讓她清醒,將體內的氧氣傳給她。容泫想抱著妹妹離開,可是秀子的雙腿被夾在椅腳下,他拚盡力氣挪開少許長椅,勉強把妹妹救出。容泫一陣猝咳,淡淡的嗽血從口中湧出,他穿過船底的窗戶,單手緊緊抱住氣息遊離的秀子向水面逃命。
容泫勉力游了不久,一直沒有燈光的恐懼和持續缺氧的折磨快迫瘋了他,他唯一的意識是要讓秀子活著。眼前出現明滅不定的微光,救生艇上的探照燈來回巡逡,容泫像看到了一絲希望,但他的意志也達到極限,他未及到水面便張開了嘴,喉嚨火燒般灼痛,海水混著汽油狂湧進口中,容泫左手胡亂抓著脖子,只想把自己的喉嚨捏碎,右手卻緊緊掩著妹妹的臉,秀子瘋了似的想甩開哥哥呼吸,把容泫的手抓出道道血痕。救生艇上的人發現他們,容泫秀子毫無知覺浮上水面,乘客慌忙將他們拉上救生艇,他們一動不動,秀子的指甲掐至容泫手心中,血沿著弧線的軌跡一滴一滴流過兩人的身體,穿過救生艇一個小小的破洞流出,在大海化成豔紅的粼光。
一年後。
容泫父母事後確認罹難。
秀子容泫經搶救後渡過危險。
該輪船公司與保險公司賠償一筆金錢予兩人,記者曾來採訪二人船難後的情況,被容泫狠狠拒絕。
容泫已向大學申請綴學。
一幢二層的複式公寓,白雪的外牆,竹籬笆圍在四周,前院的花卉簡單的佈置於各個地方,小狗安靜地懶睡於棕櫚色的小屋內。在二層的落地大玻璃後,容泫雙手插在褲袋觀看窗外的風景,他身旁的牆壁掛著數月前醫院送來的屬於他父親遺物的手術袍。
容泫轉身走進廚房,拿出一瓶牛奶,喝了一半後放在秀子的書桌前,在旁的秀子邊做作業,另一手看也不看拿起牛奶喝。容泫披上黑色的連身大衣,坐在沙發上穿鞋子。
秀子說:「等一會補習老師便到了,哥哥要去哪裡?」
容泫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秀子裝作沒所謂說:「我知道了,你又嫌我管你。」
忽然屋外的小狗嗚嗚亂叫,秀子開心得拍起手掌,說:「老師來了,她長甚麼樣子呢?」忙趕緊推著輪椅到門前。
秀子扭開門鎖,活潑的叫了一聲:「姐姐你好!」馬上又興奮的說:「哇!姐姐你好漂亮。」接著用小手圈住自己的眼睛:「眼睛比我大一倍呢!」
素雅輕輕捏一下秀子的臉龐,微笑說:「你的嘴巴真甜。」
素雅第一眼看見秀子的時候,一個八歲的小妹妹坐在冷冷的輪椅上,瞼上是純真的笑容,心裡很難受,又不想讓她察覺自己的凝視,連忙裝作
四處觀看,說:「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秀子說:「我哥哥在客廳。」牽起素雅的手,來到容泫跟前,容泫沒有抬頭,繼續弄自己的鞋子。
秀子說:「我的名字是李秀子,哥哥叫李容泫,姐姐你叫甚麼名字?」
素雅見容泫沒有反應,便恭敬的說:「你好!我叫南素雅。」接著微微彎腰伸出手臂想跟容泫握手,容泫綁完鞋帶後卻像看不到般走向大門,素雅呆頭鳥般看他離開,秀子在他身後叫了一聲,「記緊回來做飯。」
大門「啪!」的一聲關掉。
素雅現在才反應過來,氣得臉鼓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秀子過來說:「我哥哥是不是很酷。」頓一頓驕傲的說:「他是全地球最帥的哥哥。」
素雅雙手交叉胸前,臉始終鼓鼓的說:「長得好就可以沒禮貌嗎?打招呼也不應,他以為自己是甚麼?」
