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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下揮] 獵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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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9:38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眼神如刀!

  江來不喝酒,吃了兩碗麵又喝了一大碗肉湯之後,才把今天丟失的精力給補充回來。

  被人用槍指著腦袋,也是很耗費精力的……精氣神不足,怕是「撲通」一聲就要跪了下去。

  宮錦和施道諳還在喝酒,倆個人並不怎麼說話,或許是因為沒有甚麼共同的話題,一個人舉杯的時候,另外一個人也沉默的端起自己的酒杯……

  江來看著都難受。

  當然,這已經是三個人坐在一起時最不難受的一次「難受」了。

  江來捧著一杯檸檬水,看著宮錦問道:「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在過來之前,你並不知道今天我們吃驢肉黃麵。」

  「我從初一那裡回來,聽說你把別人的《孔雀竹石圖》弄丟了,就過來看看。」宮錦認真吃麵,頭也不抬的說道。

  「是有這麼一件事情。」江來點了點頭,說道:「不是我弄丟的,是被人偷走了。」

  「真的被偷了?」

  「真的被偷了。」

  「不是你們倆做的局?或者在耍甚麼鬼把戲?」宮錦瞥了施道諳一眼,疑惑的問道:「出於某種目的,故意把那幅畫給藏起來然後向外界公佈名畫被人偷了……你們不是很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嗎?」

  「……」

  江來看了施道諳一眼,說道:「把『們』字去掉,我們這裡只有一個人擅長做這樣的事情。」

  「你也不弱啊。」宮錦把最後幾根面挑起來塞進嘴巴裡,用餐巾紙擦拭嘴角的油漬,說道:「現在都能配合警方演反派了,還有甚麼事情是你做不出來的?」

  「我不喝酒。」江來說道。

  「……」

  「我還以們這是你們師兄弟倆自導自演的大戲呢,既然《孔雀竹石圖》當真被人偷走了,看在經常到你們這裡蹭飯的份上,順手幫你們打探打探消息吧。」

  宮錦說話的時候,已經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注意安全。」施道諳出聲囑咐。

  宮錦在玄關處換鞋,繫鞋帶的時候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已經不欠我們家甚麼了,不需要這些虛偽的客套。」

  「這不是虛偽的客套,這是真心誠意的問候。」施道諳端起面前的威士卡一飲而盡,出聲說道。

  宮錦繫鞋帶的動作微滯,然後俐落的起身,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很快的,院子外面就傳來摩托車轟鳴的聲音。

  ------

  林初一在檔上面簽字之後,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義大利人,用英語說道:「Arturo先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當然。」金髮碧眼身材高大的Arturo端起面前幾案上的咖啡杯,說道:「感謝我的好朋友施道諳,如果不是他幫忙介紹的話,我想我很難認識到林小姐這樣漂亮而且優秀的女人。可惜他此時此刻不在這裡,不然我們就要把咖啡換成酒了。哦,施道諳那裡藏著不少好酒,今天晚上我就要去他家好好的喝上幾杯……」

  「是的,我也要感謝施先生介紹Arturo這樣優雅體貼的紳士給我認識。」林初一笑著說道,總算是解決了一樁心結,她也瞬間感覺到輕鬆了許多。「不然的話,我還要為尚美的現狀頭疼呢。」

  「我聽說中國有句諺語:賣貨的從來都不說自己的貨不好。林小姐,為何你要暴露尚美的艱難現狀呢?難道你不怕我後悔取消合作嗎?」Arturo若有所思的看著林初一,出聲問道。

  「我相信,Arturo先生在簽署收購要約之前,應該已經讓人對尚美現狀有一個清晰深入的調查吧?就算我不說出來,Arturo先生就不知道尚美現狀了嗎?」林初一坦然自若的看向Arturo,臉上帶著自信迷人的笑容,說道:「可是,就算尚美有各種各樣的問題需要解決,但是,他有標誌性的辦公場地,專業的技術人才,豐富的人脈和收藏家資源……這才是Arturo先生看重的東西。Arturo先生是因為這些優勢才同意收購它的,而不是因為它有多少缺點。」

  Arturo一臉欣賞的看著林初一,說道:「林小姐真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智慧女人,你和我之前接觸的東方女性很不一樣。」

  「我就當這是Arturo先生的讚美了。」林初一舉了舉杯,出聲說道。

  「中國是古董大國,也是收藏強國。我們公司想要進入中國市場,最快捷的方式就是選擇一家成熟的公司進行收購。尚美雖然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他的結構良好,優良資產也不少……我們只需要把它換個名字,就可以立即開張了。當然,這也是我要對林小姐致歉的地方,我們必須要換掉尚美的名字,這是集團那邊的強制性要求。」

  「我理解。」林初一點了點頭,說道:「尚美……它對我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但是對你們而言卻是負擔。我希望能夠保留之前的名字,但是,既然沒辦法保留,我也尊重你們的選擇……能夠讓那此投資者賺到錢,能夠讓尚美的數百名員工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這是雙贏。」Arturo笑呵呵的說道:「你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冒昧的問一句,林小姐是施道諳的女朋友嗎?」

  「當然不是。」林初一出聲問道。

  「哦,那還真是挺讓人意外的。」Arturo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說道:「你知道的,施道諳很討女孩子的歡迎……」

  「Arturo先生說了,我和你接觸的那些東方女性不太一樣。」林初一出聲說道:「我喜歡的是一個很不討女孩子歡迎的傢伙。」

  「能夠讓林小姐喜歡的男人……他一定很特別吧?」

  「是的。」林初一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他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還真是期待和他的見面。」

  「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機場。

  一個身穿休閒裝戴著墨鏡和棒球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推著箱子走了出來,他在候車位稍微等待,便有一輛銀色寶馬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把行李放進後備箱,然後拉開副駕駛室的車門鑽了進去。

