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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5287014 [黑道][作品完成]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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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1 21:07: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9/5 星期六 天氣:略涼、風大

全家都出去了。吃完了自己做的午飯,就帶著愜意的心情躺在家門前的平台上。天空藍的自然,沒有化學顏料的失真,沒有電腦程式的修飾,藍的純真,藍的漂亮。風快速的掠過身軀,捲起我一波波的遐想。
一陣呻吟聲,原以為只是耳誤,我繼續觀看沒有白雲裝飾的蒼穹。
呻吟聲越來越大,我起身一看,一名衣著破爛的男人遮著手臂,蹣跚的從我家前的巷子走過。我細看之下,他全身是傷:手臂底下傷口顯露,冒出了好幾道的血流、腳有點跛、肚子上挨了兩刀,正汩汩的冒血、全身上下都有血流過的痕跡、臉上有不少處瘀青和血痕。他左搖右晃的走過我家前,眼神渙散的在四處張望,眼神傳出了是一波波求人救命的冀望。
我迎上前去,他見到了我,咕噥的一聲,隨即倒在路中央,留下的只有我,在靛藍的天頂下,發愣的看著一件我無法相信的事。
旋身回家,報了我此生第一次的警。掛上電話,惴慄的我再次出門去端詳那位人士的臉。臉上沒有歲月給他的蝕印,應該是二十來歲,正意氣風發的年紀,但他怎麼會受傷呢?
起先懷疑是飆車族幹的,旋即覺得自己很可笑:飆車族只會晚上出現,因為夜晚是他們的朋友,也是宿主。在夜晚的陰影底下,或砍人,或在馬路上恣意橫行,或在巷弄中為非作歹,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不會受到輿論的束縛;不會有警察笨到會來抓他們。
那會是誰呢?我想不出來。
遠方有引擎聲呼嘯。我以為十五分鐘後才會來的警察竟然比我預期的快了五分鐘。
「喂,少年仔!安怎?」口裡嚼著口香糖,大約四五十歲的略胖員警說。
「我旁邊躺著的這個人昏倒了,他好像砍了。」
「啥?你在電話裡怎麼說的?你說有人在你家門前發酒瘋,我們才那麼快趕過來的ㄟ。」旁邊一位年輕警員有些不滿。
我一陣好笑,「因為如果我說有人受傷,你們就會叫救護車來幫忙載人。叫救護車要錢,我一個學生怎麼有那麼多錢?」
「厚啦,厚啦。卡緊載依去醫院啦。」口香糖還在他口裡嚼著。
兩位員警把他抬上警車,跟我要了我的名字和電話,隨即奔馳在街道上。
我低頭看,紅色的一灘汙漬正凝固在路旁的白線上,就像我本來愜意的心境上多了一抹無法消去的陰影。


10/10 星期六 天氣:略陰、悶

段考結束的這個禮拜六,身為高三生的我沒有假期,等候我的只有解不完的難題和無窮的觀念與生字。我嘆氣,放下手上的筆,望著醜不啦嘰的物理答案,正想著如何突破這個該死的瓶頸時,手機突然響起。
耳邊聽著德弗乍克E小調第九號交響曲,眼裡看著的是螢幕顯示一串不知名的數字,我默默的接起電話。
「哪位?」我心裡沒好氣的說。
「請問你是XXX同學嗎?」一個略年輕的聲音說。
「呃,我是。」心裡想著該不會又是什麼該死的補習班吧?
「嗯,怎麼說呢?我是上個月在你家門前昏倒了那位…」
「歐,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補習班呢。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子的,我想跟你親面道謝,造成你這麼多的麻煩…」
「什麼麻煩,都是應該的啦。我看你留了那麼多血,不幫忙太冷血了吧。你說要親面道謝,唉,我都很忙…」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是我媽堅持要我『親面』向你道謝的,原本是她要向你道謝的,但想到年紀相差四十來歲,就找我了。」
「歐,那好吧。」我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那,下禮拜六,下午四點好嗎?在站前廣場對面的星巴克。歐,對了,還沒告訴你我姓甚麼。我叫陳仲豪。」
「嗯,好吧。那麼就下禮拜六見,陳先生。」我不免想像我下禮拜要跟一個半面之緣的男人見面,心情是多麼的錯綜複雜。
「嗯,那就這樣,掰了。」
「掰。」

