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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宴行危 -【精神病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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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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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9-12-28 00:14:25 |只看該作者
五十六章

  又一村在廚房做飯,海藍一回家就鑽進了書房,而柳暗則揮著遙控器不停埋怨:“媽的,這日本怎麼還沒滅掉……”

  也不能怪柳暗時間感錯亂,雖然儀器治療的時間不長,可柳暗卻覺得像是過了許多年。

  海藍也是這樣。

  書頁已經微微發黃,上面的字也印的模糊不清。海藍拿著書,一頁一頁的翻,看的極為仔細。

  “原來如此。”海藍忍不住笑了下。只見本該是“姬冰雁”的名字愣是給印成了“姬無力”,這本書還是以前從路邊攤淘來的盜版,她當初老將姬冰雁名字叫錯便是因此緣故。

  海藍伸手摸著書頁,回想所發生的事,清晰無比,每個人都那麼真實。想到一點紅,不禁心下悲戚。叫她怎麼相信,怎麼相信這些都是自己的幻覺?海藍嘴裡發苦,忍不住又要流淚,突然聽見叩叩的敲門聲。

  “出來吃飯。”

  海藍道了聲好,飛快的擦了擦眼角,她不能讓小村和她姐看出什麼。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並且愛的不可自拔,這種話說給任何人聽,都是滑稽又可笑。

  “小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海藍想裝作和以前一樣,於是扯出個笑容。

  柳暗坐在桌邊不知想到什麼,半晌才嗯了句:“咱們姐弟好久都沒一塊兒吃飯了。”自從海藍得了精神病,三人便很難聚在一起。柳暗既要照顧海藍,又要忙活生意,好在後來又一村不讀書了來幫她,才能騰出時間專心給海藍治病。

  海藍垂下眼簾,盯著空碗道:“姐,小村,這幾年辛苦你們了。”

  柳暗瞅她一眼說:“你這是怎麼了,病情痊癒人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不是。”海藍忙使勁眨眨眼,把眼淚逼回去,抬頭笑道:“我在想些事。”

  至於是什麼事,柳暗卻不問了。

  因為她也開始想哭。

  又一村看兩人說話一直都沒開口過,這時將砂鍋推到柳暗面前,微微笑道:“我做了你最愛吃的小雞燉蘑菇。”又將一盤魚推到海藍碗邊:“二姐,你愛吃的紅燒鯉魚。”

  柳暗呆呆的看著小雞燉蘑菇,忽然變得怒火沖天,握住筷子狠狠紮進雞肉,一邊戳一邊咬牙切齒道:“小雞!小雞!小雞……”

  又一村還未回過神,便見她二姐捧著盤子,看著鯉魚淚水漣漣:“紅燒……紅燒……一點紅……”

  又一村額角抽了抽,開始懷疑將她們從精神病院帶回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別戳了,吃飯吧。”

  柳暗雙目赤紅,根本沒聽見,反而下手原來越狠,那只雞大有被戳成篩子的趨勢。

  又一村扭頭,看著海藍道:“二姐,別哭了,那魚活不過來的。”

  海藍看著鯉魚喃喃道:“我怎麼才能找到你,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

  又一村端起碗,默默的扒飯。

  柳暗將那只雞戳的稀巴爛,心下方舒暢了些。看了眼又一村,縮回手乾笑道:“老弟,這雞燉的不錯。”說完起身給海藍和又一村分別盛了碗湯。

  又一村覺得這兩個姐姐真的很有問題,如果不是他親自去領的人,都懷疑精神病院是不是把人掉包了。

  他擰眉問道:“你們到底怎麼了?”

  雖然以前兩個姐姐也不太正常,但從那莫名其妙的儀器下來,人就變得古古怪怪。又一村想到柳暗瞞著他將家產轉到他名下,不由臉色一沉,看著柳暗道:“你轉讓家產那件事我還沒跟你算帳。”

  柳暗喝著湯,一聽這話“噗”的全噴了出來。

  海藍本來正傷心,突然臉上一熱,她呆呆的伸手抹了抹臉,看了眼柳暗,捂著臉嚶嚶嚶的跑去洗手間……

  柳暗看著她背影,對又一村道:“你該問問你二姐怎麼了。”

  “這我知道。”又一村點點頭,隨即又道:“你不要岔開話題。”

  柳暗揉了揉太陽穴,說:“這個家遲早是你來當,我早些給你,晚些給你又沒什麼區別……哎,你別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餵大,你心裡想的什麼我還不瞭解……好吧好吧,我招供!我當時和你二姐若是出了事,你一個人也能承擔的,我們對你放心的很。”

  又一村歎道:“我對你們不放心。”明明這兩個姐姐比他還要癡長幾歲,卻經常馬虎大意丟三落四。

  “現在該告訴我你們怎麼了。”又一村抿了口湯,悠悠說道。

  柳暗對誰都有辦法,唯獨這個弟弟沒轍。她正想著該怎麼開口,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要那台儀器。”

  海藍面色發白的靠在門框邊上,渾身濕漉漉的,看起來憔悴的可怕。

  “二姐!”又一村連忙跑去給她拿毛巾,柳暗將她手腕拉住,急道:“你是去洗臉還是洗頭啊!洗頭還是洗澡啊!就算洗澡你也要把衣服脫了啊!”

  海藍聽她嘮叨,像是回到小時候,海藍再也忍不住酸楚,一把撲進她懷裡,放聲大哭。

  又一村拿著毛巾怔怔的站著,在他的記憶裡,他二姐一直都是最樂觀的,從來沒有這麼悲傷的哭泣。

  “有什麼就說出來,你聰明絕頂的老弟在這,還怕解決不了麼?”柳暗拍著海藍肩膀,溫顏安慰。

  海藍定了定心,抬起通紅的臉,一字字道:“姐,我要回去。”

  柳暗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叩叩的敲著桌面。

  她每次認真思考的時候都這樣。

  可柳暗思考的次數很少,今天還是海藍第三次見到。

  海藍忐忑的坐在柳暗對面,她方才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穿越”的故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們。

  然後柳暗就將她拉到了裡屋。

  “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柳暗停下叩桌的手指,肅容問道。

  海藍握緊了手,努力不讓自己顫抖。

  “不管真假,我都要試試。”

  如果用那台儀器,她不能回去,那她認命。可假使能回去,她便絕不會放棄。就算是幻想又怎樣?她願意。

  海藍垂首道:“姐,你不知道那邊的世界有多真實。”

  柳暗一怔,說:“我知道。”

  海藍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這些也許是我精神病的幻想,都是做夢。但就算是做夢,我也要繼續做下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要那台儀器。

  當海藍知道自己是通過那台儀器之後,才能到那個世界。也許她再一次使用,就可以回去了……即使那並不叫做回去,只是個永遠沒有盡頭的夢。

  柳暗不知怎麼了,聲音有些發澀,她問:“為什麼?為什麼非回去不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不能再回到同一個世界!就算你回到同一個世界,但也許已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你想找的人也許還沒出生,也許七老八十,也許他根本就忘了你和別的女人鬼混在一起!!”柳暗雙手緊握,一口氣說完,身子忍不住微微發抖。

  海藍看著失態的柳暗,怔然道:“姐?!”

  柳暗忽的背過身子,冷冷道:“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他不是的。”海藍死命搖了搖頭,心下發酸,剛收回去的眼淚又漫了上來,斷斷續續的講道:“我現在一個人,離開他就覺得痛苦難熬,快活不下去;他此時肯定因為我的死非常悲傷……他從來不會照顧自己,人又固執又不會說話,總是冷冰冰看不出想法……但他絕不會辜負我……他定在等我回去,我若是不回去,他就要等一輩子……我不能食言,不能讓他等一輩子!”

  柳暗想說男人都朝三暮四,玩玩可以不能動真情。可她看著海藍的樣子怎麼也無法說出殘酷的話。

  “……他若是沒出生,我就等;他若是七老八十,我便陪著他;他若是有別的心上人……那也一定是比我好的姑娘。”海藍擦了擦眼淚,定然道:“我會祝福他們美滿一生。”

  海藍嘴上這般說,可倘若一點紅真的和別人在一起,她雖然不會有殺了一點紅的念頭,但絕對心痛如刀剜。

  柳暗聞言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問:“他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你還原諒他?”

  海藍認真道:“如果他沒有忘掉我,那就一定不會移情別戀,我對他有信心。如果兩人在一起還會彼此猜忌,那便不是相愛了……更何況,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或者他有什麼苦衷……曲曲折折總是要問清楚,不然就因此遺憾一輩子。”

  海藍相信一點紅不會忘了她,所以她必須要回去。

  柳暗重新坐回原位,神色卻變得古怪。

  “你只想著你愛的那個人,有沒有想過我和小村?”柳暗問道:“你就為他,從此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而忘了自己的親人?!”

  海藍頓時如遭雷劈,抖了抖嘴唇,沒有答話。

  這是她最害怕最擔憂的事,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她在這裡有親人,也是她唯一的放不下。可不回去又怎麼辦?!她是選擇在幻覺活的開心還是在現實活的痛苦?

  如果非要她選,她只能選擇前者。

  “對不起。”海藍淚眼盈盈的看著柳暗,不停呢喃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柳暗一把將海藍抱進懷裡,帶著哭腔斥道:“對不起有個屁用!都說女心向外女心向外……你看看你,才跟了別人幾天,連娘家都不要了!”

  “姐,是我的錯……姐,是我不好……我對不起列祖列宗……”海藍在柳暗懷裡大哭,嘴裡囫圇不清的說著傻話,又抬頭問:“姐,一村上哪兒去了?我去給他說對不起……小時候老笑他名字,是二姐的不好……我根本不配做他姐……”

  柳暗給她捋了捋頭髮,歎了口氣道:“我早讓他去把儀器搬回來。”

  海藍本來抽抽噎噎著,聽見柳暗這話不禁愣住。

  柳暗刮了下她鼻子,紅著眼圈說:“你是我親妹妹,你做的任何決定我都同意。”

  從海藍醒來之後的情況,柳暗便已經猜到了。

  如果讓她也選擇是在幻覺活的開心還是在現實活的痛苦,她也會和海藍決定一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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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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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發表於 2019-12-28 00:14:14 |只看該作者
五十五章

  “烏龜王八蛋!放老娘出去!!”柳暗一腳踹飛身旁的凳子,臉氣的通紅。她微微平復了下心情,走到牆角將海藍拎起來,道:“別哭了別哭了!家裡還沒人死!”

  海藍一把推開她的手,繼續抱著膀子哭。

  柳暗對她這個妹妹沒轍,看到玻璃窗外的郝教授王醫生等人正在竊竊私語,更是大怒。走到窗邊猛拍玻璃:“你們腦子被屎糊了麼?!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我不是精神病!!”

  海藍這時抬頭,抹了抹眼淚,哀哀道:“我也不是……”

  可她們偏偏被關進了精神病人監察室。

  室外的王醫生看著柳暗發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郝教授道:“教授,萬一他倆個真的不是精神病……怎麼辦?”

  那郝教授摸著下巴,皺眉道:“儀器出了故障,她兩個醒過來就變得瘋瘋癲癲,我可不想打官司。萬一出個好歹,你我絕對脫不了關係。及時送醫院檢查,對我們也有好處啊!”

  斯密斯捂著右眼,咬牙道:“那兩個女人絕對是瘋子!”

