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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 第一戰場分析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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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30 09:0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答題

  現場陰雲密佈,一個個跟被抽了魂似的,了無生氣。

  周教官樂顛顛地走了,薛教官落後一步,思忖著回頭對眾人說了幾句:「不要推卸責任,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這次的考核明明是專業對口,解不出來該做自我反省。另外,教官途中已經多次提醒過你們,觀察力不足,信息獲取失誤,都是你們自己的鍋。找藉口不能讓你們成長,也不是你們該做的事。想要進步的話,擺正心態,好好訓練吧。 」

  一路上確實是有很多端倪的,教官刻意拖延進度的舉動就是最大的提示。

  回過頭來想想,眾人其實心裡早有預感,只是陶睿的被害妄想順勢影響了他們的判斷,跟刻意誤導的教官互相配合,讓本就疑雲重重的考核雪上加霜。

  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默然片刻,專心研究起面前的考題。

  陶睿一臉很倒黴地蹲在面板前,手指懸在模型中空白的地方,回憶了一遍今天走過的路況。

  大半有印象,知道模型取材於什麼方位,但數值很模糊,囊括了一些細枝末節,他完全沒注意。

  這說明模型考得很詳細,且超出了他們大學的知識範圍,只在昨天晚上的課程裡給出了一點提示。如果教官不明白告知,即便是眾人放慢速度在山裡步行,也不可能做得出這題。

  這就是一項需要拿到題目後,再進行團隊分工合作的考核。

  教官的安排注定了他們要走第二遍,乃至是第三遍。

  陶睿覺得自己衰得可怕,心情低落,對著面板上不停旋轉的基礎模型神遊天外。

  一軍學生不如說是已經習慣了,從後面搭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睿哥,別理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早該學會對自己負責了。」

  「他們就是干擾你的狀態,影響你答題。」

  「而且這對我們本校來說有好處,畢竟昨晚的課我們都沒什麼上過,趕緊復習一下,分派一下任務。」

  幾個面板離得很近,並肩站著的就是別校的學生。

  二軍同學聞言朝這邊轉了下頭,但實在沒空跟他們嗆聲,視線粗粗從對方屏幕上掃過,又迅速收了回來,忙著跟邊上的同學拆解模型上的空白板塊。

  乘風個子矮,而此時大門前圍了滿滿當當的人,一個個都是高頭大馬的青年,她融入不進去。

  沈澹見她在人群外圍轉來轉去的,氣場消沉,便站直了身主動靠近,抬手抓了把被汗打濕了的劉海,戴上帽子,問:「你想進去啊?」

  乘風點頭。

  她以為沈澹會幫忙清出一條路來,沒想到這位朋友擅長的是商場打折的戰爭,直接從後面用力一堆,將乘風推進戰局,還招呼別的姐妹快過來搭把手。

  前排男生被推攘得像麥浪一樣往前撲去,最前面的男生更是沒有防備地貼到了牆上,臉壓著屏幕,導致系統傳來「操作錯誤」的提示。

  「哎呀學妹,矜持一點哇,我差點以為你在摸我!」

  「別擠了,讓我出來!我出來還不行嗎?」

  「你們聯大的為什麼往我們聯軍這邊擠?想搞事嗎?」

  「去一軍那邊,冤有頭債有主!」

  「沈澹!你特麼是聯大的人聯軍的心嗎?別學他們做攪屎棍!」

  乘風迫於無奈,出聲喊道:「我來試試!我來!都別推了!」

  眾人怕了,散開一點,放乘風進去。

  聚集的中心點空氣沉悶,還飄散著汗液的酸臭。乘風進去以後,感覺周圍氣溫起碼上升了五度,在這早春的黃昏,竟然有點悶熱。

  她皺著張臉,屏住呼吸,盯著上方的圖案細看。

  學長以很不舒服的姿勢側立著,低頭恰好看見乘風的圓腦袋,輕嘆一聲,問道:「學妹有印象嗎?」

  乘風抬手撥弄了一下,旋轉背景方向,目光的焦距卻並不落在上面,而是隨思緒回到了那座起伏不定的山林。

  幾位學長在後面小聲議論:「這個模型應該是取自中後路段,靠近休息點的一個矮坡了吧?」

  「女生走得比較慢,說不定注意到的比我們多,不然讓她們都進來看看?」

  乘風點擊下一題,看見了一個更為熟悉的模型框架。

  臨近開場以及結尾,還有中間某段被乘風稱之為「放棄之路」的山道,乘風都有特意分析過相關地形。遵從教官文檔上的幾個要點,恰好跟本次考題有高度重合。

  然而今天跨過的山路漫長曲折,涉及的數據跟信息過於復雜,還有不少近似重復的區段,乘風當時只在腦海中隨意過了一遍,沒有記錄下來。現在回到基地,快混淆得七七八八了。

  建模的正確率要超過80%才算通過,她想一次性答出來,肯定沒有可能。但捋捋思緒,削減三分之一的工作量沒有問題。

  乘風手肘往後推,示意後面的人讓開一點,等騰出可以活動的空間,直接進入到編輯模式,將還殘留在腦海中的數據一股腦輸入進去。

  聯大眾人見她開始操作,紛紛噤聲,全神貫注地看她作答。

  雖然對答案不是非常確定,但在看到答案的時候,眾人還是有印象的。

  逐漸完善起來的模型與他們記憶中模糊的輪廓相重疊,逐漸變得清晰,也給他們帶來一陣欣喜。

  無實景的建模過程比較漫長,乘風要反復推敲,時不時還得停下來回憶,略過未知的內容,跳躍式地進行解答。

  等乘風填完自己還記得住的內容,當前小題的進度顯示是50%的完成度。至於正確率要等全部答完才會公式。

  這是她最有信心,也是抵達基地前一直在復盤的區塊,所以完成度比她預想的要高上一截。

  全盤檢查一遍之後,乘風心下一鬆,繼續去翻後面的題目。

  邊上的校友早已在周圍自發為乘風空出了半米的空間,此時見她翻頁,終於敢發洩一會兒內心的亢奮。

  一學長按住她的肩膀,湊近了問一句:「乘風,你確定你填的是對的嗎?」

  乘風說:「標綠的是確定的,標黃的一半確定。標黑色代表可以猜,取值範圍我有點印象,慢慢試應該能試出來。」

  「哇——」

  一群人諂媚地給她揉肩敲背,摘下帽子為她扇風,毫不吝嗇地吹著彩虹屁,給予她功臣該有的高貴待遇。

  「小學妹真是我輩楷模!學長要向你學習!」

  「乘風永遠的神!」

  「指揮席的王!」

  「不是大戰場的王嗎?」

  「靠!求你們別用這些稱號,以後我還怎麼嘲笑一軍的人傻逼?」

  「水呢?沒看見我們歸程都渴了嗎?快拿瓶乾淨的水來!」

  乘風歪過頭,高冷地喝了口邊上人遞過來的水。

  陶睿也朝這邊張望了下,對乘風比較陌生,驚訝的神色來不及從臉上收去。

  聯大學長一直注意著他,見狀揮了揮手,一臉欠揍地道:「不要羨慕啊,討人喜歡這種事,看天分的。」

  「怎麼了?睿哥在我們一軍也是眾星捧月、深受愛戴!陰陽怪氣點什麼?」

  「也就只有你們一軍內部而已。」

  周教官跟著智能機器人過來送晚飯,見到這熱鬧的氛圍,有些驚訝,踱步著道:「狀態比我想像的要好嘛,不錯不錯,攻克得怎麼樣了?」

  坐在廣場上休息的學生陪他插科打諢了幾句,指指前面,表示自己也在等消息。

  陶睿畢竟是指揮系的領軍人物,對地圖和考點的敏感度是出類拔萃的,雖然開場不利,但卻是各大軍校裡第一個完整解構五大模型的學生。此時已經拿出紙筆,根據不同校友的特長逐一分配任務。

  他自己也很鬱悶,所以臉色已經黑了一整天了,說話的語氣也很生硬,一個詞兒一個詞兒地往外蹦,嗓子眼頂著口氣,好像在跟自己較勁。

  「這裡,第二題的模型,距離起點處五公里左右,西向坐標第三個紅圈,六項標準數據,你們兩人負責。還要注意不遠處第四點的復核……」

  「知道啦!火速出發!」

  聯大這邊,乘風將另外幾道小題也填了一部分,只是完成度相對而言要低上很多。

  雖然她題刷得慢,但在不斷復盤的過程中,已經將考點徹底摸透,將記憶中還能搜索到數據全部填上之後,很快反推出剩下的考點跟模型。

  她結合自己已經答完的題目,掐算著分數,選擇了難度最小、效率最高的攻略方式,在筆記本上按照距離記錄清楚,讓熟悉的學長協助分配。

  大三的學長們看著那份詳實的筆記,險些喜極而泣。五分鐘內確認好兩班輪替制度,成為繼一軍後第二支出發探路的隊伍。

  聯大起步晚,可是任務量少,不出意外的話,會是最先凱旋的團隊。

  周教官背著隻手,朝遠去的人群假惺惺地喊道:「天黑了,上山注意不要迷路啊。晚上七點發被子,實在不行的話,基地負責解決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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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30 09:02: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陰謀

  二十公斤的負重,對乘風來說不算困難,但要背著在山野裡奔跑,損耗還是很大的。

  跑到一半,她的肩膀已經因為不堪重負,連帶著腰背開始痠疼。加上昨天訓練留下的肌肉拉傷,她決定放棄跟這幫野蠻人爭先,解下包拖在地上慢走。

  原先整齊的隊伍也變得稀稀拉拉,戰線沿著山間不明顯的小路,蔓延到看不見的遠處。

  由於至今不知道具體規則,眾人都不敢貿然停下。

  之前走得慢的時候,乘風順道在復習昨天晚上的知識點,跑了這一段路,充血的大腦卻有點混亂了。

  乘風低下頭,兩指按住額側,試圖抵住那隱隱傳來的眩暈,同時回憶文檔裡列出的幾條規則,程序性地過了一遍,並代入周圍的場景進行對照。

  捕捉著場地信息,乘風的腦海裡飛速躥過了些模糊的想法。她正試圖釐清雜緒,沈澹從後而追了上來,在她不遠處停下,喘著粗氣跟她搭話道:「不跑了?」

  乘風說:「不跑了,教官都沒跟上來。而且山裡哪來的豬圈?這次演習難道就繞不開豬圈了?」

  沈澹猶豫地道:「走地豬?」

  後頭一位學長小跑著路過,聽到後半句,驚訝地道:「啊?要餵走地豬?可是走地豬該怎麼餵?野豬如果把學生撞傷了算誰的?」

  沈澹沉默了。

  大家為什麼會成為校友?怪侮辱人的。

  學長揮揮手道:「反正跑快一點準沒錯。聽說這個基地的教官都特別的殘酷,喜歡玩弄人心,學妹們休息一會兒也抓緊點吧,我先走了。」

  不管是什麼項目,乘風都不喜歡做最後一名。

  當周圍人都開始趕路,乘風無法靜下心,還是提了提背包,跟著跑動起來。

  ‧

  陶睿是最先一批抵達終點的學生。

  他當時列隊的位置對地圖看得並不真切,只知道大約在這個方向。循著記憶跑到視野開闊的位置,前方直接貼了顯眼的聯盟圖標,旗幟下還堆放了提前準備好的物資,用一個個黑色的袋子包裹著,明晃晃地表明了是「目的地」,讓他鬆了口氣。