10/17 星期六 天氣:略陰,中午略有陽光
星巴克旁,一群又一群的男男女女走過,望著他們無憂無慮的嘻笑,身上的、腳踩的、手裡的名牌,我靜觀這個世態的種種。耳中已經聽不見巴洛克時期的優雅提琴聲,取而代之的是金屬車潮的呼嘯與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垃圾話語。在這種人車混雜的環境等人真的是令我身心俱疲。正覺得要不要再繼續等下去時,一個月前的那張臉-當時飽含著疲憊與痛楚-又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一看見那張臉就知道是他,陳仲豪,倒在我家門前的人。
再次見面時才真正的看清他的臉,其實他長的一副老成樣:方臉,配上一副粗框,眼睛略小了點。穿了件襯衫配牛仔褲,有點陰鬱的臉色加上他手邊的一個布製手提袋,真的有些老成樣。
看他茫然在人群中搜索的樣子,我只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喊。
「陳仲豪先生?」
他回頭看我,有些詫異。
「呃,我是X同學,陳先生你…」
他見了我就笑了,「唉,真不好意思,禮拜六請你出來,請你喝杯咖啡吧。」
半推半就的我就被他拉進星巴克,不久後我手上又被塞了一杯咖啡。我們走出人多手雜的星巴克,在略熱的陽光下穿越馬路,在站前廣場的台階後倚著台階。禮拜六的行人越來越多,只不過在站前廣場停留的都是一對對情侶,而非像我跟陳仲豪一樣,像是兄弟。
「我叫陳仲豪,別人都叫我老陳。你也可以這麼說,你們高中生最喜歡玩這套了,對吧?用綽號做詩,填曲的。或是寫版版。」
我也就客套一下,跟他說了我的一些基本資料,像是我的綽號、我的生日等等。畢竟這有點像是面試,只不過面前坐的不是教授而已。
我們兩個一來一往,原本話題還在客套的道謝,突然就聊開了。聊彼此的高中生活、他的人際關係、我的課業,原來認識一個人是這麼的簡單。就算差了幾歲又有什麼關係呢?
聊著聊著,我還是有一事不明,因此就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嗎?」
老陳看到我停下來,就問我。
我心中不敢問他,因為那應該還蠻私人的。但是隱隱之中我又無法自拔自己不去問他那個問題。
「你為甚麼會被砍?」我問。
他沒有說話。只是從他的襯衫內袋拿出一包菸。拿出其中一支,點燃了火。抽了起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我在家都看過很多遍了,只是我鮮少看見一個人是如此的滿懷心事,去抽他那手上的菸。
他嘴裡吸進,吐出。我默默的看著他。正當我覺得是不是要道歉時,他說話了。
「想知道?」
我點點頭。
他丟下還有半截的菸,繞個彎坐上了台階,我也坐上台階。他跟我說了一個故事,說的甚是流利,讓我不禁懷疑他是在說他的故事,還是看著故事書念著別人的故事。這個故事不長不短,似實似幻。直到今天,我仍是無法斷定它的真假。只不過這故事在我心頭縈迴不去,讓我體悟了很多事,也許這些事是無法跟成績呈正相關的。這是陳仲豪-老陳的故事,而我只能從他的故事中,去了解一個平常人的過去,而他正娓娓道來那也許是屬於他的故事。

※ ※ ※

為甚麼會被砍?要從入黑道講起了。大學時想賺點錢,就想求個工讀生貼補家用。學長聽說風聲,就來找我,問我要不要一個全職的,畢竟工讀生只是被老闆呼來喚去的小角色而已。去他公司,他會幫忙引薦我一個全職的工作。於是我就糊裡糊塗的跟了學長,誰知道是地下錢莊上頭的黑道。