  這也怪不得他們。

  儀器不知怎麼回事,劈裡啪啦冒股煙就嗝屁了。海藍和柳暗一同轉醒,兩人都愣了半晌。柳暗隨即破口大駡,見東西就砸,但罵的什麼郝教授等人都聽不明白,而她妹妹則是抱著頭痛哭。整個實驗室被兩人弄的雞飛狗跳,郝教授沒辦法,連忙讓斯密斯將兩人綁了扭送進精神病院……

  王醫生這時遲疑道:“會不會是儀器將兩人弄傻了……”

  “別亂說!”郝教授心下一突,這儀器可是他研究出來的,責任怎麼都是他最重!這樣想著,臉刷的就白了。

  這些事幾人都心照不宣。

  斯密斯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事先簽好的那份合同,說:“記得合同上說出事我們不用負責,而且她們不是買了巨額保險……”斯密斯剛好翻到那頁,嗓子一噎,登時說不出話了。

  “怎麼了?!”郝教授連忙搶過那份合同,只見支付保險賠償人的名字,赫然寫的是他!

  這合同是柳暗準備的,開始便拍胸口說出事絕對不用他們負責,因為她已經買了保險云云。郝教授王醫生等人早就被柳暗出的價錢迷花了眼,聽到他們不用負責,興奮的什麼都忘了。卻沒想到柳暗在保險上面擺了他們一道。

  郝教授正要說話,卻見王醫生突然瞪大眼,驚道:“她……她在打電話!”幾人循著看去,原來是柳暗向別人要了手機,說是給家人報個信。

  斯密斯想到自己的發腫的右眼,忙對郝教授和王醫生道:“我家裡還有事,先回去了啊!”說完抬腿便跑。

  郝教授一時沒反應過來,喊道:“站住!你……你信不信我炒了你!”

  斯密斯邊跑邊答:“這個助手我不做了!”要是柳暗被放出來,肯定要他們三個不得善了,他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王醫生瞥了一眼拿著電話冷笑的柳暗,哪怕是隔著玻璃,也感覺自己要被吃了一樣!哆哆嗦嗦對郝教授道:“教授……怎麼辦?”

  郝教授看了看那合同,咬牙撕了扔地上道:“走!”

  “……去哪?”

  “先逃一段時間再說!”

  “你不要那台儀器了?!”

  “命都不保了,還要什麼儀器!”況且那儀器已經報廢,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堆爛鐵。的是錢啊!是錢!到時候如果打官司,他不僅要退還柳暗給他的費用,還要補償保險金,這跟要他命有什麼分別!

  柳暗眼睜睜看著三個混蛋跑了,卻一點兒法子也沒有,只能對著電話咆哮:“……靠!你趕快過來!我跟你二姐被關進精神病院了……什麼?講課?有沒有搞錯!你學校老師是吃狗屎長大的麼!……好了好了,我不罵,那你快過來!順便幫我買兩把菜刀……誰說我要做飯!我要把姓王的那混蛋宰了……”

  海藍這時候已經不哭了。

  她看著柳暗打電話,感覺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可這裡分明就是她存活的世界,相比下來,那邊才該是虛幻的。

  她都忘了自己其實是花明,不是海藍。

  可她更想做海藍。

  她做出犧牲之前,抱著僥倖的態度,覺得自己不會死。可當薛笑人的劍,真正刺入她腦中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肉體凡胎。而當她睜開眼,看著熟悉的人,以前所有的疑惑全都解開了。

  世上怎麼可能有穿越,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她自己的幻想罷了。為什麼她不會感覺到痛,不會感覺到冷,能在水裡呼吸,不用吃飯……因為全是她自己的想像啊,全是虛幻的,假的!!

  為什麼幻想也那般真實?真實到她以為可以和一點紅過一輩子!

  想到一點紅,海藍心裡就好像刀割一般,她好想回去,回到他身邊。於她而言這樣真實的感情,竟然是她自己的幻想?她絕對不相信!過往的點點滴滴,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海藍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她也知道自己好了,可現在,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患病了。

  這種痛苦難以言語,不能區分真實還是虛幻,時光交錯根本分不清,整個人都在恍恍惚惚中。海藍很難受,她不知道怎麼辦,只能用哭來發洩。

  她一輩子都沒今天哭的多。

  可她只能哭。

  一雙手將她肩膀摟著,疼惜的拍了拍。

  “到底哭什麼,給姐說說。”

  海藍抬眼看向柳暗,哽咽道:“姐,我的病好了。”

  柳暗點頭說:“我知道。”

  “其實我一直都沒離開過那間屋子,那個儀器,對不對?”

  柳暗愣了一下,隨即說:“對。”

  海藍本來還有一絲希望,可親耳聽到柳暗的回答,心裡僅存的希望硬生生破滅,海藍鼻尖一酸,登時眼淚撲簌簌的落。

  柳暗看她這樣,伸手給她擦了擦,便擦邊道:“都是你幻想的,不要當真……千萬不要……”說著說著,柳暗便像失了魂兒般,低頭盯著自己的手。

  “姐?”海藍喚了她一句。

  柳暗回過神,朝她大咧咧一笑,說:“我給你講講這三年你都折騰了些什麼事兒!”

  於是柳暗便將海藍三年中各種瘋癲行為說給她聽,海藍覺得好笑,可她現在怎麼也笑不出來。聽柳暗講述的那個人,像是根本不認識。再後來,柳暗試了很多法子都沒用,恰逢那王醫生向她推薦,柳暗便死馬當活馬醫,接受了儀器治療。

  “沒想到,竟然真的讓你好了!”柳暗說起那王醫生就來氣,但看海藍現在沒有發瘋,不由撇嘴道:“看在你的份兒上,我就不去找他麻煩了。”

  但海藍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她抽噎著問:“姐……你的意思是……是你曾來過我的思想?”

  柳暗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我到了古代,可並沒有找到你,連你的一絲消息都沒有……怎麼說我當時混的也挺有名氣的,可就是沒見你來找我。”柳暗看著海藍皺眉道:“你說你,腦子都胡思亂想什麼,盡是些打打殺殺的武俠世界。”

  海藍雙眼微微有了神采:“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你不知麼?”

  “好像在哪聽過。”

  海藍解釋說:“我自己就是在楚留香的世界,然後……”剩下的話,她卻不知怎麼說了。

  什麼楚留香世界,其實都是她自己的幻想。

  都是幻想。

  海藍說不出的難受,明明幸福真實的滿滿,可現在心裡全部都被掏空一般。

  柳暗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眉想了半晌,隨後驚道:“啊!我知道楚留香是哪把夜壺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在那裡翻遍了都沒有找到你!原來是晚了一百多年!”

  也就是說,兩人壓根就沒在一個地方。

  海藍聞言怔了怔,道:“那你在什麼地方?”

  柳暗正要答話,卻聽人敲了敲玻璃,兩人一看,原來是醫院的護士。護士身後站著一個男子,皮膚白皙,眉眼溫和,穿著白色的襯衣,打扮的乾淨又俐落。

  “兩位,你們家人來了。”護士偷眼瞧了瞧身後的男子,紅著臉柔聲說。

  海藍連忙站起來,一直陰鬱的心情終於好了點,微微笑道:“小村出落的越發標緻了!”柳暗點點頭,說:“是該給他考慮個婆家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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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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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發表於 2019-12-28 00:14:02 |只看該作者
五十四章

  不管此行如何,到底有多危險,楚留香只要決定了就有信心,哪怕龍潭虎穴也是要去闖一闖的。一點紅記得海藍說過,她最討厭麻煩,而楚留香偏偏是個大麻煩。更可悲的是,自己最愛的女子竟然死在這麻煩裡。

  他當初悔恨至極,如果按海藍所說直接去杭州,也許就能避過這悲劇,海藍還是傻笑著的在他旁邊。但因為他私心裡極想知道自己的師父是誰,偏偏錯過了。到後來,竟是他所謂的師父殺了她。

  荒唐,真的荒唐。

  一點紅心裡悲苦不已,失神的摩挲著劍墜,那劍墜已經被擦的發亮。

  每當他想念海藍的時候,就會看著劍墜睹物思人。海藍曾說過,她喜歡幸福美滿的結局,可為什麼他們的結局是這樣?

  他一停下想像,腦子裡便被後悔悲哀塞滿。如果海藍不能回來,他無法想像接下去的日子該怎麼過。這三個月來,他除了練劍便是懷念,懷念海藍曾說過的每一句話。也許別人會隨著時間淡忘,但一點紅卻會因時間越發深刻,直入骨髓。

  這種痛苦的情緒很容易感染別人。

  張三看著一點紅像石頭般巋然不動,滿身悲傷壓抑。

  一點紅身上發生的事,之前胡鐵花已經給張三說過,但親眼所見,便真覺是造化弄人。張三覺得氣氛沉悶,他本是個活潑的性子,於是他看著那棺材和一點紅聊起來:“你和那姑娘如何相識的?”

  一點紅聞言一怔,回想起來,當初沙漠裡的半天風客棧,那一聲“親舅老爺”,清脆又明亮。其實也並不是很久,可一點紅感覺所發生的事,竟像是上輩子。

  “在客棧,機緣偶遇。”

  張三哦了一聲,又問:“她有別的家人嗎?”

  一點紅道:“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張三這下怪道:“她死的時候親人都不看她一眼麼?”

  一點紅不知怎麼回答,海藍雖告訴過他,可她所謂的親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她述說的就像另一個世界。

  張三看一點紅神色,沒敢再追問這個話題,咳了咳道:“她今年多少歲了?”

  一點紅愣了愣,不禁垂下眼簾:“我不知道。”

  他竟然不知道。

  仔細想來,和海藍在一起他從未主動問過她這些事。一直都是海藍主動告訴他,例如她喜歡吃魚不喜歡吃冬瓜,喜歡這些不喜歡那些……除此之外,一點紅從不開口詢問。他甚至很少對海藍甜言蜜語,說些女子都愛聽的情話。

  他這樣不好,為什麼海藍還是喜歡他?記得當初他也問過,但是海藍說她不知道。一點紅想的入迷,不自覺將問題問了出來。

  張三瞧他一眼,歎口氣道:“喜歡就喜歡了,誰知道為什麼。”

  一點紅一愣,覺得這句話海藍也說過。

  張三說完搖了搖頭,接著道:“可惜我張三一輩子隻喜歡魚和珍珠,不然就能告訴你答案了。”一點紅想說緣分最是奇妙,也許這一刻想的是這樣,到真的遇上了,又不一樣了。但看了看張三的樣子,便沒有再說。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天說地,大多數是張三講一點紅聽,張三雖然說了一堆胡鐵花的壞話,但還是烤了條魚等他回來吃。

  江上一片黑暗,只剩他們這小船停泊岸邊,漁火孤零零的亮著。

  子時已過。

  可楚留香和胡鐵花還未歸來。

  “我去‘三和樓’探探,紅兄你留下幫我守著此處。”

  一點紅知道事出有變,微微皺眉道:“我和你同去。”

  張三嘿嘿笑道:“你放心,說不定他們正酒肉正歡,如果苗頭不對,我一個人也溜得快些。”

  一點紅一個人坐在江邊,想到本是楚留香和胡鐵花邀他來此,現下人卻離開了。他依然銘感五內,不管如何,做朋友的都是一番好意。

  不知他們到底出了何事。

  但很快一點紅就知道了,因為張三不過片刻,便去而複返。一同回來的還有楚留香和胡鐵花。

  一點紅發現他們完好無損,於是看著楚留香,等他慢慢道來。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笑道:“今晚這宴席赴的大有收穫。”但具體有什麼收穫,他又不說了。

  胡鐵花這時方遲疑開口:“一點紅……今日魚也吃了,你也見識過江邊景色,明日……明日繼續回竹林練劍罷……”

  一點紅一愣。

  胡鐵花難得說話結結巴巴,這次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一點紅轉念一想,定然道:“出了何事?”

