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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下揮] 獵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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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青銅人頭……沒有頭!

  最好的愛情就是:過盡千帆皆不是,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瀾珊處。

  一個在尋,一個在等。為了你,我拒絕了所有錯的人。

  說完之後,兩人相視而笑。

  林初一笑的明媚嬌豔,如夜色裡悄然綻放的曇花。江來笑的舒心燦爛,往日愁緒,一掃而光。

  他從這句話裡明白了,林初一並沒有責怪他,更不會記恨他。

  他和師兄施道諳盯梢尚美接近林初一,確實存著尋找蝙蝠為父報仇的心思。但是,如果林遇是一個好人,如果他沒有做那麼多違法犯罪的事情,他會遭遇這樣的下場?他會用這樣的方式了結自己的性命?

  林初一說「我在尚美等你」,就是想要告訴江來,我不後悔你到了尚美,我也不仇恨所遭遇的一切。

  萬事有因才有果,所以,主因還是林遇不是一個好人。

  這是一個多麼心胸寬大、穎悟絕倫、蘭質蕙心的女人啊。

  她不問仇恨,先問因果。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也就是錯的。即使那個犯罪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她也絕不袒護偏私,英姿颯爽,純粹無瑕。

  要是別的女人,怕是要糾結這「殺父」之仇中難以自拔了。此生此世,倆人要麼老死不相往來,要麼一生為敵不死不休。

  「謝謝。」江來說道。

  「不許說謝謝。」林初一說道。

  「為甚麼?」

  「我都是和不熟的人才說謝謝。」林初一說道。

  江來想了想,出聲問道:「那你想讓我幫甚麼忙?」

  「我想知道,我的父親到底是不是蝙蝠。」林初一抬頭看向江來,出聲問道。

  江來輕輕歎息,說道:「我沒辦法確定他是不是蝙蝠,但是,他確實和那個組織關係密切……他選擇用那樣的方式了結自己,或許也是想要和那個組織徹底的切割開來吧。」

  「能不能把你們找到的那些資料給我一份?」林初一出聲問道。

  「沒問題。」江來說道:「回到碧海,我讓施道諳給你拷貝一份。」

  「我想請你幫我三件事情。」林初一看向江來,說道:「第一,幫我確定我的父親到底是不是蝙蝠。第二,如果我的父親不是蝙蝠,那麼,真正的蝙蝠到底是誰?第三,我想找出那個叫做侏羅紀的神秘組織,把他們一網打盡。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一個人能力有限,需要你幫我才行。」

  「這是一件事情。」江來說道。

  「是的。」林初一點了點頭,說道:「只要找到侏羅紀的幕後主使者,其它的兩個問題就迎刃而解。」

  江來沉吟片刻,還是決定把自己所瞭解到的資訊全部向林初一坦白,說道:「侏羅紀是世界上最大的文物走私組織,他們在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都有自己的代言人。每個代言人都以動物的名字來命名,譬如蒼蠅、袋鼠、鯊魚、猴子等作為自己的接頭暗號。這些代言人都是各個領域舉足輕重的人物,有錢有勢,隱藏極深。他們的身份極其具備迷惑性,一般很難將他們和文物走私商聯繫在一起。」

  「我們之前的目標並不是侏羅紀,而是你的父親林遇。施道諳在國外搜集資訊多年,耗費了無數的時間和金錢,想要查找你父親製造贗品販賣走私的事情。施道諳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偷腥的貓,特別是那些曾經品嘗過鮮魚美味的貓。只是沒想到的是,無意間從一個歐洲文物販子嘴裡聽到了尚美的名字,甚至還和那個神秘莫測的組織侏羅紀有著密切的關係。」

  「所以,施道諳將計就計,假裝自己看中了尚美集團的某件拍品,希望亞洲這邊能夠幫忙供貨。沒過多長時間,施道諳就獲得了那件拍品。他讓我幫忙鑒定過,他得到的那件藏品確實是真品。而尚美拍賣卻在當月自己的拍賣會上拍出去同款同號的藏品。施道諳又舊計重施,連續從尚美集團手裡獲得了多件藏品。同樣的,那些拍品也先後在尚美集團的拍賣會上上拍。於是,我和施道諳便懷疑尚美集團的高層和文物走私集團侏羅紀有著密切的關係,很可能就是集團的掌控者林遇或者其它的公司高層……因為一般人是沒有能力打通這方方面面的關係,而且那麼多年了,尚美集團竟然沒有任何人懷疑?」

  「施道諳又花了兩年時間去搜集侏羅紀的資訊資料,知道了這個文物走私組織是多麼的龐大恐怖,也同樣打探到中國區最大的代言人叫做「蝙蝠」。施道諳懷疑你的父親林遇就是代號「蝙蝠」的走私販子,但是我們手頭上又沒有確鑿的證據. ……恰好你這邊負責的「大國重器」瓷器展發生了一些問題,施道諳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於是我就毛遂自薦主動找上門去了。」

  「我明白了。」林初一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的話,一切都說通了。」

  「可惜的是,我在尚美集團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證據。反而是施道諳那邊得到了一些關鍵性的證據。」

  「施道諳……」林初一眉頭微皺,問道:「他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人呢?」

  「他是我的家人。」

  「我總感覺他過於滑頭,雲裡霧裡的,讓人看不真切。」林初一出聲說道。她並沒有刻意的在江來面前隱藏對施道諳的「惡感」,因為她知道施道諳在父親的死亡事件之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當她沒辦法仇恨江來的時候,總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這份怨氣……更重要的是,她總覺得施道諳的身份太過複雜,心思太過深沉,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讓人難以辨別,無從揣測。

  還有,林初一從池雪的口中得知,在宋朗遭遇車禍之後,施道諳也主動找上門去,通過她聯繫上了宋朗的家人。母親李琳和弟弟林秋也佐證了這一點兒,宋智明和王冶夫妻倆也曾經找上家門找父親要一個交代,讓父親對宋朗的重傷負起責任,這也是迫使父親跳樓自殺的一個主要因素……施道諳又在這件事情上面扮演著甚麼樣的身份?宋朗的車禍和施道諳有沒有關係?

  最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有理由在江來面前坦誠,正如江來也對她無比的坦誠一樣。

  江來看著林初一,一臉認真的說道:「我相信施道諳,他不是個壞人。你不要說他壞話,不然我會生氣的。」

  林初一點了點頭,說道:「希望如此。」

  如果施道諳也是一個壞人的話,那麼,這對江來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

  她深知江來和施道諳的情感,也知道他們相濡以沫的關係。在江來和施道諳的感情面前,自己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第三者」。

  「他說你壞話我也會生氣。」江來說道。

  「……」

  「你有甚麼計畫嗎?」江來問道:「假如你想找出真正的蝙蝠的話。」

  「青銅人頭。」林初一出聲說道。

  「青銅人頭?」江來愣了一下,問道:「三星堆出土的青銅人頭?」

  「是的。」林初一點了點頭,說道:「釣大魚自然需要用重餌,我們通過收藏家找到了一尊戴著黃金面具的青銅人頭像。你說,這種級別的寶貝能不能讓他們動心?」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我要是蝙蝠,想必也會動心。」

  古董市場,以青銅為尊。

  所以,雖然冠以「青銅」之名,其實在收藏界卻有著「王者」的地位。

  比黃金白銀要貴重多了,這一點兒和《王者榮耀》的段位有著截然相反的定位。

  銅器是指以青銅為基本原料加工而製成的器皿、用器等。中國是世界上最早掌握黃銅冶煉技術的文明,薑寨遺址出土的黃銅片和黃銅環就是冶煉而成,距今6700年。目前所知最早的青銅器,出現於6000年前的古巴比倫兩河流域。中國的青銅冶煉掌握的也較早,目前中國最早的冶煉青銅器為甘肅馬家窯遺址出土的青銅刀,距今也有5000年。

  青銅器是國之重寶,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具有很強的歷史文化價值,同時也是資深收藏家最認可的版塊。

  能夠從民間收藏家手裡得到這樣一尊青銅人頭像,這是能夠在整個收藏界都引起轟動的事情。

  顯然,林初一這大半年的時間不僅僅是安內攘外,而且也一直在圖謀著為父報仇。她把父親身死家庭破散的仇恨全部都轉移給了那個叫做「侏羅紀」的神秘組織。沒有侏羅紀,何來蝙蝠?

  「所以,現在該是你出手的時候了。」林初一出聲說道。

  「我?我能做些甚麼?」江來問道。

  「那尊青銅人頭像的人頭折斷了。」林初一出聲說道:「這也是我們一直保密沒有放出任何風聲的原因。斷了頭的青銅人頭像,怕是沒辦法滿足那些人的胃口。」

  青銅人頭斷了頭,恐怕收藏價值就要大打折扣了。利益足夠大的時候,那些人才願意冒著砍頭的危險來作案。

  沒有頭的青銅人頭,那些野心家根本就不屑一顧。

  江來鄭重點頭,說道:「我明白該怎麼做了。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跟你一起回碧海。」

  「三天?」

  「是的。我需要三天時間,再有三天時間,我負責的431號洞窟就全部完工了。」

  林初一猶豫片刻,說道:「那我先回碧海等你?」

  「難道你不想留下來看一場好戲嗎?」

  「好戲?」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江來準備保密。

  雖然碧海有無數的工作要處理,無數的檔要簽字,她不在的時候,還不知道那些老傢伙們會搞出甚麼樣的麼蛾子,但是,林初一覺得推遲個幾天回去也不是太過要緊,畢竟,她很喜歡敦煌的氣候、美食和江來……

  「好吧。」林初一點頭答應,說道:「好久沒來了,正好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敦煌的美食和美景。」

  「還有我。」江來說道。

  「是的,這是最重要的。」林初一說道。

  又走了幾步,江來突然間在一間小院的門口停了下來。

  林初一看看小院的院門,又看著江來,問道:「怎麼了?發生了甚麼事情?」

  「這就是當年我們住過的小院。」江來出聲說道:「那個時候,我和爸媽就住在這裡。我爸喜歡在東邊的房間修那些破瓶爛罐,東邊向陽,採光好。他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我媽在院子裡篩米擇菜,因為米裡面的沙子總是比米還要多,好幾次差點兒磕掉牙齒。我就在院子裡跑來跑去的,和小夥伴丟沙包推鐵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研究院的變化非常大,蓋了很多樓,也拆了很多地方,但是這些小院卻從來都沒有動過。」

  「我問過樊院長,我說這些小院為甚麼不拆?樊院長說這些小院是敦煌人的根。研究院以前的條件太差了,生活太苦了,就是靠那些不圖名利的大師父們沒日沒夜的幹,才有了今天這樣的規模,才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就。」

  「樊院長又指了指莫高窟正對面的那一座座墓碑,說那裡是咱們敦煌人的魂。我活著住這些小院,死了,也埋在那裡。」

  林初一肅然起敬,站在小院門口,對著小院深深的鞠躬。

  江來也有樣學樣,對著小院深深的鞠躬。腦袋低垂,久久的沒有說話。

  等到江來直起身來,林初一看著江來,問道:「我看到你的嘴巴在動,你在說些甚麼?」

  「我在向爸媽介紹你。」江來說道。「畢竟,你是第一次上門做客。」

  「那我是不是得和叔叔阿姨打聲招呼?」林初一笑著說道。她對著緊閉的院門揮了揮手,說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林初一。」

  「他們很喜歡你。」江來說道。

  「我也很喜歡叔叔阿姨。」林初一說道。「畢竟,他們生了一個優秀的兒子。」

  「他們喜歡你的誠實。」

  「……」

  看到裡面有亮光傳來,還有嬰兒哭鬧的聲音,林初一好奇的問道:「現在裡面住著的是甚麼人?」

  「住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丈夫從蘭州大學考古學專業畢業,放棄了留學機會,帶著妻子來到了敦煌,成為敦煌研究院的一名考古學專家。他們的兒子李小虎剛剛出生八個月,夫妻倆人都希望他們以為也能夠留在敦煌。他們還希望李小虎拜我為師,讓我教他文物修復和鑒定呢。」

  「你怎麼知道這些?」林初一出聲問道。

  「我來看望過他們,他們聽說我當年也住過這幢房子,還非要請我吃了頓飯。女主人是西安人,做的水盆羊肉很好吃。」

  「這裡住著一群很善良的人。」林初一無限感慨的說道。和外面那浮躁敗金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爾虞我詐的溝通相處比較,這裡簡直是世外桃源。

  「主要還是有才華。」江來說道:「沒有才華的人,研究院不收。」

  「我知道了。」林初一沒好氣的說道。

  江來帶著林初一參觀了自己居住的單身公寓,所有沒有結婚的單身修復師都住在這棟樓裡面,當然,有些正在談戀愛的情侶或者剛剛成婚的夫妻也暫時住在這裡面。

  江來剛來的時候,樊院長問江來對居住環境有甚麼要求,江來說「隨便」。樊院長心想反正江來只是臨時居住,也不會在這裡呆上太久,於是就大手一揮,把他打發到了這單身公寓裡面去。

  林初一在這套小兩居室裡打量了一番,很是滿滿的點了點頭,說道:「今晚我也住在這裡。」

  江來面紅耳赤,瞪大眼睛看向林初一,問道:「你……你是要睡床,還是要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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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3:16 |只看該作者
第164章 謝天謝地你來了!