剛開始我還不知道,因為只是跟著學長跑而已,我充當司機,載弟兄們到達指定的地點,很簡單的小工作。偶爾幫忙捎信,或是派出去找弟兄們,也沒多大難。
大學畢業後,混了張文憑,餐飲業的。老大看了就很高興,因為有個case是早餐店的。老大對著個case一直很棘手,因為早餐店的貸款一直沒交回來,派了幾個兄弟都是呆頭呆腦,不會看現場的,機器不認識幾個,椅子倒砸壞了不少。他就派我去現場估估狀況,看是不是真的沒法還錢。

老大這人不會冤枉人的,說穿了根本就不像是當黑道的,應該當義工才對。他不是現下的那些暴力討債集團,一接到case就叫一幫兄弟去燒別人家的房子,或是衝到他家去砸椅子。老大做事一向謹慎,往往會派手下去評估一下狀況。還得起的,就真的給他暴力一下;還不起的,就只好延後,不然逼死了人就拿不到一分一毛了。而那早餐店,沒錯,就屬於後者。
臨走前老大還千萬交代,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湊到數字,因為他聽過風聲,知道那家早餐店一定可以還錢。沒有現款的話就打電話叫兄弟,開台貨車去搬家當。網拍賣了也值不少。
說到最後他就親點了幾位弟兄陪我一道去。也囑咐我一些事項,只不過最後一句話很令我不解。
老大說:「老闆娘為人有些和善,不要被她騙了。」
「什麼意思?」我聽了是一頭霧水。為人和善不是很好嗎?
「反正你一定得記得,湊出那些數字,別管那個女人說甚麼理由騙你。」
我口裡應著老大,心裡仍然毫無頭緒。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太陽熱辣辣的曬在車上,停車的地方又沒有樹蔭。四個大男人窩在轎車裡,我們為了省油不敢開冷氣,熄火的轎車窗戶大開。吹進來的不是冷風,而是千真萬確的熱風,我和弟兄們都快熱得受不了了。又不敢隨意的探出頭,或是開門出去,不然被那家店的人發現又要再等上好一陣子了。
禮拜天中午跑到那家店門口,看著那個半關著的鐵捲門到底何時才有人出來。我們的火氣隨著炙熱的空氣也急速上升。大夥都在想:為甚麼不窩在公司裡好好的玩兩把撲克牌,喝著啤酒抽著香菸,加班費沒給多少卻要受著麼大的苦。雖然現在外面工作不好找,但是區區為了飯碗就窩在這裡,當烤爐上的豬任太陽蹂躪,說穿了也不好受。
等著等著也真給我們等到了。從半扇鐵捲門中彎身出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的,看見她身上綁著圍巾,手裡拿著一個塑膠袋。
「要找的人應該就是她。」我想著。
我還沒說話,車上的幾個弟兄看見熟悉的面孔就出去打招呼了。氣的我在車上暗罵他們的急躁與多事。
「嘿,老闆娘,好久不見。」嘻皮笑臉慣了的蘇翼雲看著老闆娘就打了個哈哈。
「怎麼又是你們?我…我現在手頭上沒錢,可不可以等等…」他們口中的老闆娘露出畏懼的表情,說的話也漸漸聽不清楚了。
「上次是小孩要養,我們也就認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給你兩個月的時間湊錢也不夠?嗯?」上次討債不成的季辰彥這次也跟我一起來了,只不過這人做事極為火爆,我想叫他平心靜氣的說,看來也是沒辦法的。
「季先生,真的很抱歉,但是…」
「我才不管你但是、可是的,上次也這樣,這次也這樣!你這次別想再拖了。」
看見季辰彥的臉色充滿著殺氣,我只得出來打圓場。「哎呀,好了啦,季,這裡我來處理,你去車上…」我想先勸他去旁邊休息一下,誰知道…
「哼,你跟她同一夥的,是不是?別老擺著一副比我厲害的樣子,討債討債,你這個新來的懂個屁!」他越說越生氣。看來他已經把我當成外人了。
「好了,季,先進店裡。大家都進來吧。站在門外講話小心曬成人乾。」跟我一起來的大學學長-洪欽鵬老神在在的先鑽進店裡開了鐵捲門。
雖然看見季辰彥的臉色沒比剛剛好看,不過他還是率先鑽進走進店裡。再來是老闆娘、我,蘇翼雲最後。