  胡鐵花看向楚留香,不知道該不該說。倒是張三看不過眼,說:“那海闊天叫他們上紫鯨幫的船,不知打得什麼主意,但肯定不是叫他們去享樂的。”

  胡鐵花瞪了張三一眼,又對一點紅道:“這次未能盡興,下次再找出來喝酒!”

  一點紅頓時明瞭,不由蹙眉道:“難道我只能同你們喝酒,卻不同患難?”

  胡鐵花忙說:“當然不是!”

  一點紅道:“紫鯨幫也不見得如何,便是陪你們上那賊船又有何妨?”張三這時也附和道:“不錯,我也是要陪你們去的!”

  胡鐵花見二人這般,正要不許便聽楚留香笑歎:“紫鯨幫的確不用放在眼裡,但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我們還是謹慎些好。”

  他這麼說,卻是同意了。

  因為楚留香知道,不管他同意與否,都不能改變他朋友的決定。

  “海闊天派了人在前面等,我們過去罷。”

  張三忙道:“我去拿我的漁網!”

  一點紅這時看著棺材道:“不知海闊天介不介意。”胡鐵花道:“他介意又如何!難不成還敢將海藍扔下海麼!”

  一點紅眸光一凜,沒有說話。而是起身去托棺材,但他剛將棺材挪起半寸,登時神色大變。

  “怎麼了?!”楚留香和胡鐵花上前兩步,皆是驚異。

  一點紅愣了愣,隨即一掌推開棺蓋,卻見綢緞鋪的平平整整,棺材裡什麼也沒有。

  楚留香是親眼見過海藍的屍身,此時不由震驚莫名,他不信鬼神,可現在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一點紅摸著棺材裡鋪著的錦緞,說出的話自己都不相信:“她不見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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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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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發表於 2019-12-28 00:13:48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三章

  暮色四合。

  張三坐在江邊烤魚,胡鐵花則在吃魚。

  便在這個時候,胡鐵花遠遠瞧見遠處一個黑點,待他眨了眨眼,那黑點已經清晰的顯現出來,是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就算不裝人進去起碼也得百來斤重,可扛棺材的人非但不累,反而還健步如飛穩如磐石。

  胡鐵花忍不住道了聲好。

  可待他說完,才發現這人是誰。

  而這時一點紅已經放下棺材,站在了他面前。

  胡鐵花愣的說不出話。

  楚留香從他後面繞出來,將他手上的魚輕巧的搶走,開始大快朵頤。倘若平時,胡鐵花定會哇吱亂叫,可他現在卻沒有顧及。

  “如今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心態。”胡鐵花從不文縐縐的說話,可他現在卻咬文嚼字起來。張三在旁邊輕嘲道:“我十年前看你武功是這樣,到了現在還是這樣。”

  胡鐵花哼了哼,覺得一點紅肯來已經很給他這個朋友的面子了。

  他不問棺材裡是什麼,因為用腳猜都猜得到。

  張三又烤好了一隻香噴噴的魚,胡鐵花伸手就要接過,可張三將魚一晃,放在一點紅面前。

  胡鐵花咂咂嘴,說:“我本也是要遞給他的。”

  一點紅雖然不吃魚,但還是有禮的道了句多謝。

  張三笑了笑,說:“聞名不如見面,紅兄果然氣度非凡。”

  一點紅道:“快網張三的烤魚,也是名不虛傳。”

  胡鐵花對一點紅道:“他名不虛傳個屁!一輩子都只會烤烤魚蝦,你叫他烤頭豬看看!”張三拿起烤魚的叉就朝胡鐵花走過去,嘴裡嘟嘟囔囔道:“烤豬烤豬,我今天就先把你這頭豬給烤了!”

  胡鐵花一下從石頭上蹦起來,溜出去老遠,張三在後面拿著叉子窮追不捨。

  楚留香這時對一點紅笑著說:“只要他二人在一起,難得片刻消停。”

  一點紅道:“這樣很好。”

  楚留香點頭:“的確,兩個人打打鬧鬧,怎麼都比一個人好。”

  一點紅又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了良久,楚留香方問:“感覺如何?”心情有沒有隨著江風吹拂變得好起來?

  一點紅垂眼道:“竹林和江邊,始終都有差別。”

  楚留香搖了搖頭,無法介面。看來要一點紅心情好起來,比登天還難。

  便在此刻,胡鐵花已經和張三勾肩搭背的走了過來。張三的烤魚叉不知落到什麼地方,很顯然這場是胡鐵花勝了。

  胡鐵花想起叫楚留香來的正事,瞪著眼問:“老臭蟲,你對枯梅大師那件事有何看法?”

  楚留香慢條斯理的吃完一隻魚,方說:“你信上表述不清,我除了知道她還俗很驚訝,沒有看法。”

  “你!”胡鐵花跺跺腳,想來也確實是沒有告訴他太多,於是坐下來慢慢講:“我前些日子來找張三這小子,就在江邊,看見了一艘船。船上那人正是還俗的枯梅大師……你猜猜,那船上還有誰?”

  胡鐵花故意賣個關子,想考考楚留香。但楚留香眼睛都沒眨便說出答案:“高亞男。”胡鐵花驚道:“你怎麼知道?!”

  楚留香歎口氣,無奈說:“你竟然讓我猜,那就說明你認識那人,而我也認識。那船上的人是枯梅大師,便是華山派無疑,你我二人共同認得又是華山派,答案顯而易見。”

  胡鐵花點點頭,覺得有理。於是繼續道:“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會大驚小怪,但那日我遇見的枯梅大師不僅還了俗,自稱是藍太夫人,還被一個神秘人接走了。”

  “她既然不說自己的真名,想必是因為自己名頭太大,不想被人認出。”楚留香頓了頓,問:“什麼神秘人?”

  胡鐵花道:“那人是個少年,名叫丁楓,武功極高,其它一概不知。”

  楚留香摸著鼻子,想了片刻,又問:“僅僅這些?”

  胡鐵花愣了愣,然後搖搖頭,卻不繼續講了。

  張三這時候輕笑道:“他是不好意思講了。當日之後我和他去青家巷的‘逍遙池’泡澡,卻碰到個會使華山派‘清風十三式’的女子,姓胡的的被打的落花流水!”

  “放屁!”胡鐵花不禁脫口道:“若不是你見了金靈芝的珍珠起了心思,我能和她交手?!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她押回萬福萬壽園剁的稀巴爛!”

  “你還敢說!我辛辛苦苦得到的珍珠就被你給弄沒了!”

  “我不將珍珠塞給海闊天,你就沒了!”

  “就算我沒了,我也要珍珠!”

  “……”

  楚留香聽他二人吵鬧,約摸猜出了究竟。想必是張三拿了那名叫金靈芝女子的珍珠,才招使胡鐵花動手,進而發現女子會使“清風十三式”。“清風十三式”乃是華山派不傳之秘,除了高亞男和枯梅大師,世間絕不會有他人再會。金靈芝雖然是萬福萬壽園的人,但也沒道理學會此劍法。

  楚留香想到這裡不由皺眉。

  “定是劍法失竊,枯梅才會下華山。”一點紅一直沒有說話,這時頓了頓道:“還俗也許只是藉口。”

  楚留香聞言一想的確有理,瞧他一眼,笑了笑道:“你是旁觀者清。”他太想知道答案,反而糊塗了。楚留香沉吟道:“不過江湖上竟有人連華山派的秘笈都能獲取,說不定也能獲取其他人的。也許不止武功秘笈,還有秘密、人、寶物……有人賣就有人買,如此惡性循環,只會為禍江湖。”

  一點紅看著他道:“但很快它就不會存在。”

  只要楚留香發現,並且決心查明。

  楚留香絲毫不覺謙虛,反而笑道:“不錯。”

  “海闊天……可是紫鯨幫的幫主?”楚留香這時記起胡鐵花提到這人名字,不由問道。

  胡鐵花連忙指著張三答道:“我為了救他,將珍珠塞給路過的海闊天了!那金靈芝沒個腦子,還真的以為是海闊天所偷。”

  “後來呢?”

  “後來海闊天也只有認了。金靈芝身份可是金老太婆的孫女,海闊天今晚在‘三和樓’擺了桌酒席宴客。”胡鐵花停了一下,又說:“不僅請了我們,還有丁楓和你。”

  楚留香倒不驚訝海闊天請他,而是愣道:“他認識丁楓?”

  胡鐵花道:“丁楓也認識他,對了,金靈芝貌似十分畏懼此人。其中關係,只有今晚去了才能知道。”

  張三立馬跳腳說:“我可不去!請不請是他的事,去不去是我的事!”胡鐵花正要數落他,便聽一點紅道:“主人未請,我自不必前去。”

  張三忙跑到一點紅身邊說:“我便在此給紅兄烤魚,你們燕窩人參快快享樂赴宴吧!”

  胡鐵花瞪眼道:“你就這般著急把我趕走?!”

  張三道:“多看你一眼我就頭暈!”

  胡鐵花道:“那你該去吃藥了。”

  張三哼了聲,懶得理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赴的恐怕是鴻門宴了。”

  張三一愣,問:“為何?”