  在敦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

  敦煌人好吃驢肉,所以本地的一些特色食物都是和驢有關。

  江來來到敦煌之後,還是頭一回在附近的小館子吃特色菜。在他剛來的時候,研究院的領導們也曾為他接風洗塵,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差點兒導致一場暴力流血事件的發生。

  或許是領導覺得請客吃飯這種事情太過危險,一是破壞紀律,二是破壞團結。於是,從此以後,江來就再也沒有機會在飯桌上見到領導了,只能在書桌前面見到領導。

  樊院長每週都會邀請江來去辦公室問一問修復進程以及面臨的困難問題。當然,江來只說進程,不說問題。對他來說,哪有問題?

  他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來。沒有問題,他解決甚麼?

  這倒不是說江老師膨脹,而是他確實需要大批量的工作來麻醉自己。

  江來在敦煌生活的這大半年時間裡,幾乎每頓都是在職工食堂裡面解決的。他說「別人排擠他,不給他吃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排擠他是假,不給他吃肉是真。

  職工食堂每天吃飯的人數是固定的,廚房提供的伙食肉量也是固定的。那些先去的工作人員每次都先把肉食給打完,等到江來慢條斯理地走過去的時候,留給他的也只有一些青菜素湯。

  樊院長只能要求大家不許在江來食物裡面投泄藥,不能大冬天的在人被窩裡面澆冰水,但是也沒辦法規定大家不許吃肉吧?

  江來也聽之任之,一幅給我甚麼吃甚麼的態度,這件事情竟然持續了大半年時間。那個時候的江來,活得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哪裡還在意自己想要吃些甚麼?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氣呢,他們都想要看看這個出言不遜的傢伙到底能夠把431號洞窟給修復成甚麼樣子,想看看樊院長三顧茅廬給請來的大師父到底有甚麼樣的驚豔表現。

  沙洲飯館。

  名字取的很大,店面其實很小。

  江來抱著油膩膩的菜牌翻看了一陣,然後點了醬驢肉、絲路駝掌、大漠風沙雞,又點了一份驢肉黃面做主食。

  「老闆,先上這些。」江來把菜牌遞還過去。

  「沒點青菜。」林初一提醒說道。

  「你吃青菜嗎?」江來問道。

  林初一搖頭,大半年時間都食欲不振的自己剛才看菜牌的時候竟然在偷偷吞咽口水,說道:「我不吃,我吃肉。」

  「我也是。」江來說道。

  於是,老闆便抱著菜牌進廚房忙活了。

  菜都是硬菜,主食也是硬食。

  江來和林初一狼吞虎嚥,大快朵頤。

  一隻風沙雞一分兩半,然後兩人抱著半邊雞就撕咬起來。那盆看起來油花花極其肥膩的絲路駝掌,兩人竟然也毫不嫌棄,一人抓起一隻就吃得滿嘴油花。醬驢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在醬油和辣椒調和的料牒裡面沾上一回,然後一口塞進嘴巴,肉質細嫩、味道鮮美。

  林初一雖是女子,但是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也能頂半邊天……她袖子高挽,長髮披散,這桌子上一大半的食物都進了她看起來纖細平坦的小肚子裡。林初一竟然留起了長髮,看起來清秀文弱,以前乾淨俐落的女強人形象已然遠去。

  肉吃完後,兩人再提著筷子各挑了一碗驢肉黃麵,林初一埋頭吃了幾口,突然間眼眶濕潤,無聲痛哭起來。

  江來看到肩膀抖動的林初一,也放下筷子,默默地抽出紙巾遞了過去。

  林初一接過紙巾擦了一下,沒想到眼淚流得更加洶湧,就連臉頰也被那粗糙的紙巾給磨的通紅。整張臉紅撲撲的,就像是著了火一般。

  「對不起。」林初一拼命的想要止住哭泣,但是她越是努力,這哭泣也越發的洶湧,不可抑制。

  她不知道自己哭甚麼,哭心中的委屈?哭生活的艱難?哭這久別重逢的喜悅?哭自己還是自己江來還是江來?

  「好好哭吧。」江來出聲說道,就像是在勸別人「好好吃吧」「多喝一杯」一般。「這段時間一定把你累壞了。」

  林遇死了,林家只有李琳和林初一、林秋三人。李琳年紀大了,而且又悲傷於丈夫以那樣一種決絕的方式死去,身體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林秋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整天沉迷漫畫,勤於漫展,不可能對這個家庭做出甚麼貢獻。只有林初一站出來安慰老的,教育小的,成為林家的定海神針。

  林遇死了,尚美集團這艘大船也面臨著四分五裂。林初一雖然握著公司大部份的股權,但是沒有那些叔叔伯伯們支持的話,她想要掌控大局也極其艱難。一個女人,想要在這個社會上做事立足,或許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辛苦和代價。

  千頭萬緒,千絲萬縷,最終都落在林初一這一個線頭上面。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來做決策,所有的關係都要靠她去維持。

  可是,她也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啊。

  父親死了,難道她不難過嗎?母親病了,難道她不焦慮嗎?弟弟不懂事,難道她不氣憤嗎?公司裡面那些老傢伙們處處掣肘,難道她不憋悶嗎?

  心中的太陽和希望,雨天裡面的那一把傘黑夜裡面的那一束光,漫長歲月中唯一一次動心的男神……江來不辭而別離她遠去,難道她不悲傷嗎?

  雖然林初一甚麼都沒有說,但是江來能夠理解她的心境。

  他知道她為甚麼而哭。

  林初一哭了好久好久,旁邊的客人也發現這邊的異常,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還有人舉起手機想要拍照錄視頻。

  「老闆,如果現在有人埋單,所有的錢都掛在我這桌上。」江來突然間出聲喊道。

  在老闆一臉錯愕地看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激動的站了起來,喊道:「老闆,埋單。」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推門跑了出去,一幅生怕別人把他逮回去付錢的緊張模樣。

  有人帶頭,其它人也紛紛回應站了起來。

  「老闆,我這裡也埋單。」

  「謝謝小兄弟啊,你是個好人……好好安慰安慰你女朋友,女孩子是要靠哄的。」

  「老闆,我這邊打包……」一個剛剛坐下來,菜還沒上齊的客人喊道。

  一眨眼的功夫,小飯館裡就只剩江來和林初一了。

  還有一臉警惕眼睛死死盯著江來這一桌的飯店老闆,他可不能放這小子給跑了,要是江來也逃單,他這一天就白乾了。不,好幾天都白乾了。

  江來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女孩子想哭的時候,一定要給她製造良好的哭泣環境。

  他和施道諳不同,施道諳只會給女孩子製造良好的上床環境。

  林初一突然抬起頭看向江來,淚眼婆娑的說道:「你坐過來。」

  江來搖了搖頭,說道:「你好好哭吧,我不過去打擾你了。」

  他就是這麼體貼。

  於是,林初一就哭得更加傷心了。

  林初一哭了好久好久,總算是止住了眼淚。

  她接過江來遞過來的紙巾,擦拭掉臉上的淚漬之後,問道:「我哭起來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那是別的女人,你不醜。」

  「……」

  江來替整個飯店的客人們埋過單後,帶著林初一走進了敦煌研究院。

  敦煌很美,最美的季節就是秋天。金黃色的楊樹葉子,被風一吹,嘩啦啦作響。碧藍的天空就連雲朵都極其罕見,像是一整塊純粹清澈的玉。黃色的沙山、灰色的戈壁,還有各種各樣應季的水果,實在是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江來指著一棵粗壯挺拔的大樹,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講過的活著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後一千年不腐的胡揚樹。我小時候還經常跑到這棵樹上面去掏鳥蛋……這上面有一個隱蔽的鳥窩,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以,每次我都會爬上去拿走鳥窩裡面一半的鳥蛋。」

  「為甚麼拿走一半的鳥蛋?」林初一好奇的問道。

  「我要是全拿走了,以後哪隻傻鳥還會在這裡下蛋?我只拿走一半,小鳥說不定以為是那些蛋自己不小心滾落下去的。和人類沒有關係。」

  「江來,你這個陰險小人,連隻鳥都欺騙。」林初一咬牙切齒的說道。她以前養過一隻紅嘴相思鳥,那隻鳥飛走了,她都哭了好久好久……難以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惡人?偷走人家鳥的鳥蛋不說,而且每次還只偷一半,為的是蒙蔽鳥的神經免得鳥飛走了再也不到這個窩來下蛋。

  你說說,這還算是個人嗎?

  「我只騙鳥,不騙人。」江來抬頭仰望著那高高的樹椏。上面枝葉茂密,掏鳥蛋的大概位置還依稀記得,只是那上面已經沒有了鳥窩。那隻傻鳥,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它還活著嗎?它過得還好吧?

  「這裡是燒瓷廠。」江來指著一幢破舊的院落,說道:「小時候我們每天都到這裡面來練習基本功,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燒制出很漂亮的瓷器。我爸說,要想修瓷,先要做瓷。只要做的多了,才會知道這個瓷器是怎麼做出來的,有哪些步驟,加多少泥,用多少水,需要注意甚麼,警惕甚麼……等到你去修復的時候,就能一眼看出那隻瓷器的問題,然後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難怪你的手藝那麼好,原來基本功都打得這麼扎實。」林初一看著院子,幻想著小時候江來的模樣,以及他還是一個小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一本正經有板有眼的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

  「不,是我天賦異稟。」江來糾正林初一讚美的話,說道:「很多小朋友都在這裡練習基本功,最後他們大多數都改行了。包括宮錦。」

  「……」

  「所以,你可以重說一遍了。」

  「甚麼?」

  「說我天賦異稟。」

  「我不說。」林初一被憋得俏臉通紅,哪有這樣的人啊?還要不要臉啊?

  「算了算了。」江來一幅無所謂的模樣,擺了擺手,豪邁的說道:「我早就厭煩別人的讚美了,還得禮貌性的在後面接一句『謝謝』。耽擱時間。」

  「……」

  他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秋高氣爽,月色正濃。

  落葉繽紛,踩在上面哢嚓哢嚓作響。空氣裡彌漫著哈密瓜和李廣杏的果香氣,濃郁芬芳。

  倆人就這麼並肩走著,都有種幸福的滋味在心頭醞釀。

  「我現在知道你為何要跑到敦煌來了。」林初一輕輕歎息,說道:「這裡實在是太美了。有你喜歡做的事情,有你熟悉的人和景色……好吃的也那麼多。」

  「這些都不是理由。」江來出聲說道:「碧海的景色也很美,有我喜歡做的事情,有我熟悉的人,好吃的東西也很多。」

  「那是甚麼原因?」

  「因為你。」江來說道。

  江來是從網路新聞上面看到林遇跳樓自殺的報導的,現在資訊發達,新聞比施道諳的電話還快了一步。江來去找過林遇之後,就預感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是沒想到的是,林遇會選擇這樣一種殘忍的方式來了結自己罪孽的人生。

  林遇以死謝罪,林初一洗涮冤屈安全出獄,《梅妻鶴子》青花瓶物歸原主……

  那一段時間,媒體撲天蓋地的報導著這些事情。

  江來這個始作誦者卻有些無地自容了,他給林初一發過信息,林初一沒有回復。他給林初一打過電話,林初一沒有接聽。他甚至關注了林初一的微博給她發了微博私信,她也不理不睬置若罔聞。

  江來生氣了,心想,你不願意搭理我,我還不願意搭理你呢。

  於是,他照樣去碧海大學的古籍修復中心去工作,照樣吃飯,照樣看展……

  可是,他看到的每一處風景,都是林初一開車載著他走過的路。他吃的每一道菜,都變成了林初一陪他一起吃過的食物。他看到的每一個展,那些展的主題都變成了「林初一個人形象展」.......

  天邊的流雲、地上的野花。床頭的鏡子,喝水的杯子……全部都有林初一的影子。

  江來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他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他在這座城市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恰好此時,敦煌研究院的樊斯文院長再一次飛到碧海,邀請他前去主持431號洞窟的修復工作。江來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這一住就是大半年時間。

  距離遠了,交通不便,果然是很有效果的。

  林初一仍然無處不在,可是,至少避免了江來想要去找她的衝動……

  沒想到林初一自己主動找過來了。

  林初一停下腳步,側身看著江來,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理解。我明白。」

  感同身受,大概說的就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吧。

  「我也一樣。」林初一輕聲說道。「爸爸走了,走的滿城轟動。我雖然被判無罪從裡面走出來,但是卻面對著一個個沉重棘手的爛攤子。媽媽病倒在床,弟弟萎靡消沉,尚美集團四分五裂,有人爭權奪勢,有人明目張膽的往自己口袋輸送利益……還有爸爸之前維繫的人脈,接納的收藏品都需要做交接處理。更糟糕的是,因為《梅妻鶴子》瓶暴露出來是我爸以贗充好換走了真品,導致整個集團信譽崩潰,品牌流失,無數買家拿著從尚美拍賣來的藏品要進行解約,賣家們也擔心自己委託給尚美的藏品被贗品取代……每天焦頭爛額,我的人生一片黑暗。」

  「我知道這段日子很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一定會熬過來。」江來出聲說道。「但是我不想對你說這樣的話,因為一個人的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外界給你的肯定越多,你所要承擔的事務就越重。我希望你是林秋,林秋是你。我希望你能夠做你真正喜歡做的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也能夠不聞不問,我希望你過得輕鬆,活的快樂。」

  「江來……」林初一內心感動不已。眼眶酸澀,再一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有人說:別人只問你飛的高不高,我只在意你飛的累不累。

  這句話聽的多了,也就俗了。

  可是,這確實是林初一內心深處最渴望得到的理解和安慰。

  是的,在父親走了之後,她不得不走向前臺。

  處理家務,整理公司,延續人脈,努力的想讓一切走向正軌……

  身邊的親人都拉著她的手說初一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長大了還是那麼優秀,幸好這次有她站出來料理這些事情,不然這林家怕是要散了。

  媒體們更是不吝讚美之詞,伴隨著父親死亡的報導,還有對她的大肆讚美:

  「林家長女強勢破局,尚美集團死而不僵」!