秀子說:「哥哥他...」把小手在嘴前劃了一個叉。
素雅睜大眼睛說:「真的?」秀子點了點頭。
素雅:「為甚麼他會...」也在嘴前劃了一個叉。
秀子:「哥哥不許我跟別人說。」
素雅低頭想了一會,不再多問,便說:「我們開始吧!」
秀子開心得連連點頭,素雅捏一下她的瞼龐,忍不住說:「真可愛!」便推著輪椅走向書桌。
容泫駕著爸爸遺下的七人家庭式轎車,向著一大片農田駛去,容泫爸爸去世前買下了一塊二十多平方米的農田,本想在假日一家人聚在一起,種些紅薯,享受農活的快樂。現在卻只剩容泫一人前去。
容泫打開車窗,風吹亂他的頭髮,倒後鏡中蔥綠的農田不斷往後倒退。
他掀起後車箱,取出預先準備的工具和紅薯梗,換了一身農務的衣服。這段時間一直照顧妹妹,農田無人看護,阡陌間也雜草亂生。容泫先拔出亂草,用鐵鋤翻鬆,陽光照在他臉上,汗珠從下巴掉下,一點一滴落在泥土中,容泫也忘記擦拭,眼睛只專心一意望著不斷翻動的泥濘。
容泫兩手一拍,弄掉手中的泥巴,心想整理得差不多,便在突出的泥土部分挖了一個個小洞,像呵護孩子般吹一口氣,然後輕輕把紅薯梗種下。兩個小時後,整塊紅薯田都鋪滿了短短的紅薯苗,最後容泫在農田正中央插上一塊牌子,歪歪斜斜寫著一行字「容泫,秀子和爸爸媽媽」
容泫向旁邊的農家買了一壺米酒,在一處山坡坐下,望向夕陽,濃濃的米酒灌入喉嚨,傳來陣陣涼意。
他微笑著再喝了一大口, 享受無人的寧靜。他往右一看,媽媽坐在他旁邊,對他說話,容泫知道只是幻覺,卻不想清醒。他静静的看著媽媽,只想看清她臉上的笑紋,他以前從沒細心看過媽媽的臉,他發現媽媽原來很美,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他看過最美的。他低下頭察看手心紊亂的傷痕,媽媽慢慢消失,容泫終究清醒,轉過頭笑著繼續看漸遠的夕陽。
素雅合上書本:「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秀子做得真好!可是秀子,這些作業都是上一年的,你多久沒有上學了?」
秀子用手指算了一算,說「差不多一年了。」
素雅說:「為甚麼?」
秀子說:「自從那次意外後,醫生說我曾嚴重缺氧,很容易昏倒。哥哥怕我受傷,便一直讓我留在家裡。」
素雅說:「甚麼意...」她眼中掃過牆壁上的時鐘,忽然驚叫,又對了自己的手錶,咕嚕的說:「我是不是瘋了,媽媽一定不會放過我。」趕急說:「秀子,姐姐有事要走了。」說完連忙收拾書包。
秀子說:「姐姐的媽媽很嚴嗎?」
素雅在收拾書本的慌亂中抽出一隻手,彈了一下秀子的額頭。裝作惡狠狠地說:「不告訴你。」
素雅揹書包轉身離開的瞬間,看見牆角的鋼琴,生出好奇心,說:「你會彈鋼琴嗎?」
秀子說:「是我哥哥的。」
素雅忍不住好奇,又多看了兩眼,她搖一搖頭,說:「再不走媽媽不讓我活了。」
她衝至大門前,邊穿鞋子邊說:「秀子,明天再見。」
秀子說:「再見了,小雅。」
素雅大叫說:「喂!我是你的姐姐,誰說你可以叫我小雅的?」接著舉起拳頭裝兇說:「看我下次怎麼收拾你。」
秀子對她做鬼臉抗議,素雅想繼續裝兇,卻發現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她也只覺得秀子可愛,拿她沒辦法。
大門關上後不久,容泫便回來,他累得攤坐在沙發上,眼睛緊閉。