  “海闊天為人陰險,紫鯨幫在海上橫行霸道禍害不止一日兩日。小胡將偷珍珠的罪名冠到他頭上,以他作為怎能甘休。”楚留香又道:“但今晚是個機會,非去不可。我和小胡去赴宴,倘若子時未歸,便來三和樓……”

  “給你們收屍?”張三忍不住介面。

  胡鐵花橫他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楚留香朝張三點點頭,顯然是贊同他剛才所說:“說不定還真要你來收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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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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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3:38 |只看該作者
五十二章

  一點紅終於收劍,朝楚留香道:“過來喝茶。”

  楚留香摸摸鼻子,跟在他身後。

  一點紅還是一點紅,只是更加消瘦、慘白。楚留香覺得他變得和從前不一樣,可一時間又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

  如果不是楚留香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一點紅的劍竟然可以快到這個地步。他抿了口茶說:“以前你瞬間刺七劍,我可以擋你十三招,可現下你再刺七劍,我卻只能和你平手。”

  一點紅漠然道:“你的武功退步了。”

  楚留香搖頭:“是你的武功進步了。”

  說完這句,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楚留香四處打量這間竹屋陳設,俐落又乾淨,倒是符合一點紅的性子。裡屋的門緊緊關著,卻在這格局下顯得非常奇怪。

  楚留香看向一點紅,可一點紅垂眼看著茶杯,並沒有告訴他的意思。

  “你是怎會找到這裡。”一點紅開口問道。

  “你是我朋友,只要是朋友,我都有辦法知道他在哪裡。”楚留香說完,從懷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紙,遞給一點紅道:“這是在閣樓發現的。”

  薛笑人房間的閣樓,海藍死的地方。

  一點紅愣了愣,方才接過,將紙緩緩攤開,卻發現上面畫著奇奇怪怪的人形圖案,雖然簡陋,神態卻是非常生動。一點紅的神色終於鬆動了,因為他認出了這是誰畫的,畫上的人是誰。

  一點紅將紙攥的緊緊,仿佛畫畫的人就在他身邊一樣。他隨即發現邊上寫著彎彎扭扭的一行小字:我的相公是面癱。

  一點紅想笑,可他笑不出。海藍死前說的所有話他都理解,可唯獨一句“面癱”他不懂。現在看見這幅畫,他總算明白了。

  他將紙細細疊起,貼衣放好。

  “多謝。”

  楚留香微微一笑,說:“昨日我趕來之時,收到小胡的一封信。”

  一點紅沒有接話,等他繼續說。

  “信上說華山派枯梅大師還俗了。”

  一點紅眼皮都不抬。

  可若是其它人,聽見這個消息絕對不亞於聽見“楚留香死了”一樣震驚。枯梅大師,華山派的掌門,竟然也會還俗?楚留香在收到信之後已經大感興趣,不用懷疑,這背後定有一個秘密或者陰謀。而楚留香對此一直都非常熱衷。

  楚留香見他不為所動,想到臨走蘇蓉蓉的話,歎了口氣道:“你難道以後一直都在這竹林中?武功高了,沒有對手,豈不是很寂寞。”

  一點紅這才看著他道:“有什麼話直說。”

  楚留香說:“你應該儘早走出來。”

  一點紅臉色如常,可楚留香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痛苦。一點紅三個月前便給楚留香說過,如果他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就不會讓悲劇發生。他不會找人傾訴,更不會失聲痛哭,唯一宣洩的方式便是不停的練武,將所有悲痛傷心都埋在心底。

  楚留香終於知道一點紅看起來哪裡不一樣了,是氣質。最初的一點紅凜冽的像冰,他和海藍在一起又冰融化成水,可現在卻沉重的像山,數九寒冬的山。

  “你明知道,又何必再說。”一點紅沉聲道。

  楚留香默然,想不到如何作答。他的確知道,除非海藍重新回來,否則一點紅這輩子都會這樣。

  “張三烤的魚,是天下一絕。”楚留香不知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人。

  一點紅道:“你想去找他?”

  楚留香笑著說:“小胡信上說,他已經在江邊了。並且還讓我把你叫上,一起去蹭張三的烤魚吃。”

  一點紅目光閃了閃,沒有立刻表明。

  胡鐵花想必也是知道了他的事,才想讓楚留香帶他出去散心,哪怕並不能快樂,至少也不會成天鬱鬱寡歡。

  這就是朋友。

  一點紅知道,所以他心下非常感激。

  “人生苦短,活在世上總要瀟灑些才好。”楚留香看著他,頓了頓道:“想必海藍也定和我們想的一樣。”

  一點紅打開那緊閉的門,楚留香才明白為什麼先前感覺奇怪。

  任誰看見空蕩蕩的屋裡放著口棺材都會覺得奇怪。

  “這口棺材,你費了不少心思。”楚留香歎息道。

  整個棺材都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邊緣處沒有接縫,渾然一體,說明棺材是用整棵樹雕鑿而成。金絲楠木本就難得,整棵更是珍貴。但楚留香驚歎的不是棺材本身,而是做棺材的人。

  一點紅道:“不錯,這是柳州餘人恨親手所鑄。”

  楚留香怪道:“可我記得餘人恨三十年沒有再做一口棺材,並稱再不會做。”

  一點紅看著棺材道:“這棺材,本是他做給自己的。”

  現在卻給了一點紅。

  楚留香本想問一點紅是怎麼得到這棺材的,可他覺得問了一點紅也未必肯說。他相信一點紅不會拿劍去威脅,那就只有求。而一點紅這樣傲骨錚然的人,放下姿態去求人,其中心酸絕決他又如何好去詢問。

  一點紅默然了半晌,方才開口道:“她說她是神仙。”

  楚留香愣了愣,問:“怎麼?”

  一點紅沒有說話,而是附身將棺材輕輕推開。楚留香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屍身三個月不埋,他不敢想像會變成什麼樣子,但他沒有絲毫厭惡,因為棺材裡的人是他的朋友。

  可楚留香預想錯了。

  棺材裡鋪著一層柔軟的錦緞,躺在上面的女子青絲如墨,氣色紅潤,卻像睡著了一般。

  楚留香的神色一震,上前兩步,驚道:“海藍她……”

  一點紅輕聲道:“她只是睡著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覺得這個世界上他不能懂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再看海藍,曾經那道致命的劍傷印在她眉間,連疤痕都淡了許多。

  “她一直都很神奇。”

  神奇,楚留香從沒用這兩個字形容過人。

  楚留香不禁感慨,這樣也好,一點紅的希望會更加堅定,而海藍叫他等待,總是不會錯的。

  一點紅這時又將棺材蓋上,轉頭看著楚留香道:“我去,但得帶上她。”不論去哪裡,一點紅都要將海藍帶上。

  楚留香愣了愣,方才想起胡鐵花相邀的事,笑了笑道:“那樣再好不過,海藍醒來,正好有烤魚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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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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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3:21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一章

  一點紅渾身震然,看著海藍幾乎拿不住劍。

  海藍見他這樣,連忙朝他彎了彎眼睛,告訴他別擔心,自己不會有事。

  可她真的好害怕。

  海藍不敢表露,只能笑,可她這樣,楚留香和薛笑人都不笑了。

  楚留香說:“你果然卑鄙。”

  薛笑人道:“這也是你逼的。如果你不這樣多管閒事,事情不會到現在的地步。”

  楚留香說:“一點紅是我朋友,而你卻要殺他;海藍是我朋友,你又要殺她;天下無辜人甚多,你為了錢也要殺。而我平生最見不得誰殺人,算來算去,也是你的錯。”

  薛笑人哼道:“是我的錯又如何?你們不想她死,就立刻自裁!”

  一點紅愣了愣,問:“我死了你真的會放她?”

  笨蛋!當然不會!海藍張嘴就說,可依然發不出聲音。

  這個道理一點紅如何不懂,可他忍不住想問,關心則亂關心則亂,他現在豈止關心,恨不得代替海藍抵在那劍上。

  楚留香皺眉道:“你點了她的啞穴?她不說話,我們怎麼相信是不是真的海藍?萬一是你隨便找了個人易容成海藍的樣子糊弄我們?”

  “她是真是假一點紅還會不知?”薛笑人說完,神色一轉,笑道:“好,反正也不差這點,我就讓你們安心去死。”說完長劍一抖,海藍便覺嗓子一通,立刻咳出了聲。

  一點紅見她咳嗽神色更緊張了。

  海藍見此連忙忍住,咽了咽口水,方朝他們笑著打招呼:“……吃飯了嗎?”

  薛笑人的劍始終不離海藍眉心,他就是憑著這點籌碼,知道海藍在他手上一點紅和楚留香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如你們所見,可知道她是真的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歎道:“一個人聲音是可以裝的,她只露出一個頭,又看不見其它,難說,難說。”

  薛笑人冷聲道:“你以為還會上你的當?!”

  楚留香說:“也許真的會。”

  薛笑人不耐煩道:“你們到底願不願意死?”

  楚留香說:“自然是不願意。”

  薛笑人不知想到了什麼,陰測測的一笑,道:“不死留你們的命也可。只要你們挖出雙眼,割掉舌頭,斬斷手足!我就放了她,說到做到。”

  海藍不會武功,沒有聲名,不過一個野丫頭。薛笑人不會放在心上,他說會放就一定會放,但放到哪裡卻說不準了。也許是扶桑,也許是龜茲,天南海北饒她也不能踏入中原一步。

  一點紅聞言握劍的手微微一抖。

  海藍大驚,她毫不懷疑一點紅會為了她做這樣的事。可那樣還不如讓她去死!

  楚留香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你們別聽他胡吹!”海藍忙道:“說不定等你們砍斷手手腳腳,他就把我也砍成四五塊了。”

  薛笑人眉毛一橫,將劍送了兩分。

  海藍登時便嚇了一跳,可她也知道薛笑人此時不會那麼容易殺她。

  屋裡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開口。

  其實只要薛衣人肯站出來大義滅親,就不用這樣糾結了。可薛衣人偏偏搖擺不定,如果僅僅是他自己的名聲,薛衣人絕對不會為難,可他始終狠不下心殺了薛笑人。

  現在表面還是持平,可僵持下去一點紅和楚留香就絕無勝算。

  海藍思及此,手指不由動了動。

  她瞬間一愣,難道自己穴道被解開了?這樣一想海藍激動不已,她試著握了握拳頭,果然能動。可她立馬又喪氣了,估計薛笑人早就算到他的點穴手法堅持不久,才給海藍又捆了圈繩子。

  “你們到底同不同意!”薛笑人實在沒有了耐心,長劍微微一送,海藍便覺得自己眉心一涼,隨後便是一股熱流順著長劍滴下,海藍這時候不禁慶倖自己感覺不到痛楚。

  一點紅渾身一震,目眥欲裂,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他這一生從未這麼害怕過自責過,假若他是武功再高一些,今日是不是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楚留香也暗暗著急,可他依然面沉如水:“你偏要以此相逼?!”他一時半會實在想不出法子,如果這時候有人來能多好?胡鐵花,姬冰雁,任何人都可以!只要能引開薛笑人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剎那,他也有把握得勝!!!

  薛笑人眯了眯眼,正要再深入一分,卻見一點紅毫不猶疑的在自己臂上劃下一劍。

  “你別傷她。”一點紅雖是為了暫時阻止薛笑人,實際上卻因為看不得海藍受苦,海藍哪怕受了一點傷,都好似在他心上狠狠割了一刀。他劃自己一劍,也不過是為了感受和海藍一樣的苦痛。

  海藍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忙喊:“我一點都不疼!!”她是真的不疼,可說完眼眶禁不住紅了。

  她心裡又是快樂又是傷心,以前和一點紅在一起從不見他如何主動,所以海藍心底總覺得自己愛他比他愛自己多一點。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兩人之間沒有孰多孰少。一點紅看海藍受傷心疼,海藍又何嘗不是!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對誰都沒有好處。

  海藍看著薛衣人,恨然道:“枉你稱作天下第一劍客,卻包庇殺人真凶!如今卻還縱容他,即使你們今日得逞,餘生愧疚到死不得安寧!”

  薛衣人臉色刷的白了,可他還是沒有鬆開楚留香的脈門。

  海藍心裡氣,心裡恨,可她沒有辦法。

  薛笑人手上有她這個籌碼,楚留香和一點紅始終不敢輕舉妄動,縮手縮腳。她所謂的預言到現在毫無用處,她所能做的,只有讓薛笑人手上的籌碼變得沒有任何用處。

  海藍想到這裡,心下潸然無比,她輕聲道:“一點紅。”

  一點紅看著她,眼神從來沒有移開過。海藍好似可以望到他的眼底,擔憂自責和情義。

  “真好,我下次可以不用畫面癱了。”

  都不知道海藍說的這句話什麼意思,一點紅也不知道。

  “楚留香,我是神仙。”海藍無比認真的對他說。

  楚留香聞言一震,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海藍的決定,看著海藍神色驚然。

  海藍又對一點紅說:“記得幫我砍他兩刀!”