當我走進店裡才真的發覺老大是對的。設備都很齊全,而且也沒有損毀的跡象,雖然設備表面都有些髒(因為油煙的關係),不過略為洗刷後一定也是煥然一新。
我在店裡走走看看,其餘的幾位就跟老闆娘洽商還錢的事。季辰彥的火氣還是很大,不過灌了老闆娘親手做的花茶後,臉色就和善許多。默默的看著洪欽鵬跟老闆娘談。畢竟洪欽鵬的資歷也比季辰彥大,他也只有閉嘴的份;至於蘇翼雲就在店裡走動,想找點吃的來填填肚子。畢竟在大太陽下等很久,身心俱疲,確實是需要點東西來補充體力。

他們談了很久,蘇翼雲早不知道飛哪去了。季辰彥忍不住一直乾瞪眼的份,就起身來四處走走。走到我旁邊時微微咕噥了一聲,原來是要跟我道歉。
「呃,老陳,剛剛抱歉。」
「沒什麼。」
「不,不,其實我心中一直過意不去,雖然你的資歷比我還差了點,但是老大叫你來一定有他的用處。剛剛看你在店內轉了這幾圈,看來老大應該是叫你來看看機具的吧?」他雖然人挺浮躁,但這句話可真是一針見血。
「沒錯,因為我剛剛從餐飲畢業。」
「難怪老大叫你來。說穿了,我對這些機器很不在行,光看這些轉輪、螢幕,我就搶先投降了。」
我口中應了幾聲謝謝,又轉身看了這些機器。心裡想著:雖然季辰彥這人火氣頗大,不過說道歉就道歉,也不拐彎抹角,不像很多人為了面子不擇手段,死命抵賴。也許這是他令人可喜之處吧?

想著想著…
「仲豪啊,去發動車子。載我跟老闆娘去銀行領錢。」洪欽鵬說。
「好,領多少?」
「七十五萬,因為錢多,所以要去本行領,不然會被抓包。聽說老闆娘可以直接領到呢,是VIP吧?」老闆娘點點頭。「不容易,不容易。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了。仲豪你知道Z銀行的本行在哪嗎?」說著說著就先請老闆娘走出去了。
「我知道,那我先去開車了。」
「嗯,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要先跟翼雲和辰彥說一下情況再出去。」
老闆娘就在車外等著,看她的臉色有些高興。她看見我看著她,就笑了一笑,微微頷首,很快的又變回原本那張雀躍的臉色。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心想。「被討債還這樣?老大叫我小心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我老大再多說一點就好了。」

洪欽鵬出來了,我也就沒法繼續胡思亂想了。趕忙開車往銀行本行前去。剛剛在店裡耗了兩個小時,現在要趕快領錢,不然就沒法交差了。一路上洪欽鵬繼續跟老闆娘聊,我心裡很矛盾。他們到底聊了甚麼?怎麼聊不完?不過我察覺不出來有甚麼奇怪的。
不一會兒就到了Z銀行,洪欽鵬叫我看車,他先和老闆娘進去了。
我就默默的抽著菸,先打了個電話給老大,讓他知道錢已經在我們掌握之中了;店內的機具很好,可以賣個好價錢。老大滿意的哼了一聲,但還是叮囑我不能大意,因為…
「老闆娘為人有些和善,不要被她騙了。」我跟他異口同聲的說。
老大笑了笑,就掛斷電話。留下我在Z銀行前把我那支菸抽完。