  「我都說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男人說話的時候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好看的臉。

  「正好下午沒甚麼事情。」林初一把車子發動起來,說道:「而且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尚美賣了?」林秋出聲問道。

  「是的。公司帳戶上的現金流已經很難支撐下去,當我們開不起員工工資時,恐慌情緒就會在公司內部蔓延,那時候想要談個好價錢更是難上加難……既然這樣,不如在現金耗盡之前賣出去,這樣能夠讓公司賣個好價錢,也能夠給那些跟隨尚美多年的員工們有一個好歸處。」林初一出聲說道:「你的那份我已經轉到你的個人帳戶上去了。」

  「你呢?」林秋看著林初一的側臉,問道:「接下來你有甚麼打算?」

  「我會成為一家新公司的合夥人。」林初一出聲說道。

  「合夥人?」林秋愣了一下,問道:「那麼,其它的合夥人是誰?」

  「江來。施道諳。」林初一直接說出這兩個名字。

  林秋嘴角浮現一抹嘲諷的笑意,說道:「你們還是攪和到一起了。」

  嘎!

  林初一猛地踩下剎車。

  林秋準備不足,腦袋狠狠地朝前撞了過去。

  倘若不是腰上繫好了安全帶,怕是要撞出一個頭破血流不可。即使這樣,還是讓他驚慌不已。

  林初一猛地轉過身來,眼神如刀的盯著林秋,說道:「林秋,我不欠你甚麼。相反,是你一直在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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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9:15 |只看該作者
第254章 我不信!

  江來很生氣。

  憑甚麼你要替我擋子彈我自己就不能挨子彈?憑甚麼你說死就死我就不能自己死?

  我死了你傷心,你死了我不傷心?

  這不公平!

  施道諳一直以一個守護者的姿態陪伴在江來身邊,經營著他的業務,照顧著他的起居,見證著他的成長。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施道諳,也就沒有現在的江來……如果沒有施道諳,江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會變成甚麼樣子?或許只是一個依靠自己的天賦異稟高超技術賺取億萬家財縱橫古董界的普普通通的俊美少年。

  這不是江來想要的人生。

  所以,江來必須就這個問題要和施道諳進行一場公平的、公開的、是你死還是我死的對話。

  聽出江來對自己剛才表現的不滿,施道諳斜斜瞥了他一眼,然後再次轉過臉去認真開車,說道:「行,我知道了。」

  「你認真一些。」江來說道。他覺得施道諳的態度很敷衍,而且沒有把他當作對等的談判物件……這種感覺就像是媽媽在做飯的時候,小孩子在旁邊嚷嚷著要吃糖,媽媽不耐煩的說道行吧行吧去吃一塊。

  「我很認真。」

  「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危險,你不會用身體替我擋子彈?」

  「當然了。」施道諳一幅理所當然模樣,說道:「我也是血肉之軀,我也會死的好不好?誰沒事兒總喜歡拿自己的身體去擋子彈啊?」

  「君子一言。」江來說道。

  「駟馬難追。」施道諳接道。

  江來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很快的,他又有些不太放心了。

  因為施道諳答應的太快了。

  他不是一個那麼容易就被人說服的人。

  而且,自己也不是一個很會說服別人的人。

  他是一個很會說服別人不服的人。

  「就算我們沒辦法報警,也要做點兒其它的事情。」江來出聲說道。

  「譬如呢?」施道諳出聲問道。

  江來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微博,十指如飛,快速的編輯文字:如果有人想要拍賣一張玉床,大家一定不要相信,那是贗品。

  檢查過沒有錯別字,標點符號也使用正確,這才點擊了「發送」按鈕。

  「發條微博。」江來這才回答施道諳的問題。

  車子駛到別墅小院門口,發現那裡停泊著一輛黑色的摩托車。頭盔放在車身上面,黑衣黑褲的宮錦蹲在地上抽煙。

  施道諳把車子停了下來,江來推開車門下車,走到宮錦面前,看著皮靴旁邊的兩顆煙蒂,問道:「等很久了?」

  「不久。」宮錦說道:「不到兩個小時。」

  「怎麼不打通電話?」江來出聲問道。

  「不想打擾你工作。」宮錦把手上的煙蒂按在地上熄滅,然後把地上的煙頭一個個的都撿了起來,丟到小院門口的垃圾桶裡,這才重新走了回來,問道:「又沒有著急的事情,不過是來蹭口飯吃而已。」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你來的正好,施道諳說晚上吃驢肉黃麵。」

  「那算是來著了。」宮錦說道。

  施道諳把車子停好,說道:「你們先等一會兒,我上樓洗個澡換身衣服。一會兒下來給你們做驢麵吃。」

  「好。」江來點了點頭。

  看到施道諳的背影在樓梯上消失,宮錦小聲問道:「他怎麼了?臉上身上都有血?」

  「和人打架了。」江來說道。

  「打架?」宮錦雙眼發亮,說道:「施道諳還會打架?整天看他西裝小馬甲,頭髮抹的亮晶晶,身上噴的香水在院子外面都能聞著,跟個精緻的娘炮似的……他還會打架?」

  「是他打了別人。」江來補充說道。

  宮錦的臉上露出了極其難得的笑容,兩個可愛的小酒窩若隱若現,說道:「那還真是看不出來。如果施道諳當真能夠和人打架,而且是動手打人……我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看起來順眼多了,沒有之前那麼討厭。」