  「巾幗不讓鬚眉,林初一力挽狂瀾拯救危局……」!

  「女神是怎樣煉成的,記尚美總裁林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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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都在誇獎她,讚美她,推著她往前走,不走就是一句「讚美」。

  這每一句讚美即是動力,也是鞭子。

  努力就是讚美,懈怠就是鞭子。

  江來是懂她的,懂她的處境,懂她的心緒,懂她所想的所要的不過是和其它女孩子一樣逛逛街吃吃飯買買衣服包包化妝品然後對著男朋友撒撒嬌一起去看一場愛情電影或者恐怖片……

  她真的好累!

  「這次來了,就好好休息休息。」江來出聲說道。

  林初一搖頭,說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甚麼忙?」江來問道。

  「你和施道諳盯上尚美,是為了尋找蝙蝠。之前你們懷疑我爸就是蝙蝠,是不是?」林初一看著江來的眼睛,出聲說道。

  「是的。」江來坦白的說道,這種事情他隱瞞不了。「以前是為了尋找蝙蝠,後來我才知道,我去尚美是為了找你。」

  「我不許你這麼說。」林初一表情嚴肅,一臉氣憤的說道。

  「……」

  江來臉色黯然。

  看來她還是在意的,還是解不開那道心結。這也怪自己,還是太著急了。為何在分離半年之久之後,第一次見面就在人家的面前說這些呢?

  「是我在尚美等你。」林初一突然間展顏嬌笑,脆聲說道:「謝天謝地,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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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3:02 |只看該作者
第163章 我笑你好看!

  敦煌。

  東漢應邵注《漢書》中說:敦,大也。煌,盛也。

  盛名在外的敦煌本質上只是一小片被沙漠戈壁包圍的綠洲,沒有絲毫向外拓展的縱深。這裡的年降水量不足50毫米,但蒸發量卻超過2500毫米,是中國最為乾旱的地帶之一。正是在這樣的地方,敦煌,依託著徑流量不大的黨河,走過了數千年薪火不滅的歲月,還一度成為世界四大古文明的匯流中心。

  直至現在,仍然是無數文藝青年和藝術從業者們爭相朝拜的聖地。

  敦煌石窟中有敦煌壁畫,敦煌壁畫聞名天下。

  莫高窟。431號洞窟。

  在那高高的腳手架上面,一個年輕的男人身穿深藍色修復衣,頭戴漁夫帽,嘴上戴著黑色口罩,手裡拿著一把小刷子,正聚集會神的處理石壁上面的病害。表情肅穆、動作輕靈,就連呼吸都極其小心翼翼的模樣。

  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氣,認真工作的男神……......英姿颯爽氣宇軒昂溫文爾雅清新俊逸才貌雙絕。

  負責打下手的修復學徒小玉時不時的抬起頭仰望著男人,就像是仰望著陽光和希望。

  當然,不抬頭也不行,畢竟她要隨時根據修復師的要求而遞上各種各樣的修復設備。

  敦煌壁畫建造在砂礫岩開鑿出的洞窟中,長期自然作用會讓岩體和壁畫都產生多種病害。比如顏料起翹、脫落、或者像鱗片的形狀一樣起甲。如果不採取措施,這些病害會讓壁畫的畫面層完全脫落或者掉落,再也無法找回和修復。

  江來修復的這一塊區域情況非常複雜,問題也非常的嚴重,它聚合了顏料起翹、脫落、大面積魚鱗凸起,所有能生的病它都沒有放過……......不說用手觸摸,就是大力吹一口氣,怕是這牆皮就會大面積的掉落。

  眾所周知,敦煌壁畫並不是當真繪製在石壁上面,而是在石壁上面先塗抹上厚厚一層草泥層或者細泥層,繼而在平滑如鏡的泥面上面繪畫。泥上作畫,難度相對簡單很多,呈現效果也更加美觀絢爛。但是,當它脫落之後,想要重新將其粘回原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巴掌大小的病害,可能都需要大半天時間才能夠修復完成。這整座431號洞窟卻由江來一個人來修復,工作量不可謂不恢宏浩大。

  敦煌研究院院長樊斯文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在江來初來的歡迎晚宴上面,樊院長特意拉著江來的手說431號洞窟屬於斷代窟,是莫高窟系列洞窟的重要組成部份,具有極高的藝術和研究價值。就算修復好了,也不可能對外開放。屬於敦煌專屬的「未開放區域」。

  樊院長直言這只個洞窟發現的晚,損壞的重,修復難度極高。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特意飛到碧海把江來給邀請過來承擔起這樣一份重大的責任。

  可是,因為修復工程巨大,擔心江來一個人耗時太久,所以就給他準備了幾名副手來幫忙,大家齊心協力一起把431號洞窟給修復完善,給後人留下一座寶貴的文化財產。

  樊院長說話的時候,準備好的幾名副手立即端著酒杯上來敬酒。雖然不甘心給一個毛頭小子打下手,但是,人的名樹的影,江鬼手的兒子,還是要給予一絲尊重的。

  江來大手一揮,說道「我不喝酒」。

  繼而又對樊院長說「我不需要幫手,431號洞窟交給我一個人就成了。」

  樊院長百般不解,問江來為什麼甚麼不需要助手?畢竟,一個人應付這麼大的工作量實在是太過艱難。江來完全無視身邊幾個「准副手」的表情變化,坦率直接的說道「他們技術不如我,要是一個洞窟中有幾個人同時進行修復,那麼就會呈現好幾種修復風格,良莠不齊,好醜不一,是修復大忌」。

  那天晚上,要不是樊院長拼死攔著,江來至少得折一根胳膊斷兩條腿。

  據說後來還有人提議給江來的伙食裡面下巴豆,在他的被子裡面潑冷水….......…後來樊院長親自出面開了好幾次「安全生產大會」之後,那些人才不得不偃旗息鼓承諾在江來不主動招惹的情況下絕不對他使用非文明手段進行打擊報復。

  當然,那天晚上過後,江來也就成了整個研究院的「狗不理」。

  一個人獨來獨往,獨自工作,獨自吃飯,獨自睡覺,就像是一匹受傷的孤狼。

  哦,助手小玉除外。

  小玉是敦煌大學修復專業的應屆畢業生,剛剛分配到研究院來工作,被院裡分配給江來做助手後,小姑娘嚇得小臉煞白,捂著被子哭了好幾個晚上。

  後來發現江來並不像是外界形容的那麼「狗嫌貓厭」,也就慢慢的接受了這份工作。而且,她還發現跟著這位老師學了不少課本上很難學習到的修復知識。

  無論她問出什麼甚麼問題,他都能用簡單直白的話給予回答。甚至在他不忙的時候,還會手把手的實驗指導,並且讓她進行模仿,然後提出修改意見。直至小玉的模仿複製讓他點頭認可才停止。

  所以,小玉輕易也不肯問出什麼甚麼問題。

  因為她知道自己很難讓江來老師滿意。

  相處時間久了,小玉也逐漸發現這個江老師異與常人的一些地方。不說大話、不說空話,甚至都不大願意說話。

  工作認真,手藝精湛,對修復結果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有無數次小玉提出自己動手去修復一塊,江來都是直接冷酷拒絕,說道「你不行」。

  小玉清楚,他真實的想法是「你不配」。

  後來小玉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

  「針管。」腳手架上面的江來突然間出聲說話。

  很快的,一隻芊芊玉手將注膠用的針管給遞了過去。

  「滾筒。」

  那只隻漂亮的小手再次將持平泥面的滾筒給遞了上去。

  「細泥。」

  這一次,等的時間稍久。

  「細泥。」江來再次出聲喊道。

  所有的修復步驟恰好是一次「二次創作」過程,我現在狀態正好,精神亢奮,靈感四溢,卻因為你的反應遲鈍耽擱了我的時間,趕走了我的靈感,最重要的是,注膠之後要趕緊填補泥槳,不然等到膠水幹了,泥料硬化,難道又想讓我一會兒重頭開始?

  再和一次泥巴?再注一次膠水?

  「我找不到啊。」女孩子委屈的聲音傳來,問道:「泥在哪裡?」

  不是小玉的聲音?

  江來猛然轉身,然後就和一雙燦爛若星辰一般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林初一!

  竟然是林初一!

  沒想到林初一會出現在敦煌,出現在431號洞窟,出現在他的眼前.....……

  大半年時間,九個月十二一天沒有見面了。

  林遇死了多少天,他們就多少天沒有見面。

  江來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就算恰巧遇到,那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林初一為什麼甚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到底有什麼甚麼企圖?她不會是想替父親報仇雪恨吧?」

  「她會不會推翻自己的腳手架?她會不會把自己前面修復好的筆劃給暴力毀滅?」

  「還有,小玉呢?難道已經被她悄無聲息的幹掉了?」

  江來打量了一番洞窟內側,發現根本就沒有小玉的身影。

  「小玉呢?」江來一臉警惕的問道。431號洞窟屬於不對外開放的私密區域,沒有研究院領導的批准,一般人根本沒有機會進入。

  林初一是怎麼闖過外面那重重安保的?又是怎麼樣把小玉給打發了的?

  「出去了。」林初一那雙靈動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打量著江來。嘴角帶著笑,眼角卻含著淚。

  江來瘦了,也白了。

  原本就瘦,現在看起來更瘦了。那寬大的牛仔修復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他的體格根本就支撐不起這麼大號的衣服。敦煌日照充足,一不小心就會把人給曬成「黑炭」,可是他的整個臉色卻越發的白皙,就像是漂洗過一般,看來他這段時間很少外出,極少暴露在陽光之下,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耗費在這個洞窟裡面。

  看來他這大半年時間日子過得也很不如意啊。

  想到這種可能性,林初一就開心的不得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江來問出第二個關鍵性的問題。

  「我去了研究院,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叫林初一。」林初一大大方方的解釋著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由,說道:「他們好像對我還挺瞭解的,然後就讓人把我帶到431洞窟門口。我說想給你一個驚喜,帶我來的小夥子就體貼的離開了。小玉也是被他叫走的。」

  「你來幹什麼甚麼?」江來問道。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和地面的距離,發現就算林初一推翻了腳手架,自己最多摔傷,也不可能摔死......……比林遇跳樓的後果要容易接受多了。心中大安,說道:「你可以推翻我的腳手架,但是你不能破壞石窟裡面的壁畫。它是屬於整個人類的瑰寶。」

  林初一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道:「我為什麼甚麼要破壞壁畫?」

  「看來你是要推翻我的腳手架了。」江來認命的說道:「來吧。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我為什麼甚麼要推翻你的腳手架?」林初一接著問道。

  江來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林初一,問道:「你不是來報仇的?」

  「我替誰報仇?」

  「林遇啊。你的父親。」江來說道。

  「他是被你推下去的?」林初一問道。

  江來拼命的擺手,說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推的,他自己跳的。」

  「那我找你報什麼甚麼仇?」林初一反問著說道。

  江來內心更加不安,說道:「那你過來幹什麼甚麼?」

  林初一歎了口氣,不滿的說道:「你就準備站在那上面和我說話?」

  「是的。」江來說道,他潛意識裡覺得,站得高一些,距離就遠一些,自己也就更加安全一些:「你想說什麼甚麼就說吧,想做什麼甚麼就做吧。」

  「你下來。」

  「我不下去。」江來拒絕,說道:「你有什麼甚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不怕你。」

  「你不怕我,你站那麼高幹什麼甚麼?」林初一過去抓住腳手架,說道:「下來,不然我就把它推倒了。」

  「別推別推。」江來趕緊求饒,說道:「有話好好說,我這就下去。」

  江來手忙腳亂的從腳手架上面爬下來,雙腳落地的感覺真踏實。他看著站在眼前的林初一,幽幽說道:「你瘦了。」

  「你也是。」林初一頗為動情的說道。這個木頭能夠發現自己瘦了,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沒心沒肺。

  「我這邊伙食不好。」江來說道:「他們不給我吃肉。」

  「為什麼甚麼不給你吃肉?」

  「我技術好,他們排擠我。」江來說道。

  「這麼過分?」林初一怒了,說道:「那你還留下來做什麼甚麼?走,我們去找他們領導說理去。」

  「不用不用。」江來趕緊勸阻,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有什麼甚麼不對的地方?」

  「我說他們技術不好,不能和我一起修壁畫。」

  「......……」

  林初一呆滯良久,然後「撲嗤」一聲笑了起來。

  他還是她認識的江來,還是她享受的江來,還是令她魂牽夢繞的那個男人。

  「你笑什麼甚麼?」江來問道。

  「我笑起來好看。」

  「……......」

  江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林初一。

  她沒變!