秀子來到哥哥身旁,聞到哥哥的汗味,掩著鼻子說:「哥哥去哪裡了?」
容泫捲縮了一下身體,妹妹又問:「哥哥是等姐姐離開才回家嗎?。」
容泫依舊沒有答話。
秀子想一想,又興奮起來說:「哥哥今天看到小雅嗎?她真的很漂亮,皮膚白白的,書包和襪子跟我一樣,也是我最愛的粉紅色。她睡著的時候我還偷偷親了她臉頰。」
容泫聽後轉過身來,擔心地用手語說:「睡著?她有沒有用心教你?還有第一次見面你怎麼親人家,還叫小雅。」
秀子說:「小雅教得可好,我不明白她還會一遍一遍地說,從沒有怪我笨,她只是在我測驗才小睡一會,不過她好像很累,測驗的時候頭低著低著便睡在書桌上。」
容泫這才安心的點了點頭,他起身到廚房,依舊喝一半牛奶然後給妹妹。
秀子埋怨說:「又是牛奶,你看我的肚子都喝得脹起來。」
容泫用手語說:「喂牛奶才會快高長大。」接著彎下腰比劃:「你看,哥哥比你高很多。」
秀子只是對容泫撒嬌,並不是真的討厭喝牛奶,很快便把牛奶全喝掉。
容泫洗澡後,與妹妹一同吃過晚飯,收拾碗筷,便抱起妹妹離開輪椅,放在床上,輕撫額頭哄她睡覺。
秀子一直看著哥哥,眼睛一閃一閃,慢慢便合上眼睛。
容泫輕輕移開她緊握的手,把門關上。他伏在鋼琴上,一直彈著數個音鍵。時間回到了小時候,媽媽握住他的手,教他每一個音節,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輕按。容泫淡淡的笑,眼淚卻劃過鼻樑,天空陪他一直沉寂,等待天亮。
翌日
小狗在門外嗚嗚叫
秀子知道素雅來了,便給她開門。
素雅指一下容泫的房間,說:「那個人在不在?」
秀子說:「哥哥剛剛走了。」
素雅吁了一口氣,放下心頭大石,如果看見那個怪人,自己也不知該怎麼反應。
素雅對秀子展出燦爛的笑容說:「走吧!」接著一蹦一跳推著輪椅到書桌前。
素雅拿起桌上一瓶喝了一半的牛奶:「這是秀子的嗎?牛奶不趕快喝掉會變壞。」
秀子取出桌上另一瓶還未開封的牛奶說:「小雅也喝吧!哥哥說是給你的。」
素雅說:「真的?」
秀子連忙點頭。
素雅望著牛奶瓶想了一會,突然想起了甚麼說:「喂!你剛才說甚麼?不想活嗎?都說不準叫我小雅,我是姐姐。」接著捋起手袖,說:「看我怎麼教訓你。」素雅搓著秀子的臉左右搖晃,把秀子轉得頭上冒星,秀子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只勉強的唔出「我...不....敢了」
素雅斜眼盯著她說:「真的?」
秀子裝作真誠的點了點頭,但轉動的眼珠說明她正在想別的壞主意。
素雅滿意地摸秀子的額頭,幫她整理亂了的瀏海。
素雅在書包取出昨晚準備的東西,說:「這是姐姐真的很用心準備的測驗卷,秀子一定要把它答對。」
秀子接過測驗卷,說:「如果我全答對,姐姐會有獎勵嗎?」
素雅說:「秀子想要甚麼?」
秀子說:「那姐姐要完成秀子一個願望。」
素雅想了一會,小妹妹能想得出甚麼,便笑著點頭答應。
容泫一個人來到海邊,沿蜿蜒的海岸線漫步,任由潮水沾濕他的鞋子。他蹲身抓了一把沙子,細看沙粒在指縫中溜走。
一個小女孩旁邊放著塑膠袋,撥開沙子在尋找甚麼。忽然一陣潮水流過,塑膠袋被水流衝走,小女孩看著它愈飄愈遠,傷心得坐地痛哭。容泫猶豫了一會,便緩跑過去,在水深及膝的地方找到後打開一看,裡面是一袋滿滿的貝殼。