  「……」

  江來看著宮錦,心想,感情這女人還有暴力傾向。

  不過看她整天皮衣皮褲的裝扮,騎著一輛比自己體格還要高大的哈雷摩托……每天不提刀砍幾個人都不符合她這幅形象。

  還是自己家初一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看起來就很有女人味。

  「為甚麼打架?」宮錦問道。她的視線在江來的身上掃來掃去的,說道:「你們去見了甚麼人?」

  「文良平。」江來說道。

  宮錦微微挑眉,說道:「怎麼是他?他找你去給他修東西?」

  「你認識?」江來問道。

  「一個拼命的想要在別人面前表現自己心胸寬廣的小人。」宮錦出聲說道。

  江來認真回想一下自己和文良平的接觸過程,不得不承認宮錦的眼光是非常精準的,對文良平的評論也是一針見血。

  「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江來問道。

  「你想查文良平的底?」宮錦問道。

  「是的。」江來說道:「我和施道諳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還是想更加確定一些……」

  「沒問題。」宮錦說道:「老價錢。」

  「……」

  施道諳洗了澡,換了一身休閒服裝下樓,戴著圍裙就進了廚房忙活一家老小的晚餐。這和他剛才一拳又一拳的爆打文良平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很快的,一頓不算豐盛但是極具西北特色的晚餐就準備好了。

  「要不要喝點兒?」施道諳看向宮錦,出聲問道。

  他也就是隨口那麼一問,因為宮錦以前從來不陪他喝酒。

  在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給自己面前的杯子裡倒滿了士忌,就準備把瓶塞塞進去。

  「喝點。」宮錦說道。

  施道諳詫異的看向宮錦,然後拔開瓶塞給宮錦也倒了一杯。

  宮錦主動端起酒杯,看著施道諳說道:「敬你身上沾染的鮮血。」

  「謝謝。」施道諳就有種受寵若驚的幸福感覺,趕緊端起酒杯和宮錦碰杯。這可是宮錦小姐主動敬的酒啊,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

  文良平躺倒在地上,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個世界上,當真有不怕死的傢伙嗎?」男人出聲問道。

  「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嗎?」文良平臉色陰沉的說道。

  「我不信。」男人出聲說道。「我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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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讓我自己去死!

  「不要。」

  施道諳嘶聲吼道。

  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朝著老管家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他要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老管家的槍口前面,他要用自己的胸膛替江來擋子彈。

  他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或者子彈穿過自己的身體再打進江來的身體……

  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想要考慮的。

  他只想要江來活著,好好的活著。

  他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沒有江來的樣子。

  他答應過師娘,他一定會照顧好師弟。如果江來死了,如果江來死在他的眼前,這算是哪門子的照顧?

  砰!

  老管家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施道諳也撲了過來,將老管家的身體給狠狠地撞飛了出去。

  哐!

  這一次是身體砸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沉寂。

  現場死一般的沉寂。

  施道諳趴在老管家的身上,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裡面也嗡嗡嗡作響,他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他不知道江來是活著還是死了……他不敢動彈,不敢思考。

  怕一旦恢復過來,就要接受那慘痛的現實。

  「起來吧。」江來站在施道諳身後,出聲說道。「我沒死,他要被你壓死了。」

  聽到江來的聲音,施道諳欣喜若狂,轉身看向江來,說道:「江來,你沒事兒?他沒打中你?」

  老管家沒打中江來,那就是打中自己了。

  施道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手上也沒有沾染上點滴的鮮血。

  嗯,這是甚麼情況?

  難道這老東西又老又瞎,子彈打飛了出去?

  低頭看向老管家的時候,發現他表情扭曲,正滿臉痛苦的看向自己。老管家被他一個飛撲按倒在地上,瘦弱的身體板率先著地,然後再承受他身體壓上來的撞擊力……

  骨頭架子都快要散開了。

  「哈哈哈……」文良平在旁邊拍掌大笑,和剛才暴躁嗜血的模樣判若兩人,就像是一個變臉大師一樣,他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來,說道:「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喲喲喂,不成了不成了,我笑的肚子都痛了……」

  「起來吧。」江來伸手,把施道諳從地上拉了起來,

  施道諳走到文良平面前,臉色陰沉的盯著他問道:「甚麼意思?」

  「那槍是假的。假槍,古董槍……是我收藏的一個小玩意兒。」文良平仍然止不住笑,邊笑邊說:「看到你這個小師弟太呆板了,就忍不住想和他開個小玩笑,怎麼樣?老文的演技還不錯吧?是不是沒有看出甚麼破綻?」

  「哈哈哈,沒想到倒是試出了你們倆的兄弟情深,施兄弟寧願自己死也不肯讓自己的師弟死,不惜以身體擋子彈……患難見真情,佩服,老文實在是佩服不已啊。」

  施道諳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著文良平的眼睛,問道:「那槍是假的?」

  「假的。」文良平走過去從老管家手裡接過手槍,主動遞向施道諳,說道:「你瞅瞅?裡面是空的,不能裝子彈,但是扣扳機的聲音跟真的一樣,特響……」

  施道諳沒有伸手接槍,只是看向文良平問道:「你說這只是開個玩笑?」

  「當然是開玩笑了。我老文可是個正經生意人,怎麼能做這種違法犯罪的事情?那錢再好賺,拿著也燙手不是?」文良平笑容可掬,還對著江來拱了拱手,說道:「江大師局氣,這悍不畏死的也讓老文佩服。我就說嘛,我老文看中的人絕對差不了。」

  「既然你這麼喜歡開玩笑,那我也和你開個玩笑好不好?」

  砰!