  「你笑什麼甚麼?」林初一看著江來問道。

  「我笑你好看。」江來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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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難與人說!

  警察局。同一間會見室。

  灰色西裝、格子條紋小馬夾、棕色皮鞋,襟口還別著一塊白色絲巾折疊而成的千紙鶴、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的斯文教授施道諳風度翩翩的走了進來,看著等候在那裡的林初一,認真打量了一番之後,竟然咧嘴笑了起來,說道:「看來這裡面的伙食不怎麼樣啊?林小姐瘦了不少,要是讓我家那塊木頭看到怕是要心疼壞了不可。」

  「施先生是來嘲笑我的?」

  「不敢不敢。」施道諳連連擺手,說道:「就算我有心來嘲笑你,也不會當面表現出來的。那塊木頭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被他知道了這件事情,我的好日子怕是就要到頭了。不過,林小姐人雖然清減了許多,但是精神頭倒是挺不錯的,而且臉更小了,眼睛也更有神采……算了,我誇不下去了。咱們還是聊正事吧。」

  「你能救我?」林初一看著施道諳,出聲說道。像是詢問,又像是試探。

  「這話是怎麼說的來著?能夠救你的只有正義和法律。」施道諳拉開椅子在林初一的面前坐下,說道:「我哪有這樣的本事啊?小師弟說了,我就是一鑽在錢眼裡面的庸俗商人。我能做些甚麼啊?說起來我還挺好奇的,為甚麼你找上我,而不是我們家那塊木頭?」

  「因為你能救我。」林初一出聲說道。

  「你覺得他不能?」

  「我不想他救。」

  施道諳愣了片刻,然後便哈哈大笑起來。

  「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甚麼有意思?」

  「你不想讓他救,是不想欠他這份人情?不對不對,你不讓他救,卻讓我救。你知道我們倆之間的關係,我救你和他救你是一樣的。沒有他,我為甚麼要救你?你欠我人情和欠他人情也是一樣的。所以,你的實際想法是不想讓他來做這把刀子,免得以後不好收場,破壞你們之間的其它可能性。而我的話……無論是身高長相談吐才學都很像是一把刀子吧?」

  「他是個手藝人。他不適合做這些事情。」林初一咬牙說道。這個傢伙真是討厭啊。

  「也是。」施道諳點頭附和,出聲說道:「他是個純粹的手藝人,手藝人當然要專注於自己手頭的活計,不能分心。我就無所謂了,我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商人哪有甚麼底線?可惜啊,林小姐覺悟的慢了一些,也晚了一步。」

  「甚麼意思?」林初一瞪大眼睛看向施道諳,沉聲問道。

  「因為,你要做的事情,有個傻瓜已經替你做了。」施道諳笑呵呵的看著林初一,說道:「他讓自己變成了那把刀。」

  「……」

  林初一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

  -------

  西秀菜市場。

  每天下午四點鐘的時候,林遇都會拉著買菜車到家附近的這家菜市場買菜。這是他多年以來養成的一個習慣。

  只是最近因為公司出現一些變故,女兒身陷官司,導致他好長時間沒有做飯的心思了。沒想到官司未解,危機未除,林遇再次拖著買菜車出來了。

  「老闆,皇帝菜多少錢一斤?」林遇笑著問道,伸手掐了掐菜杆,菜杆脆聲而斷。

  「六塊五。」老闆一看是老熟人了,說道:「放心吧,給你的都是最新鮮的。不新鮮的我都不許你帶走。裝一把回去素炒?」

  「裝一把。」林遇笑著說道。

  老闆手腳麻利的把皇帝菜過秤之後,又隨手抓了幾根小蔥塞進袋子裡,問道:「還要些甚麼?」

  林遇看到老闆給的小蔥,說道:「有了蔥怎麼能不煲湯?今天做個魚湯,給我殺一條魚。」

  「天氣涼了,魚湯最補。」老闆一邊說著,一邊跑到水槽那邊抓魚去了。

  林遇接下來又買了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上好的牛肋骨、一盒雞蛋、還有幾種蘑菇、香菜之後,這才拖著滿滿一車子食材朝著附近的香街走過去。

  「老闆,我可算是等著你了。你來看看我這隻清朝的粉彩描金瓶……」

  「假的。」林遇頭也不轉的說道,拉著買菜車從攤主面前走過。

  「老客人了,我蒙誰也不會蒙你,你看看這幅畫的落款,你看看這上色……」

  「贗品。」

  「老李,今天要看些甚麼?我這裡可是有好東西給你留著。你來看看我這隻老翡翠……」

  「藥水泡的。大老遠的就聞到一股子藥水味。」

  -------

  今天的林遇和以往完全不同。

  以前的林遇是整條香街最受喜歡的客人,人傻錢多,容易蒙蔽。你說甚麼就信甚麼,就是出手小氣了些。但是,按照他給的價格成交,終究給了大家一些賺頭。

  而且,他的到來給小商小販們無限的希望。今天有這樣的小傻瓜,明天就不會來這樣的大傻瓜?今天這個小傻瓜買了他們的小件,明天這個小傻瓜就不會買他們的大件?

  今天的林遇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無論你說甚麼,他都一句話給頂回去。不是「假的」,就是「贗品」。有些商家不滿意了,想要和林遇理論理論,這麼一辯解開來,才發現他們遇到了一個高手……這麼多年了,整條香街的商家們竟然全部都看走了眼。

  這哪裡是能夠被輕易欺騙的小白啊?這才是專業的大玩家啊?

  林遇從街頭走到街尾,又從街尾走到了街頭。香街不長也不大,就這麼走過來走過去的,也不過是半個小時的時間。

  林遇走到香街的大石牌坊下面站立,回首看著這一點兒也不香的香街,對著整條街上的小商小販們揮了揮手,笑著說道:「老夥計們,再見了。」

  天色陰鬱,寒風刺骨,在醞釀下一場雪的到來。

  ......

  林遇回到家裡的時候,聽到客廳裡面有說話的聲音。

  他把買菜車交給迎出來的阿姨,換了拖鞋之後進屋,這才發現宋智明和王冶來家裡做客。

  林遇笑著和他們打招呼,說道:「你們倆鼻子還真靈,知道我今天要煲湯,就趕過來喝湯了。」

  林宋兩家關係甚好,宋智明、王冶夫妻知道林遇煲湯做菜是一把好手,經常拖家帶口的來他們家蹭飯。當然,林遇也經常到宋家去蹭酒。倆家親如一家,所以說話也就肆無忌憚一些。

  宋智明表情陰沉,看著林遇沉默不語。王冶的眼眶浮腫,顯然這段時間沒少哭過。

  她比丈夫更沉不住氣,眼睛死死地盯著林遇問道:「林遇,我要你給我們家小朗一個公道。」

  林遇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看著王冶問道:「我怎麼給他一個公道?」

  「我們家小朗是被你害成這樣的,是不是?」

  「你為何會這麼想?誰和你說過甚麼了?」林遇問道。

  「你就回答我們,是?還是不是?」宋智明也終於開腔說話,他摟住妻子微微抖動的肩膀,說道:「如果你敢騙我們的話,我就去警察局舉報你。我們手裡也不是沒有東西。」

  「老宋,有話好好說,你和老林那麼多年的朋友……」

  李琳出聲想勸,卻被林遇出聲打斷,他眼神溫和的看向宋智明和王冶,說道:「老宋,你信我這一回,我一定會給你們宋家一個交代,好不好?」

  「你……」

  「我買了條魚,要不要留下來喝魚湯?」林遇看著他們,笑著問道。

  宋智明看了王冶一眼,想說的話終究沒說出口,說道:「喝不下。」

  等到宋智明和王冶離開,林遇看著李琳說道:「他們不喝,我們自己喝。正好今天買的魚不大,他們要是留下來,真怕這湯還不夠喝。」

  「老林,你坐下。」李琳拍拍身邊的沙發,看著林遇說道:「咱們倆說說話。」

  林遇走到李琳身邊坐下,問道:「怎麼了?突然間這麼嚴肅?」

  「老林,咱們倆是多少年的夫妻了?」

  「多少年的夫妻?這誰算得清啊?我記得咱們倆結婚的那一年,我才剛剛成年。現在我們的一對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這都快要一輩子嘍。」林遇無限感慨的說道。

  「是啊,這一眨眼,就快要一輩子了。」李琳握緊林遇的手,說道:「老林啊,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老夫老妻的,你說這些做甚麼?」林遇笑著說道。

  「老林,咱們這輩子該吃的都吃過,該看的都看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到了,沒有甚麼遺憾。可是,孩子還小,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好好享受享受,去吃一些好吃的,去玩一些好玩的。也讓他們結婚生子,去體會為人父母的難處……到時候,他們就知道咱們這做爸媽的有多麼不容易了。你說好不好?」李琳握著林遇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哀求說道。

  林遇的臉上帶著笑容,但是卻久久的沉默不答。

  「老林……」李琳心慌不已,想要再次出聲相勸。

  「好。」林遇握緊李琳的手,說道:「聽你的。」

  「老林……」李琳眼眶濕潤,握著林遇的手哽咽出聲。

  「哭甚麼?天氣乾燥,哭多了身體脫水,皮膚可就不潤滑了,多少面膜都補不回來。」林遇連忙勸解,說道:「你先坐著。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哈密瓜,我去給你切一盤過來……」

  「老林,你坐下吧。坐下我們說說話……那些事情交給阿姨就好了。」

  「讓我把這些事情做完。阿姨哪知道你喜歡吃的水果是甚麼厚度?甚麼形狀啊?」林遇寵溺的看著老婆,笑著說道。

  .........

  飯桌上面擺滿了菜,蒜炒皇帝菜、尖椒牛肉、梅菜扣肉、韭黃雞蛋,涼拌海帶絲和小蔥拌豆腐,還有大大一盆濃郁鮮香的乳白色魚湯。

  林遇提著一瓶茅臺上桌,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林秋,說道:「林秋,今天咱們爺倆喝一杯。」

  「爸,你怎麼允許我喝酒了?以前你連紅酒都不讓我喝。」

  「長大了,也是時候喝酒了。」林遇說道,主動幫林秋倒了一杯茅臺,說道:「不喝酒的男人長不大。」

  「我爺爺就不喝酒。」林秋說道。

  「混帳東西,你非要和我唱反調是不是?」林遇沒好氣的說道。

  「嘿嘿嘿,不敢不敢。」林秋聞到茅臺的香味,端起酒杯就想品嘗。

  「慢著。」林遇拿起空碗親自為林秋盛了一碗魚湯,說道:「先喝碗湯墊墊,空腹喝酒太傷身體。」

  林秋受寵若驚的看過來,說道:「爸,你今天是怎麼了?都不像是平時的你了。」

  「胡說甚麼呢?看來你最近又是欠收拾了。」林遇又想發飆。

  「好了好了,讓孩子好好吃飯。」李琳趕緊在中間勸說。

  林遇又給李琳盛了碗湯,說道:「你啊,整天就知道護著他,他甚麼時候才能夠長大懂事?他是咱們家的男人,這個家最後不還得靠他來撐著?」

  「不是有我姐嘛。」林秋不耐煩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李琳放下飯碗,眼眶紅潤,語帶哭腔的說道:「你姐還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呢。天氣那麼冷,她在裡面冷不冷,有沒有好好吃飯……」

  林遇狠狠地剜了林秋一眼,安慰說道:「我們不是才去看過嘛,初一好好的,裡面有吃的有喝的,不會把她凍著餓著。你忘記了?當年算命師父不是說過了嘛,說初一這一生雖有小劫,但是卻有大福,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可憐的孩子……從小到大,她哪裡受過這份苦啊。」李琳仍然啼泣不止。

  「玉不琢不成器。說不定經此一事,初一成長的更快了。」林遇端起酒杯,看著林秋說道:「來,喝酒。以後像是這樣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爸,我敬您。」林秋端起酒杯,和父親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

  王奮正坐在辦公桌前查看案情記錄的時候,李莫快步走了過來,說道:「王處,有人想要見你。」

  「誰?」王奮頭也不抬的問道。

  「尚美那個安保部部長,陳濤。」李莫說道。

  王奮眼神一亮,說道:「帶他進來。」

  陳濤很快就被李莫帶了進來,他從口袋裡摸出煙來,想要遞給王奮一根的時候,又有些畏懼的收了回去。

  「我陪你抽一支。」王奮說道。

  他主動從陳濤的煙盒裡面抽出一支煙,說道:「陳部長,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不是有空。不是有空。」陳濤忙著給王奮點煙。