  空地附近一片寂靜,平時沒什麼行人經過。不遠處有一條貫穿的小河,流速緩慢地淌著。乾枯的草地剛抽出一點嫩芽,一眼覽去四處清幽,景色還算不錯。

  陶睿幾人放下背包,躺到地上休息。額頭沁出的冷汗很快在料峭的春風中乾涸,只是衣服內襯還濕涔涔的,穿著有點不適。

  四肢放鬆後,胃部的飢餓感不可抑制地強烈起來。

  一些學生扯開背包,這才發現裡頭放的要麼是沙袋,要麼是空盒。連水壺裡裝的都不是水。

  一青年走過去翻找物資,發現這裡儲備的倒都是食物跟水,應該是基地給他們準備的午餐。

  青年抬起頭道:「有吃的。」

  陶睿舔舔嘴唇。

  「現在能吃嗎?」

  「教官沒來,不好直接開吃吧?」

  「組織紀律性呢?教官還沒說食物怎麼分配,你們怎麼吃?」

  「看這數量分明管夠啊。」

  「還是再等等吧,我覺得教官如果想要罰你,不會放過這種吹毛求疵的錯誤。別讓他們逮到,我不想再去豬圈了。」

  邊上的學生好奇地道:「你們在豬圈到底都經歷了什麼?餵飼料不是很簡單嗎?現在豬圈都有嚴格衛生標準的,怎麼能搞得那麼狼狽?」

  一軍眾人不是很想回答。別校學生借此纏著他們展開了各路新奇的猜想。而教官氣定神閒地走著,過了半個多小時才順利趕來會合。

  一群學生聊得都累了,聚集在物資點附近,仰頭眺望遠處山林,臉上表情可以用「望眼欲穿」來形容。

  周教官走過來,目睹這一幕直接笑出了聲,揚手道:「吃吧。隨意啊,不用管我們。」

  學生們還是很有禮貌的。拿了兩盒自熱盒飯還有兩瓶豆奶,率先遞給教官,然後才各自領取食物。

  周教官利索拆開盒飯的包裝,跟身邊的兄弟說笑道:「這幫小兔崽子……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你不會的。」薛教官都不屑於評價他的虛偽,「畢竟你沒臉沒皮又沒心的。」

  周教官笑罵道:「去你的,說的什麼話?我是那樣的人嗎?你沒見我都不會說謊。」

  午後的陽光恰好在不冷不暖的溫度,照在學生的身上,配合著飽腹後的舒適,帶來慵懶乏力的感覺。

  周教官休息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站起來拍拍手道:「收拾場地,把東西都背好,準備回基地了。」

  眾人覺得太過不真實。

  「這就回去了啊?沒別的事?」

  周教官理了理帽子,戴回頭上,應道:「是啊,不然你們想多留一會兒?也不是不可以。」

  學生們懷疑人生。

  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嗎?

  真要這麼說的話……負重二十公斤走個大半天的,對於技術工來說,確實是很殘酷的了。他們現在肩膀就被壓得不行,快要直不起背來。

  從頭仔細梳理一遍,最大的問題多半是出在教官的態度上。

  ……承受不起他們的溫柔啊。

  一學生不信邪,舉手問道:「沒什麼懲罰嗎?」

  「回去再通知。」周教官放大聲音,吼道,「所有人注意!五分鐘後整隊了啊!」

  眾人將吃剩的垃圾都帶在身上,按照來時的隊形排好,報數點名,按時出發。

  目前這狀況,陶睿也琢磨不準獎懲情況,走了沒五分鐘,還是委婉地問了一句:「教官,早點回去有好處嗎?」

  周教官含糊不清地道:「嗯……早點回去是有一部分好處,看你們自己了。」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為了不白瞎前半場的辛勞,陶睿沉著臉跑了起來。

  其餘學生恨不得將「靠近陶睿會變得不幸」幾個大字裱裝起來,向所有人控訴這禍害犯下的罪孽。長籲短嘆著,還是跟著他一起煎熬。

  回去的路程要久一點。

  一是因為指揮系的學生體力確實不行,二是眾人都感受到了周教官話裡的太極,以及琢磨到了他看笑話般的惡趣味。

  秉持著人間或許還有真情的美好願景,學生們給予了他微末的信任,經過艱苦的跋涉,回到訓練基地。

  所有的順利在基地門口都應證了只是一種錯覺。

  乘風是中後批次到的,遠遠就看見一幫精疲力竭的學生慌亂地圍成一團,對著緊鎖的大門手無足措。

  沈澹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用袖口抹去額頭的熱汗,丟下背包,衝進人群。等看清而板上的密碼設置,遠古的暴力基因在蠢蠢欲動的邊緣。

  悲愴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大門鎖了,進不去。」

  「教官呢?」

  「靠!我有種特別不詳的預感。」

  「別說了!我不信!」

  「我就說這個基地裡沒有好人!沒有!連人都不一定有!」

  乘風脫掉負重,長籲一口氣。從肩膀到兩腿,都僵硬得快要失去掌控。偏偏靈魂又輕飄飄的,像要飛走了一樣。

  她癱坐在地上,眼前黑白交跡,不知是累的,還是被氣的。

  雖然身心疲憊,現場的喧嘩聲卻越來越響。唯一還有餘力的就是他們的嘴,此刻也開始發起力來。

  在眾人情緒暴躁中,教官慢悠悠從主道上出現,抬手向下壓了壓,安撫眾人的情緒。

  「幹什麼一個個都急赤白臉的?放心好了,基地是很人性化的,吃飯的東西、睡覺的地方,肯定都會給你們選擇的餘地。」

  眾人不語,要麼靠在門邊,要麼蹲在地上,無不用憤怒的眼神注視著他。

  這一幕該是很有壓迫力的,周教官而不改色地從人群中間走過,推開擋道的學生,在凹槽裡刷了下卡。

  控制面板亮起,圍觀的學生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屏幕上跳出一個基礎模型。

  周教官說出了他們最不想而對的現實。

  「以學校為單位,團體作答。五個面板,各隨機五道大題。原型就是你們剛才爬過的那座山。在你們正式解出答案之前,這門是不會打開的。不要試圖作弊,大家的題都不一樣。」

  那一刻的吼聲很是撕心裂肺:「陶睿——」

  所有的髒話都在昏天暗地的慘劇中失了色。又在薛教官一句冷冰冰的「誰敢罵髒人就多加一題。」中憋了回去。

  周教官的心情是輕快的,將身份卡別回衣兜裡,含笑道:「答不出來也沒關係,三餐我們會定時運送,至於晚上,隨便睡哪裡都可以,一件被子我們還是會給。農戶那邊我們也是打過招呼的,有需要的都可以去。雖然是豬圈,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正確看待。那麼,祝大家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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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9: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目的

  記著第二天早上要集合,乘風睡得很不安穩。即使身體十分沉重,還是在鬧鈴響起之前醒來了。

  她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冬日的天色還是灰沉沉一片,暖氣開得太足,讓乘風額頭都悶出了一點濕意。

  沒多久,另外幾個室友相繼起床,打著哈欠前往廁所洗漱。

  乘風收拾好被縟,受命先去食堂給眾人打飯,準備出門前,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我們聯大跟陶睿有仇嗎?」

  學姐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半晌才遲疑地道:「還好吧?只要不是在聯賽上遇見,就算不上深仇大恨。」

  她掖了句沒說:如果在聯賽上遇見,那就是墳頭蹦迪之仇!

  「哦。」乘風若有所思地點頭,又說,「但是你昨天叫了他的名字。」

  「我夢到陶睿了?!」學姐臉色發黑,猛烈搖頭道,「不可能!」

  乘風問:「他很討厭嗎?他做過什麼事?」

  「遇到他就會特別倒黴!」學姐壓得嗓音低沉,煞有其事地道,「你難道沒有這樣的經歷嗎?氣場極度不合。好像踩了八輩子的狗屎運,都在遇到他之後開始報應了。」

  乘風不由想起了嚴慎,當即深有同感起來,點頭道:「我懂!」學姐看出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恐懼,又趕緊安慰道:「你還年輕,能熬走他,不用怕。我們聯大永遠是最強的!」

  沈澹咬著牙刷走出來,看著惺惺相惜、熱血湧動的兩人,被那閃耀的戰友情給閃到,差點將嘴裡的泡沫嚥下去。皺緊眉頭,小步退回廁所,含糊不清地道:「大早上的,就快進到這節奏了嗎?」

  她還是不參與了,不然下午沒事幹。

  ‧

  五點五十分,吃完早飯的學生陸續在訓練大樓門口集合。

  兩位教官甩著帽子走過來,檢查眾人著裝,點名時確認還有七個男生沒到場,其中五個都是一軍的學生。

  眾人正在為他們抹冷汗,那幾人擦著時間點跑了過來。

  周教官掃了眼光腦,沒卡到秒,遺憾地說:「緊趕慢趕居然趕上了。可以啊你們。」

  幾人匆匆吞下嘴裡的東西,噎得滿臉發紅,還得大聲道:「對不起教官!」

  周教官背著手,站姿悠閒。雖然時間已經到了,卻沒急著整隊,只是苦惱地道:「昨天給大家熱了個身,今天不知道該幹什麼。我們大夥兒討論了一下吧,覺得還是去踏青吧。」

  底下無人應聲,但從眾人緊繃的面部肌肉來看,內心活動應該十分豐富。

  「我們不是討論怎麼折磨你們啊,大家想多了。」周教官無比真誠地道,「主要是不能給你們做太負荷的訓練。腳殘了還好,依舊能上崗就業,這要是手殘了,會被你們學校領導罵死的。」

  眾人:「??」你們的底線那麼低的嗎?

  薛教官站在一旁意味深長地笑。

  周教官見無法博取眾人的信任,抬手指指自己的身後,說:「現在出去,前面的空廣場上已經放好你們的裝備,每人領取一個,不要去看包裡面有什麼,會讓你們失望的。去吧。」

  學生們排隊走出大門,就見廣場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堆黑色的裝備。

  一套裝備就是一個滿滿當當的軍用背包、一個大水壺,還有一把仿真槍械。

  乘風掂量了一下,發現有20公斤左右的重量。她把負重背到身上,猜測今天大概是耐力的考驗。

  因為周教官強調,眾人都沒打開背包,只是挑揀的時候有些懶散,私下交談的聲音也冒出來幾句。

  薛教官在後頭大聲罵道:「快一點!磨磨蹭蹭的,當選妃呢?大早上的想給你們點好臉色,怎麼那麼不識相!」

  有他在前頭衝鋒,周教官今天和顏悅色了起來。沖眾人努努下巴,說:「今天只有我們兩個領隊,帶你們一百五十人。為了一視同仁,也為了方便管理啊,大家分開站位。各隊現在開始,一到四報數!」

  兩位教官將各大軍校的學生全部打散,又重新編排成五個小隊。

  乘風站在第四列中間的位置,左右都是外校的學生。

  太陽依舊還未升起,只有附近幾盞昏暗的路燈鋪灑在水泥地上,早晨的冷風忽然開始一陣陣地侵襲,吹得乘風鼻子發癢。

  她鼻翼翕動,強忍著沒打噴嚏,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就聽左邊的人扯著嗓門,極其介意地說了句:「我洗澡了!」

  乘風訝異看去,才發現自己邊上站的就是陶睿。

  對方眼中含著怒火,微瞪著乘風,對她剛才的表現很不高興。

  「哦……」

  乘風下意識地想說原來是你啊,又覺得這話在這場景裡說出來太具諷刺意義了,幾個字轉了一圈,又壓回去,重新接了個不鹹不淡的:「哦。」

  陶睿眼角抽了抽,看來被氣得不輕。周圍學生也因為這邊的動靜迅速望過來,同時吸了吸鼻子。

  這種事情,不說還好,這一說,眾人就覺得一軍學子旁邊是有股若隱若現的味兒。很微妙。於是低著頭,硬生生憋住笑。

  周教官從隊伍後方繞了一圈,走到前排,大聲道:「好了,準備出發。今天去基地前面的那排山,都看到了吧?那座山是我們基地的一個象徵,裡面充滿了你們前輩的美好回憶,也希望能在你們的集訓過程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後常回來看看。」

  他說得溫柔,眾人只覺得遍體發寒。

  早春的風冷得像把尖刀,在昏沉的天空乍出一絲金光之後,依舊肅殺地環繞在學生身側,看似溫暖的日色也驅散不了那股凍人的寒意。

  白霧漸散中,隊伍踩著潮濕的泥地,蜿蜒地在茂密的樹林裡穿行。

  緩步的行走用了半個多小時才將眾人的身體暖起來。周教官沒有限制學生之間的自由交談,只是背著手,老神在在地在前方領路,有空還會跟著聊上兩句。

  雖然有二十公斤的負重,雖然山路陡峭難走,但是這樣和緩的速度,如此散漫的姿態,在集訓的第二天出現,似乎太過不合常理。

  除非這是一場路途艱險的拉練。

  問題是人拉練也有速度要求,起碼不是像這樣悠閒春遊。

  學生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哪怕他們還沒領教過教官的險惡,也知道這幫人不會這麼好心。