  施道諳一拳砸在了文良平的臉上。

  這一拳就像是吹響了進攻號角似的,施道諳就像是瘋子一樣一拳又一拳的砸向文良平的臉、眼睛、鼻子、肚子。只要是能挨得著的,他全部都不放過。

  平時的施道諳總是給人一幅斯文儒雅的精英范兒感覺,西裝配著小領結,頭髮和皮鞋一樣鋥亮發光,說話也慢聲細語的,好像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每一句話都極有份量。

  但是,現在的施道諳狀若瘋狂,他就像是穿著西裝的混混,打著領結的流氓,一拳又一拳狠狠地擊打著自己的對手。

  拳拳到肉,砰砰作響。

  「我也和你開個玩笑……」

  「這一拳也是在開玩笑……」

  「這一拳好不好笑……」

  「笑啊,你快笑啊……」

  ------

  老管家躺倒在地上,感覺自己的身板骨頭都要痛得散架了。但是看到老闆被揍的如此淒慘,再躺下去也不合適。

  他剛剛想要爬起來幫忙,江來恰好向前走了兩步,一腳踢在他的腦袋上面。

  嗡!

  腦袋懵了。

  很快的,手指頭就傳來錐心的疼痛。

  那傢伙竟然一隻腳踩在了他的手背上面,並且還碾啊碾的…….

  施道諳為了更好的勾引姑娘,保持著長期鍛煉的好習慣,屬於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渣男體形。所以這一番狂風暴雨似的擊打,直接把文良平那高大的身體給掀翻在地,像條死狗一樣的仰臉看天,臉上身上全是鮮血……

  施道諳這才停手,蹲下身體看向文良平,問道:「這個玩笑好不好笑?我的演技也不錯吧?」

  「好笑……」文良平仍然在笑,一笑起來嘴角流出來的血水就更多更快了。「實在是太他媽好笑了……施兄弟,你這演技還真不賴……」

  這也是一不怕死的主兒。

  施道諳眼神微凜,說道:「好笑就好。就怕文總不滿意。」

  「滿意。實在是太滿意了。要是施兄弟能再給我來兩下狠的……我就更滿意了。」

  「來不了。」施道諳拒絕,說道:「這個真來不了。我是體面人,有錢有女人的,不幹那種打打殺殺的事情……」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文良平撇了撇嘴,笑著說道:「總覺得這還不夠過癮。」

  「您別著急啊。」施道諳耐心解釋,就像是在安慰欲求不滿的少女,「這只是開胃小菜,主食還在後面呢。」

  「那感情好。我還以為這就完事兒了呢……你可要快點兒,不要讓我老文等太久了……」

  「包你滿意。」施道諳拍拍文良平的大臉,笑著說道。

  啪!

  又是一巴掌抽了出去。

  「我想試試我還有沒有力氣……」施道諳看著文良平嘴角的鮮血,說道:「這麼一試,發現還真是又生出來一些力氣……」

  施道諳站了起來,轉身看向江來,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了起來,說道:「我們回家吧。」

  「回家。」江來點了點頭。

  ------

  施道諳開車,江來坐在副駕駛室。

  江來原本想坐在後座的,但是想到施道諳今天打人耗費了不少力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精神開車。他要坐在前排死死的盯著前面的道路,若有突發狀況也能及時出聲提醒施道諳……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甚麼沒有選擇報警?」施道諳一邊開車,一邊出聲問道。

  因為剛才打架時的動作太過狂野,現在的施道諳頭髮凌亂,領結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扯掉了,襯衣紐扣也蹦掉了兩顆,露出大片結實的胸肌。現在的施道諳就像是醉酒後的公子哥,給人一種放蕩不羈的危險感覺。

  「報警會讓他留下案底,以後做事就不敢這麼肆無忌憚。」江來出聲說道。

  文良平說這是和他們倆開個玩笑,這當真是開玩笑嗎?

  江來不信,施道諳不信。

  文良平也知道他們倆不信。

  顯然,文良平確實想要把那張玉床包裝一番拍賣出去。不要以為有過前車之鑒之後,就不會再有傻瓜來為這種「贗品」埋單……

  不,一定會有的。

  有了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古董行的水太深了,也太渾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

  你覺得那些砸錢的人是冤大頭,可是,你又怎麼能知道人家不是為了洗錢或者其它的甚麼目的呢?能夠賺到幾個億的人,當真是那麼愚蠢的嗎?

  有人說,賣東西的人總是比買東西的人聰明。

  其實還有一句話:買東西的人也永遠比旁觀者聰明。

  可是,文良平沒想到江來會拒絕,更沒想到拒絕的態度會那麼堅決。在發現金錢難以收買之後,不惜拿槍指著江來的腦袋……

  「報警不會讓他留下案底,反而會讓我留下案底。」施道諳笑著說道:「畢竟,雖然是他們先開的槍,但是打人的人是我……你和我安然無恙,他和那個老傢伙卻渾身是傷,他們反咬一口,你說警方會相信誰?」

  「那他們自己會不會報警?」江來出聲問道。

  「不會。」施道諳搖頭,說道:「做賊的人心都虛。如果他們報警的話,就算給我招惹來一些麻煩,甚至有可能因為故意傷人罪而被起訴……但是,他們自己的身份更容易暴露,而且他們想做的那些事情,也就藏不住了……」

  「他們為甚麼要這麼做?為了錢?」江來表情疑惑的說道:「感覺不像是為了錢。他們有很多賺錢的管道,何必冒這麼大的風險?」

  「為了你。」施道諳側臉看了一眼江來,出聲說道。

  活著的感覺真好,坐在一起說話的感覺真幸福。

  今天是開心的一天,他要回去給江來做一份驢肉黃麵……嗯,冰箱裡面有從敦煌空運來的驢肉,也有從敦煌運過來的黃麵,正好今天可以好好的慶祝一下。

  「他是那個組織的人?」

  「之前還有些不太確定,這一次表現相當的明顯了。」施道諳一臉篤定的說道:「我們知道他是那個組織的人,他也知道我們知道他是那個組織的人……他不惜在我們面前暴露身份,也想逼迫你給他寫這樣一份鑒定證書。為的是甚麼?」