  一點紅當然記得這個約定,心下微微覺得不太對勁。

  海藍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好想擦一擦,自己哭起來的樣子最醜了,竟然還被一點紅瞧見。

  “我喜歡你,非常喜歡,極其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正義戰勝邪惡往往需要一個犧牲的英雄,她不希望是一點紅,於是就讓她厚著臉皮當英雄吧!一點紅不是傻子,他霎時便明白海藍的可能做的決定,即使是可能,他也絕對不要海藍這樣做。

  “等我。”

  “不要!”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可一點紅還是晚了。

  薛笑人的劍鋒利無比,海藍只需要將頭一低,那把劍就輕而易舉的刺穿她的頭顱。薛笑人大驚失色,看著鮮血順著他手臂汩汩,竟不相信海藍的性子竟然這般剛烈。薛衣人也驚呆了。楚留香便在這須臾之間,點住了薛衣人的穴道。薛笑人卻用不著他再出手,因為一點紅已經一劍刺進了他的胸口。

  所有所有的事,發生都不過彈指之間。

  可已經決定了兩人的生死。

  一點紅刷的扔下劍,再不看薛笑人一眼,躍進那閣樓中。

  海藍就靜靜的躺在那,滿臉鮮血刺目錚錚。一點紅連忙將海藍身上的繩子解開,緊緊抱在懷裡。

  他不相信海藍會死。曾經在沙漠裡,曾經被石觀音打了幾掌,曾經摔下懸崖……她都沒有事。這次不過是被劍刺穿了頭而已,而已……

  一點紅這樣想著,卻心如刀割,眼眶發熱。如果海藍不在他身邊,他該怎麼辦?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一點紅抱著海藍下了閣樓,對楚留香平平道:“我要個大夫。”

  楚留香連頭也沒點,將輕功運到極致,飛奔而去。

  沒有人會被刺穿頭顱不死,但海藍可能不一樣,這是楚留香之前的想法。可當他心急火燎的叫來神醫張簡齋,才知道他的判斷也有失誤。

  一點紅不知道抱著海藍等了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炷香,反正當張簡齋來的時候,海藍已經變得渾身冰涼。

  張簡齋看了一眼海藍,不禁拂袖道:“香帥你莫不是消遣我?這人都死了,還叫我來做什麼?你該去找隔壁棺材鋪的宋仁忠……”

  他話未說話,一點紅的劍已經抵在他喉間。

  “你再說死,我便真的讓你死。”

  楚留香一驚,感覺一點紅又變成了初時那般,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他擋在張簡齋身前,蹙眉道:“一點紅!他是張簡齋。”

  赫赫有名的張簡齋。

  “他說海藍死了。”一點紅漠然的開口,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海藍死了。

  張簡齋見楚留香幫他,底氣不由足了些,叫道:“那姑娘頭都被刺穿了不是死了是什麼?!我老頭子見慣了生離死別,卻也沒見過自欺欺人的!”

  “張先生!”楚留香急忙打斷,他不敢保證一點紅不會殺他。

  一點紅是他的朋友,所以他非常瞭解海藍在一點紅心中的位置。天下如果有人能讓一點紅開心,除了海藍他想不出別的人。

  楚留香上前兩步,問:“我也略懂醫術,能不能讓我給海藍把把脈?”

  一點紅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抬起海藍的手腕。

  楚留香搭上兩指,極其認真的號脈,他也希望能感受到皮膚下面流動的血液跳動的脈搏,可終究沒有發生。

  楚留香並不急著將手拿開,他只是問:“記不記得海藍之前說過什麼?”

  一點紅愣了愣,隨即重重的點頭。海藍說的任何字眼,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道:“海藍說她是神仙,你信不信?”

  一點紅道:“信。”

  楚留香說:“神仙是不會死的。”

  一點紅道:“是。”

  楚留香道:“她讓你等她回來。”

  一點紅沒有再說。

  楚留香不禁佩服海藍,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是不忘這樣說。她肯定知道自己死後一點紅難以獨活,她要給他希望,讓他好好的活著。她說她會回來,也許明天,也許十年,二十年……但不論多久,一點紅都不會再輕易去死。

  “如果她回來看見你潦倒消瘦,倒楣的怕也只是我了。”楚留香竭力擠出個笑容,他要讓一點紅相信,相信海藍會回來是個事實。

  哪怕楚留香自己都不信。

  一點紅只是將海藍抱得更緊,貼著她冰涼的臉,一字字道:“我會等她回來。”

  一點紅其實都明白。

  海藍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他就要好好的活著。哪怕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樣的歡樂,他也要活著。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他和海藍的情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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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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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3:07 |只看該作者
五十章

  “我?”薛笑人繼續冷笑:“我哪能傷的了他!你這個王八蛋只會胡言亂語,哼!”

  楚留香頓了頓,輕聲問:“令兄沒在此處,你難道不奇怪?”

  在薛笑人眼裡楚留香詭計多端,他不知被楚留香騙過多少次,如果薛衣人受傷,而楚留香和一點紅聯手陰招害他,薛衣人怕是也要吃虧。想到此處,薛笑人神色一緊,竟連裝瘋也忘了,眯眼道:“你們將他怎麼了?!”

  楚留香說:“我從不殺人。”

  “我知道你不殺人。”薛笑人看向一點紅,道:“可他不一樣。”

  一點紅抬眼也看向薛笑人,澀然道:“對任何人都絕不留情,這是你教我的。”

  薛笑人眸光一暗,半晌才說:“你早知是我,於是勾結楚留香,殺害我兄長報仇?”

  一點紅心下苦痛難言,沒想到薛笑人竟是這般作想。

  “師父……”

  “我不是你師父!”薛笑人厲聲打斷:“從你叛離那刻起,便沒有任何關係。”

  一點紅怔然道:“這也正是我要說的。”

  他幾個字說的極慢,海藍聽在耳朵裡,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知道一點紅是承受著無比痛苦說出。一點紅難得動情,可動情之後便是重情,想讓他暫態割捨,實在困難。

  海藍只能趴在地上默默為他擔心,什麼也不能做。

  “很好,很好。”薛笑人連說了兩個很好,冷著道:“這樣我將你們殺了倒也問心無愧。”

  楚留香不由笑了,卻是冷笑。他說:“問心無愧?你殺無辜之人不計其數,竟也問心無愧?”

  薛笑人道:“只要將你們殺了,我不僅問心無愧,還可以高枕無憂!”

  楚留香摸摸鼻子,說:“看來我們是必有一死了?可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薛笑人道:“你說。”

  楚留香道:“你已經是薛衣人的弟弟,一生金銀財寶無虞,為何還要殺人賺取錢財?”

  薛笑人聞言愣了愣,隨即仰天大笑起來,直到笑的直不起腰眼眶發紅。

  “薛衣人……薛衣人……人人只知道薛家莊有個天下第一的劍客薛衣人。誰還會記得他有一個弟弟,一個武功並不輸薛衣人的弟弟……”

  如此,楚留香和一點紅都明白了。

  薛笑人所有的成就都被他哥哥的名氣蓋過,但他若偶爾做錯事,那就會變得罪大惡極,因為大家都會認為是他丟了薛家莊的人,抹黑他哥哥的大俠名聲。可薛笑人不肯認輸,他要證明自己不比薛衣人差,於是他以另一種身份培養殺手,可惜這是個錯誤的選擇。

  薛笑人冷笑著舉起手中的劍,說:“你們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你……你竟然騙我這麼多年。”

  薛笑人渾身一僵,卻不敢看來人,只是拿劍指著楚留香上前兩步,怒道:“你們不是說他受傷死了?!”

  楚留香笑著道:“我說過我從不殺人。一點紅是你所教,我以為你會瞭解他,沒想到卻是高估了你。”

  一點紅最是敬他重他,就算知道薛笑人是利用也無怨言,可方才一幕不過是叫人更寒心罷了。薛笑人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心愧。

  一點紅這時上前兩步,將手中那把跟了他十多年的烏鞘劍放在桌上。

  “如同此劍,再無瓜葛。”

  海藍於是看見一隻蒼白的手將烏黑的劍放下。

  她忍不住叫了句一點紅,可被點了啞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海藍心裡著急萬分,她好想大聲叫喊,告訴一點紅她就在上面,只要他抬眼看看頭頂,就一定能發現她!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海藍雖然沒法說話,她還是一遍遍重複,這種無力感折磨至極。萬一楚留香他們殺了薛笑人,就沒有人會告訴他們自己被困在這裡。薛紅紅雖然知道,但她巴不得自己死……她困在這,沒有人來救她,於是困死老死綁死,一點紅也一輩子找不到她……海藍心驚膽顫,要是她和一點紅一輩子都見不到面怎麼辦?海藍鼻尖一酸,眼前模糊起來,忍不住哭了。

  她好多年都沒有哭過了。

  在海藍的世界裡,一直都是歡樂光明的,可這一下竟然一發不可收拾,海藍發不出聲音,只能無聲的掉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聽見薛笑人說話。

  “你沒死就好。”

  薛衣人心下酸楚,看著薛笑人道:“你為何要做這樣的傻事!”

  薛笑人慘笑道:“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是傻事。”

  薛衣人這時轉頭看著楚留香,一字字道:“你猜錯了。”

  楚留香一怔:“什麼?”

  “刺客集團的首領不是我弟弟,而是我!”

  薛笑人一驚,連忙抬頭,正要反駁卻聽薛衣人道:“你看看這薛家莊,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我只是一個劍客,能做的只有取人首級!”

  楚留香震驚過後,隨即釋然道:“薛大俠,你何必如此。”

  “不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薛笑人看了眼薛衣人,沉聲道:“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都是你教我,不管是讀書寫字還是輕功劍術,我這一生事事都被你掌握,風頭名聲都被你蓋過,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謝你,不是你也不會也今日的我。總之都是我的錯,你不用替我受過……”薛笑人不禁哽咽,餘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

  薛衣人也是眼眶發紅,歎然道:“你是我薛衣人的弟弟,這事一出,我薛家莊地位不免一落千丈。但江湖虛名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悔改……”

  薛笑人這時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眼睛發亮:“哥,我一定改!薛家莊的名聲也一定能保住!”

  這件事只有五個人知道,只要另外三個都死了,天下就絕不會有人知道!

  薛衣人尚未明白,楚留香和一點紅已經瞬間暴起,楚留香轉身去點薛衣人的穴道,一點紅則躍向房樑,他們二人的身法疾如雷電,連影子都看不見。

  薛笑人和薛衣人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極,兩人突然動手雖始料未及,但緊急之下薛笑人長劍一格擋住一點紅去路,一點紅卻不閃不躲,勢必要挑破木板。薛笑人一驚之下已然明白,冷笑一聲劍勢直轉而上,“嗤”的一聲刺入木板半分。

  “住手!”