  尤其是周教官一路來的笑容,特別勾人,勾魂使者的那種勾。

  一個半小時後,太陽已經掛上正空,眾人還是沒能等來第二道指令。

  前排學生按捺不住,惴惴不安地問:「教官,我們的終點在哪裡?這種速度能行嗎?是不是得快一點?」周教官拿出自己的光腦,點開地圖,體貼地放大細節,給學生看上面的小綠點,用兩指比量了下兩點間的距離,笑眯眯地答道:「沒關係。我們就去這個地方,翻幾個山頭就到了。根據我的經驗啊,大家出發得早,天黑前肯定能趕回來。應該下午就能回基地了吧?」

  眾人更覺詭異。

  青年喉結滾動,試探地問:「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沒有啊。」周教官無辜地說,「多看看風景,訓練也要勞逸結合的嘛。別害怕呀,教官又不是很凶。」

  乘風探頭往前面看,小聲嘀咕了句:「他讓我覺得陰風陣陣的。」

  後排的學長接話:「小學妹別這麼講,對世界抱一點美好的希望。也許不是沒有坑,只是我們還沒遇到。而且昨天跑得那麼累,今天再走一整天訓練量也夠大了。」

  沉默了一路的陶睿忽然頓了頓腳步,問道:「中午之前沒到的話,不會要睡豬圈吧?」

  前方周教官聽到這話,倏地回過頭,眼神裡有些驚訝,隨後緩緩扯起嘴角,露出個稱不上讚許,但總歸很耐人尋味的笑容來。

  眾人頭皮發麻。

  「我說……」乘風抬手扒拉身邊的人,落了個空,轉向去看,發現陶睿已經不講武德地先遛了。在昨日陰影的鞭策下,一轉眼衝過隊伍排頭。

  後面的學生警覺大叫:

  「靠!」

  「一軍的人快衝!今天絕對不能再去掃豬圈!」

  「卑鄙!兄弟們不要輸!」

  話傳到隊伍後排,變成了:

  「太陰險了!最後到目的地的隊伍今晚要睡豬圈!」

  「有時限朋友們!教官隱瞞了時限!」

  「中午不能按時到場地的同學要去豬圈吃午飯!衝啊!」

  人群轉瞬追趕起來,鬧哄哄地在山間狂奔,反而將兩個教官甩到了後頭。

  薛教官困惑地走過來,問:「幹嘛啊這是?」

  周教官大笑道:「現在的學生太優秀了,都會自己捲起來了。」

  薛教官問:「你跟他們講什麼了?」

  周教官:「可別!我什麼都沒講,他們自己參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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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上課

  乘風不知道是哪個老師給她出的題,總歸是惡意滿滿。

  她跑了一圈回來,找沈澹確認了各個科目所有任課老師的名字。為了保險,還順道記下校長、院長等幾位主要管理員的大名。

  三省吾身後,她胸有成竹地去找周教官,不料分到的第二道題目是:聯盟大學校徽上,左側的圖標是刀還是筆?

  乘風表情有一秒猙獰,咬牙切齒地道:「筆!」

  周教官嘆息:「……再見。」

  乘風心態崩了。這比讓她跑十圈還要令人沮喪。

  周教官也是瞠目結舌。送分題砸臉都能躲過去,這孩子太不尋常。

  他懷疑地問:「你真是聯盟大學的學生嗎?我記得聯大歷屆校長都自戀得很,把校徽的圖標掛得滿街都是啊。」

  後面的校友勇敢捍衛己方領導的顏面,叫道:「教官!沒有的事!」、「我們聯大的宗旨就是謙虛內斂!」

  周教官面部肌肉抽了抽,把身份卡還給乘風。

  這次乘風兩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再次回來時,終於抽到一道正常的學術題。

  總算結束這場波折的戰鬥,乘風沒剩多少勝利的愉悅了,只低垂著頭,腳步虛浮地去往中間的空地。

  沈澹已經在裡面休息,仰頭一臉新奇地望著她。表情欲言又止,但出於對友誼的考慮,還是沒有出聲打擊。

  兩人背對著做肢體拉伸。等身體的不適逐漸消去,準備回宿舍休息時,遠處傳來一陣整齊而有力的腳步聲。

  一軍跟二軍的隊伍姍姍來遲。

  六十來人有序走進活動大廳,看見橫七豎八躺了滿地的學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難看,又不敢大聲出氣,只有一雙眼睛咕嚕嚕地四處亂轉。

  周教官揚了揚手,高聲道:「都讓讓啊,把活動空間給人家騰出來。躺屍的滾去中間。」

  領隊教官抬手向後一揮,讓隊伍停在門口,去物資處領了瓶水。

  周教官問:「怎麼來得那麼晚啊?」

  那教官脫下帽子,回頭斜睨一眼自己的學生,冷哼著道:「路上有人私藏光腦暴露了,帶他們下去參悟了會人生。」

  周教官笑道:「這一屆學生的想法還挺大膽的。」

  領隊教官沒什麼好脾氣,狹長的雙目朝操場一瞥,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跑吧。」

  這幫學生顯然是被操練過了,也不敢多問,埋頭沿著邊緣位置跑起步來。

  幾位還在要死要活完成任務的學生心中一陣狂喜,忽然間就穩當了起來。

  跟聯盟大學那幫牲口爭什麼第一?有人墊底不就行了嗎?

  於是還在跑道上的同學對新加入的朋友們可謂和顏悅色,被他們從身邊超過時,在後面熱情鼓勵道:「加油啊!」、「這是一場耐力賽!大家一定要堅持住!」、「前後隊伍的同學不要破壞節奏,咱們比的是整體的成績!不要做那害群之馬!」。

  一聲聲殷切又真誠的歡呼,讓本就不明真相的學生脊背發寒。

  周教官略帶羨慕地注視著他們,回頭掃一眼邊上嬉皮笑臉的眾人,嫌棄道:「看看別人,他們多有規矩。我就是對你們太仁慈,一個個沒個正形。」

  聯大學長們不服,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道:「教官,我們不優秀嗎?」

  周教官咋舌,無情指向門口:「答完題的趕緊滾。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食堂還有半個小時關門。」

  乘風跟沈澹趕緊起身,互相搭著肩,前往食堂吃飯。

  令乘風感到欣慰的是,軍區食堂的伙食還算不錯,她就著醬肉吃了兩大碗米飯,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治癒。

  邊上學長受她激勵,跟著多扒了幾口飯。撐得扶牆走出食堂。

  兩人吃得發睏,見還有時間,火急火燎地跑回宿舍補眠。

  一個半小時後,二人在被鈴聲吵醒的心悸中,拖著生鏽了的兩腿,去往三樓上文化課。

  機房裡一片沉寂,一群人耷拉著腦袋,半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七點半正式開課,教室裡還有一半以上的座位是空的。教官提著光腦走進來,與眾人頷首示意。

  負責給他們上專業課的是一位女教官。身姿挺拔,制服穿得一絲不苟,坐到講台上,側臉被燈光打出清晰而優美的下頜線。說話輕聲慢調,帶著婉轉的尾音,叫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

  「我們今天講一講如何完善動態模型。大部分同學應該已經學過這一門專業課,但只是剛剛入門,理解上存在一定的侷限性。」

  她翻開光腦,直接將課件發到公共平台上。

  「我看過你們的卷子,90%以上的學生都還是習慣用基礎知識點去論推動態模型,雖然就學生的知識儲備來說,這是一種不錯的解題思路,但我希望你們能盡早修正。因為結果雖然正確,卻很浪費時間。不能保證效率的方法,在數據分析這裡,就是絕對的錯誤。」

  乘風揉了揉臉,定睛查看文檔上的條目。這就是她卷子上兩眼抓瞎的題目類型。

  然而課件裡並沒有記錄十分系統的模型代碼,只有各種零散的,針對不同情況、不同攻擊的修正代碼。

  教官兩手交握放在桌上,緩聲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數據分析是一項很依仗實戰經驗的技能,尤其是在添加多項變量之後。為了保證數據的時效性,B類指揮自己要有一定的敏感度,這需要在日常就培養出足夠的觀察意識。具體可以參照我文檔中所述的方向。」

  乘風大致掃了一遍,發現條目羅列得十分詳盡。

  她的建模風格已經屬於細致的級別。合適的掩體、視角的盲區、最優的進攻路線等等都在考慮範圍之內,但教官的關注角度與她大為不同,更注重地形與變化。

  她偏頭瞥了眼沈澹,見對方神色如常,表情沒什麼波動,抿了抿唇角,把幾個要點記錄下來。

  不會沒關係,但不能不學。

  教室裡有一些輕微的窸窣響動,是衣物摩擦與私語交談的聲音。

  教官說話的聲音分明不大,卻極有穿透力,清晰地壓過各種嘈雜,傳遍角落。

  「今天我們先從機甲分析來入門。為什麼那麼多學生不喜歡做機甲對戰分析?因為在這樣的模型裡,除了客觀的數據之外,還摻雜了一部分主觀的判斷。如果標準從嚴來的話,整個分析報告需要拆分成多個角度、多個層次。千萬不要覺得麻煩,我們的工作不允許懈怠跟失誤。現在我們一起來看一下實例。」

  她說著又往公共平台上傳了一段機甲對戰視頻。將畫面投映到教室中間,隨後領著眾人將視頻前一分鐘的動作逐次拆解出來,系統性地進行記錄,給出大致的參考框架後,讓學生自己上手。

  她則在教室裡來回走動,審查學生的作業情況。

  機甲對戰分析是沈澹的強項。

  她雖然實操玩得菜,但背地裡的研究做得很深。不眠的夜裡曾挑燈奮戰出近百個的針對不同型號機甲、圖文並茂、旁徵博引的攻略,一系列貢獻被網友評價為「可以淹沒在歷史潮流中的又一裹腳布巨著」

  ——既看起來很長很豐富,但其實大部分內容完全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他作死,於是他死了。

  另外沈澹面臨的困境他們基本上遇不到,畢竟他們有腳,會躲。

  此類嘲諷讓沈澹大為惱火。

  當然這並不影響她在數據分析領域打下堅實的基礎。

  至於乘風,她在這一塊簡直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格鬥機器人的教育方法可以用「簡單粗暴」來形容,乘風從小在那麼一個環境下長大,培養出來的格鬥思維也帶有機器強烈的循序漸進的特點。

  她按照教官給出的框架進行代入,很快發現自己在格鬥中的思考過程與所謂的動態分析高度契合。區別在於她以往的分析對象並不是三夭現版本的傳感機甲。

  教官從她們兩人身後經過,彎腰觀察片刻,很快轉身走了。在空氣裡留下一點淡雅的花香味。

  沈澹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起,唇角噙著一抹冷笑,臉龐被屏幕的幽光照得陰惻惻的,不知道攥寫分析報告時在想些什麼。

  乘風在用心體會這其中微妙的感覺,探尋背後的門道。

  進度發展到一半時,基地裡的鈴聲再次響起,提醒眾人已經到晚上九點半,課間可以休息片刻。

  座椅推拉聲響起,幾位學生趁機出去上廁所。

  乘風循聲抬頭,粗粗環視一圈。

  上課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一批學生,但教室裡還有三分之一的空缺。一軍的同學始終沒有到位,估計是拿到了難得的人生體驗券。

  不完成體能訓練,就真的不能上文化課,乘風覺得這規則怪殘酷的。攔在她一心向學的路上,就很可惡。

  然而這個念頭只是短暫地閃現了一下,便離開了勝利者的大腦。畢竟她不應該煩憂這些事情,她那麼優秀。

  乘風轉了轉脖子,繼續手上未完的事業。

  十點左右,走道上傳來一陣稀稀拉拉的腳步,臨近教室時放輕下來。

  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隨著冷風一同灌進來的,還有一股隱約的臭味。

  乘風就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鼻翼翕動,捕捉到那不尋常的氣息。眼皮猛地一跳,向上睜開,一瞬間表情從睏倦轉變到驚悚。