  「他們想毀了我。」江來說道。

  「是的,偷走那幅《孔雀竹石圖》是想毀了你的信,讓你為贗品玉床寫鑒定書是想要毀了你的名……一個人沒有了信也沒有了名,還剩下甚麼呢?」施道諳出聲說道。「他們不僅僅想毀了你,還想毀了江家,毀了老頭子,也毀了傳承百年的『錦上添花』。」

  「下一步……」江來嘴角浮現一抹苦笑,說道:「就是要我的命了吧?」

  「所以,無論如何時候,你必須要和我在一起。」施道諳表情凝重的說道。「我怕你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他們會突然間對你動手。這次的計畫失敗……現在的他們很危險。」

  江來轉身看向施道諳,說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甚麼事?」

  「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

  「我知道。」施道諳點頭:「毋庸置疑。」

  「下次再遇到這種危險的事情……」江來看著施道諳的眼睛,一臉認真的說道:「如果必須要死,讓我自己去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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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開槍!

  江來鑒定費的收費規則是,真品按照物品價值百分之三收費,贗品免費。

  江來鑒定過很多贗品,但是,像是這樣所有的鑒定品都是贗品的還是頭一份。

  也就是說,他和施道諳今天有可能白跑一趟,一分錢都沒法收。

  要不是之前有過合作基礎,江來都懷疑這傢伙是自己的瘋狂粉絲只為一睹自己的顏值而根本就不在意這些物品的價值……要不然他怎麼張嘴閉嘴的稱呼自己是「大師」呢?

  身邊認識的人裡面只有他和林秋這麼膚淺。「大師」這個稱號,是能夠隨便就按在一個人的頭上嗎?

  至少要等到自己年紀再長大一些才行。

  「那一件在哪裡?」江來環顧四周,出聲問道:「一起拿出來吧。還藏著掖著做甚麼?」

  「大師,這可不是我們想要藏著掖著,實在是因為它的體形有點兒大,我們拿不動……需要您高抬貴腳走幾步親自去看?」

  江來看了施道諳一眼,說道:「那就去看看吧。」

  「大師請。」文良平做出邀請的姿勢,又轉身看向施道諳,說道:「施兄弟,我在前面給你們帶路。」

  文良平沒有撒謊,他要去的地方就在花葉堂的隔壁,確實走幾步路就能到了。

  文良平輸入密碼,厚實的鐵門「哐當」一聲打開。一股濕冷的黴味撲面而來。

  老管家率先進去,拉開了房燈之後,屋子裡這才有了光亮。

  屋子裡空空蕩蕩,只有正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大床。

  是一張玉床。

  江來的眼神微微瞼起,這麼大的玉床可不多見……

  文良平一直在旁邊留意著江來的表情,將他一閃而逝的「驚詫」看在眼裡,指著那張白色玉床,說道:「大師,您幫忙瞅瞅,這張玉床品相如何?」

  「贗品。」江來乾脆俐落的說道。

  文良平並不動怒,仍然保持著那張笑臉,出聲說道:「大師,您再好好看看。」

  「不用看了。」江來出聲說道:「它是贗品。」

  文良平打了一個眼色,老管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說道:「大師,這裡有五百萬,只要你給這張玉床寫一張鑒定書,這五百萬就是你的了。」

  江來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文良平,出聲說道:「我明白了。」

  「大師明白了?」文良平哈哈大笑,從老管家手裡接過銀行卡,徑直塞進江來的口袋,說道:「大師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咱們就可以合起夥來做生意。有錢一起賺,您說是不是?」

  「我說的明白,你不明白。」江來說道:「你是想仿那件『漢代玉凳』賺一筆大的?」

  2011年藝術品拍賣市場的最貴玉器是「漢代青黃玉龍鳳紋化妝台」,包含一張凳子,也就是江來所說的「漢代玉凳」,成交價高達2.2億元。

  但是很多網友指出,漢代人是席地而坐,凳子還沒發明呢。經過記者調查發現,高達2.2億元的「漢代玉凳」是一件「贗品」,並且這件「天價贗品」就是邳州當地一趙姓老闆2010年加工製作的,耗時約半年,光玉石原料就花費了70多萬元,玉工的加工費花了20多萬。

  記者的調查結果一公佈,全國輿論譁然,一時間「漢代玉凳」的真假問題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爭論的焦點。

  直到現在,那件「漢代玉凳」的真假仍然是一個迷題,爭論多年沒有定論。

  現在,又有人想要「重操舊業」?

  可是,你就算想要幹這種缺德事,你找別人去啊,你找我做甚麼?

  面對江來的質疑,文良平竟然沒有否認,嘻皮笑臉的說道:「有錢不賺王八蛋。那麼好的賺錢路子,我們怎麼能不好好利用呢。你說是不是?大師,我知道您在業界信譽良好,一字千金。我也不能白讓你開這金口不是?這一千萬啊,只當是訂金……等到我把這玩意兒給拍出去了,另有厚報。」

  「我知道,大師愛護自己的名譽。您放心,這張鑒定書只會用在拍賣上面。就算被人給爆出來了,也不會有任何一個業界專家跳出來說這是「贗品」……這點兒信心我還是有的。你說它是真的,我說它是真的,拍賣公司也說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至於網路上的那些雜音,很快就消失的沒影兒,完全不用在意。」

  「先是一諾千金,才會有後來的一字千金。」江來出聲說道:「既然你知道我在業界信譽良好,那就應該明白……這種事情不應該找上我。」

  江來從口袋裡掏出那張銀行卡,直接丟到面前的玉床上面,說道:「這錢,我不要。這鑒定書,我也不寫。」

  文良平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說道:「那就是沒的談了?」

  「沒的談。」江來出聲說道。

  文良平轉身看向施道諳,說道:「施兄弟,你是個明白人。大家都有利的事兒,何必拒絕的這麼乾脆呢?只不過讓他寫一張字,其它事情就和他沒有關係了,上一回大家合作的不就挺愉快的嗎?……你頭腦靈活,再勸勸他?」

  施道諳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看著文良平說道:「他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他不會寫,我也不會讓他寫。」

  「施兄弟,你這樣很傷兄弟感情啊?」文良平語氣不悅的說道。

  「地裡長的真花才能夠聞到花香味道,瓶子裡插著的塑膠花哪有甚麼香味?」

  江來看著施道諳,說道:「我們回去吧。」

  「好。」施道諳點頭答應。

  唰!