等了很久,我始終不見洪欽鵬跟老闆娘出來,我急了。趕忙跑進Z銀行裡找人,雖然銀行內人影稀疏,但是就是找不著他們兩個。
我急著問了每個櫃台人員,但他們都說沒看到。我問了門口警衛,他說他帶著他們兩個進去了VIP室,然後交給了樓下的警衛。
我像是無頭蒼蠅般的在Z銀行內亂跑,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那位樓下的警衛,誰知道…
警衛說:「那兩個?一男一女。女的年紀大,男的年紀小。」我點點頭。希望我能從他的口中套出他們在哪?或是,去了哪裡?「那兩個領了一堆現鈔。當時我覺得怪怪的,不過也沒法阻止他們。現在利率低到零,而且他們又是VIP,我也不好意思問。」
「他們現在在哪?」
「他們?從地下室的停車場開車走了。去了很久了。」
一陣暈眩感向我襲來,但是隨即的情緒不是焦急,而是恐懼。好好的學長怎麼不跟我說聲就跟老闆娘跑了,我終於理解:『老闆娘為人有些和善,不要被她騙了。』的真正用意是甚麼,但是老大忘了洪欽鵬:我的學長、他的得力助手,竟然會被騙,而且騙她的那個人還是我們的討債對象。
我謝了警衛,頹然走回車旁,銀行外陽光灑了我滿身的和煦,卻照不回我內心的熱度。我現在只是個蒼老的禿鷹,喚不到晚來的春風。在我面前的是寒風颯颯,一片寒冬景象。而我,不曉得我可不可以度過這個寒冬。
萬念俱灰的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一小時半前,後座還好好的做了兩個人,現在卻空空如也,半個都沒有。我不知道如何找老大交差,也不知道老大會對我做些甚麼懲罰。只不過,該來的還是得來。
我打了那號碼,雖然不久前才打過,但我卻恍如隔世。嘟嘟聲後,老大劈頭就問:
「怎樣?」
我忍著一堆話,生怕老大數落我。只蹦出兩個字:「跑了。」
「甚麼?跑了?誰跑了?阿洪呢?叫他聽電話。」老大急了,但也是為時已晚。
「兩個都跑了,老大,我被騙了。」接著我再也止不住我崩潰的情緒,在哀嚎聲中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的始末跟老大講。老大沒有插話,也沒有生氣的數落我,只有靜靜的聽。
隨著說的話越多,我的心情也趨於緩和。轉而變成實事求是的口吻,開始探聽起怎麼補救。
「老大,怎麼辦?我一個不小心就讓他們跑了,這…」
「好了,別說了。」老大撫慰我,好像我是個剛犯錯的小男孩;我寧可他大聲的斥責我的不是,也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唉,再多派一個人就好了,再多派一個人就好了。你先回來吧,剩下的等下再說。」
我開著車,再次穿梭在擁擠的車潮當中,只是我的心現在忐忑、失落,不再是我當司機時的那個樣子了。

回到老大那,他看了看我。就說了我的未來,因為我不能再待在這個黑道裡了。
「你很年輕,真的。如果我宰掉你,也許下次我們這就收不新血了。而且這件事有一半是我的錯,我錯估了洪欽鵬了。」他徐徐的說著,眼裡有著悔恨還有懊惱。「所以我決定,你可以滾了。我不會堵你,因為有很多的因素讓我下了這個決定。不過,別再讓我看到你,你也知道我們的活動範圍。聽到了嗎?」
我點點頭。
「那些錢怎麼辦?」我問。
老大沒說話,只是搖搖手,叫我走。我鞠了個躬,轉身走出了這個包容我三年的辦公室。當門把搭上門縫,「刻答」一響,我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茫茫然,我走出了老大的房子,被蘇翼雲強拉到旁邊說話。正當我想理解他在說甚麼時,一幫兄弟就把我團團圍住,我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因為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我都是在痛苦中渡過。無數的拳頭在我身上游走,讓我劇痛的小刀在我身上桶出不知道幾千個洞。我頹力的舉起雙手護頭,但臉上還是不免被打的份。
朦朧之間,我看見這些人的臉,他們曾經跟我一起胡來,一同歡樂,但是…
朦朧之間,我聽見他們在說…
「新來的有特權一樣?」「當年落腮B也不是這樣就說再見了。」「老大叫我們不要打他,現在打了,會不會怎樣?」「別怕,老大說不會再見到他了。」「現在怎麼辦?扔了他?」「廢話。快啦!」
朦朧之間,我聽見車門聲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 ※