  「沒空還來,那得是了不得的大事吧?」王奮通過煙霧,笑呵呵的打量著陳濤的表情,問道。

  陳濤把自己嘴上叼著的香煙點燃,抽了一口之後,小心翼翼的朝著四周打量了一番,壓低嗓門說道:「領導……」

  「大聲說。在我這裡,沒人會傳小話。」王奮出聲說道。

  陳濤連連點頭,歉意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李莫,聲音稍微大上那麼一絲絲,說道:「領導,之前不是說我們尚美的監控視頻都毀了嘛……」

  「是的,你對我們說的。」王奮說的。

  「是我說的。」陳濤嚇壞了,趕緊解釋著說道:「但我說的也是實情,我們的監控系統確實被人給毀了……當時警察同志也去檢查過,證明我沒有說謊。」

  「我知道那件事情,你不需要緊張。然後呢?」

  「想毀掉我們的監控系統,那就得進入我們的監控中心。是不是這個道理?」陳濤問道。

  「你說是這個道理,那自然就是這個道理。」王奮說道:「畢竟,你是安保部經理,沒有人比你更加瞭解你們的內部網路構架。」

  「雖然我們集團的網路視頻全部丟失,但是,我們監控中心……卻有一個攝像頭拍下有人進入了監控中心。」陳濤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要斷氣似的。

  「我說過,這裡沒人會舉報你,你大聲一點兒。」王奮再次出聲提醒。

  「好的好的。」陳濤得到了這樣的答覆,腰身都挺直了不少,提高嗓門說道:「我們中心有一個姑娘,他的零食經常被人偷吃,所以她就私自給自己裝了一個針孔攝像頭,想看看到底是誰偷吃了她的零食……」

  王奮精神一震,問道:「看到甚麼了?」

  陳濤咽了咽口水,從口袋裡面摸出一個U盤遞了過去,說道:「領導,你自己看。」

  王奮接過U盤,插入自己的電腦裡面,資料夾自動彈開,裡面出現一個視頻檔。

  王奮點開視頻,畫面上出現了林遇那張方正硬朗的國字臉。

  王奮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大鱷啊。」

  ......

  醫院。ICU病房。

  池雪穿著消毒服站在病床旁邊,看著腦袋被包裹嚴實熟睡不醒的宋朗,眼眶再一次濕潤起來,低聲說道:「宋朗,你一定要好起來。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好起來……只要你活著,我就會陪在你身邊。只要你活著,我就會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你喜歡釣魚,我陪你去釣魚。你喜歡藝術展,我就陪你飛到全世界看展。」

  「就算你喜歡林初一,我也會支持你。我告訴你她的愛好,還有只有我知道的小秘密,以前我有私心,不想告訴你這些……等到你醒來,我全都告訴你。讓你一下子就命中要害,讓你……」

  「讓你得到林初一。」

  說到後來,池雪已經泣不成聲了。

  .....

  尚美大樓。總裁辦公室。

  林遇操著剪刀,將那盆老樁梅樹的根部給修剪好。又把其它幾棵植物給料理了一番,給魚缸裡面的水給換掉,投喂了一把魚食,看著那兩條星點龍在裡面瘋狂爭搶。

  又為自己泡了一壺大紅袍,這是那棵老樹上面的大紅袍,朋友送的,林遇平時都捨不得喝。看到茶葉罐子底下那為數不多的茶葉,他狠下心來全部都倒進了茶壺裡。

  又為自己點了一根雪茄,一口雪茄,一口香茶,倒是相得益彰,其樂融融。

  想了想,總覺得還缺少點甚麼。

  「缺少點甚麼呢?」林遇在心裡想著。

  「京劇。」林遇腦海裡突然間冒出這兩個字。

  他第一次去敦煌拜訪江行舟的時候,江行舟正坐在自己的小院裡,一口茶,一把蒲扇,閉著眼睛聽著小曲。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那麼多年了,這個畫面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久久不散。

  當時江行舟聽的是甚麼曲子來著?

  《長阪坡》!

  他記得有這麼一段唱詞:

  子龍隨我情義好,

  焉能背叛降奸曹。

  糜芳與我前引道,

  蒼天因何困英豪!

  「蒼天因何困英豪?」林遇喃喃自語:「蒼天因何困英豪啊。」

  茶已盡,煙已滅。

  林遇披上風衣,朝著大廈樓頂走去。

  大家都說尚美大樓選址好,站在樓頂可以俯窺大片黃浦江和半座碧海城。

  林遇以前也來過,但那是大樓剛剛建好的時候,後來,就再也沒上過了。

  上面風大,天臺角落還有殘雪未花。

  林遇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的電話號碼,等到電話接通,他對著話筒沉聲說道:「我已暴露,保護蝙蝠。」

  說完,便主動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卡拆出來,掰成兩半然後朝著樓下丟了過去。

  把那個簡陋的手機也砸毀之後遠遠的扔了出去,最後,他用同樣的方式,縱身一躍,把自己也朝著樓下丟了過去。

  耳畔有風呼嘯,還有雪花在飄落。

  他飛在空中,是第一個見證這場大雪的亡人。

  難與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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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我帶著刀!

  警察局。會見室。

  黑衣黑褲一條長腿碼在另外一條長腿上面,黑色長筒靴就像是鋒利的銳器要穿破腳下的堅硬石板一般,黑色長髮披散在肩膀上,表情冷漠不帶有任何情感的宮錦打量著坐在對面的林初一,淡聲說道:「你瘦了。」

  林初一想笑,卻發現自己就連職業性的假笑都做不出來了,於是表情就被定格在那想笑卻笑不出來的尷尬模樣上面去,嘶聲說道:「宋朗怎麼樣了?」

  現在的林初一已經不是剛剛進來時的林初一了。

  剛剛走進來的林初一驕傲、自信、遊刃有餘。她有著光豔的外表,和犀利的言辭,她會隨時反擊自己看不順眼或者對自己不利的一切。

  包括那些誘導性的有罪提問或者苛刻殘忍的精神折磨。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她甚麼都沒有做,那件《梅妻鶴子》青花瓶的替換丟失以及後來的失而復得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理直,氣則壯。

  可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最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了?所有的人證都說是受了她的指使?她現在身陷囹圄,交不交代已經意義不大了,用那位王奮警官的話來說就是:垂死之人,不過是等待最後的雷霆一擊。

  那最後的雷霆一擊是甚麼?是審判,是定罪。

  林初一,將要以一個犯人的身份在那陰森恐怖的囚牢之中度過漫長的歲月。

  等到她出來的時候會怎麼樣?精氣神徹底崩潰,皮膚鬆弛、滿頭白髮?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也會隨著那聲判決而瞬間煙消雲散永不得見吧?

  這些,她都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的是,為甚麼她成為那個被拋棄的替罪羔羊?為甚麼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再加上兒時的夥伴宋朗遭遇車禍,直到現在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她每日捶胸頓足,痛心疾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她知道宋朗在外面為她奔波,她知道宋朗在動用自己一切的關係和人脈去幫助自己。他每天都會送來乾淨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就算甚麼都沒有的時候,也會過來陪自己坐一會兒聊聊天說幾句寬解安慰的話。

  他不停的對她說「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沒想到的是,說話的人卻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故。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如果不是因為宋朗和自己的關係太過密切,如果不是因為宋朗介入太深自己的生活,他怎麼可能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啊?

  他明明有著灑脫的生活和遠大的未來。

  現在,他的一切都被自己給毀了。

  「我剛剛去醫院看過。也找池雪聊過,如果沒有甚麼併發症的話,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從ICU裡面出來了。只是因為傷勢太過嚴重,醫生也不能把話說的太實,免得自己要承擔責任。」

  「宋朗不會死吧?」

  「不會。醫生說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要不再出現其它問題,他就不會死。」宮錦說道。其實林初一的第一個問題和第二個問題本質上是相同的,按照宮錦以前的風格,她回答完第一個問題之後就不會再回答第二個問題。只是,看到林初一精神恍惚的模樣,還是耐心的解釋起來。

  「不會就好。」林初一說道:「真的沒機會恢復意識嗎?真的沒辦法好起來?」

  宮錦輕輕歎息,說道:「先把命保住吧,其它的事情……一步一步來解決。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麼發達,甚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是我害了他。」林初一出聲說道。

  「你不要這麼想。」

  「那我應該怎麼想?」林初一反問。

  「……」

  宮錦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人。更何況是這種難以勸慰的問題。

  「你一直在問宋朗,怎麼不說說你自己?你還好吧?」宮錦問道。

  「我很不好。」林初一說道:「宮錦,我很不好。我甚麼都沒做,為甚麼卻要承擔這所有的罪名?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為甚麼最後所有人都指著我說「她是兇手」……這當真不是一場夢嗎?還是說,這麼多年,我當真做了很多十惡不赦的事情?做了一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被冤枉的。」宮錦一臉篤定的說道。

  「我是被誰冤枉的?他們為甚麼要冤枉我?我對每個人都那麼好,他們為甚麼要這麼對我?」

  「你是被誰冤枉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宮錦反問著說道。語氣很衝,問題也很犀利。看起來就像是她自己的肚子裡也憋著一股子的火氣沒地方發洩。

  「……」

  林初一一下子沉默下來。

  是啊,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她是那麼聰明的女人,前前後後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把手指指向自己……是誰有那麼大的能量?

  她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你當真不做反抗嗎?」既然把話給說開了,宮錦也沒準備和她客氣。她原本也不是一個喜歡藏著掖著的人,看著林初一悲傷欲絕的表情,說道:「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你還要做一個好女兒?把所有的罪名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面?然後自己孤苦伶仃的在監獄裡面住上十年二十年,等到刑滿釋放出來,他隨便編造一個理由或者說幾句道歉的話,你就接受了自己被他一手推進地獄的事實,一家人就像是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和別的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樣?」

  「我能做甚麼?」林初一滿臉痛苦的說道。

  「說出真相。」

  「我說了,沒人信。」

  「那就繼續說。」宮錦說道:「我信。還有其它人也會信。」

  「……」

  「現在的你軟弱、矯情、悲傷、陷入自責難以自拔,卻會讓你錯過最好的自救時間。」宮錦一針見血,刀刀致命:「這不是我認識的林初一,現在的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宮錦……」

  「如果你願意在那裡面住上十年的話,那麼,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宮錦聲音冰冷的說道:「我不喜歡潮濕的地方,所以,我不會去監獄看你。」

  「……」

  「所以,如果你還想掙扎一下的話,需要我做些甚麼,儘管開口。」宮錦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辦到。」

  林初一握緊拳頭,咬牙說道:「我要見施道諳。」

  「施道諳?」宮錦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為甚麼不是江來?」

  江來?

  聽到這個名字,林初一有剎那間的恍神。

  「不,我要見施道諳。」林初一聲音堅定的說道。

  咯!

  架在另外一條腿上的靴子落地,宮錦謔地起身,風衣飄蕩,說道:「我這就去把他帶來。他欠我家一個人情,這次必須償還。」

  「他要是不還呢?」

  「我帶著刀。」

  說完,便踩著高跟皮靴咯咯咯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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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劊子手!

  江來剛剛回到家裡,外裡就傳來汽車馬達轟鳴的聲音。

  施道諳把車子停在院子門口,抓著鑰匙走進客廳,看到站在那裡的江來,問道:「你出去了?」

  「是的。」江來點頭,說道:「你也出去了?」

  「是的。」施道諳把鑰匙丟進玄關陶罐裡,發出「叮噹」的響聲,笑著說道。

  得到了同樣肯定的答案,江來準備上樓休息。

  跨了幾階臺階,江來停步轉身,看著施道諳問道:「你為甚麼不問我去了哪裡?」

  「你也沒有問我去了哪裡。」施道諳回答說道。

  頓了頓,施道諳看著江來,邀請說道:「要不要聊幾句?我給你泡杯茶。」

  「不,我要喝咖啡。」江來出聲說道。

  「咖啡?你確定?」施道諳頗為驚訝的問道,他知道,江來是從來都不喝咖啡的。從他把第一口咖啡噴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這種飲料了。

  「如果喜歡的飲料代表一種人生態度的話,我想體驗一下喜歡咖啡的那些人的人生態度。」江來在客廳沙發坐了下來,出聲解釋著說道。

  施道諳大喜,跑到廚房倒了兩杯咖啡過來,將一杯咖啡放到江來的面前,滿臉期待的看著他,說道:「你嘗嘗,味道如何?」

  江來抿了一口,歎氣說道:「味道不如何。」

  「……」

  江來把嘴裡殘餘的咖啡汁液吐進旁邊的垃圾桶裡,說道:「跟小時候喝的中藥一樣,我還是繼續喝茶吧。」

  「……」

  等到江來重新為自己泡好了一杯鐵觀音,端著茶杯坐在施道諳的旁邊,說道:「今天見了一個人,他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同的人生要面臨不同的選擇。我在想,要是我遭遇的是他那樣的人生,會和他有相處的選擇嗎?如果他在我面前的話,我會再一次告訴他答案:不會。喜歡喝茶的人一輩子都會喜歡喝茶,不喜歡喝咖啡的人永遠都接受不了這種草藥味。好了,開始吧,你想和我聊甚麼?」