  老管家突然間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頂在了江來的腦門上面。

  「聽說在義大利的時候,你被人用槍頂著腦袋,仍然堅持自己的鑒定結果。」文良平直視著江來的眼睛,說道:「我不信。」

  江來眼神平靜的看著他,並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所以,我今天就想試試。要麼,你留下來,給我這張玉床寫一張鑒定書。要麼,你走,我開槍打爆你的腦袋。」

  「文良平……」施道諳怒聲喝道:「你要幹甚麼?你想殺人不成?」

  施道諳憤怒之極,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對方手裡有槍,而且槍口瞄準江來的腦袋……

  「施兄弟,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好言相求啊,又是說好話,又是塞銀行卡的……可是人家不給臉啊。」文良平的視線一眨不眨的盯著江來,很是無奈的說道:「既然人家不給臉,那我也就不要臉了。今天這事兒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要麼,給我寫份鑒定書,然後拿錢走人。要麼,他也不用走了,讓我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開了槍,你以為自己有好果子吃?」施道諳威脅說道。「你以為法律是你們家編的,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文良平哈哈大笑,指著老管家說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情。他開的槍,他殺的人,你們儘管把他逮了過去就是……該怎麼判怎麼判,該怎麼罰怎麼罰。一命換一命也行,我們絕不含糊。」

  頓了頓,文良平看著江來說道:「可是,他可就死了……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死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只因為一時的衝動,就把自己的小命給丟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文良平沿著江來轉圈圈,說道:「你看看你,要才有才,要模樣有模樣,還有一手點石成金的絕活……我要是你,我得活個三五百年才不枉費老天給我這麼厚實的資本。對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小女朋友嗎?叫甚麼來著?哦,林初一……求了好多次婚了吧?可惜那姑娘還沒答應……要是就這麼死了,那姑娘可就轉身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了。你不難受?你不後悔?」

  「人生固有命,天道信無言。青蠅一相點,白璧遂成冤。」江來出聲說道。

  文良平愣了愣,問道:「甚麼意思?怎麼好端端的就唱起詩來了?」

  「我做了,才會後悔。我沒有做,就永遠不可能後悔。」江來抬腳朝著門口一步步的走過去,說道:「那張鑒定書我不會寫,就算寫,也只有大大的『贗品』兩個字……我現在就走,你開槍吧。」

  老管家有點兒慌了。

  在江來的步步緊逼下,只能夠連連後退。

  就好像此時拿槍的人是江來,而他正被江來用槍頂著腦袋一般。

  他一臉急迫的看向文良平,文良平的表情猙獰,臉色難堪之極,怒聲喝道:「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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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螭首!

  正如林初一所說的那樣,雪餐廳的牛排確實煎的不錯。肉質鮮嫩,香滑緊實。澆上一大勺滾燙的黑胡椒汁上去,牛排表面滋啦啦的作響,切一大塊塞進嘴裡,牛肉的香味和黑胡椒的辛辣同時刺激著你的味蕾。

  當然,和施道諳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如果施道諳沒有進入古董行業的話,他甚至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廚子……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江秋和林初一便不再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他們閒聊最近的生活狀態,以及生活中發生的一些趣事,認真的享受著這一頓美味的午餐。

  正如林初一所說的那樣,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只是簡單的吃頓飯都能夠吃出幸福感。

  吃飯結束,照例由林初一簽字埋單。

  「我們走吧。」林初一出聲說道:「下午還約了人見面。」

  尚美現狀是壓在林初一心裡的另外一座大山,這座大山沒有移開,她也一刻鐘都輕鬆不得。

  「我也是。」江來說道。

  午後的陽光正暖,照耀在從眼前流敞而過的江面之上,讓那一池江水也變得波光粼粼起來,就像是一條銀色的絲帶將整座碧海城一分為二,一邊東西際會、奢糜華麗,宛若百年之前的十裡洋場,另外一邊魔幻時尚,華燈璀璨,高樓入雲,是科幻世界裡面的美妙想像。

  此情此景,讓江來忍不住發出了無比滿足的聲音,說道:「那時節和風麗日滿東園,花共柳紅嬌綠軟……今天的天氣真好,適合求婚。」

  說著,就要從口袋裡摸出自己專用的求婚手鐲。

  「走走走。」林初一拖起江來就準備離開。

  這傢伙,太丟臉了!