  她跟別的學生一樣迅速扭頭,望向後門,用復雜的目光注視著這幫掃豬圈歸來的難友相繼走進教室。身後自帶一片陰沉氣壓,像是飽受風霜的孤苦幼苗。

  基地開著暖氣,不大通風。那股味道很快混雜在流動的暖風裡傳遍各個角落,並隨著時間逐漸加重,營造出很不美好的氛圍。

  乘風左手邊就坐了位一軍的朋友,導致她無法集中注意力。想表以慰問的同時又想離他遠一點。只有教官面不改色,語氣平淡地道:「課件自己下載自己復習。下次爭取早點過來。」

  沈澹用手肘碰了碰乘風,指向她左斜方向的那位青年,介紹道:「那個就是陶睿。好臭啊。優等生鏟屎也要爭第一的嗎?」

  那乘風也不知道哇。

  不過這群人確實已經換過衣服鞋子了,否則不讓進機房。應該是趕時間沒來得及認真清洗,也可能是醃入味了。

  沈澹說話的聲音有點大,陶睿聽見了,頂著張滄桑的臉轉過身,朝她們的方向悠悠飄來。

  但其他人的嘲笑更為直白且不加掩飾。二軍的朋友爽朗大笑,很快帶動聯大的學長跟著幸災樂禍。

  「豬圈大嗎?設備先進嗎?」

  「你們不會一直摸魚到現在吧?真幸福啊。不像我們,一直在學習。」

  「你們今天晚上要住那兒嗎?打好地鋪了嗎?」

  「為什麼可以那麼臭?教官是讓你們進去打滾了嗎?」

  一軍同學狠狠咬牙,礙於教官在場不能動手。

  相比起他們的不善良,沈澹都顯得特別委婉。

  教官見眾人心思渙散,乾脆收拾起光腦,說:「下課吧。沒做完的分析可以假期做。有問題及時給我留言。明天早上六點一樓大廳集合,別遲到了。」

  學生們跟著起身,想趕緊離開這個封閉空間。

  等教官走出大門,一軍同學立即縱身上前,抱著同歸於盡的態度,攔截擁抱別的軍校生。

  「來啊!」一軍學生脫掉外套,一臉猖狂地道,「關門!」

  「靠啊!」

  「滾——!」

  「你不要過來啊!」

  慘叫聲在三樓久久回蕩,兵荒馬亂中各種唾罵四起,其中被點名次數最高的還是「陶睿」。

  別的同學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能委屈他代為受過了,反正都是一軍的人。

  乘風怕受殃及,抓緊時間溜了。

  ‧

  洗漱時間不多,乘風匆匆收拾妥當,躺到床上。體力耗費過大的一天,讓她沾到床板就睏意連連。

  熄燈之後,同寢的學姐跟她們聊了聊今天晚上的模型,簡短交流幾句,語速開始減慢,痴痴地發笑,看起來意識游離於半夢半醒之間。

  乘風以為她睡著了,就聽她得意地喃喃了句:「陶睿餵豬……哈哈哈哈哈!」

  乘風不懂,但大為震驚。

  這得多深的仇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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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問題

  眾人已經自覺排好隊伍了,聽教官一吼,立即軍姿看齊,前後左右站得板正。

  教官負手走近,粗掃一圈,兩指拎住學生的衣領,扯著幾個身高不合適的成員調整位置,又邁著長腿在隊列中穿插走動,檢查眾人的著裝。

  雖然沒發現問題,但全程沒露出滿意的神色。

  隔壁教官放完狠話,揮揮手示意聯軍的同學開始跑步熱身。

  乘風餘光跟著他們的身影向場地邊緣飄去,就聽巡視了半天的教官又一次開口,沙啞的嗓音低沉地介紹道:「我姓周。記住我的臉,別認錯人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體能教官。」

  乘風對穿制服的人還真是有點臉盲,聞言又朝隔壁多瞄了數眼。

  隔壁那位教官個子比較矮,身高才不到一米七五,皮膚也曬得黝黑,左側唇角到下巴的位置留了條淺淡的疤痕,還是比較好辨認的。讓大家叫他薛教官。

  相比起來,周教官的臉毫無特色。乘風盯著看了兩分鐘,只記住了他耳朵大。

  ……當然她不敢說出來。

  這兩位教官身上都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與大一軍訓時那些和藹玩笑的新兵不同,從眼神裡就透著凶橫與狠厲,雙目用力落在誰身上的時候,即便沒有惡意,也跟帶著刀鋒似的,讓人不由如坐針氈。

  眾人受他威懾,連眼珠都不敢隨意轉動。

  「剛才隔壁說的話都聽到了啊。」他一扭頭,很不負責任地蹭了對方的一通演講,「那我就不重復了。都給我記清楚!」

  正要去拖椅子過來休息的兄弟聞言大罵了句:「我去你的!自己的兵自己訓好吧?」

  周教官一揚手,示意他不要給自己拆台。又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對著跑道的方向,說:「跟上。」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周教官咋舌,語氣不善地道:「跟上啊!今天兩個班,哪個班的平均速度落在後邊兒,晚上有驚喜任務等著你們。」

  悠悠然抱了張椅子回來的薛教官一拍大腿,按下別在胸口的擴音器,善良地提醒道:「可愛的同學們,忘記告訴你們啦!咱們基地附近有個村莊,村尾有個小型養豬場。新一代的孩子們都沒給豬鏟過屎餵過飼料吧?誰要是輸了,我們跟老鄉申請了幾個寶貴的名額,讓你們都體驗體驗。機會自己把握啊!如果輸得太多,今晚都滾豬圈裡睡吧。」

  聯大眾人聞言不由臉色驚變,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兩位小學妹。畢竟沈澹雖然長得高,但是四肢纖瘦,一副很不能打的模樣。乘風就更不用說了,個子矮,營養不良,推出門去,恐怕連紙老虎都桶不破。

  邊上的學姐正要教導這兩位小朋友,「細水長流、另闢蹊徑」、「自己雖然不行,但還可以讓對手不行」、「當社會的險惡用到對手的身上時就是正道的光」,等深富我軍特色的人生哲學時,乘風已經悶頭從邊上衝了出去。

  沈澹不甘示弱,腳尖在地上一蹬,追在乘風屁股後頭。

  眾人面面相覷。

  周教官深感莫名其妙,催促道:「跑啊,看我幹什麼?等我給你們打氣啊?你們聯大學生的反應力是不是有點慢?就這還做技術工?」

  隊伍前排的人趕緊出發。

  軍訓時大家的場地不同,部分學長學姐們還沒見識過乘風的野性。見她跑得跟一溜煙似的,轉眼就追上了聯軍的大部隊,依稀有點傻眼。

  但這次要比的是平均成績,眾人依舊保持自己的速度,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四圈過後,乘風還是跟山道上蹦跶的野猴子一樣,愉快地飛奔。沈澹放棄了她的節奏,跟在聯軍男生的隊伍後面追趕。

  男生跑得要稍快一點,聯軍的女生隊伍已經被乘風套了整整一圈。

  兩位教官並排坐在椅子上,大爺似地翹著腳,觀察了這麼些會兒,才再次通過擴音器嚷嚷道:「偷懶是吧?跑得那麼慢?當我瞎呀?這樣啊,根據你們兩支隊伍完成目標的總時長來統計結果,但是男女生的第一名,都不算時間。」

  現場頓時哀嚎一片。

  「又來這一套。你們當教官是不是都一脈相承啊?」

  聯軍的弟弟們很沒出息地回頭,卑微討好道:「姐姐們快衝!姐姐們加油!」

  姐姐們大罵道:「滾吶!」

  「姐姐們今日救我出豬圈,來日我給你們端茶倒水!當牛做馬!」

  「不用來日了!就今天去豬圈裡償還吧!」

  「閉上小嘴!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一青年緊皺著臉控訴道:「以後誰再說咱們聯軍是根攪屎棍,我就把乘風推出去!這特麼才是!她這樣的才是好嗎?!」

  聯大幾位學長不服,先一步痛斥道:「去你們的!人小學妹是自己優秀,你們是見不得別人優秀!攪屎棍的名頭背穩了,你們聯軍專屬,別想甩鍋!」

  兩所學校的人嘴上互損,亂七八糟地賣慘,叫得跟天要塌了一樣。私下默默提速,妄圖爭奪第一。

  紛亂的腳步聲在大廳裡迴蕩,伴隨著越加粗重的喘息。一圈、兩圈……直至一群人跑得氣喘籲籲,卻始終不聽教官喊停。

  部分體力差的學生快要支撐不住,腳步酸沉得像墜了鐵塊,只能頹然圍著場地邊緣小跑。他們記不清自己跑了多遠,又不敢去看胸口處別著的統計面板,吊著最後一點耐力,以防自己被拉出太大差距。

  乘風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時急時緩地調整節奏。大腦因為上沖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感到發暈,但還處於能克服的程度。

  多次體驗過生死極限的感覺,乘風大致將那種痛苦體驗大致分成三個水平:感覺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像是死了但其實還沒有。

  她自己估測,目前應該在第一階段的邊緣徘徊,所以她還有多餘的精力去窺覷場邊的兩位教官。

  那兩位殘酷的青年在場邊開始吃起了水果,又是香蕉又是橘子,姿態十分愜意,彷彿已經忘記自己手下還有支隊伍。

  沈澹用力眨了眨眼睛,退不去視線裡的朦朧,疲憊的身軀下,每一條神經末梢都在傳遞著「想要消極怠工」的衝動。

  她主動上前找人搭話,拉住聯軍兄弟的衣擺,問道:「你們到底要跑幾圈啊?」

  聯軍學生扭過頭,極為幽怨地道:「沒說啊!」

  沈澹:「??」

  「所以你們跑那麼快幹什麼!!」聯軍學生崩潰道,「教官根本就沒有說要跑多遠,只講了來熱個身!」

  聯大學生聞言同是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這種漫無目的的追趕,比艱鉅的目標更為折磨。當下便有人停了下來,改成競走調整狀態。

  周教官見氣氛不對,晃著腿,語氣關切地問:「怎麼了嘛?這樣就堅持不了了?你們這批學生怎麼那麼外強中乾啊?教官很失望。」

  「外強?」薛教官抖著肩膀哂笑道,「外表也已經很空虛了,我一拳能打一串。」

  一青年恰好跑到他身後,疲憊發問道:「教官,一共要跑幾公里?」

  周教官回過頭,給他分了一小瓣橘子,鼓勵道:「不要問幾公里,教官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們這樣肯定不行啊,要是把你們丟到單兵系的訓練隊伍裡去,你們皮都要被操練沒了。」

  眾人心裡狂叫道,他們也沒打算跟單兵系的那幫莽夫比身體素質啊!