  一點紅大驚失色,身形定住再也不敢動半分。

  薛衣人扣住楚留香的脈門,楚留香的兩指也抵在薛衣人死穴上。

  薛衣人道:“你可不要亂動。”楚留香笑笑:“你也是。”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的人,除了楚留香,便是薛笑人了。

  薛笑人看著一點紅,冷笑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一點紅看著那方木板,握緊了劍,半晌才道:“她哭了。”

  眼淚透過木板滴在他劍上。

  一點紅開始雖然也不明白,但他掃了一眼,便知道隔板上有人。待他在細瞧之後,心神便再也安寧不下了。即使隔著木板,一點紅也能感受到海藍此時的無助。

  他就是知道那是海藍。

  可還是還將她置於危險之中。

  薛笑人這時沉聲道:“哥,此事不過五人知曉。只要他們死了,你不說我不說……”

  薛衣人神色一震,眼神遊移,道:“……不能這樣。”

  他是俠,是一個大俠。

  大俠不能做這種苟且之事。

  薛笑人又道:“楚留香和一點紅死了,天下沒有人追問。而我薛家莊,你的名聲,都岌岌可危。只要他們死了,江湖中薛家莊的地位依然在,我還是你的好弟弟!”

  薛衣人心頭聳然,沒有說話,卻將楚留香的脈門捏的更緊了。

  薛衣人繼續道:“我們日後多行善事,來彌補今日犯下的錯。僅此一次,就可以保住薛家莊的名聲,哥,孰輕孰重你能明白。”

  薛衣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了,他沒有同意,卻也沒有阻止。

  楚留香心下歎氣,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

  薛笑人就當他哥哥是默認了,於是對楚留香和一點紅道:“你們自刎吧。”

  楚留香又笑了,說:“不知多少次有人以死相逼威脅我,可我都沒有死,死的反而是對方。”

  薛笑人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這次我終究逃不過一死?”

  楚留香道:“是。”

  薛笑人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看著她先死!”說完手腕一抖,那塊木板便被震的七零八碎,木屑撲簌簌掉下――

  海藍半趴在入口,只露出一雙眼睛,眼圈泛紅。

  薛笑人的劍抵在她眉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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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2:54 |只看該作者
四十九章

  薛衣人沉默了很久。

  楚留香和一點紅都沒有去打擾他。

  最重視的親人竟是個殺人無數的冷血兇手,無論是誰都不會很快接受。

  薛衣人終於開口了,他說:“我想去親口問問他。”即使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薛衣人依舊懷著一絲相信。

  楚留香道:“可我們現在不知他在何處。”

  薛衣人說:“他的屋子就在這院子後面,不出意外,他這時應該在屋裡休息。”說完就當先走出去帶路。

  一點紅此時還是不知楚留香和薛衣人口中的“他”是誰,但他不問,因為遲早都會知道。

  楚留香對一點紅道:“你其實已經見過他了。”

  一點紅怔了怔,聯想到幾日發生之事,暫態明瞭。想到那人竟然是養育他十多年的師父,一點紅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楚留香知他心境,於是說:“你莫將此事看得太重,他雖教你武功但不過是利用你,滿足一己之私。況且他現在心心念念要殺你,你……切莫做傻事。”楚留香和一點紅是朋友,他知道一點紅的性格,外表冷漠而內心火熱,比之劍客,更像一個君子,可這個君子卻又是孤獨的。所以這種人更容易為了某個執念做錯事,也許在他看來是理所應當,但實際上卻是犯傻。

  一點紅聞言轉過頭,他明白楚留香所擔憂的事情,也不打算說謊欺騙楚留香。

  “我的確有過這個想法,叛離組織終是我的錯,死在他手上也無任何怨言。”一點紅頓了頓,接著道:“但那時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所以做什麼決定都不在乎。”

  但現下不同,他還有海藍,他們還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事。

  楚留香聽見這句話微微一笑,放心極了。

  海藍提筆想了一會兒,很快就歪歪扭扭的寫出一封信。

  “一點紅,見字如晤。

  吾明吩咐你做這些事:

  被子棉絮應勤曬。

  靴子褻褲應勤洗。

  小倌一打送我媽。

  任誰來要別給他。

  但你真是分不清,一件也沒順我心。

  從此老死不往來,我要流浪去天涯。

  勿掛!”

  海藍看著上面的胡言亂語不由吃吃笑了起來,連著讀了兩遍甚是滿意,這前幾句頭一個字連起來就知道她在誰人手上,她才不相信一點紅看見這信還猜不出她出了意外。

  不管身處何種險境,海藍總是樂觀的。

  薛笑人這時去把昏迷的薛紅紅扛走,眼看著蠟燭快要燃盡,想讓他送盞燈來都不行。海藍歎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新鋪了一張紙,拿起筆劃一點紅的樣子。皺眉的,微笑的,拔劍的,板起臉的……海藍不會畫畫,於是她筆下的一點紅就是簡陋之極的線條人。海藍畫了半晌,才發覺一點紅當真是喜怒不形於色,讓她多畫點誇張的表情都不行。

  海藍鬱悶的轉了轉筆,心下一動,在畫旁邊寫上:我的相公是面癱。寫完就捂嘴偷笑起來,心想著還沒成親就叫相公,真不害臊,於是又將那張畫揉成一團扔了。

  海藍正準備再畫一幅,卻聽木板吱呀一聲被打開,她第一個念頭便是一點紅來救她了!待轉過頭,原來是薛笑人。

  海藍連忙拿起事先寫好的信,滿臉堆笑的走過去,可還沒開口,便被薛笑人一把捏住脖子,登時說不出一個字。

  借著入口的一點亮光,她才發現薛笑人神色不復先前鎮定,而變得雙目赤紅神色猙獰。

  海藍心下一沉,便聽薛笑人噶聲道:“一點紅並不知道我就是幕後主使,楚留香又怎會知道?!”

  “……”海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薛笑人見她這樣,也不是立即要殺她,微微鬆開點縫隙。

  海藍深吸一口氣,嘶啞著回答:“我從沒有說一點紅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猜的。”

  薛笑人臉色陰沉,隨即怒不可遏:“你敢騙我!”

  雖然薛笑人卡著她脖子並不疼,但是呼吸卻非常困難,海藍心下驚然,忙問:“你怎麼確定楚留香會知道?”

  薛笑人冷聲說:“我方才看見他和我哥,還有一點紅在院中談話,他無緣無故來找我哥幹什麼?不就是為了揭穿我!”

  海藍聽見一點紅也在,心裡不禁微微高興,問道:“你聽見他們說的內容了?”

  “他們武功都不弱,我也只敢遠遠看一眼。”薛笑人厲然道:“但這已經足夠了。”

  海藍心裡砰砰直跳,半晌才說:“至少你哥哥不知道……楚留香逼問,你打死不承認。你哥哥從小維護你,只要你不承認,他肯定會幫你而不是楚留香。”

  薛笑人眼睛一眯,正要開口,神色卻陡然大變,極快的封住海藍身上穴道,然後又覺得不放心,拿起一捆繩子又將海藍綁的死緊,手一鬆,海藍便摔倒在地。

  海藍算是真的動彈不得了。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薛笑人喃喃的說了兩遍,隨即盯著地上的海藍道:“你最好祈禱他們發現不了!”說完便身形一閃跳下閣樓,木板又封住了入口。

  海藍心裡大喜,他們?是指一點紅他們嗎?如果是的話,她很快就能獲救了。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能轉,趴在地上的姿勢非常難受,繩子咯的肉疼,想翻個身都不行。心裡嘮嘮叨叨的罵了十遍薛笑人,方聽到木板下面房間的動靜。

  海藍登時屏住呼吸,透過木板的縫隙,瞪大了雙眼。

  只見薛笑人坐在桌子上把玩著一把長劍,臉上又是一派天真爛漫,仿佛剛才的陰鷙兇狠只是幻覺。

  甚至沒有聽見腳步聲,門口光線一暗,已經站著兩個人,正是楚留香和一點紅。

  不過海藍瞧不見,她極目望去,也只能從縫隙垂直看到坐在方桌上的薛笑人。

  薛笑人一下從桌上跳下來,指著他們道:“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闖進來的!”

  楚留香摸摸鼻子,說:“我們是誰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薛笑人哼了一聲,撇著嘴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個王八蛋!”

  楚留香反問道:“你何必再裝瘋呢?”

  薛笑人左看右看,問道:“誰?誰裝瘋?!”隨即指著一點紅道:“他在裝瘋?”

  一點紅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著薛笑人神色莫名。

  海藍大氣都不敢出,牢牢的盯著那桌子,心如擂鼓。

  楚留香不疾不徐的道:“你屋子佈置的如此整潔,用的東西也是考究至極。一個真正的瘋子又怎會注意這些?”

  薛笑人拍手笑道:“我的屋子整潔?真好!終於有人誇我啦!”

  楚留香說:“你不該總想著殺我,這樣只會讓我對你的身份更加好奇。你本來做的事都是萬無一失,可你偏偏走了一步最差的棋。你想嫁禍我行刺薛大俠的罪名,卻反而暴露了你的武功。”

  薛笑人面色還是不變,趾高氣揚的道:“薛寶寶的武功天下第一!”

  楚留香道:“是,如果沒有令兄,你的武功的確登峰造極。”

  薛笑人低頭把玩著手裡的劍,並不理他。

  楚留香繼續說:“你的武功是令兄親自相傳,而一點紅的武功是你親自相傳。就在方才,令兄已和一點紅交過手,還受了傷。”

  薛笑人摸劍的手忽然不動了。

  他就像被點穴一樣站在原地,半晌方才抬起頭,冷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話!誰不知道我兄長是天下第一的劍客,誰能傷的了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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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2:25 |只看該作者
四十八章

  “你讓開,我要殺了這個小蹄子!”

  “我不讓!我不讓!”

  “……寶二叔,我再給你一塊桂花糕,你讓開行不行?”

  “我要兩塊!”

  “好好好,你要多少我都給。但要等我殺了這個小蹄子!”

  “不給你殺,就不給你殺!”

  海藍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吵鬧,將對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中,心裡尋思:這小蹄子小蹄子的不會是叫我吧……

  她突然記起自己在巷中被人打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海藍刷的一下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個紅彤彤的模糊人影,再眨了眨眼,才看清那兩個身穿紅衣的人是誰……海藍心裡咯噔一下,冒出的念頭全是慘了糟了完了尼瑪!

  她想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被捆的像個粽子。

  薛紅紅看見海藍蘇醒過來,立刻冷笑道:“你可算醒了!”

  海藍瞪著眼沒說話。

  薛笑人此刻也轉過頭看著她,臉上兩團紅豔豔的胭脂格外扎眼。

  “大姐,你還記得我嗎?”

  海藍依舊不說話。

  她此刻的心境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且不說事情軌跡完全脫離她的掌控,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被綁票了!看這樣子,薛紅紅還不知道薛笑人是裝瘋賣傻,而將自己擄來,怕是兩人合謀。

  薛紅紅見她不說話,臉上也沒有害怕的神情,怒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不求饒?”

  海藍看了看她,故作不屑道:“憑你?想讓我向你求饒?笑死人了!”

  “你……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薛紅紅也不跟海藍多說,拔劍就刺。

  海藍一驚,還來不及害怕,便聽薛笑人拍手笑道:“我要寶劍!我要寶劍!”他一句話喊完,本該在薛紅紅手裡的劍已經到了他手上。

  薛紅紅看著兩手空空,不禁跺腳道:“寶二叔!快還給我!”

  薛笑人抱著劍,努嘴道:“不給你!你騙我,明明說幫你把這個大姐抓來你就給我桂花糕,到現在還沒給我!”