  離開雪餐廳的時候,林初一轉身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空間,穿過了那厚實的玻璃幕牆,然後聚集在某一個點上。

  她輕輕點頭,然後大步走開。

  ------

  目送著林初一開車離開,一輛黑色的賓士邁巴赫緩緩停泊在了江來的面前。

  江來拉開車門上車,一屁股坐進那寬敞舒適的後座上面,將座椅微微後仰,說道:「我睡一會兒。」

  「怎麼樣?她答應了嗎?」施道諳出聲問道。

  他知道江來上車就說要「睡一會兒」,其實是為了逃避自己的問題。可惜,自己並沒有準備給他這個機會……

  「和你預想的一樣。」江來閉上眼睛,出聲說道:「她要處理好尚美的事情,然後才會考慮下一步的打算。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問題。畢竟,是我親自和她談的。」

  「感情呢?」施道諳笑著問道:「有沒有甚麼進展?」

  江來輕輕歎息,說道:「心思太過沉重,我怕仇恨要把她吞噬了……」

  「任何人經歷這樣的事情,怕是都會性情大變。這是她最困難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你要想辦法把她拉出來。」

  「拉不出來,我準備和她一起跳進去。」江來說道。

  施道諳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說道:「或許,這才是最好的拯救方式。」

  當邁巴赫轉彎朝著城外方向駛去的時候,在他們剛才泊車不遠處的地方,一輛黑色的大眾車也迅速啟動跟了上去。

  車子進入園林,停在一棟小樓門口,文良平帶著他的那個老管家迎了下來,對著還沒來得及下車的江來和施道諳拱手作揖,說道:「哎喲,我這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你們仁位給等來了。辛苦辛苦。」

  上次在董育林家喝酒,酒席結束的時候,文良平拉著江來施道諳說有事想請他們倆人幫忙,近期務必去自己家一趟。

  大家之前就有過合作,文良平也是個爽快之人,鑒定費用第二天就全款打到了施道諳的帳戶上去了。今天又在酒場上碰面,席間可是敬了施道諳好幾杯酒,拉著江來說了好一陣子話……他說江來聽著。而且,江來剛剛弄丟了那幅價值連城的《孔雀竹石圖》,他不見嫌棄和避諱,甚至主動提出再一次的合作……江來和施道諳沒有任何猶豫,當場就答應了,還約定了登門拜訪的日期。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這是師兄弟倆的做人哲學。

  「都是老朋友了,文總何必這麼客氣?」施道諳笑著上前和文良平寒暄,他知道,這種事情是不可能交給江來的。

  「既然都是老朋友了,還叫甚麼文總?見外了,太見外了……」文良平笑呵呵的說道。

  「你比我們年長,那我們就叫你兄長了。」施道諳從善如流,抱了抱拳,說道:「文大哥。」

  「施兄弟。」文良平爽朗大笑,然後眼神轉向江來。

  江來瞅了文良平一眼,說道:「開始幹活吧。」

  「……」

  文良平知道江來的脾氣,早就見怪不怪了。

  你看看,有時候還是要適當的做次壞人。倘若你一輩子做好人,稍微不小心做一件壞事兒,別人就能夠記你一輩子。但是,你做一輩子壞人,突然間做了一件好事兒,嘿,也能夠讓人記你一輩子……

  江來這種驢蛋脾氣,要是突然間對誰說兩句軟話賠一個笑臉怕是那人得樂瘋了不可。

  文良平邀請江來和施道諳進屋,畢竟不是頭一回合作了,徑直邀請兩人進入地下的花葉堂。

  花葉堂,花開見佛,花開亦見寶。

  江來去過花葉堂,那裡面確實收藏著不少的寶貝。

  文良平陪著兩人坐電梯下樓,介紹著說道:「最近又入手了幾件小玩意兒,我有點兒拿不準,想請江兄弟幫忙掌掌眼……」

  「拿不準你買來幹甚麼?」江來反問著說道:「買都買了,證明你心裡已經認準他是真的了。還需要別人掌眼?」

  「……」

  你看看,你看看,這人說話……多有道理啊。

  進入花葉堂,文良平看向江來施道諳問道:「咱們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不喝。」江來說道:「幹活吧,我還有別的事情等著呢。」

  「行,那就幹活。」文良平看了旁邊的老管家一眼,說道:「去,把我收的那幾件小玩意兒拿來給江大師掌掌眼。」

  「規矩您都知道了吧?」施道諳出聲說道。

  「知道。鑒定物品的百分之三,不打折。」文良平確實把江來的規定給記在心裡了,笑呵呵的說道:「放心吧,只有多的,沒有少的。」

  「我不要多,我只要百分之三。」江來說道。「你這次給多了,下次就想著給少了。有人給多了,有人就會想著給少了……我數學不好,不會算帳。無論是誰,無論是任何時候,都是百分之三。」

  「大師風範。看到沒有?這就是大師風範。」文良平忍不住對著江來豎起大拇指,說道:「成,咱們就聽江大師的。不能壞了大師的規矩,是不是?」

  「是。」江來回答著說道。

  「……」

  管家沒搶到接茬的機會,趕緊進去捧著三隻紅木盒子出來了。

  老管家把紅木盒子放到江來面前,說道:「江大師,您給掌掌眼?」

  「都打開吧。」江來說道。如果不是特別信任的人,在沒有看到實物之前是不會接手別人的盒子的。因為你不知道盒子裡面的器件到底是甚麼樣的狀態,根據「薛定諤的貓」原理,在盒子打開之前,那些器件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被破壞掉了,只有真正的打開盒子以後才能夠知道結果。

  而且,這些器件都價值連城,就算人家沒有故意敲詐的意思,當你打開盒子裡面的器件是壞的,你又如何解釋呢?