  施道諳捧著咖啡細細品嘗,感受著那咖啡豆帶來的苦澀和強烈的豆香味,問道:「你去見了林初一嗎?」

  「沒有。」江來出聲說道。

  「為甚麼不見?」

  「為甚麼要見?」

  施道諳輕輕歎息,看著江來說道:「相見不如不見,避免以後見面更加難堪。」

  「是啊。見面了不知道說甚麼,何必讓彼此都那麼尷尬呢?」

  「其實應該見的。」

  「為甚麼?」

  「女孩子並不在意你和她說了甚麼,她們更在意的是你做了甚麼。你在這個時候能去看她,她的心裡一定會非常高興。」

  「以後呢?」

  「以後啊?」施道諳沉吟片刻,說道:「想到這一次的見面,就連對你的恨意都會少一些。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在不停的做著愛和恨的加減法。用你對一個人的愛減上對一個人的恨,如果結果是正數,那就還能繼續相處下去。如果結果是負數,那麼,這段感情也就可以徹底的結束了。」

  江來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可是認真的想了想之後,又搖頭說道:「我不是這樣。」

  「你有愛嗎?」

  「有啊。」

  「是誰?」

  「你。」

  「除了我之外呢?」

  「沒有了。」

  施道諳苦笑不已,說道:「你愛的人是林初一,因為你愛她,所以你得藏著憋著,反而沒辦法張嘴就能說出她的名字。就像是順口就把我的名字說出來一樣。我們小時候越是喜歡一個女生,就越是喜歡欺負她捉弄她,好像生怕讓別人知道我們喜歡她一樣。」

  「你以為你很瞭解我嗎?」

  「是的。」施道諳一臉堅定的點頭,說道:「我確實很瞭解你。比你知道的瞭解還要瞭解。」

  「你確實很瞭解我。」江來說道。「我不說她的名字,是怕你笑話我。」

  「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為甚麼要笑話你呢?」

  「你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喜歡一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江來說道。「我不正常。我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所以怕你笑話我。」

  「你甚麼時候會怕別人笑話你?」

  「我不怕別人笑話我,我怕你笑話我。」

  「原來是我的錯。」施道諳啼笑皆非的說道。「是不是覺得很為難?」

  「是啊。太為難了。我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經歷這樣的事情。」江來出聲說道:「我就是想簡簡單單的報個仇,找出林遇的違法犯罪證據,把他往警察機關那裡一送,這就完事了。我繼續做我喜歡做的事情,看看書,修修瓶子,我的時間那麼寶貴,為何要把生活搞得那麼複雜呢?」

  「報仇哪有簡單的事情啊?」施道諳搖頭說道。「你想簡簡單單的找到林遇的犯罪證據,林遇也想簡簡單單的讓你找不著他的犯罪證據……最終不還是得鬥智鬥勇,甚至要受傷流血?」

  「是啊。」江來憤憤不平的說道:「所以說,林遇實在是壞透了。」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生氣了。」施道諳拍拍江來的肩膀,安慰說道:「我知道你很為難,就把這些為難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吧。以前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江來搖了搖頭,出聲說道:「我去找過林遇。」

  「甚麼?」施道諳一臉震驚,問道:「你去找林遇做甚麼?」

  他以為江來出去是去看望林初一,沒想到這傢伙出門一趟竟然辦了那麼多事。

  「我勸他自首。」江來說道。

  「……」

  「你是不是想說我很愚蠢?」江來看著施道諳啞口無言的表情,出聲問道。

  施道諳輕輕搖頭,說道:「這不是愚蠢,這是天真。而且,我也確實感受到了,你很為難。如果林遇能夠良心發現,為了拯救自己的女兒而選擇自首的話……這就是皆大歡喜的大團圓結局。每個人都很幸運,包括林遇自己。」

  「林初一重獲自由,而且還有一個一如既往深愛著她的父親。林遇洗清身上罪孽,而且收穫了子女最誠摯的敬愛。還有你,你得到了林初一,收穫了愛情。可惜,他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是啊。我很為難。」江來出聲說道:「林遇說,人活著就得做出一些犧牲,和一些讓自己也痛入心扉的選擇。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也做出了選擇。」

  「你做了甚麼?」施道諳出聲問道:「你和他說了甚麼?」

  「我說讓他去死。」江來說道。

  「你拿走了我的晶片?」

  「是的,我知道你喜歡把貴重的東西藏在冰箱的牛奶裡。」

  「你不用做這種事情的。」施道諳一臉焦慮的看向江來,說道:「他死了,你怎麼辦?你以後如何面對林初一?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女人……如果林遇死了,你們倆也就徹底的結束了。」

  「我知道。我沒有其它的選擇了。」

  「你有。你還有其它的選擇。」施道諳生氣的說道:「你還記得上次拍賣會結束我們一起去吃黃魚麵的事情嗎?」

  「記得。」

  「我把遙控器推到你的面前,說只要你輕輕按下按鈕,尚美大廈就會轟然倒塌。」施道諳出聲說道:「結果你拒絕了,又把遙控器推回到我的手上。」

  「是的,我知道這件事情。」江來出聲說道:「我今天還向林遇講過這個段子。」

  「你為難的事情,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不過是找個劊子手而已,你為何非要自己提刀去砍林遇的腦袋?」施道諳越說越氣,對江來越發的失望透頂,說道:「你乾乾淨淨的,等到林初一出來,你們該戀愛戀愛,該上床上床,該生孩子就生孩子,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有任何的影響……你為何自己跑去做這個劊子手?你以後還怎麼面對林初一?你們倆還怎麼……走到一起?」

  「我不做劊子手,誰做?」江來看向施道諳,說道:「讓你來做,以後林初一恨得是誰?她會恨你。我不想讓她恨你。」

  「我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她恨不恨我有甚麼關係?」

  「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江來表情嚴肅的說道,就像是在說著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是我的家人。」

  「那又有甚麼關係?我又不需要和林初一談戀愛結婚。」

  「我只有兩個家人的話,我不希望一個家人仇恨另外一個家人。」江來說道。「那樣的話,每個人都會生活的非常痛苦。」

  「……」

  「再說,仇恨是我的,喜歡的人也是我的,所有的事情因我而起……我卻讓你提刀砍人。這樣的話,我是甚麼?我算甚麼?我這輩子都難以安寧了。」

  「江來,你還是不明白。」施道諳看著江來的眼睛,沉聲說道:「仇恨不是你的,是我們的。你喜歡的人是你的,但是我也會努力的喜歡她。因為她是你喜歡的……我是一個孤兒,差點兒凍死在那戈壁的窯洞裡。要不是老頭子發現我,把我背回來,師娘把為你準備的米粥和雞蛋喂進我的肚子裡,我早就死了,骨頭渣子都不剩。」

  「我能活到現在,是我欠師父師娘的。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我能享受現在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你們江家給的。當年我要改姓江,老頭子不肯。說萬一我是施家的獨苗,那不就讓人絕了種嘛。這種事情不能做。但是,我心裡一直認定我是江家人,施家有沒有絕種和我有甚麼關係?」

  「師娘活著的時候,一直說讓我們師兄和睦,我是大哥,讓我以後多照顧你。雖然這是在往我身上添加責任,但我心裡是非常高興的。因為在師娘心裡,我是你的大哥,我們是一家人。所以,我不能讓你受委屈,我也不能讓人欺負你。更不能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我可以承受,因為我承受的多了,但是你不行。」

  「……」

  江來看著施道諳,嘴巴蠕動,卻不知道應該要說些甚麼。

  他只知道施道諳對自己好,對自己特別特別的好。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

  小的時候,他就像大哥一樣保護自己。因為他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別的孩子就來欺負自己,他總是身先士卒的衝過去。然後回去又會被古板的老頭子一頓訓斥,說他技藝沒學好,還整天跑出去胡混。

  等到自己父母都已經去逝之後,他又萬里迢迢的趕回來,帶著自己重新回到那個對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國度。

  那個時候的自己偏執而任性,當然,現在也一樣。吃不慣西餐,喝不了咖啡,懷念國內的一切,他總是想方設法的滿足。

  那個時候,他的事業才剛剛起步。一個中國人在佛羅倫斯這樣的歐洲藝術中心從事藝術品投資和收藏這樣太有文化的工作,時常遭遇那些高傲的白種人的白眼:你們也懂藝術?

  可是,無論施道諳在外面受過多少委屈,賠過多少次笑臉,在面對他的時候,卻從來都不曾表現過一分一毫。一個人孤立無援,依靠自己的智慧能力和勤奮打拼一步步登上佛羅倫斯美弟奇藝術基金理事職位,他付出了多少心酸和眼淚?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可以承受的起,因為他承受的東西太多了。一個縱橫沙場的老兵,被砍一刀或許感覺到疼痛,卻不會危及到生死。但是,一個衣食無憂從來沒有經歷過甚麼劫難的少年,腳板底下紮根刺都覺得疼得受不了……

  江來就是那個被施道諳保護起來的少年,而且,直到此時此刻,施道諳仍然覺得自己照顧的不夠好。

  可是,江來能夠專注於技藝上的提升,專心於手頭上的活計,不被外界影響和干擾,聚精會神的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正是因為有施道諳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幫忙打理和應對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不然的話,他如何面對這明槍暗箭爾虞我詐的瘋狂世界?

  「現在只能期待林遇更加無恥一些。」施道諳歎了口氣,出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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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1:56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請你去死吧!

  「林初一會相信,你確實是愛她的。」

  聽到江來這句話後,林遇臉色黯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端起茶杯想要喝水,卻發現茶杯裡面的茶水早就喝乾淨了,剩餘的只是一團顏色青褐的茶葉而已。

  他沒想到江來會說出這種話,更沒想到,江來會如此的在意自己的女兒林初一。

  你傷害的,別人在保護。你棄之如敝履的,別人惜之如珍寶。

  林初一看上這個男人,林初一沒有看錯這個男人。

  林遇把端起來的茶杯重新放下,看著仍然不肯在他對面沙發上就坐的江來,語氣也緩和了許多,輕聲說道:「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事情的話,你和初一倒是良配。我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可惜啊,造化弄人。」

  「只有人作出來的造化,哪有造化弄人?」江來出聲反駁,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自己去死就好了,怎麼能把無辜的人推出去替自己去死呢?而且,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林遇搖頭,說道:「江來,你不懂。有時候啊,人活著就得做出一些犧牲,和一些讓自己也痛入心扉的選擇。」

  「我確實不懂你們壞人的想法,畢竟,我還從來沒做過一件壞事。」江來出聲說道:「你知道我為甚麼要勸你自首嗎?」

  「難道不是為了報仇雪恨嗎?」

  「當然是為了報仇。」江來無比肯定的點頭,說道:「但是,報仇有很多種方式,我沒必要選擇這麼愚蠢的方式:跑過來和自己的報仇物件談判,希望他能夠主動站出來承認罪名承擔責任。」

  林遇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說道:「所以,我閱人無數,仍然看不清你。有時候覺得你奸詐如狼,狡猾如狐,是一條沉默老實卻隨時會撲上來撕咬的狗。但是,有時候卻又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一杯清水一樣……」

  「但是通過和你的一番長談,我現在算是瞭解你的想法了。你想讓我死,卻又不想親自動手把我殺死。那樣的話,你便成了初一的殺父仇人,無論初一心裡有多麼喜歡你,又有多麼厭惡我,你們倆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走到一起。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是林初一的親生父親。血緣關係又怎麼可能輕易被抹除呢?」

  「所以,你來和我談判。你和我談的不是生意,而是我的生死。你想讓我死,你想讓我去自首,讓我生出愧疚之心,讓我自己動手把自己殺死。那樣的話,你既拯救了林初一,又能夠從我的死亡之中脫身而出,就像是一個局外人那樣的站出來去安撫和保護初一。初一就算是知道你在這些事情上面洗不清嫌疑,可是,人也終究不是你殺死的。所以,她也仍然願意接受你,畢竟,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人。人們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和事的時候,總是盡可能的將他的優點無限放大,而又將他的缺點給無限的縮小。」

  「江來,這就是你的兩全其美之策,可是,你是不是過於天真了?」

  江來有些懊惱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髮,說道:「我也知道這種事情可能行不通,但是心裡還是抱著一絲幻想……你對林初一的愛多一些,成功的希望就大一些。只是沒想到你這麼的冷漠無情,完全不理會林初一此時此刻的處境。」

  「就是因為太在意初一的處境,我才要拼命活著啊。」林遇看向江來,沉聲說道:「江來,我得活著啊。我活著,才有能力守護這一切。我有老婆孩子要守護、有尚美這份家業要守護,就算初一當真被判了刑,關進了牢裡,我也能夠讓她享受到最好的生活待遇,能夠讓她在最短的時間裡出來。可是,如果我死了呢?」

  「我的老婆孩子誰來保護?初一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她在監獄裡要經歷甚麼?還有尚美集團這份家業……別看那些人整天大哥長大哥短的滿臉親熱的叫著,我要是不在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立即露出鐐牙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把這塊肥肉給吞進肚子裡。」

  「初一進了監獄,我能夠護住她的安全,能夠護住身邊所有人的安全。我要是進了監獄,這個家就散了,這份家業也就完了。初一守不住,也沒人能夠守住。所以,我不能進監獄,我得好好的活著。我活著,就一切還有希望。江來,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你太年輕了,等你到了我這樣的歲數……就該學會做選擇題了。」

  「我不會。」江來聲音堅決的說道:「第一,我不會犯罪。第二,我不會在犯罪之後把自己的子女推出去頂罪。第三,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明明壞事做決,還擺出一幅「我完全是為了大局著想」的噁心嘴臉。」

  江來走到林遇面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微型晶片,把那個晶片擺到林遇的面前,說道:「不過,你說的對。有時候啊,人活著就得做出一些犧牲,和一些讓自己也痛入心扉的選擇。」

  「當初施道諳把這個東西擺在我的面前,他指著遠處的尚美大樓對我說:只要你輕輕的按下按鈕,那幢長相醜陋的龐然大物就會「轟」地一下子在我們的面前倒塌……說實話,當時我很動心。我很想按下那個按鈕,我想親眼看到那幢醜陋的大樓在我的面前轟然倒塌。」

  「我猶豫了。雖然在施道諳面前不願意承認,因為他的嘴巴太碎,總是喜歡在這種事情上面嘲笑我。可是,在你面前我卻不想有任何的隱瞞:我喜歡林初一,喜歡上了你的女兒。我如果炸了大樓,就會失去林初一。可是,我現在想要保護林初一,又必須得炸了這幢大樓。我真的,好難啊。」

  「可是,每個人都要做出選擇啊。」江來沉沉的歎了口氣,一臉認真的看向林遇,以無比誠肯真摯的語氣說道:「所以,林遇,請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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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你有罪!