  薛紅紅一噎,她原先也只是臨時起意,桂花糕不過是說辭,誰知到她這個瘋二叔還較起了真。薛紅紅轉了轉眼珠,說:“不如這樣,你幫我殺了她,我回去就給你桂花糕。”

  海藍心裡打鼓,生怕薛笑人如了薛紅紅的意。她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薛笑人這時候還不想要她的命,倘若現在還有人能暫時保住她的命,便是薛笑人無疑。

  “你當真以為他稀罕你的桂花糕?”海藍這時冷哼道。

  薛紅紅一愣,反應過來海藍是和她說話。

  “你什麼意思?”

  海藍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你寶二叔的武功可真高。”

  薛紅紅說:“哼,我薛家人的武功就沒有低的!”

  海藍連連應和:“不錯不錯……只可惜……”

  “桂花糕!我要桂花糕!”薛笑人突然出聲打斷,然後看著海藍神色無常。薛紅紅想必也被薛笑人煩了半晌,不耐道:“你快殺了她!殺了她我就給你!”

  薛笑人點了點頭,持劍朝海藍走來,薛紅紅在他身後忍不住張嘴笑了起來。海藍心跳飛快,想著說什麼才能阻止,便見薛笑人將刷的劍舉過頭頂――然後不小心砸在薛紅紅腦門兒上。

  薛紅紅猛然驚呼,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指著薛笑人:“你……你……”還沒“你”完,雙眼兩翻,就暈了過去。

  薛笑人轉頭一看薛紅紅暈倒,連忙跑過去搖了搖她身子:“你醒醒,你醒醒,你還沒給我桂花糕……”

  “你別裝了。”海藍實在看不過眼,鬍子都一把大的人還裝小孩子。海藍又道:“你將我擄來到底所為何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要你不殺我,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她必須拖延時間,她要等一點紅來救她。

  薛笑人臉上的傻笑立刻退去,看著海藍陰測測道:“你果然知道。”

  海藍忍不住發笑,不是她這時候心情好,而是看見薛笑人帶著兩團胭脂嚴肅的說話,特別滑稽。

  “是啊,我知道。”

  薛笑人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海藍說:“我知道你是裝瘋賣傻,我知道你有一個刺客集團,我知道你殺了無數人。”

  薛笑人本來想問是不是一點紅告訴她的,可神色一轉,又想起自己做事非常隱秘,一點紅絕不會知曉。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海藍不答,反問道:“你難道還猜不出?”

  薛笑人沉吟片刻,沒有說話。

  他是真的猜不出。

  海藍見他沉默,希望他沉默的越久越好,最好沉默幾天幾夜……雖然這是不可能的。

  薛笑人忽然笑道:“知道的秘密越多,這個人就越要死。而你知道我這麼多事,你覺得我可能留你性命?”

  “你必須留我性命!”海藍脫口而道。

  她不敢想像自己死了會怎樣,但一點紅一定會為她的死傷心難過至極,就憑這點,她也不能死。

  薛笑人冷笑。

  海藍自然不會將真實想法說出來,她尋思著道:“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殺我。”

  薛笑人順著她的話頭,哦了聲問:“你倒是說來聽聽,為何不能殺你。”

  “你生平最畏懼的,便是薛衣人薛大俠吧?”

  薛笑人刷的盯住海藍,雖未說話,那神色卻是承認了。

  海藍一看果然如此,便道:“你以為我知曉這麼多,卻沒將事情告訴別人?”

  薛笑人神色陡然一變,看著海藍好一會兒方問:“你告訴了誰?”想起海藍和一點紅的關係,自然而然的道:“你告訴了一點紅?”

  海藍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如果他回到客棧沒有見到我,必定會聯想到你身上。他和楚留香是朋友,這疑點他肯定會告訴楚留香,楚留香那樣聰明的人……你認為還瞞得住你哥哥?”

  薛笑人神色越發陰沉,半晌才道:“那我就在客棧守株待兔,將一點紅殺了便是。”

  “不可!”海藍心裡一驚,忙道:“你殺了他,不過是欲蓋彌彰,楚留香更會猜到你!”

  “一點紅叛離組織,早就該死!”薛笑人神色狠戾,又道:“照你這麼說,楚留香遲早都會猜到是我,留你性命有何用?”

  海藍背後冷汗淋漓,噶聲道:“我可以寫信。我可以寫信報平安,然後說找到了真正的刺客集團主使,幫你洗脫嫌疑。”

  “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麼?楚留香怎會相信你的說辭?!”薛笑人厲聲道。

  海藍也不知如何作答,只無比堅定的說:“信不信全由你。”

  薛笑人神色一閃,突然笑了笑,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說完他上前將海藍拎起,身形一展,攀在橫樑上,伸手在屋頂一塊木板上敲了兩下,那木板被神奇的推開,露出黑黝黝的入口。

  海藍一愣,心下似乎猜到自己被擄在了何處,如果沒有預料錯誤,這裡便是薛家莊,也是薛笑人獨居的屋子。

  薛笑人倒是深諳“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

  “裡面有筆墨紙硯,在這之前,你先在此委屈兩日罷。”薛笑人拍斷她身上的繩子,冷笑著將海藍從入口扔進去,然後將木板封住。

  海藍呆了呆,環顧四周,發現這是一間密閉的閣樓,角落裡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擱著筆墨紙硯,旁邊點著半截蠟燭,散發出昏黃微弱的光。

  “沒死就好。”海藍自言自語的說了句,然後振振精神,準備寫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留言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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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8 00:12:14 |只看該作者
四十六章

  直至第二天早上,楚留香還是沒回客棧找他們。

  海藍和一點紅不再等他,直接去擲杯山莊進行最後一步的計畫。

  “請問‘丁家雙劍’的丁先生是否在貴府做客?”海藍直接上前問守門的小廝。

  小廝愣了一下,看了看海藍,又看了看一點紅,說:“你們是誰?”

  海藍從袖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小廝道:“我們是丁先生的朋友,他夫人托我二人給他送封信。”

  小廝接過信,不敢遲疑,點點頭說:“好,好,我馬上將信交給丁二爺。兩位隨我來吧。”

  海藍忙道:“不用了,我們還有事要辦,改日再登門拜訪。”

  那小廝見海藍和一點紅不像壞人,不疑有他,一溜兒跑去報信了。

  海藍和一點紅隱在暗處,果不其然看見一個黃袍人手持雙劍,拿著信衝了出來,雙眼通紅。他身旁跟著先前的小廝,不知在跟丁老二解釋什麼,舉目四顧焦慮不安,想來是在找海藍和一點紅。可這茫茫大街,找起人來是難如登天。

  “我就說一定有用。”海藍捂著嘴偷笑,末了又道:“你看著,那丁老二馬上就會趕回去。”

  似乎是為了印證海藍所說,下一刻丁老二便讓小廝牽了匹馬出來,交代了幾句,心急火燎的朝城門飛奔離去。

  他們總算是將楚留香交代的四件事完美的辦完了,海藍打心眼裡覺得自豪。

  一點紅看了看海藍,問:“你到底在信上寫的什麼?”

  海藍皺皺鼻子說:“不就是他老婆跟別人跑了,還捲走了家裡的武功秘笈金銀珠寶之類。”

  一點紅不由失笑,道:“你還真這樣寫。”海藍抱住他胳膊,笑的眼睛眯成縫道:“不這樣寫別人還不著急呢!”

  話音剛落,便聽一人吼道:“是你們!!”

  海藍正覺得這聲音怪耳熟的,便被一點紅一把抱住閃開,“啪”的一聲鞭響,海藍便知來者何人了。

  “馬大姐!又是你!”

  薛紅紅這次騎的高頭大馬,也沒有戴面紗,看起來像個高大壯。薛紅紅翻身下馬,直接走到兩人跟前,指著海藍道:“死丫頭!你上次竟敢騙我!”一張口,臉上的白粉就撲簌簌往下掉。

  海藍眨眨眼,心裡直打鼓:“什麼時候的事?我不知道啊。”

  “你還敢裝蒜!你明明說看見了楚留香!”

  “哦?那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薛紅紅也不跟海藍瞎扯,冷笑說:“我倒沒去找你,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了!今天看我不將你……”

  “將我怎樣?!”海藍往一點紅身後縮了縮,朝薛紅紅咧嘴笑,大有你打不著打不著的架勢。

  薛紅紅顯然也知道自己功夫不如一點紅,但看海藍這樣不由更氣,怒道:“你這個小蹄子!只會躲男人後面,不敢站出來!”

  海藍才不上她當,哼道:“我躲我男人後面怎麼啦?有本事你也給我躲一個看看!”海藍說完湊在一點紅耳邊悄聲問:“跑還是點?”

  一點紅驀然覺得耳邊一熱,愣了愣方道:“皆可。”

  海藍對一點紅很有信心,所以對於薛紅紅也並不畏懼。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在說什麼?”薛紅紅看兩人神色,又道:“你們不許使詐!”

  海藍連連點頭:“我們不使詐。”

  薛紅紅心下稍安,便發現自己全身都動不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被一點紅點了穴。隨即薛紅紅便想破口大駡,豈知連啞穴都被封住,只能狠狠瞪著雙綠豆眼。

  海藍又一次沾沾自喜的從一點紅背後轉出來,心裡想著反正再也不會見薛紅紅了,玩心大起,對薛紅紅扮個鬼臉道:“大姐,長得醜不是你的錯,長這麼醜還要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對了。”

  薛紅紅雙目圓瞪,氣喘如牛,恨不得將海藍生吞活剝。

  海藍心裡發虛,拍拍她肩膀:“淡定,淡定,一個時辰穴道就解開了。”隨後抱拳,一本正經的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無期!”

  說完,便拉著一點紅歡歡樂樂的揚長而去。

  海藍回去路上,估摸著楚留香不出一天便可以將這裡所有事情擺平,而她和一點紅也可以功成身退四處遊山玩水。

  但這只是海藍單方面的設想,還沒問過一點紅的意見。

  “一點紅,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一點紅沒料到海藍突然這麼問,皺著眉頭道:“未曾考慮過。”

  “你仔細想想嘛!”

  一點紅於是開始仔細想,他曾最重視的師傅,不久便會得到楚留香的解答,除了和海藍永遠在一起,他什麼打算也沒有。

  理所當然,當他將想法告訴海藍的時候,被海藍斜視了一眼。

  海藍問:“你不考慮掙錢嗎?”

  一點紅道:“以前做殺手之時攢下一些。”

  “一些?那是多少?夠我們用一年麼?”海藍正盤算著難道要開個鋪子養家糊口,就聽一點紅淡淡的說:“夠我們用一輩子。”

  海藍:“……”

  “錢不是問題。”海藍咳了咳,問:“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需要探望?”好吧,她這句是白問了。

  “那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不管什麼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海藍非常認真的道。

  一點紅看著她的眼睛,什麼也沒說。

  可是海藍卻懂了,兩個人在一起不分開比什麼都好。

  “好吧……那你來聽聽我的規劃。”海藍清清嗓子,眉開眼笑道:“等這邊事情完了,我們就去杭州。因為冬天來了,我怕冷。將杭州吃空之後,差不多春天就到啦!春天是個出遊的好季節,我們就去一個景色宜人的地方踏青,當然,那個地方必須要有很多好吃的……”

  海藍滿臉笑容的講述著規劃,一點紅在她旁邊安靜的聽著。

  “等中原差不多走遍了,我們就在某個城鎮居住一陣子。嗯,也可以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問題是那種地方蚊子有點多啊……那我就養一大群蟾蜍青蛙之類,再養幾隻雞啊鴨啊狗啊貓啊……豬就算了,臭得慌。”海藍笑的眉眼彎彎,繼續道:“可以在屋外面種一片竹子,我看書上說養竹子對練武之人有陶冶情操好處。你就可以在竹林裡安安心心的練劍,我就可以在旁邊吃竹子……啊,不對,是竹筍!!”