  「我們這裡的訓練吧,體能很重要,但其實不是最重要的。隨便跟你們講講,好多年前,也有一個學生,指揮系的,身體素質特別差,狂妄地報名要跟單兵系的隊伍一起訓練,結果吧……」

  周教官扒開橘子皮,刻意放緩語速,卡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說。

  「人家一直留在第一梯隊沒下來過,憑借過人的技巧跟頑強的毅力撐了下來,那是有真本事。果然沒過幾年,她就立功了、升職了、成名了。大家也是指揮系的,多向前輩學習。」

  眾人很難從這熱血的往事中感受到激勵,因為實在是太遙遠了。再滾燙的雞湯現在都抵不上教官的一個「停」字。

  天花板上的燈光亮得刺眼。時間在折射的光影中被無限拉長,直到無法準確測量。

  不知又過了多久,等兩位教官絮叨著回憶了一遍歷史,這幫平時久坐在鍵盤前的技術工,張嘴只能品嘗到血腥的味道。

  沈澹唇色蒼白,眼皮無力地半闔著,遮住了一半瞳孔。等乘風跑到身邊時,攔下了她,用氣音艱難地問道:「你餵過豬嗎?」

  「沒有。」乘風斷斷續續地回答,「豬,在戰後星,是奢侈品。我,只會種白菜。」

  「啊?」沈澹在急促的喘息中,又組織出幾個字,「那你會餵嗎?」

  乘風迷茫道:「不知道,應該不……難吧?」

  「那我就放心了。」

  沈澹說著一翻白眼,安心在地上躺了下去。

  邊上的學長焦急呼喚道:「再堅持一會兒啊妹子!革命尚未完成!」

  沈澹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表示先給自己五分鐘。

  乘風羨慕地看著她,直到跑遠了,才把脖子轉過來。

  她邊上的同學與她商量道:「要不你也休息一會兒?不要對自己那麼苛刻。」

  乘風跑步的姿勢雖然已經搖搖欲墜,仍舊堅強搖頭,遞給他一個堅毅的眼神:「你有為豬拼過命嗎?」

  四面傳來眾人憤怒的咆哮:「大可不必!」

  周教官掃了眼光腦上的統計數據,領先的學生其實已經達到他們原先設定好的目標了,但聽到那句後勁磅礡的怒吼,他覺得還可以再壓榨壓榨。

  周教官身體向左傾斜,朝身邊的人問道:「是我們的標準定低了嗎?」

  薛教官說:「不要這樣想。人生嘛,總有一些小驚喜。」

  周教官問:「那我們再看看?」

  「別了吧,人生也容易出一些小意外。」薛教官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由衷勸告道,「別看他們現在還小,我們的日子也長。說不定這裡面會有人成為我們的後輩,到時候在隊伍裡見面多尷尬啊。」

  周教官仔細一考量,是這麼個理。

  何況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B類爹,要放在手心裡捧著的。

  周教官調整了下姿勢,點開光腦的外屏投放,傳輸完數據後,通知道:「好了,胸牌轉紅的同學,現在可以排隊過來刷卡。」

  乘風低下頭查看,確認自己已經達標,沉沉吐出一口氣,調轉跑到一半的步伐,去找教官報告。

  她腳步趔趔趄趄地往回走,前面已經有兩個青年在排隊了。

  周教官從椅子後方拎出一台小機器,示意道:「刷卡。」

  青年眼眶泛紅,不知是飽受摧殘的心酸,還是劫後餘生的感動,他吸了吸鼻子,將身份卡插入凹槽內,彎下腰,兩手撐在膝蓋上調息。

  周教官突然道:「五宿A區3排的武器是什麼?」

  青年抬起頭,無法運轉的大腦只讓他發出一個困惑的音節:「啊?」

  教官抽出他的卡片,同情地說:「去吧,繼續。」

  青年一臉茫然,還沒品位到喜悅的情緒,便又一次被推上罪惡的跑道。

  後面的學生陡然清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走上前刷卡。

  乘風走近的時候,聽到了幾個問題。內容對她而言有點超標,對那幫跑完步的學生貌似也有點困難,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被問得猝不及防,只能無奈重回戰場。

  「我是大一的新生。」不待教官提問,乘風先一步申明,「我是戰後星的特招生,超綱的問題我不會。」

  周教官掀開眼皮,點頭說:「知道。你們任課老師給你們出的題目。教你近代歷史的任課老師叫什麼名字?」

  乘風剛把上學期的考點都回顧了一遍,一時間沒在記憶庫中搜索到正確答案。

  準確來說,這的的確確是一個新的知識盲區。

  乘風嘴唇顫了顫,最終還是無助地回頭,尋求校友的幫助。

  「去吧。」周教官注視著她的眼睛,「我會反饋給你的任課老師的。你這問題很嚴肅啊。」

  聯大校友在後面沉痛而惋惜地搖頭。

  乘風收回卡,不甘心地轉過身,恨恨道:「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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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集訓

  說到神經病的話,那乘風熟啊。

  沈澹揮揮手道:「別管他了,他下學期大四,該去做預備培訓了,我們一般遇不上。而且大家風格不一樣,沒什麼好參考的。」

  乘風若有所思,關掉界面,重新打開自己的課件。

  翌日,正好有一節老羅的專業課。

  雖然題目內容有多數超標,他還是在課堂上將考卷詳細分析了一遍,羅列出大一新生該拿的得分點。

  他表示,寒假兩周,身為聯大的學生,起碼應該要預習完下一學期前兩單元的課程,所以凡是考36分以下的同學,都已經走在被淘汰的邊緣線,希望大家好自為之。

  聽得一幫學子險些當場飆淚。

  「扭頭看看,啊,你們身邊的人都是很狡詐的。」他十分陰險地在班裡挑撥,「你以為他們都在吃喝玩樂,其實他們在悄悄學習,等著驚豔所有人。」

  「時間不多了同學們!大二要報聯賽,就你們這半桶水的功夫,能有人願意招你們嗎?大二的時候聯賽蹭不上,等到了大三,差不多水準的隊伍,又要求找熟練的學生了,你們還是蹭不上!大戰場裡拿不到職位,你們的履歷裡就是一片空白。大四以後可怎麼辦呀?去跟隔壁那幫玩手操的傢伙一起競爭上崗嗎?」

  乘風聽得一臉恍惚。感覺短時間內被深深紮了兩刀。

  沈澹表情麻木,悄悄給乘風發了條信息:「……這話我從幼兒園聽到了高考。所以有天分的人從胚胎開始就要努力。」

  乘風:「……」

  老羅口乾舌燥地講了十分鐘,下課鈴終於響了。

  學生們疲憊地起身,抱起光腦,準備為了三年後卑微的自己努力學習。老羅喝一口水,抬手招呼道:「乘風留一下,你過來。」

  乘風跟著他走到無人的角落,手中光腦的頁面還停留在某個模型的拆分講解上。等對方開口的間隙,她又低頭掃了幾眼。

  老羅垂眸看著她,斟酌片刻,委婉入題:「這次考試的成績不大行,你看到自己跟尖子生的差距了吧?」

  乘風點頭。

  老羅問:「你覺得原因是什麼?」

  乘風誠懇回答:「書看得不夠多。」

  老羅張開嘴,卻沒發出聲音,看著她眼下的青紫與臉色的蒼白,來時打好的腹稿全部付之東流。

  這不是書看得多不多,或夠不夠努力的問題。

  老羅之前還想借機敲打她,讓她不要對自己的天賦太過驕傲,此時更想抓著她的肩膀告訴她,這是教育分配不公平的問題!戰後星接觸不到技術類學科最前沿的知識!

  老羅按下她的光腦,迫使她抬起頭。但與她四目相對時,又把握不準合適的話。只好講正事:「其實這次小考,是為了招一個技術班的集訓生。」

  「去哪裡集訓?」乘風語氣平靜地問,「集訓多久?多少人?什麼水平?內容是什麼?」

  老羅莫名感覺被她反制住,回說:「郊區的基地。幾所軍校聯繫了基地的負責人,跟他們約好,邀請專業的數據分析師跟培訓教官,組建一個150人的團隊進行封閉訓練。聯大有30個名額,按成績錄取26位大三級學生,大一、大二各兩人。至於教學內容,我們暫時不知道,可能不與學校課程接軌。但如果你未來想往軍部發展的話,類似的集訓絕對是非常有用的。」

  乘風點了點頭,說:「好。」

  見她反應如此寡淡,老羅怪不是滋味的。

  乘風最近輔修人情世故課,隱約察覺到他的不高興,遲疑著扯起嘴角,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說:「謝謝。」

  老羅捏住她的臉,嚴肅道:「千萬不要像這樣對教官挑釁,知道嗎?」

  乘風:「……」

  她揮開老羅的手,冷漠地轉身離去。

  沈澹那邊也收到了集訓的通知。她跟乘風一起收拾了行李,等待學院集合。

  學院那邊暫時給她們開了一週的假條。乘風以為訓練時間就是這麼短,結果老羅悠悠地說道:「中途沒被踢的話,再補時長。」

  乘風問:「怎麼樣會被踢?」

  老羅暗暗恐嚇道:「跟不上課程就容易被踢。跟不上還脾氣大,絕對會被踢。被踢一次,這學期課外實踐的學分就歸零了。」

  乘風跟沈澹淡淡地「哦」了一聲,後面的話沒聽進去。

  這和她們肯定沒關係。她們都特別謙遜且聽話。

  集訓開始的時間定在三月初的一個週六,基地負責派車來接。

  乘風二人背著背包,提前在校門口等候。

  周圍都是她們的學長、學姐,同校前輩的態度很友善,將她們推到隊伍前面,還主動拉著她們聊天,跟她們交流基地的規則。

  聯賽決賽前的集訓也是在那個郊區基地,只不過往常去的基本都是單兵系的學生,指揮系能拿到這樣的機會還是比較稀缺。

  「反正就……聽說挺殘酷的,能見識到地獄大門的模樣。」理著平頭的學長摸了摸自己的短髮,得意笑道,「我自覺去剪了個頭髮。太長說不定會被剃光頭。」

  乘風張大嘴,驚恐地發出一聲:「啊?」

  學長大笑道:「女生應該不至於。而且你這頭髮也不長啊!」

  交談中,車輛來了。

  負責接領的教官穿著一身軍裝走下來,在眾人上車前,要求學生先拿出自己的行李檢查一遍。無用的物品全部丟棄。

  這裡的無用包括非貼身的衣物、鞋襪、護膚用品,及所有食物。

  乘風是很想把小貓頭鷹帶來的,但是她不敢。最後收拾出來的東西只有幾件洗漱用品,光腦及其配套充電設備。完全符合教官的標準。

  光腦被教官統一收走,等需要聯繫的時候再下發給他們。

  教官並沒有很嚴格地搜查眾人的隨身物品,以自覺為主,等眾人全部舉手表示妥當,直接揮揮手示意大家上車。

  車輛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抵達基地。穿過鐵網攔截的大門,沿著空曠而筆直的大道行走一公里左右,可以看見一棟外觀方正、規模恢弘的訓練大樓。

  領隊教官帶著他們走到門口的大地圖前,三兩句給眾人講解好訓練大樓的樓層分佈,以及他們准許活動範圍,隨即便讓他們前往倉庫領取各自的衣服、開通宿舍權限,半小時內換好裝,在二樓的活動大廳集合。

  那教官全程冷著張臉,說話也沒什麼感情,語速飛快,趕場似地往外拋:「這裡沒有導航,都是指揮類的學生,我不接受路痴。雖然基地很大,但如果誰因為迷路而遲到,我勸你們趁早轉行。」

  眾人不敢吱聲,等教官一聲「解散」令下,立即跑動著過去領取軍裝。

  論跑步,乘風跟沈澹一向出眾,兩人風一陣地衝過去,刷卡領了裝備,又飛也似地跑去找宿舍。

  她們運氣不大好,分配到的宿舍恰好在大樓的邊側,等換完衣服趕到活動大廳,時間僅剩下五分鐘。

  聯盟軍事大學的學生比他們要早到一點,已經列好隊伍,在大廳左側集合。

  「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們,基地的訓練跟你們學校撓癢癢式的親切問候不一樣,受不了的隨時可以走,我們絕對不留!」

  乘風側耳聽他們的教官嚴厲訓話。

  「不要覺得體能沒有用,它能有效幫你們延長你們的職業生涯。這次集訓的重點之一就是體能。你們的專業課全部排在下午跟晚上。體能過不了關的,專業課也別上了!」

  眾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緊張。

  乘風還在觀察,門口傳來厲聲的呼喝:「都站著幹什麼?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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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考試

  沈澹是苗紅根正的學術派,是聯盟教育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這個乘風一直知道。

  她對聯盟各類機甲的參數肯定更為熟知,對這次考核也更有把握,成績會比自己好,乘風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沒想到她能這麼快交卷。

  乘風對著那兩個簡單的中文漢字出神了一秒,迅速清空雜念,收回視線,聚焦在自己的立體模型上。

  她按照第三題的題幹,用之前寫好的運算程序導出輔助線。

  屏幕中瞬間被各種顏色不一的數字與線條所佔據,層層疊疊、互相交纏,最密集的區間甚至遮蔽了原先的背景地形,光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篩選、刪減、修改……

  時間流沙似地從指間溜走,猝不及防跳轉到半小時後。

  等考試結束的鈴聲敲響,周圍迸發出陣陣沸騰的喧嘩。考生們交頭接耳,與身邊人核對題目的答案,並發出痛心的哀嚎。監考老師幾次抬手下壓,都無法讓他們安靜下來。

  憋悶了三個小時的鬱氣,不嚷嚷幾句真的無法平息。

  乘風的眼睛酸澀發乾。她按住鼻子山根,坐在位置上回顧本場考試的表現,確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失誤,起身出了考場。

  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擠,飽受摧殘的學生們,不管身邊是不是自己認識的同學,逮著個面善的就開始吐槽。