  針對《梅妻鶴子》青花瓶「以贗充真」被替換案件,現在外界主要有兩種討論聲音:

  第一,這是林初一的個人行為,林初一利用自己尚美集團總經理職務之便,喜歡《梅妻鶴子》瓶的珍貴性和獨一性,心生貪念,繼而想方設法將其佔有已有。只是手法拙劣,被人察覺,因此被警方逮捕入獄。

  第二,林初一年輕氣盛,入職尚美之後得罪了不少集團「頑固派」,那些人為了消弱林遇對尚美的把控力,也為了將那隻價值連城的《梅妻鶴子》青花瓶通過其它管道出售獲利,用贗品將其替換,又在事件暴露之後將所有罪名都推到職場經驗太淺對人心險惡嚴重估計不足的林初一頭上。林初一是被陷害的。

  當然,還有一些雜音,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只是那些聲音太小,討論人數太少,很快就被淹沒其中,浮不起任何的水花。

  可是,無論是多麼荒謬多麼陰謀論的猜測,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將所有的罪名給推到林遇身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林遇才是幕後真凶。

  因為入獄的是林遇最寵愛最倚重的女兒啊,自己的寶貝女兒遭遇了這樣可怕的事情,老父親心裡該是多麼難受啊?

  無論是第一種聲音還是第二種聲音,他們都覺得林遇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一種聲音認為林遇被自己的寶貝女兒「蒙蔽」,林初一並不滿足眼前所擁有的一切,她想要的更多更多。即便林遇已經不只一次的在人前說過,以後這一切都會交付到林初一的手上,可是她仍然不願意等待。第二種聲音則是林遇任人唯親,因為太過喜歡自己的女兒林初一,所以將集團的核心職位交到了她的手上。可是,這種行為讓集團很多老人心生不滿,矛盾橫生,最後才有這樣一招狠辣決絕的「釜底抽薪」。我把你燒火的乾柴給抽走了,把你的寶貝女兒給送你大牢,我看你還怎麼燒沸尚美這缸凍水……

  林遇呢?

  直到現在,外界對他的評價仍然是「殫精竭慮為女兒奔走的可憐老父親」,「昔日的集團王者,今日的囚犯父親」、「心若死灰,霸氣不存」……

  他仍然是個英雄。

  只不過是個悲情英雄。

  「憑甚麼?」

  江來在心裡嘶吼。

  一個人明明將壞事做盡,為何還能夠得到外界的同情和體諒?甚至還有無數人將其為「慈父多敗兒」。他是慈父,那個無辜的女兒則被稱之是他的「敗兒」。

  天道何在?公理何存?

  江來不服!

  所以,他像是個一向被他鄙夷不屑的中二少年一樣,怒氣衝衝的跑到林遇面前,嚷嚷著代表爭議來審判他……

  那是林初一的父親啊,自己審判了他,自己又將是甚麼樣的一個「惡人」角色?

  外界會怎麼看待自己的這種行為?當然,外界不配看。

  畢竟,他是一個忠於自我的人,他一點兒也不在意外人會怎麼看待自己。

  可是,林初一又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這也是江來為何在警察門口徘徊良久卻遲遲沒有進去的原因。進去之後說甚麼?說完之後還做不做?

  說完做完之後,以後……又該怎麼相處?

  江來不知道怎麼處理這麼複雜的關係,索性就不處理了。

  先把正經事幹完再說吧,至於林初一怎麼想……

  「哼,一點兒也不重要!」

  「故事講完了?」林遇捧著茶杯,笑呵呵的看著江來,說道:「好像錯過了很多細節。這樣的話,故事性就弱了許多,也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精彩了。」

  「我不講故事,我說的都是事實。」

  「那你就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如何?」林遇笑呵呵的問道。

  「我不聽故事,我要聽事實。」

  「我只有故事,沒有事實。」

  「那你閉嘴。」江來說道。

  「……」

  林遇當然不甘心就此閉嘴,他看著江來說道:「在你的故事中,我變成了無惡不作的大反派。可是,反派也應該有對手啊,我的對手是誰?」

  「當然是正義和法律。」江來說道。

  「正義和法律也是需要人來執行的。」林遇說道:「是你和施道諳。你一直在講我的故事,卻從來沒有提過自己,提過你那個可怕的師兄施道諳……你們倆在這個故事中又承擔著甚麼樣的角色?」

  「兩年前,就有相熟的朋友在我面前說他發現藏家手裡有一隻《梅妻鶴子》青花瓶,那隻瓶子是如何如何的美,價值是多麼多麼的高。我是古董商人,自然對這種事情極其好奇,便央求朋友帶我去看看那只瓶子。朋友當場便幫我打電話提出邀請,結果卻被拒絕了。」

  「去年四月,朋友再次打來電話,說收藏家因為資金周轉問題,有意向將那隻瓶子出手。我聽了之後自然大感興趣,讓朋友先幫我把那個神秘收藏家給穩住。因為我曾經被收藏家拒絕過的緣故,所以就讓初一替我去和那個收藏家談判,希望他能同意由尚美來代理這隻青花瓶的拍賣事項。」

  「我想,從兩年前開始,你們師兄弟就開始針對我和尚美集團來佈這個局了吧?不,應試是更早一些的時間。因為我在接觸吳玉仁之前對他做過一些調查,他那個階段確實面臨一起商業訴訟,如果不能及時將資金填補進去的話,怕是公司都要被人拿走。對了,還有孫打眼……孫打眼在這場事故當中又擔任著甚麼樣的角色?」

  「我也曾經和孫打眼接觸過,這是一個俗物,天賦極差,眼光拙劣,除了勤奮一無是處。出生古董世家,卻收藏了一屋子的贗品。那個時候的孫打眼,才是真正的孫打眼。可是,就這樣一個傢伙,竟然被你們師兄弟將其包裝成為「鑒定大師」。人生大起大落,所以孫打眼才死心踏地的為你們師兄弟賣命吧?」

  江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去反駁。

  因為林遇所說的全部都是真實的。孫打眼是師兄的人,吳玉仁是師兄的棋子,包括林遇的好朋友,那個鉅資拍下《梅妻鶴子》青花瓶的厲康年也欠過師兄的人情……

  師兄十年前就開始佈局了,為的就是實現自己那個生日願望?

  「重重佈局,步步殺機。你們師兄弟誘我和尚美一腳陷入火坑,現在卻以一幅救世主的正義姿態站在我面前,說要對我進行審判。審判我甚麼?審判我的罪行?那行,你的罪行由誰來審判?施道諳的罪行又由誰來審判?」

  「我們只是擺上蛋糕,在蛋糕裡面藏上毒藥。是你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一口把蛋糕吞掉的衝動,難道還要怪我們在蛋糕裡面藏毒藥?」

  「這就是包藏禍心。江來,我們很早就應該就見面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晚。」

  「好飯不怕遲。」

  「所以,你想要把我打倒是不可能的。」林遇面容猙獰,說道:「你父親做不到,你也休想做到。你們父子倆,都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林遇低頭茶水,只是一口茶的時間,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笑呵呵的看著江來,說道:「好了,今天的故事時間結束了。如果沒甚麼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我不能走。」江來說道。

  「還有甚麼事情嗎?」

  江來的視線終於轉移到了林遇身上,說道:「現在只有你能夠救下林初一了。」

  「哦?」林遇放下茶杯,杯子裡面的茶水早就涼透了。寒冬臘月的,即使室內開著暖氣也仍然扛不住那自然之力。他和江來的眼神對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好像從來都不曾細看過的俊美少年,出聲問道:「你有甚麼好的建議?」

  「你有罪。」江來出聲說道:「去警局自首,坦白自己的罪行,這樣,林初一就可以安然無事的出來了。」

  江來一臉認真的看著林遇的眼睛,用更加誠摯坦誠的語氣說道:「我要是林初一的爸爸,我就會這麼做。」

  是的,我們看過無數個父母為了子女而承擔責任背負罪名的故事。在這個社會體系裡,子女是父輩的繼承和延續,就像是新枝和嫩芽一般,粗壯的枝幹願意為了將有限的養分讓給它們而選擇自我的枯萎和死亡。哪有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命的汲取它們的能量將它們小小的身體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是,像是這般父親為了推卸責任逃避法律的制裁而將子女推出去做替罪羔羊的事情,卻是少之又少。這不符合天道人情,也不符合人倫法理。就算是說出去都沒人願意相信。

  「不行。」林遇搖頭歎息,說道:「雖然我很願意這麼做。但是你的辦法並不可行。在初一剛剛被關進去的時候,我站出來說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願意代她頂罪。這個時候還行得通。現在所有的人證、物證甚至一些銀行轉帳記錄全部都指向她,宋朗還差點兒因此喪命……這個時候就算我想要站出來也已經晚了。警察是不會相信的,外界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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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1:33 |只看該作者
第157章 玩套路的心都髒!

  「我來審判你!」

  林遇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似的,仍然好整以暇的修剪著面前的盆景,問道:「聽說你也喜歡梅花?」

  「是的。」江來回答說道。心想,他問這個問題是甚麼意思?是在責怪自己和他的女兒林初一在蘇城一起賞梅的事情?

  自己只是賞梅,又不是折花,他有甚麼好擔心的?他把自己當成甚麼人了?

  「我聽初一說起過這件事情,說你很喜歡梅花,每年都會去雪香雲蔚亭看梅花。」

  「不是『每年』,我今年才從國外回來。」江來糾正說道。他是一個嚴謹的人,不喜歡別人說一些不嚴謹的話。

  當然,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江來甚至都不希望聽到他說話。

  林遇總算是抬頭看了江來一眼,好像是在好奇他為何在這種無聊話題上面「出刀」,很快又把視線收了回去,重新投入到了那盆即將修剪完成的老樁紅梅上面去,接著問道:「你玩盆景嗎?」

  「不玩。」

  「其實盆景和古董修復一樣,壞的要修,破的要補,破破爛爛的就要修修補補。」林遇笑呵呵的說道:「你要是有興趣玩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和你探討一下。你在古董修復方面是高手,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天賦異稟,已有宗師氣象。進入盆景領域,也同樣會觸類旁通,取得了不起的成就。」

  「盆景和古董不一樣。」江來出聲說道。「古董修復是希望它能夠恢復原樣,保持自然的風化和歲月的痕跡。盆景修剪則是反其道而之,你會擔心它長得不好,又會擔心它長得太好。長出來的要剪短,多出來的要割除。一枝一葉,全憑自己心意而裁。我不知道別人是甚麼情況,但是像你這樣的人熱衷此道,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控制欲在作崇。」

  林遇猛地抬起頭來,一臉愕然的看向江來,就像是在打量著一頭兇猛的海怪一般。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說對了。」江來出聲說道:「你是一個控制欲極其強烈的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不僅僅對自己的同事下屬如此,對自己的妻兒子女也同樣如此。我看過很多你的媒體採訪,大家稱你為『尚美的王者暴君,家裡的良夫慈父』。你也樂意別人這樣定義自己。」

  「可是,一個在公司裡面都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人,又怎麼可能在家人面前沒有任何的脾氣?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壞毛病,對外人百般容忍,對家人大發雷霆。對陌生人展示自己的彬彬有禮,在熟人面前卻將自己的缺陷短板暴露無遺。」

  「當然,我和你們大多數人不一樣。」江來又補充說道,他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把自己也嘲諷進去了。「我無論對外人還是熟人,一如既往,絕無偏私。」

  林遇面前的梅花剪不下去了,他放下剪刀,在水盆裡面淨手之後,捧著茶杯抿了一口半溫的龍井茶,這才看向江來出聲說道:「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一個極其擅長隱藏心事的人。包括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妻子,一起創業打拼二十幾年的朋友,包括我的兒子女兒,他們也並不能知道我心裡到底在想些甚麼。沒想到今天卻被你這個小年輕給一眼看破了事實。江來,我得承認,我還是小看你了。雖然我以為自己已經給予你足夠的重視。」

  「你不是小看我,你是太高看自己了。」江來冷笑出聲,說道:「玩套路的心都髒。你以為自己只要躲在幕後,你幹的那些醜事就不會有人知道嗎?你把無辜者推到前臺頂罪,你就可以躲在陰影裡面繼續逍遙自在?」

  林遇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甚麼。如果你過來只是想說幾句氣話,或者編造一些漫無目的的空想……很抱歉,我很忙,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恕我不能招待了。如果你不願意自己走出去的話,我也只好叫保安了。」

  「我知道你甚麼都不會說,也甚麼都不敢說,畢竟,你怕我會錄音嘛。」江來冷笑連連,出聲說道:「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又不是施道諳。我做不出來那種卑鄙無恥的事情。」

  「施諳諳啊……對於你那位師兄,我還真是仰慕已久。」林遇顯然對施道諳也知之甚詳,提到他的名字時表情都變得凝重了幾分。

  顯然,這是給予對手的重視和尊重。

  然後江來就覺得林遇很不尊重自己。

  你只知道施道諳厲害,難道就不覺得我也很可怕嗎?