容泫把貝殼還給她,女孩開心地擦拭自己的眼淚,說:「哥哥謝謝你。」
容泫看見她仍然紅腫的眼睛,便取出纸巾幫她擦乾淨。
小女孩在口袋取出一個小貝殼給容泫,說:「它是我今天找到最漂亮的貝殼,媽媽說用它可以跟很遠很遠的人說話。」說完走向另一邊尋找新的貝殼。
容泫放在手中仔細看,是一個沙白色的螺旋形貝殼。他微笑把貝殼舉起,擋住耀眼的陽光。
素雅驚喜地說:「哇!秀子真棒,真的全對了。」她靠近秀子的瞼說:「秀子想要甚麼?糖果?玩具熊?」
秀子在素雅耳邊悄悄地說了一番話,素雅睜大眼睛說:「真的?」秀子又與素雅耳語一會,素雅嘆了一口氣說:「該怎算好?」
這時候傳來開門聲,容泫回來後仍舊像看不到素雅般走進自己的房間。
素雅躊躇一會,下定決心說:「等等,那個...」
容泫在房門前停下。
素雅忸怩地說:「那個...秀子希望跟我們一起去主題樂園,我看秀子也很久沒有外出,所以.....」
秀子不滿意的說:「姐姐你那算邀請嗎?說得糊里糊塗。」
素雅捏一下秀子的手臂,惡狠狠地說:「還不是因為你。」
容泫看一眼素雅,又看了一眼秀子,沒有回應便走進自己的房間。
秀子興奮地說:「哥哥沒反對即是代表答應了。」
素雅也高興的說:「真的?」秀子連連點頭,快樂得跟素雅擊掌。
在主題樂園裡,喚起童真的素雅推著秀子的輪椅跳跳脫脫四處亂逛,指那個笑這個。容泫雙手插在褲袋,沒表情地低著頭。
秀子說:「姐姐我想要那隻小熊。」
素雅說:「姐姐給你贏過來。」
素雅走到攤位前,買了一籃小球,對秀子說:「我們連續三次把小球扔進那個籃框才能得到那隻小熊,秀子我們加油。」
素雅全神貫注扔出小球,卻連籃框也碰不到,接著扔出十多球,也是一樣情況。
眼看籃子裡只剩下三個小球,素雅蹲低身失落地挨在秀子的肩膀,說:「秀子對不起,姐姐沒辦法給你了。」
素雅隨手拿起小球,想晦氣地扔出去,在旁的容泫看不過眼,搶過她手中的小球,調整一下呼吸,三個小球彈無虛發,素雅秀子張大嘴呆看他,容泫像幹了一件小事般抹一下手,向前取過小熊給秀子。
素雅在秀子耳邊偷偷問說:「為什麼他那麼厲害?」
秀子悄悄說:「聽說哥哥以前是籃球隊隊長,不過他多半是幸運,你看哥哥得瑟的樣子。」
素雅說:「我也這樣覺得。」秀子聽後兩人一起掩嘴偷笑 ,容泫不知道她們在說壞話,還以為她們因為獎品開心。
他們一起坐摩天輪,迷你海盜船,碰碰車,回旋木馬。秀子肚子餓,容泫去小吃店買熱狗,留下素雅照顧秀子。
秀子看見前方小丑手中的氣球,說:「姐姐我想要那個。」
素雅心情很好,馬上答應說:「你在這裡等我,不准亂跑知道嗎?」
素雅取出錢包,在小丑手中接過汽球。素雅轉過身不見秀子,嚇了一跳,這時候容泫回來也不見秀子,抓住素雅的手臂,用手語說:「秀子去哪裡了?」
素雅雖然不懂手語,但從他的神情亦猜出意思,茫然說:「我也不知道,剛剛還在這裡的,我..我....」
秀子在暗角看見他們緊張的樣子,掩嘴咯咯的偷笑,推著輪椅想走出來,卻發現容泫跑向另一方向,素雅隨後跟著。
秀子著急大喊說:「哥哥,小雅。」
容泫素雅因為距離過遠聽不見。容泫沿途向路人問秀子的踪跡,但因為無人懂手語,只能乾著急。素雅急得眼淚打轉，真切地問每一個經過的路人。
主題樂園的尋人廣播響了一遍又一遍。
天漸漸黑了。
素雅快要絕望，呆坐在長椅上，雙眼迷濛,自責說：「我怎會讓小雅一個人留在哪裡？」