  「太難了吧!什麼玩意兒啊?這種試卷的意義是什麼?告訴學生不要太囂張,你其實啥也不是?」

  「實不相瞞,最後幾道小題我壓根兒就沒看明白。」

  「考官太看得起我了,題目出到大氣層上去,生怕我得到分啊!真不至於!」

  「我隔壁的那個考生提前一個小時交卷,就特麼離譜!你就算只是建個基礎模型再加一點鬼畫符也起碼要兩個多鐘頭吧?搞得我內心發慌,到後面節奏都亂了。」

  青年們的友誼在相似的境遇下很快建立了起來。一個個革命會晤般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你也是大一的難友嗎?」

  「不,我是大三的。」

  「……學長再見。」

  「誒別,再聊聊啊!」

  又飛速地破裂。

  社會冷酷又庸俗的一面在考場外的走廊上不斷地重復上演。

  ……人類啊。

  乘風偷偷跟在幾個大三生後面,聽他們互相對答案。確認自己雖然空了大半的卷子,但正確率是高的,稍稍有了一點安慰。

  人群緩緩湧出大樓。

  冬日的陽光伴著撲面的寒風冷冰冰地照下,乘風緊了緊圍巾,從兜裡掏出光腦,收到沈澹發給她的一張照片。

  沈澹從附近的販賣機裡買了四杯奶茶,正蹲在考場前的台階上等她們。

  她個子高,身材勁瘦,冬天冷還不愛穿厚衣服。屈著長腿又抱著雙膝的姿勢,讓她脊背處流暢的骨骼線條都隨著收緊的衣服勾勒出來,周身散開一米的寒意。

  乘風接過她遞來的熱奶茶,見她一臉無聊的睏意,喝了兩口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都會做?」

  沈澹掀開眼皮,說:「怎麼可能?有幾道題模型太復雜,沒有團隊配合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乘風:「那你怎麼出來得那麼早?」

  沈澹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不會就是不會,代碼這玩意兒,你就算乾坐個一天也不能生造啊。」

  乘風沉默,用力吸了口手中的飲料,輕吐出一口氣。

  另外兩名室友也找了過來,恰好聽見這話,中氣十足地吼道:「考試不結束我絕不離場!這是對我自己最後的安慰!」

  「做第一道題用了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建完模型結果發現我看錯了!聯大這難度對大一的學生公平嗎?」

  兩人說得憤慨,沈澹安慰道:「沒關係,這種難度的考試肯定不是學前小測,估計是又什麼選拔測試吧。」

  乘風抬起頭,問:「什麼選拔?」

  「不知道啊。軍事學院每年都有各種選拔測試,趕不上這個就趕下個唄。」沈澹隨意一揮手,「走,吃飯去。」

  ‧

  老羅吹開眼前氤氳的熱氣,眯著眼睛喝了一口,順手將泡著枸杞的杯子放到桌案上。

  他曲起食指推了推眼鏡,坐正了姿勢問:「誰來復審大一的卷子啊?」

  邊上幾位老師如臨大敵,紛紛搖頭推卻。

  「你們來吧,我覺得你們合適。」

  「不要怕,系統都判過了,不過是復審一下而已,大一學生空的題多,很快的。」

  「心臟受不了啊,年紀大了。」

  「那就隨機吧。」老羅點開列表,「先抽幾個學生的卷子一起看看。」

  這次的試卷比較難,眾人都有心理準備。學生要是表現太好,他們反而會覺得有點尷尬。能建個雛形出來他們就很滿意了。

  排在頭部的幾張卷子還是讓他們感到有些驚豔的,極大地撫慰了眾人的不安。

  掃完一批高分試卷之後,老羅覺得底子打得差不多了,從列表中抽出沈澹的文件。

  他擰開保溫杯的杯蓋,深吸一口氣,準備隨時靠枸杞紅棗茶壓壓心火,做足心理準備,敲下食指點擊投放。

  立體模型浮現在會議桌上方,緩慢轉動,進行遠近視角交錯展示。

  一幫專業課老師沉默地看完,半晌不知該作何評價。還是老羅笑了聲,打破寂靜,說:「沈澹對知難而退這個詞,真是學到了精髓。」

  不該寫的題真的一點都沒寫,連個試探性踩分的操作都沒有。卷面過於乾淨簡潔,像無良商販一樣缺斤少兩。

  不過上次被小貓頭鷹當面評價過後,她還是稍稍改善了一點,在拋答案前勉為其難地補上了一些銜接步驟,跟她自己相比,已經略有進步。

  老羅說:「分數比我預估的高,看來她每天泡三夭打競技,還是有點收獲的。」

  沈澹是少有的喜歡對機甲操作進行獨立分析,且分析得不錯的學生。她的大局觀略有欠缺,但對單純數據的處理很是敏感。

  邊上一位中年男子點頭道:「很多指揮都喜歡沈澹這樣的副手。這種風格其實沒什麼不好,從指揮的角度看,適配性是最高的。」

  老羅搜索到乘風的大名,雙擊投映。

  昏暗的房間裡光影輪換。

  「謔。」中年男人仰起頭,說,「這空了一大片啊。」

  老羅點出第一題的模型。多達十多個層次的備注信息看得眾人皆是一驚。

  如果說沈澹是追求極簡,乘風就是截然不同的完善。一排縝密、細致、龐大,宛如機器運行所留下的分析過程,藏在只露出一角的冰山模型之下。

  「這道題……」邊上的助理愣了愣,小聲呢喃道,「是不是還沒有人完全做對啊?」

  他調出後台數據,果然,第一道題的最後一問,大部分學生選擇了放棄。少部分學生給出了一個大致雛形。還有幾個學生則直接靠懵貼出了正確答案。

  只有乘風,通過各項基礎知識的反復運算,結合資料庫中的已知數據,愣生生用比標準答案復雜好幾倍的分析方法,繪製出了最終地圖。

  這道題的分析模型原本就很復雜,考察的是大三的一個知識點。加上運算量過於龐大,即便考生知道解題過程也會限於時間而選擇棄置。何況乘風對機甲參數並不熟知。

  從結果來看,她完全是依靠野蠻的衝勁刷出這道題的,那後面的試卷空白大半倒也可以理解。

  幾人點頭道:

  「乘風的有效手速非常快啊。」

  「推導思維也很敏捷。」

  「輸在了知識儲備上。但做出的題目正確率接近100%。」

  「如果給她時間,我覺得後面幾道題她也能磨出來。」

  「這個如果就沒有意義了。『快』本身就是B類指揮最重要的要求。」

  老羅感慨道:「很有個性的學生啊。不知道要怎麼帶。」

  ‧

  考試成績在一天後進行了公示。

  乘風接到短信提示,上官網查找自己的分數,才知道這是一場多所軍校共同參與的聯考。

  她不知道這次選拔的標準是什麼,但從統計表格的結果來看,確實出現了極為分明的差距。

  前排基本都是大三的學生,均分與墊底的大一新生拉出足有四五倍倍的差距。

  乘風搜索自己的大名,發現自己的名次排在中上的位置。不拉胯,但也算不上多優秀。

  沈澹的總分比她高出13分,在上游浮動。也是本次聯考中成績最好的大一學生。

  乘風對自己的失敗總是容易耿耿於懷,何況這次考核暴露出了她致命的短板。考完後她一直在宿舍裡查找資料,試圖彌補。但對成績的優劣倒沒有太過在乎。

  她翻到相關話題的帖子裡,看到各大軍校指揮系的學生都在

  「沈澹可以啊,居然殺到大三的批次裡去了。」

  「輪到我說了。唉,都是頂尖軍校的學生,為什麼差距還是那麼大?」

  「乘風這次也不行。她上學期都耗在了手操專業上,我差點忘了她也是指揮系的人。小看數據分析就是這結果了。」

  「這對大一的新生根本不公平,沒什麼好比的。」

  「乘風說說就行了,畢竟只是戰後星的特招生,單兵這種倚重個人素質的專業就算吧,不會真有人拿她跟聯盟最頂尖的技術人員比吧?」

  「你可以永遠相信陶睿!果然只要有他在,一軍指揮系的堡壘就是最堅固的!」

  「大家吃的米都不一樣多,何況陶睿專業出身,遠征軍名額都穩了。要是他考不好,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乘風切回到成績列表,才發現本次考核第一名的學生就叫陶睿。

  其實排在頭部的幾個考生成績相差都不大,在87到92分之間徘徊。但陶睿的答題時間僅有2小時31分,而跟在他後面的幾位考生都是3小時滿才出的考場。

  另外前十的考生裡,聯盟大學只佔了一個名額。看著戰績慘烈。

  乘風對門的兩位室友查完成績,正氣得要砸光腦。

  「我35分,我就知道。大家都背著我偷偷做了預習,竟然不告訴我!」

  「我46分!」

  「恭喜你啊,過平均線了!但是你憑什麼能拿46分?你不是說你寒假都在吃吃喝喝嗎混蛋?」

  「我謝謝你!大哥二哥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46分你都嫉妒你瘋了嗎?」

  乘風問:「陶睿是誰?很厲害嗎?」

  兩人正在互掐,聞言動作頓了下。

  短髮女生肩膀一聳,發出聲短促的低笑,抬手勾住自己的同伴,兩人一唱一喝,高聲而振奮地喊起了口號。

  「永遠的神!」

  「指揮系的光!」

  「大戰場的王!」

  「不敗的神話!」

  「勝利的港灣!」

  乘風:「……」她驚悚地朝後仰去,緊緊貼住沙發的背部。

  「就是這樣的人。」短髮女生抓了下自己的劉海,嘆道,「總指揮嘛,是比副指揮更有魅力的。尤其是力挽狂瀾的時候。一場比賽能決定幾千人的生死,比單兵的MVP還要高光。」

  乘風奇道:「他不是數據分析師嗎?」

  「他是啊。但A類指揮不一定能勝任B類指揮,可是B類指揮,有足夠經驗的話,是可以充當總指揮的。」短髮女生兩手環胸,回憶著道,「大戰場的指揮位,沒有強制一定得是A類指揮。陶睿家學淵源,特招進的一軍,一軍對他也是著重培養,成功在聯賽裡三戰成名。但是咱們聯盟大學,近幾年好像還沒有一個地位絕對的領導者。」

  邊上的室友補充了句:「項雲間的大局觀不錯,但他是個單兵。」

  短髮女生點頭,惋惜道:「雖然他搶了A類指揮的飯碗是挺值得開心的,但是一軍的人太猖狂了,我們立場不同,我不是很喜歡他。」

  同伴連連搖頭:「而且一軍的口號實在太中二了,我不行,我不可。」

  乘風轉頭去看沈澹,對方躺在沙發上,睜著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跟挺屍似地半天沒有動靜。

  乘風湊過去,與她忽然轉動的瞳孔對個正著,嚇了一跳,問:「你在幹什麼?」

  「我在沉思。」沈澹坐起來,揉了把臉,說,「我聽到了。陶睿嘛,以前就聽說過,但我不大瞭解。聽學姐的評價是,一個很高傲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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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考核

  江臨夏對此事耿耿於懷,一直到開學前還在碎碎念。

  嚴慎說,江臨夏每年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醜態,今後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並表示乘風幹得漂亮,為此偷偷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但是又叮囑她千萬不能把這件事外傳,如果教官知道他們喝酒,會在開學的集訓上讓他們明白什麼是厚重的師生情。

  一次春節放假,讓乘風收獲頗豐,離小貓頭鷹會飛近了一大步。

  聯大宿舍重新開放後,她提著自己的小皮箱,樂顛顛地回學校報到。最先迎接她的,是指揮系教官溫暖的笑臉。

  教官跟乘風核對了成績,領著她過去簽字確認,蓋完章後走特殊通道,提前給她發放三夭的獎學金。

  上學期因為手操技改的緣故,乘風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手操專業上,跟這位教官不算太熟。

  但教官就是教官,他主動拎過乘風的行李,帶頭走在前面,一點沒有乘風的尷尬,熟稔地跟她搭話道:「咱們指揮系很少有學生能拿到這類獎學金的,我全程跟了你的直播,表現得漂亮啊孩子!不僅僅是輸贏的問題,關鍵是展現出了堅強的意志跟不屈的恆心,所以我給你的期末績點打了4.8分!」