  「如果你不方便說話的話,那就由我來說好了。你只需要安靜的聽著就成了。」江來出聲說道。

  「好啊。」林遇捧著茶杯坐到沙發上面,指了指面前的沙發,說道:「坐下來,慢慢講。我洗耳恭聽。」

  「你洗耳恭聽就成了,我就不坐了。」江來說道。他選擇繼續站著:「我不喜歡看著你說話,我怕看到你就不想說話。」

  「……」

  林遇就覺得自己的肚子氣鼓鼓了。

  即便他自認為自己養氣功夫一流,但是被人這般的當面嫌棄,而且是一個和他們林家頗有淵源的人如此嫌棄……他還是有些消化不良。

  「《梅妻鶴子》青花瓶是你換掉的。」江來當真不去看林遇的表情,把視線固執的放在那棵修剪了一半的梅花上面,出聲說道:「第一次拍賣的時候,你並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你是一個極度貪婪的人,也是一個極其挑剔的傢伙。你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但是那必須是世間絕無僅有的。」

  「第一次拍賣時的《梅妻鶴子》青花瓶在你心裡並不具備這樣的價值,是的,青花瓶很珍貴,人物青花世間少見,但是在你林遇的眼裡,這些還不值當你鋌而走險去做這種以贗充好,極有可能讓自己身份暴露的險事。直到拍賣時出現故障,孫打眼跳出來說那隻《梅妻鶴子》青花瓶是贗品,而我又站出來及時的向大家普及了「梅妻鶴子」和他的紅顏知己的故事.......有名人、有名典、還蘊含著千百年來人們最喜聞樂見的愛情故事,那麼,這隻《梅妻鶴子》青花瓶的地位就爆增無數倍,甚至可以說是已知的青花瓶中最有存世價值之一。」

  「這樣的寶貝你怎麼可能不動心?所以,拍賣事故解除之後,這隻青花瓶仍然暫停拍賣,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存了用贗品將其替換掉的心思。林初一將拍賣暫停的原因推給委託人,實際上,你才是那個真正喊停的幕後主使者。」

  「後來,委託人將自己的藏品收回再次把玩鑒賞了兩天,實際上也是對其進行再次的真跡鑒定和證據留存。尚美將那隻《梅妻鶴子》青花瓶取回的時候,也由尚美的專家團隊也對其進行二次鑒定,鑒定結果為真品。所以,委託人那邊的作案嫌疑已經洗清。因為如果他們還回來的是一件贗品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騙過尚美專家鑒定團的審核。你們也沒理由接受這樣一件贗品,是不是?」

  「等到這隻《梅妻鶴子》青花瓶重新入庫之後,你的機會就來了。沒有人比你更瞭解這隻青花瓶,也沒有人比你更有機會接觸到這隻青花瓶,你讓造假高手做了一隻一模一樣的,然後在庫房或者運輸挪動的過程中用贗品將其替換……」

  「你是尚美集團的老闆和創始人,你有庫房的金鑰,你可以隨時出入賞玩,庫房管理者是你的人,安保經理是你的人,還有很多人都可以是你的人……你想做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容易了。只是,你沒想到的是,厲康年高價拍下這隻瓶子之後,不是將其秘密帶走,而是邀請大家一起欣賞,甚至還被孫打眼一語道別天機……出現在大家面前的那隻瓶子是假的。」

  「在林初一壓不住場面的時候,你站出來了。你有自己多年的業界聲譽和人脈資歷將這件事情給擺平,甚至和厲康年談好了賠償協議……只是,你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委託人站出來捅了你一刀。他報警了,將你造假的這件事情捅向了警方。這個時候,你想退出就極其困難了。」

  江來說的口乾舌燥,看到林遇坐在那裡悠閒的喝著香茶閉目養神的模樣,忍不住出聲說道:「能不能讓人給我送杯茶?礦泉水也行。」

  「沒有。」林遇說道:「故事正精彩著呢,我都聽得入迷了。茶水就別喝了,你還是繼續把故事給講下去吧。」

  「小氣鬼。」江來不滿的抱怨道:「警方一介入,這件案子就變得複雜無比。因為警方將那隻《梅妻鶴子》青花瓶贗品給帶走了,你就是想重新用真品把這隻假瓶給換回來都不可能了。有贗品,那就證明有人製造贗品,而且玩了這一手以贗品替代真品的「絕活」。到底誰才是哪個作案的壞人呢?這個時候,你便使出了最狡猾也最陰狠的一招毒計: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給推了出去。」

  「是啊,誰不知道你是寵女狂魔?誰不知道你林遇最寵愛的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林初一?就算林初一被你推出去了……也沒有人會懷疑這一切是你這個父親一手謀劃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一個極有名望而且又愛女如命的慈愛父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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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發表於 2020-8-12 00:01:17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我來審判你!

  施道諳被宋智明、王治夫妻給請到家裡喝茶。

  這是碧海的老別墅,裝修簡潔,但是極有格調。客廳的落地窗前擺著一張巨大的Bell Hessman & Sons黑色鋼琴。牆壁上掛著一幅《朝陽圖》,紅日耀眼,照得黃浦江面也生出金光。以施道諳的專業眼光看過來,這幅工筆劃用筆細膩,用色大膽,頗具收藏價值。此畫沒有落款,但是能夠在主人家登堂入室,懸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已經說明畫家身份了。

  再觀宋智明、王冶二人,皆是氣韻高上,風采過人。能夠養成這樣的心性,至少需要三代以上的書墨來浸潤打磨才成。

  可惜的是,沒想到後輩卻要遭遇這樣的劫難。

  池雪親自幫施道諳泡了一杯紅茶送過來,又為宋智明和王冶端來白開水,這才挨著王冶坐下,看著施道諳說道:「施先生,有甚麼話不妨和叔叔阿姨直說。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

  施道諳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笑著說道:「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兩天可比前幾天要冷多了,兩位長輩可要注意保重好身體。」

  「哪裡還能在意這個?施先生,有甚麼話不妨直說吧,不用藏著掖著,事實真相如何,我們自有評判。」宋智明出聲催促著說道。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我問的兩個問題,現在也都有了答案。」施道諳看向宋智明,笑著說道:「如果宋先生對這兩個問題不感興趣的話,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喝茶了,是不是?」

  「我希望施先生說話要有理有據,不要別有用心的跑來挑撥我和老朋友之間的關係。」宋智明自然不會輕易的相信一個陌生人的兩句「糊話」。

  「別有用心?說實話,我還真有別的用心。一是為了替宋先生討還一個公道,另外,也替自己的師父討還一個公道。無冤無仇的,我好端端的坐在家裡喝茶睡覺不好,冒著冷風冷雪的跑出來折騰甚麼?」

  「你的師父?」

  「我的師父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有著共同的仇人。所以我才找上門來了。」施道諳捧著紅茶溫暖身體,說道:「我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分析。宋先生相信自己的兒子是因為疲勞駕駛才發生車禍嗎?」

  「有所懷疑。」宋智明說話比較含蓄保守。宋朗雖然年輕,但是辦事沉穩,而且是在市區開車,車速都有極其苛刻的限制,就算是疲勞駕駛,怎麼可能把孩子給撞成那樣?

  「看來你們還沒有接到警方的最新通報吧?通過路上的監控視頻可以看到,撞向宋朗的那輛大車司機戴著帽子和口罩,就連眼睛都被墨鏡給遮住了,一幅冷酷殺手的模樣……他要是一個正常司機的話,用得著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要是一個普通司機的話,剎車失靈或者發生其它的違規操作,人的第一反應只是解決困難,哪裡會先找來這些東西把自己給偽裝起來?」

  「另外,肇事車輛已經被警方找到,而肇事司機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一張稍微清晰一些的正面圖都沒有……想要把他找到,怕是難如登天了。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向池小姐求證。我想池小姐應該還沒來得及和你們同步這些消息吧?」

  池雪點了點頭,看向宋智明解釋著說道:「宋叔叔,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怕我和你阿姨氣壞了身體。」宋智明頗為理解的說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池雪點頭。自從宋朗出事之後,宋智明的血壓升高,情況極其危險。王冶更是身體虛弱,好幾次都險些暈倒在地。池雪實在不敢再用這樣的消息來刺激這一對可憐的老人了。他們也經受不起這樣沉重的打擊。

  「沒有肇事司機的照片,沒辦法識別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把人給找出來?如果找不到肇事事件,宋朗不就白白被人給撞成這樣?你們能夠咽下這口氣?」

  宋智明的情緒果然變得激動起來,怒聲喝道:「我就不信這個世道沒有天理了……」

  「當然,如今是法制社會。可是,越是法制社會,越是需要證據……沒有證據,警察如何抓人?」

  「你有證據?」

  「我沒有。」施道諳乾淨俐落的說道。

  「……」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也不會來找你們說這些了。關鍵是,有人畫蛇添足,偏偏玩了一手「栽贓計」,把那隻價值三個億的《梅妻鶴子》青花瓶塞到了宋朗的私車後備箱裡。你看看,你的兒子不僅僅被人撞成這樣,而且還得背負一個盜竊走私的罪名……他現在不能說話,不能辯解,就算是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怕是也沒辦法洗涮的掉自己身上的恥辱吧?有人這是先把他的嘴巴封上,然後再把罪名全部都安到他的身上。你們的兒子,他不過就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替罪羔羊而已。」

  「你懷疑是誰?」宋智明問道。

  「宋先生,你又懷疑是誰呢?」施道諳意味深長的看著宋智明,出聲反問。「如果我們想到的是同一個人,那麼,我這邊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要拜託宋先生。不知道宋先生能否伸出援助之手?」

  -------

  江來正在和保安理論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女孩兒的驚呼聲音:「江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來轉過身去,發現是林初一的小助理和小和正站在身後看著他們,江來趕緊跑了過去,抓住和小和的衣袖說道:「走,你帶我去見林遇。」

  「江老師,你別激動。你要見我們林董做甚麼?」和小和急忙阻止,她也沒資格帶江來去見大老闆啊。

  「我來審判他。」江來說道。

  「……」

  「怎麼了?你也不願意幫我?」江來問道。

  「江老師,不是我不幫您,是我也幫不了您……我沒有辦法幫你去見林董。」

  「那誰可以帶我去見老闆?」江來問道。想了想,又說道:「如果你想讓你們老闆出來,最好幫我見到林遇。」

  「啊?你有辦法救我們老闆?」和小和激動的問道。她是林初一的秘書,林初一被警方拘留,她也跟著被審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現在還在接受調查,寫一份又一份調查資料。

  幹些辛苦活倒算不得甚麼,關鍵是公司裡面的風言風語太多,有些人把話說的太過難聽,把她給氣得死去活來。現在聽到有人能夠救老闆出來,她自然高興不已。

  「是的。」江來認真的點頭,說道:「只要你幫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忙。」

  和小和想了想,說道:「我沒辦法帶你去見林董,不過我認識林董的秘書李炎,我可以幫你給李炎打通電話。」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了。」

  和小和當著江來的面就撥通了李炎的電話號碼,對著電話說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說道:「李炎說讓我們稍等。」

  話音剛落,和小和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接通電話,裡面傳來李炎的聲音,說道:「林董要見他。」

  江來被和小和帶到總裁辦公樓層的時候,林遇的秘書李炎已經侯在辦公室門口了。李炎對著和小和點了點頭,說道:「林董請您進去。」

  他主動幫江來打開辦公室大門,等到江來進去之後,又再次幫忙把門給關上。

  李炎沒有跟隨江來一起進去做服務工作,顯然,提前得到了老闆的授意。

  江來走進林遇的辦公室,眼神四處打量一圈,最終落在牆角聚精會神地修剪一盆梅花的林遇身上。

  「我來審判你。」江來出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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