  如果不是海藍說出,一點紅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到這些。如今聽在耳中,竟是嚮往起那樣悠然恬淡的生活。所以對一點紅來說,遇見海藍是幸運的。他除了愛她,還有感激。感激她將自己從陰霾中拉了出來,賦予無限陽光。

  想到此處,一點紅心下一動,將海藍的手握的更緊。

  海藍瞅了瞅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哧溜繞到一點紅身前,然後看了看四處無人,佯怒說:“把我的手握那麼緊幹嘛?”一點紅怔了怔,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唇上一軟,卻是海藍摟著他脖子吻了一下,又輕又暖。

  一點紅再次傻傻的僵住了。

  海藍不甘心,覺得一點紅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每次一親他就沒魂兒可怎麼了得!於是海藍又掛著他脖子吻了上去,雖然她也是怯的不行,可在氣勢上海藍是佔據絕對領導地位,相比之下,這點羞澀也不算什麼了。

  海藍笨拙的吻著一點紅嘴角,到後來索性閉著眼,全憑自己的意識。這本來就是情人之間最美妙的事,海藍心裡這樣想,頓時將所謂的尷尬跑到九霄雲外。一點紅感受著唇上清晰的輾轉,情難自已,不禁伸手攬住海藍的腰,生澀的回應她。

  海藍僵了剎那,便全心全意的沉醉其間。

  “我到處找你們,原來你們……咳咳,我什麼也沒瞧見!”



四十七章

  海藍和一點紅刷的分開,撇過頭一看,竟是楚留香。

  一點紅臉色微微泛紅,海藍也是面紅耳赤,三人尷尬沉默了半晌。

  海藍轉念一想,該不好意思的人是楚留香才對。於是海藍大度的打了個招呼:“真巧!連這種窮街陋巷都能遇見香帥你老人家。”

  楚留香聽出海藍話裡夾棍帶棒,咳了咳道:“貌似打擾你們了。”

  海藍想表現的無所謂,可是臉上還是不爭氣的紅了。待緩過心神,卻聽一點紅問道:“你著急找我們何事?”

  楚留香聞言這才記起自己是有要事來著,問:“對了,昨日拜託的四件事不知辦的如何了?”

  “有我在,沒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海藍連忙昂首挺胸道。然後海藍便將施茵葉盛蘭以及怎麼騙走丁老二的事情通通告訴楚留香。

  楚留香聽的樂不可支,看著海藍道:“怕也只有你才能想出這種法子。”

  海藍眨眼道:“知道我聰明瞭?”

  楚留香搖了搖頭:“給人家戴綠帽子這麼損的招,一點紅是不屑做的。”

  海藍:“……”

  一點紅這時才想起玉佩還沒給楚留香,從懷裡取出交給他。楚留香看著玉佩笑說:“這次若無你們,我怕事情會難辦許多。”

  海藍看著那玉佩就來氣,很不爽的說:“明明偷東西的事該你來做,昨晚去施家莊,差點死翹翹……”海藍想到薛笑人,頓時不再繼續說下去。

  楚留香不笑了,轉頭看向一點紅,凝重問道:“可是真的麼?”

  一點紅頷了頷首。

  楚留香歎了口氣,說:“是我疏忽了,幸好你二人平安無事。可那花金弓的功夫,什麼時候能和你一較高下,還讓你們有性命之憂?”

  “不是花金弓。”一點紅頓了頓,皺眉道:“是一個武功極高的瘋子。”

  楚留香霍然問:“是薛笑人?!”

  一點紅道:“不錯。你認得他?”

  楚留香暗自心驚,看著一點紅說:“我不久前也曾和他交手,此人不僅武功極高,暗器、輕功皆是登峰造極。”說完,疑慮道:“你們怎麼從他手下逃出的?”

  於是海藍便將自己用楚留香和薛衣人的名字騙薛笑人,然後躲在泔水桶的光輝事蹟告訴他。本以為楚留香又會誇誇她,哪知楚留香愣了半晌,方問:“你為何對他說我和薛大俠的名字?”

  海藍聞言一僵,心道不愧是楚留香,這樣也能發覺疑點,她以為她說的很模糊了。

  楚留香看著海藍說:“你知道其中原委。”不是問句,是肯定。

  海藍沒有作答,她在想,到底是告訴楚留香薛笑人就是幕後主使,還是等他自己去揭穿?想了半天覺得應該問問楚留香的意見。

  “那你想讓我現在就告訴你嗎?”

  楚留香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說:“不用,我現下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這也是海藍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留香不到萬不得,是不會向她直接得知真相。那樣就失去了追查推理的樂趣,以及揭開真相那一刻的刺激。

  楚留香這時看著一點紅道:“薛衣人想要見你。”

  一點紅愣了愣:“他有何事?”

  楚留香道:“你的劍法和薛衣人的劍法似乎同出一門。”

  一點紅心下驚然,答案呼之欲出,猛然看著楚留香道:“難道他是……”

  楚留香搖了搖頭:“不能確定,但絕對有關聯。我現下只有一事未明,務必往薛家莊走一趟。”一點紅道:“我和你同去。”他太想知道答案了。海藍想說你不能去,但看一點紅的樣子,這話梗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一點紅顯然也想到這點,他知道海藍不願意他去冒險,但這件事他猜測了近二十年,真相近在眼前卻不得知,這種感受旁人難以體會。

  “海藍,我……”

  “不必說了。”海藍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背後那人是誰麼,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添麻煩了,順便記得幫我砍他兩刀!”薛笑人害的她老是強顏歡笑,早點死了她免得糟心。

  海藍差不多猜到接下來的事,楚留香和一點紅趕到薛家莊,再和薛衣人談話過招,楚留香心中最後一個疑慮也該解除,於是抓到薛笑人一通狂揍大卸八塊,故事結束。雖然一點紅回來的時候可能心情不大好,但海藍對她的開導方式很有自信。

  “我在客棧等你回來。”海藍垂下眼,又低聲說了句:“這是我最後一次容許你去,今後你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

  一點紅心裡說不出的溫暖,想到海藍之前所說的規劃,重重的點頭。

  海藍其實並不是很擔心,畢竟她知道薛笑人事蹟敗露,被他哥哥薛衣人發現會畏罪自盡,楚留香和一點紅最多去圍觀圍觀。

  於是海藍忍住了抱一點紅的衝動,目送他們離去。

  待走了良久,海藍才回過神。

  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分開這麼一會兒竟然萬分不舍。海藍敲敲額頭,自言自語道:“真是沒用!”說完便轉身朝客棧走去。

  可她才走了兩步,聽得身後一陣悉索,隨即後頸被人拍了一掌。雖然海藍感覺不到痛,但還是暈了過去。

  ――――――――――――――――――――――――――――

  一點紅和楚留香來到薛家莊,薛衣人正在拭劍。

  鐵青色的劍,又長又窄,這是把殺人的劍。

  一點紅看著那把劍,神色一動,他所謂的師父曾經便有過一把相同的劍。

  薛衣人看也沒有看兩人,愛惜的撫著他的劍說:“昨夜有人前來行刺。”

  楚留香愣了片刻,隨即道:“不是我們。”

  薛衣人道:“那人還偷走了我最珍愛的劍。”

  楚留香道:“我並不知你最愛的劍是哪一柄。”

  “你說的對。”薛衣人頓了頓,說:“那人一招不能傷我,便逃了出去。輕功高絕,離開之時身上還有一縷香氣。”

  楚留香自然知道是有人欲栽贓嫁禍,但他卻不辯白,而是摸了摸鼻子道:“你要見一點紅,我給你帶來了。”

  薛衣人聞言方抬起頭,盯著一點紅道:“你的武功是誰人所授?”

  一點紅乾脆的答:“不知道。”

  薛衣人並不會認為一點紅在騙他,相反,他非常相信。有的人饒是說的天花亂墜別人也不會相信,有的人哪怕不說一字,卻知道他不會騙人。很顯然,在薛衣人眼中一點紅屬於後者。

  薛衣人抬起長劍,指著一點紅道:“拿出你的劍。”

  楚留香不禁皺眉,上前兩步說:“前輩,你若懷疑是我行刺,何不找我比試?”一點紅的功夫比起楚留香稍有不如,薛衣人號稱“天下第一劍”不是浪得虛名,如果一點紅和他比劍,勝負毫無懸念。

  薛衣人不說話。

  一點紅也不說話,卻伸手緩緩拔劍。

  楚留香看兩人這樣,便知道此事不能阻止,他只能一瞬不瞬的盯著一點紅,希望在危急關頭能救他。

  一點紅心跳飛快,面上神色卻越發嚴肅。能和天下第一的劍客比試,雖然生死難料,卻又緊張興奮。他現下心裡只想著怎麼迎接薛衣人的招式,而不敢想其它,他怕想到海藍,自己便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薛衣人說:“你能接我三招,便算你贏。”

  一點紅握緊了劍,一字字道:“但求不敗。”

  他話音剛落,薛衣人便展開身形,手中的長劍平平刺出,沒有任何花哨,卻帶有雷霆萬鈞之勢。只這一招,一點紅便知道楚留香說他和薛衣人劍法相似不無道理。

  一點紅飛快的橫劍身前,“叮”的聲脆響,一點紅虎口發麻,長劍幾乎脫手。但他知道一脫手便真的輸了,連忙倒退兩步,穩住身形。可薛笑人的第二劍如影隨形,快的誰也看不清,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直刺一點紅腋下。

  這招楚留香自問無從破解,他要插手已來不及,驚呼道:“手下留情!”

  “嗤”的一聲。

  但仔細一聽,這利器沒入肉中的聲響卻是兩處,兩處雖有先後卻相差無幾,是以聽來宛如一響。只見薛衣人的長劍刺入一點紅左肩,而一點紅的劍也刺在薛衣人的右肩。楚留香立時便明白那聲嗤響緣由何故,薛衣人那劍刁鑽刺出,可一點紅不惜以己做引,立轉身形,右手的劍則如靈蛇般,依附著薛笑人刺來的方向順勢一劍,形成這般局面。

  這一招可謂兇險之極。

  一點紅撤開劍,右手微微發顫。

  薛衣人也緩緩垂下劍尖,看著肩膀的傷口,道:“我輸了。”

  一點紅回過神道:“是我輸了,你的劍比我快。”

  薛衣人說:“我方才說你能接我三招便算你贏,但現下只有兩招,你便傷了我,故是你勝。”薛衣人不等一點紅辯駁,便轉頭看向楚留香道:“你說他的劍戾氣過重?我並未發現。倘若他方才戾氣再多兩分,命就丟了。”

  楚留香長舒一口氣,笑道:“我也沒料到紅兄武功竟然精進的如此之快,至於戾氣……大約是他和某人在一起久了。”

  薛衣人也不去深究“某人”指誰,看著手裡的劍,神色淒然道:“他教的好徒弟。”

  楚留香一愣,抬眼問:“你知道是他了?”

  薛衣人點點頭,面色發苦:“未和他徒弟交手之前,我絕對不信,但現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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