一個路人對她說：「你們找那個坐輪椅的女孩，剛剛好像去了那邊。」
素雅燃起希望，慌亂中不忘禮貌,感激地鞠躬說：「謝謝你。」
素雅通知容泫，兩人一起到那路人指的地方，原來是樂園的鬼屋。素雅看見鬼屋陰森的氛圍，猶豫不敢向前。容泫毫無感覺便走進去，素雅只得跟著他的腳步。
鬼屋內一片黑漆，偶而青光閃爍，素雅的恐懼感逐漸湧上。
兩人進入廊道,煙霧彌漫,一條屍體橫在前方,素雅開始以為是假的,經過的時候它卻突然撲過來,素雅嚇得不顧一切緊摟容泫手臂,頭埋在他胸前。素雅顫抖的問屍體說:「請...請問你見過秀子嗎?」
扮演屍體的工作人員不知道她說甚麼,繼續張牙舞爪嚇素雅。
容泫感覺素雅湧出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手臂上,他第一次看見素雅這麼淒酸,心裡不忍,便一手掩住她的雙眼,另一手拉著她往前行。
素雅踉蹌地走,沿途一直有鬼怪跳出來嚇素雅,但容泫護著她的手從沒有鬆開。他們來到出口前的走廊,兩旁牆壁下方有很多小小的窗口,素雅小心翼翼踏出每一步,,窗口突然伸出很多怪手胡亂抓兩人的雙腳。素雅嚇得跌倒在地,眼睛緊閉,雙手掩住耳朵快要哭成淚人,話語也說不清,嗚咽地說:「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容泫雖然焦急妹妹,但看見素雅今天只穿了長及大腿的熱褲,伸出怪手的工作人員不知是男是女,一個女孩子被人亂摸容泫也看不過眼。混亂中素雅被容泫抱起,在他懷內瑟縮一團,淚水濕透容泫的恤衫,容泫感到她發冷的身軀,雙手抱得更緊。
容泫放下素雅,她還未從恐懼中恢復,蹲在地上呆哭。
忽然樂園廣播響起:「請李秀子小朋友的監護人李容泫哥哥,南素雅姐姐到服務台。」
廣播重複說了一次,兩人跑到位處主題樂園中心的服務台。容泫緊擁秀子,在他身後的素雅吁一口氣,上前幫秀子整理瀏海.輕聲說:「不要哭,秀子去哪裡了?」秀子哭著說:「秀于想躲著跟你們玩,怎知過一會你們都不見,我一直在找哥哥,後來到了一間很黑的屋子,裡面一個裝扮很恐怖的哥哥問我是不是迷路,然後他就帶我到這裡了。」
秀子轉過頭對容泫說:「哥哥不要怪小雅,都是秀子貪玩。」
容泫輕撫秀子的背,素雅又哭又笑說:「以為我聽不出你叫我小雅,你真壞。」說完也跟秀子擁在一起。
三人離開主題公園,月亮高高掛在天空。
在容泫懷裡的秀子早已累懷,吸吮著手指睡去。
氣氛漸漸沉寂,兩人之間也變得尷尬,素雅想起在鬼屋被容泫抱起,臉頰升起兩片紅霞。容泫卻在想找妹妹的時候一直誤會素雅,感到抱歉。
容泫指一指臉頰,問她為什麼變紅。
素雅慌忙摸著自己的臉:「有嗎?可能是天氣太冷了。」
容泫在袋中取出一件大衣給她,素雅接過後,臉卻更紅。
秀子模糊地說:「哥哥...哥哥...我好辛苦。」秀子吸吮的手指也無力地放下。
素雅摸秀子的額頭,嚇了一跳說:「她在發高燒。」
秀子不斷嚷嚷的說:「哥哥...哥哥....」
素雅急說:「她燒得很嚴重,要馬上送她到醫院。」
容泫把秀子給素雅抱著,跑往停車場把車子開往醫院。
在醫院中,秀子躺在病床,素雅容泫並肩坐於一旁。
素雅把秀子的瀏海撥往一旁,擦拭她額上的冷汗,輕撫起伏的胸口讓她安睡。
秀子擔心地說:「秀子像在作惡夢呢。」
此時醫生進來說:「病人需要留院觀察兩天,容泫你回家收拾些日用品再過來吧!」容泫的父親曾是這間醫院的醫生,故他認識容泫。