「這樣就完了?」過了一會兒後,我說。
老陳沒說話,點起了另一根菸,看著透明的紅色接觸著棕黑的香菸頭,他三十秒前的激動眼神給了我再明顯不過的答案。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話,接續了中間斷掉的部分。
「後來一爬起來就被棄置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了,之後你也知道了,找到了你,就…」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搶去了。
「那季辰彥有沒有堵你?」既然都被兩個人出賣了,那第三個也一定有。結果…
「沒有,雖然那時我精神渙散,但是我確實看到每一個人的臉,沒有他。」他繼續說。「季不是那種人,他往往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哎呀,真想再見到他。」他說著說著,眼睛迷離,拿下手上的菸,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了。
「那為什麼蘇翼雲要堵我呢?他…」
突然間,他笑了。是哈哈大笑,在笑聲中參雜了很多情緒,是失落、是憤恨,亦是解脫和開心。他手上的菸也隨著他因笑聲而顫抖的身體起伏,就如同我的心情一樣。我看見很多人都往我這邊看,其中有很多人是學生,不過我不在乎。比起這位被背叛的人,那些溫室的小孩懂什麼?
「哈哈哈,好個蘇翼雲。人云亦云,哈哈哈!」
笑聲漸漸減弱,他也靜默了下來。我默默的看著它燃燒的那根菸,說:
「你以後會怎樣?」
陳聳聳肩,不再說話。我也靜默的看著太陽照耀著站前廣場,雖然熱的直叫我冒汗,但是有一點點風帶走了熱氣。風也吹起了香菸的煙霧,緩緩上升,我這就看著它緩緩上升,緩緩不見。
良久後他站起身,說他要去火車站搭車去台北辦事。他叫我別送他了,趕快回家。我心意堅持,一定要送他一程。不免又是一陣客套。
這次半推半就的不是我,而是老陳。
我送他到火車站門口,他往售票口走去,我看著他在人群中消失,心中不免有種失落感。
幾分鐘後,他回來,手上拿著一張往台北的自強號車票,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從他眼裡看出的是認命還是失落?我無從得知。
「老陳,你會不會再被宰掉一次?」
「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數,身為一個渺小的人類,我無法干預命運的安排。」他說,「你相信命運嗎?」
「許多年來我都在承受失敗,你認為呢?」
他笑了,我第一次從他眼裡看見了完全是為了笑的動機和心情。
「你是我遇見最不一樣的人,阿瑞。看來你跟這個世界很合不來呢。」
「跟世界合不來是一回事,活下去又是另一回事。」
「嗐,說的好!看來我該找個正經的,別去亂混了。那我就先走了。」
看著我很沮喪,他又說了。
「不要否定,也不要承認這個世界的一切。雖然有很多事真的是狗屁倒灶,但是盡力就好,盡力就好。」他說的這話好深好深,但是當下我不知道,只有悵然的感覺。因為他這一去台北,回來的機會就不太可能了,不論是因為兄弟的苛責還是怕再被老大宰掉一次。
他微微頷首後,就轉身往月台裡走了。我高叫了一聲再會,他左手舉了起來,右手仍拿著那個布製的手提袋。而我已經沒機會問他,那個布製的手提袋是做什麼的。
我轉身往公車站牌走去,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談話的聲音、汽車呼嘯的聲音還是跟兩小時前一樣,但是我的心境卻轉了個大彎,因為我知道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而這種故事,並不是想聽就可以聽得到的。
我看了看天空,有點雲。心頭不禁在想:「還有比黑道更黑的東西,在我們每個人的體內。貪婪、說謊,逞兇鬥狠;暴躁、狡詐,一昧主觀。只是,大家都沒表現出來而已。而表現出來,哈哈,也不成問題,因為大家都一樣。都有著:比黑道更黑的東西。」






(請自行排版,謝謝各位的配合與愛護)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8-22 07: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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