  他說著回頭,用手指比了兩個數字,笑得淳樸又明媚。

  乘風略一頷首,說:「謝謝教官。」

  教官的變臉從來都是一門職業絕技,嘴角向上一扯,眼尾往下一壓,樸實的笑容就變成了猙獰的哂笑:「不像某些人,三天考試時間過去了,還特麼在地圖門口的位置徘徊!就是因為他們,指揮系教官的心理健康才會如此的令人堪憂!」

  乘風不敢問是誰,但見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覺得應該不是某個,而是某群。

  估計以沈澹為典型代表,又不拘泥於單一形式。畢竟人在偷懶的智慧上,從來都是百花齊放。

  走到宿舍門口,教官停了下來。他的吐槽還沒說過癮,意猶未盡地撇了撇嘴。將箱子還給乘風,極為鄭重地拍在她的肩上,跟要交託什麼革命重任似地說道:「好好表現,教官的未來,就靠你了!」

  ……不至於。她就是為了小貓頭鷹的那幾根毛,不是懷揣了多麼崇高的志願。

  教官挑挑眉尾,露出個心照不宣的表情:「珍惜每一次考試,教官會一直看著你的!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問!」

  乘風的小身板被他拍得晃了晃,嚥下嘴裡的唾沫,應付道:「好……好的。」

  這時候乘風還沒有意識到教官的言外之意。隔了兩天,沈澹也回校了,兩人閒聊起來,乘風才明白所謂的好好考試是個什麼意思。

  聯盟大學似乎生怕冬天這段還不到兩周長的假期會腐蝕學生的內心,正式開學後的第三天,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專業考核。

  手操機甲的日程安排最急。老孔放假期間就已經出好考題,大部分是承接上學期技改的重要考點,著重於測試學生的手感。

  但凡是學手操機甲的學生,都不敢真的海玩一個寒假。便攜式代碼訓練器是基礎標配,揣在兜裡,閒著沒事兒就按兩下,爭取早日訓練出肌肉記憶。

  因此考完這門科目,學生的情緒都很放鬆。

  讓乘風比較意想不到的是指揮系的相關測試。

  指揮系的考核時間比單兵系晚了一個星期。

  老羅捧著保暖杯給他們上了兩節新課,火急火燎地講完一個知識點,臨近開考,才向學生告知本次考試的場地。

  學生們拿到地址一核對,驚訝發現,開學小測的考場竟然比他們期末考試的機房配置還要高檔。

  院方特意等到單兵系測試全部結束才進行申請審批,因此借到了聯盟大學最先進的一批新設備。

  更反常的是,不同級別的學生會同場地進行測試。要知道,指揮系的知識儲備量很重要,大一跟大三的學生很大程度上沒有可比性。

  開考前一天,老羅在群裡動員時,還意有所指地讓眾人放輕鬆,隨便考。

  就老羅那種喜歡吹毛求疵的個性,能說出「隨便考」這三個字,背後的考量足夠讓這幫大一新生們內心發毛。

  乘風聽幾位室友陰謀論了一晚上,連做幾場噩夢,熬得發睏,以至於翌日早晨刷卡進場時,都沒什麼精神。

  她按照准考號找到自己的座位,放眼打量四周。

  素白色的石磚地板原本應該讓房間變得比較亮堂,但為了保證電子屏幕的清晰,考場窗簾緊閉,只有天花板上亮著幾排幽藍的燈光。

  寬敞座椅正前方是一個環形立體屏幕,初步估計寬度在一米五左右。可分屏。兩排座位間隔著兩米寬的走道,以保證彼此看不見對方的操作。

  乘風按下開機,在正式開考前趁機觀察附近的考生,見到的全是不認識的生面孔,應該是高年級的學長們。

  沈澹倒是跟她分在同一個考場,但與她相隔了半個教室,只能抬手打打招呼。

  乘風安靜坐著。

  系統時間正式跳到九點,眾人面前的藍色屏幕閃爍了一秒,刷新出本次考題。

  共三道大題,每道大題包括3至4個小問。

  文字、數據、圖片、視頻、語音,各種瑣碎的信息零零散散導入數據庫,堆積在屏幕左上角的提示框裡。

  乘風點開文檔,粗略掃了一遍,被密密麻麻的排版晃得眼花,抬手按住額頭兩側的穴道,強迫自己緩了緩神。

  雖然她以前不在聯盟上學,雖然她對同學的實力沒有直觀且明確的瞭解。但根據她不久前衝擊期末的考點來看,這裡面的題目,是絕對超綱的。

  資料庫當中有很大一部分篇幅是機甲相關的參數,且以傳感機甲為主流。

  與手操機甲不同,傳感機甲的參數復雜而多變,這一部分內容是乘風的知識盲區。

  她以前根本沒機會過多接觸傳感機甲,更不要說以此為基礎進行數據分析。沒記錯的話,這一項技能分明是大三的專業課程。

  題目的難度也很深,有兩小題的問句乘風甚至沒能讀懂。還有一道要求「以XX模型來驗證……」,那個「XX模型」,她聞所未聞。

  二十年前的格鬥機器人終究落後太多,乘風從數據庫中學到的知識也帶了舊時代的縮影,面對復雜的高級模型,技術的壁壘跟太陽底下的沙子一樣,暴露無遺。

  屏幕右側鮮紅的倒計時不停跳動,出現在餘光裡揮之不去,極其礙眼。

  三個小時的考試時間,乘風審完題之後再去看,一刻鐘已經過去了。

  之前她還懷疑,不同年級的學生用不同的試卷,就目前難度來看,多半不是。

  這次測試的內核竟然是眾生平等。

  乘風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單手捏著下巴,面色凝重地盯著資料庫發呆。

  監考老師放輕腳步從她身邊路過。大概是聽過她的名字,特意在她座位旁停頓片刻,彎腰查看她的答題情況。見卷面一片空白,稍顯錯愕,又無奈地走了。

  代碼敲擊的俐落聲音在空氣裡跟急雨似地響起,短快的頻率,為本就緊張的氣氛增添了三分焦灼。

  乘風研究完圖片跟視頻資料,又掃一眼時間,當即決定先從自己最擅長的建模題開始。

  掃描地圖、增設細節。

  至於如何根據現場殘留數據,確認敵機位置。乘風直接按照最笨又最安全的方式,用龐大的運算量來導出最終結果。

  乘風做題的速度一向很快,但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刷得完這套題。

  兩個半小時後,陸陸續續有考生交卷,而乘風還有一道大題沒有開始。所有交卷考生的名字跟號碼都會顯示在考場正前方最大的屏幕上,進行循環流動播放,惡劣地增加考生壓力。

  乘風活動了下發硬的脖頸,抬眼間,發現本考場已交卷的人數已經突破了三十。而最新一秒,沈澹的名字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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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慶賀

  乘風今年收到了很多春節禮物。除卻江臨夏那支基本上用不到的口紅,還有一些她完全用不到的玩具。

  男人之間的友誼乘風不是非常瞭解,但她確實明確體會到了這幫人想跟小弟分享快樂的心情,為此還不惜掏出自己珍藏許久的家底。

  而乘風的快樂,一直到褚暄給她買了兩件過年的新衣服,才真正到來。

  褚暄阿姨平時喜歡冷色調,所以給乘風買了件淺灰色的毛妮短外套,還有一件黑白色拼接的寬大羊毛衫。又在項雲間的建議下,給她多買了幾頂帽子。

  乘風的衣櫃日漸豐富起來了,告慰了她乾癟的錢包。

  更令人高興的是,在褚暄的冷嘲熱諷下,項雲間跟嚴慎自覺收回自己的模型槍,樸實地給乘風發了個紅包。

  乘風在群裡收下,很恭敬地回了句:「謝謝慎哥!」

  前腳還在悄悄吐槽人家非酋的小機器人,轉眼就學會了叫「哥哥」。項雲間被她這段高級程序開了眼界,揶揄道:「給奶就是娘啊?」

  乘風沒在意,也豪邁地給他們發了個紅包。

  眾人期待地點開一看。總價值「88.88」,這沒什麼問題,但是4個人均分,領到手剛好是「22.22」。

  江臨夏:「……」

  你說這不是故意的,他們真的欺騙不了自己。

  「沒有錢了。」乘風既敷衍又走心地說,「下次補上,下次一定。我讓小貓頭鷹給你們記賬。」

  在這個群因為三觀衝突問題而即將宣告解散前,春節終於到了。

  對於跨年夜,江臨夏跟辛曠都有自己的安排,所以眾人一般會提前一天慶祝。

  褚暄女士表示並不想參與他們這個直男聯盟,同時對乘風給予了一定的同情,便提著自己的小包匆忙離開了。

  項雲間點了外賣,辛曠拎了一箱果酒過來,一群人順利聚首後,開始了當天的行程。

  乘風見識到了直男的節日是如何慶賀的。

  組團模式打游戲、單人模式打游戲、散隊模式打游戲。

  ……不得不說,她好喜歡。

  小貓頭鷹在看她打游戲的時候會變得十分安靜,以便觀察並評價她的操作水平。

  只是部分游戲設定比較新穎,不在它的數據庫內,有時它看了半天,還在檢索游戲規則。

  乘風玩了會兒,去餐桌邊上吃飯。

  辛曠帶來的酒味道甜甜的,摻一點氣泡水,很符合乘風的口味。她吃到半飽,放下筷子,回復光腦上收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留言。

  飄在聊天框最上方的,是一條言簡意賅的消息。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網頁鏈接】

  乘風對著這暱稱回憶了許久,都沒想起她是誰,點進主頁,發現各種信息依舊陌生。

  對方的個性簽名上寫著:發紅包可以,陪聊不行。輔導可以,免費不行。陪玩可以,菜雞不行。

  霸道且合理。

  切進她的相冊,果然是沈澹。

  乘風隨手點開鏈接,跳轉到一個視頻界面。

  這視頻掛在三夭首頁,剛發布不到半天,播放量已經有幾千萬,看評論區的熱度,網友也很捧場。

  然而裡面只是各種陌生的面孔對著屏幕祝賀新春,乘風快進地拉了一遍,沒找到什麼出彩的地方,又都不認識,就無聊地關掉了。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明年的我肯定會出現在這個上面。【握拳】

  葉歸程:這個是什麼?為什麼要上?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歷屆優秀畢業生代表、遠征軍的大佬。另外各大軍校排名前幾的學生也有機會上。差不多是三夭做的一個名人榜。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他們還問我為什麼今年沒上,開玩笑吧?【攤手】

  聽起來還挺厲害的。

  葉歸程:往年的也有嗎?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都有啊。下邊兒有列表。

  乘風點進列表,按照年份翻找視頻。

  說實話,乘風並不知道爸爸讀的是哪一年的大學。他去世得太早了,乘風當時還小,加上他對自己的過去有些迴避,從來不在乘風的面前主動提及。乘風也是偶爾看見他收藏起來的徽章,才知道他原來在聯盟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共同相處的幾年裡,他們搬過許多次家。大部分的家具都沒有保留的價值,只有那個老舊皮箱他會一直帶在身邊。但是那麼重要的東西,他卻鮮少打開,永遠只藏在家裡的角落。在夜半空氣昏涼的不眠時分,對著那個方向悵然發呆。

  雖然他是戰後星的人,但或許他最輕鬆最坦然的日子都在聯盟度過。

  乘風以前不大懂。她沒有體驗過那麼極端的兩種生活。但父親去世之後,她稍稍有些理解的。

  情感的寄託裡總是帶著對未來與自身的迷惘。

  不要看見是最好的,一旦看見就會發現自己泥足深陷又無能為力,進而無法麻痺自己的痛苦。

  那是他的國家,他也沒有辦法。他也想過更好的生活,可是他沒有機會。

  乘風憑借隻言片語的回憶,以及父親的大概年齡,翻找了年限附近的幾個視頻,都沒有發現對方的身影。

  但是她在網頁底部的推薦鏈接裡,找到了一個各大軍校每年推介的優秀學子名錄。

  乘風抬起頭,想要喝口水,剛碰到玻璃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重重按住瓶身。

  項雲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旁邊,惡作劇似地壓住酒瓶。

  乘風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對方渾然未覺,只神情懶散地同坐在對面的人閒談。

  乘風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項雲間食指朝外動了動,卻沒有鬆手。乘風只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將瓶子抽了出來。

  倒完水後,她甚感莫名其妙地瞪了對方一眼,恰好與項雲間低頭望來的視線對上。

  項雲間眉心輕擰,在她臉上和杯子上過了一圈,又淡淡地轉開,放棄管教這個叛逆的女兒。

  乘風繼續做自己的事。

  在聯盟大學的優秀學生名錄裡,乘風找到了她父親的名字。

  一張四寸的證件照,

  他理著緊貼頭皮的短髮,笑容靦腆,混在一幫軍校生裡,襯得氣質溫柔、文文弱弱。與後來的鐵血跟陰鬱全然不同。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

  乘風盯著照片上的面龐打量許久,記憶中那張日漸模糊的面容再次清晰起來,又很快被眼前的青澀人物所取代,少掉了歲月磨出的皺紋與不堪。

  她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隔了十多年之後瞭解到父親的生平。

  照片下方給葉憬的評價是:性格堅毅、觀察力過人,一位出色的偵查兵。也跟乘風印象中的不同。

  乘風截圖留念,又轉道去翻三夭的個人採訪視頻,想找找有沒有其它的數據記錄。

  遺憾的是,即便將三夭的各個板塊翻了個遍,也並沒有太大的收獲。

  一個人在網絡上留下的痕跡可以很多,但經過年歲的沖刷,剩下的姓名卻很少。

  葉歸程:還有嗎?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還有什麼?