素雅問:「她為什麼會這樣?」
醫生說:「據暫時的觀察只是勞累過度,不用擔心。」
素雅這才放心,對容泫說:「你先回去吧!我留在這裡。」
容泫心想她亦累了一整天,取出紙筆,寫說:「你還沒吃晚飯嗎?」
素雅點了點頭。
容泫寫說:「妹妹的情況也穩定了,我不清楚妹妹需要那些日用品,你跟我一起回去。」
素雅看一眼秀子,便答應了。
兩人回到容泫家中,沒有秀子家裡彷彿安靜很多。
素雅負責整理秀子的衣物,容泫則負責造飯。
素雅收拾完畢後,與容泫共進晚餐。
素雅好奇地問:「這是甚麼?」
容泫說:「家裡沒有甚麼,所以我把材料都混在一起當作便當。」
桌上放著兩碗牛肉拌飯,容泫先把用棷欖油煮熟牛肉,把紅蘿蔔切片狀,佈置成一朵精緻的櫻花,將豆類圍於四周,最後放上閃閃的七色粉。
素雅說:「太漂亮了,我都捨不得吃。」
嘴是這麼說,但筷子已經起動,容泫看見她吃得很香的樣子,不自覺笑了起來。
晚飯吃畢後,素雅想起甚麼,指向廚房說:「飯鍋裡還有嗎?秀子還沒吃飯呢?」
容泫寫說:「不用擔心。」
接著又寫說:「你的飯量挺大呢!」
素雅尷尬地乾笑。
容泫清洗碗筷後,正要與素雅動身往醫院,素雅卻指著牆角那個鋼琴說:「你會彈鋼琴嗎?」
容泫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便對她點一點頭。
素雅說:「那個.....可不可以彈一首給我聽。」
如果換作平日容泫一定不願意,但想起自己和妹妹和她非親非故,卻折騰了她一整天,便順她意願當作謝禮。
這是容泫在船難後第一次演奏,他不自覺望向鋼琴上父母的照片,一年前,那一天,那一夜,船裂的畫面一一在眼前掠過。
他彈奏的是韓國作家李閏珉《雨的印記》,琴鍵在容泫指尖飛舞,素雅眼中容泫像變了另一個人,深情而溫柔.專心每一個音符上,曲子蘊含淡淡廷綿的憂傷和遺憾,琴音化成隱形的雨點,點點敲進素雅心內,素雅鼻子微酸,像看見每一滴雨點裡隱藏的故事。她從沒有瞭解容泫,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誤會,也許是她刻意避開內心的想法。音符像一把鑰匙,打開容泫一直抑壓的內心,一直包裹在堅強下的孤獨,把黑夜中一天一天累積的思念細訴。
素雅並肩坐在容泫身旁,與他一起彈奏,音樂成為兩人解開心結的橋樑。容泫望向素雅,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細看。素雅的臉白皙裡帶點淡淡的緋紅,彎月般的眼睛很清澈,也不會隱藏秘密,只要細心觀察便能看見內裡的心事。髮絲柔順地披於肩上,容泫不自意把她的秀髮撥於耳後,露出小巧的耳朵。
兩人觸碰的瞬間,音樂隨即停下,素雅轉過頭看著他,容泫忽然醒覺,手立刻收回,雙眼望向窗外,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甚麼。
容泫忍不住尷尬,一個人離開大屋,走進車內。
素雅呆看他離開的背影,想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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