  葉歸程:那個啊?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你在說什麼啊?

  乘風的腦子有點迷迷糊糊的,像三四天不睡覺後,思維纏成一團麻亂的感覺一樣。她強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思考措詞,就聽對面的人聲如洪鐘地喝了聲:「聽我說!」

  乘風被嚇到,抬起頭,就見江臨夏一腳踩在椅子上,單手搭住辛曠的肩膀,揮動著手臂準備慷慨激昂地演講。

  「都給我記下來!別拿老子的話當耳旁風,字字都是真理!」

  乘風很聽話地點出了錄像功能,兩手搖搖晃晃地舉起光腦,對准屏幕中間的人進行拍攝。

  再到後面,江臨夏開始敬酒,又開始唱歌,激動之處,跟邊上的兄弟抱在一起,將聯賽冠軍到遠征軍的內部競賽MVP拿了個遍。

  史上最強機甲軍前鋒兼外交大使就在今夜隆重誕生了!

  乘風最後的理智都用在了給這個偉大的男人鼓掌上,再後面直接倒頭睡了過去。

  等她重新醒來時,時間已經轉到了第二天。安靜空曠的房間裡飄了點茉莉花的香氣,厚重窗簾隔絕了金色和煦的陽光,營造出讓人昏昏欲睡的慵懶氛圍,而乘風被丟在沙發上睡得口水橫流。

  她抹了抹嘴,坐起來伸展了下四肢。

  光腦屏幕上還停留著沈澹給她發了五六個問號。

  乘風閉著眼睛回顧了一遍昨晚的事,抬起發沉的手,點進相片軟件。

  最新的一段片子,果然是江臨夏脫了外套,和辛曠合唱軍歌的畫面。嚴慎被他壓在桌子上,滿臉「我要報警」的悲憤。

  乘風聽了一遍,感覺酒後的那點倦意被一掃而空,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拎起手邊的棍棒奔到江臨夏的面前,對著他的腦門狠狠來上一擊。

  這種歌聲有種能讓沉痾痼疾一朝治癒的神奇功效。

  乘風無福消受,將視頻發到群裡。

  江臨夏昨天雖然喝得多,但多年的作息影響,醒得也早。一睜開眼睛,準備迎接美好的一天,就被這段視頻當場扼斷。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喝醉酒的第二天,有人幫你回憶。還喪心病狂地錄了視頻。

  夏天有什麼好:??

  夏天有什麼好:誰讓你錄的?為什麼我們群裡會有這樣的叛徒?!

  夏天有什麼好:你在侮辱我的光輝形象!

  葉歸程:……你侮辱了我光腦的數據庫。

  夏天有什麼好:立刻刪除!馬上!【拔槍】

  葉歸程:已經刪掉了。發群裡存個檔。

  夏天有什麼好:散群吧,管理員呢?@項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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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7: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過年

  乘風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大箱子。她將衣服隨意塞進去,再把貓頭鷹背到身上,樂顛顛地跑下樓。

  項雲間的車已經到了,正停在校門口。他走進來接人,迎面碰上乘風,想幫她提一下行李箱,被她很霸氣地拒絕,表示要自食其力。

  乘風拖拽著箱子放到後座,順道偷偷瞄了邊上的零食袋幾眼,回過頭,發現項雲間對著光腦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見她望過來,又很快收斂了神色。

  乘風覺得有點兒不對,懷疑地問了句:「你笑什麼?」

  項雲間說:「沒什麼。」

  乘風也不好追問,關上車門,和他一起站在車邊等嚴慎。

  項雲間翻出些零食,塞到她手裡。

  乘風文靜地收下,心裡默默覺得他人挺好,拆開包裝袋,順道拿出光腦一刷,結果社交軟件的首頁推薦直接跳出了項雲間剛發布的一條信息。

  項雲間:【視頻】小學生放假了。

  視頻裡,乘風背著她的小貓頭鷹,甩著手從花壇邊上跑過。

  光從她那輕快的小碎步裡,就可以看出她的雀躍。只差在腦門上頂個「放假了」的小圖標。

  項雲間是聯賽種子選手,因此賬號的關注人數不少。放假期間的網友最是閒得發慌,不放過任何聊天打屁的機會。五分鐘前剛發布的信息,評論數已經破了兩千。

  「三歲,不能更多了。」

  「能去我家嗎?我把我自己的床讓給她睡。」

  「聯大的招生現在是採取終生負責制嗎?」

  「現在聯賽招新是不是要從大一開始內捲了?我們隊長怎麼就沒這種覺悟?【怒其不爭】」

  「多穿點【皺眉】,都快2月了,乘風怎麼還是穿那麼薄?」

  「軍校生火氣大吧。話說那隻小貓頭鷹是被逮住了命運的翅膀嗎?燈光好像壞了。」

  經過上次的教訓,乘風決定啟動家庭教育,以免這位朋友下次還敢找小貓咪鬥毆。可是她無法修改智能機器人的核心程序,只好使用物理手段,將它掛到牆上,禁止暴力,以作懲戒。

  不料觸發了它的警報設置,它的眼睛紅了快兩天了。

  乘風反思。她其實並沒有那麼那麼的幼稚,只是項雲間的拍攝手法不夠寫實。

  舉著手裡的小蛋糕還在發呆,光腦再一次震動,乘風低頭,是嚴慎在群裡發了數張照片。

  床上平鋪了一排折疊好的衣服,衣櫃種類豐富,不像乘風,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上全部的家當。

  再莽一點:帶第一套衣服,箱子有點裝不下。但是第二套衣服太厚了,活動不方便。我要不要起第二個箱子?

  項雲間的臉色如臨大敵。

  項雲間:不要。隨便帶,裝不下的我幫你拿。

  沒過幾分鐘,嚴慎又一次發來信息,自覺匯報進度,好讓他們安心。

  再莽一點:【圖片】快好了,等我把它們裝進去。

  項雲間:鞋帶不用穿。回家再弄。

  再莽一點:【皺眉】

  乘風早該知道的。當嚴慎說出「等我一下」的時候,事情就變得非常不簡單。

  他們在校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這位大爺終於帶著他的裝備姍姍來遲。

  兩人動作整齊一致地靠在車身上,兩手抱胸,目光空虛地瞪著他。

  「你好慢。你太慢了!」乘風抬起手,用力指著什麼都沒有的手腕,控訴道,「你再晚一分鐘,我就走了!」

  項雲間失笑:「那你的一分鐘還挺長的。」

  嚴慎吐出一口氣:「我已經很快了。」

  三人就「快」的定義在車上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爭論。只是辯論方向比上次江臨夏發起的議題還要生僻,項雲間滿臉寫著頭疼。

  「這明明是一個優點。」嚴慎申訴道,「從小學到高中,我的幾十位任課老師都誇我做事細心有條理,沒有任何問題!」

  乘風不敢相信。

  「你爸媽不打你嗎?」她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我走路慢一點他都說要揍我!」

  嚴慎說:「離異再婚了。我不和他們一起住。」

  「哦。」乘風恐嚇道,「你要是小時候跟我一起去偷菜的話,你現在已經是白菜地裡的一灘肥料了。」

  嚴慎反唇相譏:「聯盟沒有這項業務,而且我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乘風炸毛道:「什麼愚蠢?你根本不懂!它才很考驗單兵的作戰實力!格鬥機器人都不一定能順利完成!」

  項雲間匆忙打斷他們:「吃點東西吧,小朋友們。」

  風雨欲來之際,車輛停了下來。抵達乘風的臨時新住所。

  兩人迅速恢復了友好關係,拎著禮包排隊從車上下來。

  項雲間拽著乘風的行李箱,在前面帶路,走到門口時,給她開通相關權限,並教她這個小區的門禁使用方式。

  乘風還在進行面部認證,扭著脖子轉來轉去,門先一步從裡面推了開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探出頭,朝她笑了笑。

  乘風還沒看清對方的臉,鼻間聞到了一抹淡淡的香氣,下意識一個深鞠躬,字正腔圓地招呼道:「阿姨好!」

  項雲間抓住她的後脖頸往上一提,迫使她直起身。

  項媽媽笑出聲來,退開半步,熱情招呼道:「快進來吧。」

  乘風慢吞吞地換鞋,用餘光悄悄打量她。

  這位女士穿著修身的西裝,短髮整齊地梳理在耳後。氣質幹練,五官也很是英氣。明明該是個氣場強勢的人,面對乘風時卻笑得非常溫柔。比老孔那種劣質笑容要自然十幾倍。

  在過往的生涯裡,乘風接觸到的更多是溫柔得比較含蓄的女性。

  比如那位整天威脅說要放狗咬她,卻每次都只在後面罵罵咧咧的中年女性。

  又比如那個總是對她的白菜挑挑揀揀,但時不時會晃過來看一眼她是否還活著的凶悍阿姨。

  在嚴酷的環境裡,所有人都要克制自己的善意。

  因此面對這種毫不掩飾的表達,乘風依舊有些不知所措。

  項媽媽端著果盤轉身,對上了乘風來不及收回的試探目光,嘴角向上揚了揚,自我介紹道:「我姓褚,叫我暄暄阿姨就行。你住在裡面那個房間,我已經讓機器人打掃過了……小慎站那兒幹什麼?進來吃點東西再走。」

  項雲間不跟乘風她們住在一起,覺得有點不方便,將人送到後,打過招呼就走了。

  乘風在房間裡整理東西,順道摸索智能面板上的新功能,忙碌到一半,聽到客廳一陣窸窣響動,隨後是拖鞋快步走動。

  沒多久,褚暄在門口的位置喊了句:「媽媽先去上班了,你好好看家。」

  可能是喊得太習慣,她沒意識到自己的稱呼有點錯誤。乘風愣了下,過了片刻才走出來。在空蕩房間裡逛了一圈,隨後坐在沙發上出神。

  然而這樣的安靜沒能持續太久,乘風的光腦開始不正常地震動,她點開查看,發現自己又被拉進了一個小群。

  夏天有什麼好:兄弟們,我的新衣服,怎麼樣?

  再莽一點:今年的戰術課有沒有作業?新學期的體能標準是多少來著?

  家裡真的有礦:【紅包】年底結餘,自己領取。

  夏天有什麼好:老項就算了,憑什麼嚴慎的打賞也有那麼多?他都不會跟網友互動!

  家裡真的有礦:是你互動太多了,二傻子。

  夏天有什麼好:@葉歸程,哦對了,我媽說她有一個禮盒套裝,要送給我們唯一的女性隊友。這幾支口紅你喜歡哪個色號?【圖片】

  葉歸程:?

  家裡真的有礦:她的意思是,她什麼時候答應過做你的隊友?

  葉歸程:??

  項雲間:我覺得她的意思是,這幾個口紅色號有特麼哪裡不一樣?

  葉歸程:【鷹鷹的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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