  老管家看了文良平一眼,後者點頭示意,他身體跪伏在地把矮幾上的三隻紅木盒子一一打開。

  江來從第一隻盒子裡面取出一尊黃玉雕刻而成的瑞獸,捧到眼前仔細端詳一番,說道:「龍形虎相,這是一尊螭首?」

  龍生九子,螭也是龍子之一。

  在《漢書•司馬相如傳》中就有「赤螭,雌龍也」的注釋,故在出土的戰國玉佩上有龍螭合體的形狀作裝飾,意為雌雄交尾。

  「高。大師好眼力。」文良平哈哈大笑,說道:「大師再幫忙看看,這螭首是甚麼年代的?」

  江來便捧著那尊螭首左右觀摩,上下查看,觀其色澤,撫其質地,好一陣子之後,說道:「圓眼大鼻、雙線細眉、貓耳、頸粗大且彎曲、腿部的線條彎曲、腳爪常上翹、身上多為陰線勾勒,尾部呈膠絲狀陰刻線。這是戰國時期蟠螭紋的顯著特徵。」

  「大師的意思是,這是戰國時期的玉器?」

  「如果它是真品的話,那就是戰國時期的玉器。」

  「甚麼意思?」文良平臉上的笑容凝固,瞪大眼睛看向江來問道。

  「明代的玉,怎麼能雕出戰國時期的蟠螭紋呢?」

  「大師的意思是說,這尊螭首是明代匠人仿製的?」

  「不,是現代匠人用一塊明代的玉,仿製了這麼一尊戰國時期的螭首。」江來指著玉螭的肚子,說道:「明代多層縷空玉器中,頭層拋光細膩,裡層灰暗粗糙,甚至不拋光。為甚麼?因為他們沒有那麼高超的手藝,也沒有那麼精巧的工具,稍有不慎就會把整件已經雕刻成型的玉器給毀掉,損失慘重……你看看這尊螭首的腹部內側,光滑細膩,玉壁通透明亮,一看就是現代工藝的傑作。」

  「……」

  另外兩隻紅木盒子裡面分別是一隻玉牙璋和一塊玉簡冊,經過江來的認真鑒定,全為仿造贗品。

  江來看向文良平,說道:「文總這次不是打眼……」

  這是眼瞎了。

  當然,後面一句話江來並沒有說出來。他覺得文良平可能不喜歡聽到這句話。

  他現在的情商大幅度提升。

  文良平臉色難堪之極,說道:「還有最後一件,大師再幫忙看看……這一件一定是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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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身不由已!

  施道諳能幫甚麼忙?

  他能代替林初一接受自己的求婚嗎?顯然是不行的。

  但是,林初一自己可以啊。

  只要林初一輕聲細語的說一句「我願意」,比施道諳聲嘶力竭喊一萬句「嫁給他」都有效果。

  所以,這個案例告訴我們,找人辦事一定要找對人。

  看到林初一沉默不語,江來出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幽默?」

  「是的……很幽默。」林初一點頭說道:「在我心裡,你一直都很幽默,是我見過最有趣的男人。」

  江來一下子就高興起來,說道:「施道諳總說我不懂女人,不懂和女人交往……說任何女人只要願意和我坐在一起呆上半個小時,就會做出這輩子再也不願意和我有任何接觸的決定。他以前一直擔心沒有女人會喜歡我。」

  「施道諳不是女人,所以他不懂女人。不懂女人真正想要的是甚麼樣的男人。」林初一輕聲說道:「我們要的不是大眾情人,要的是自己唯一的專屬。如果那個男人能夠適用於所有的女人,那絕對不適合我。就像是每一把鑰匙都只能開唯一的那把鎖一樣。」

  江來看了林初一一眼,然後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咕咚」的灌了一大口。

  覺得還不夠解渴,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

  林初一一臉疑惑的看著江來,問道:「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在開車?」江來俊臉微紅,低聲問道。

  「……」

  「你要是想開車,一定要給我一些提示。不然我擔心自己聽不出來。」

  「……」

  這下子輪到林初一喝水了。

  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來。

  其實她更應該潑到對面那個傢伙的臉上。

  誰開車了?誰想開車了?

  還要給你一些提示?我怎麼提示?按喇叭啊?

  自己心思不正,卻惡人先告狀說別人思想骯髒……

  「可是,這樣的江來真的好可愛啊。」林初一在心裡想道:「這才是活生生的人嘛,有情有趣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古板呆滯的修復機器。」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看到林初一端起水杯一直喝水,卻不願意說話,江來忍不住催促問道。

  「江來,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會做半途而廢的事情。尚美……怎麼說呢,尚美不僅僅是我爸的尚美,也是我的尚美。是我五歲時第一次走進爸爸辦公室的尚美,是我和林秋無數次在裡面奔跑追逐玩躲貓貓的尚美,是供我吃穿讓我受到良好教育的尚美,是我畢業之後給我第一份工作的尚美,是我有無數朋友和同事的尚美,是我陪著他們一起衝鋒一起戰鬥的尚美……」

  「我知道,我救不活尚美,但是,我想讓它走的體面一些。我想把它賣一個好價格,我想多爭取一些利益,我想給員工多一些的補償……我想讓那些仍然堅守著的尚美人……讓他們有更多的遷散金可以更加從容的去尋找下一份工作,甚至能夠在家休息上一段時間,我想給他們多交一個月的五險一金……」

  「他們成就了我,成就了二十年的尚美榮光。所以,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拋棄他們……我脫離泥坑,或許還會有更好的發展,他們呢?」

  「我問你剛才是不是在開車。」江來出聲說道。

  「……」

  「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江來看向林初一,一臉誠摯的說道:「你要先把尚美的麻煩解除,讓它有一個最好的歸屬之後,才會考慮是否成為我們的合夥人這件事情,是嗎?」

  「是的。」林初一點頭說道。

  「施道諳知道你會這麼選擇,所以也提出過另外一個建議,由我們的新公司去收購尚美股權,推動尚美資產重組……」

  「不行。」林初一搖頭,說道:「尚美有我的股份,更多的是林秋的股份……到時候容易造成公私不分,多生事端的現象發生。要結束就乾淨的結束,要割裂就割裂的徹底……」

  「施道諳知道你不會同意他的提議,所以……」江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說道:「你可以和他聊聊。」

  林初一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問道:「他們有興趣接手尚美?」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答案呢?」江來說道:「他們有意進入中國市場,或許尚美的牌子難以保存,但是尚美現有的骨架以及專業性人才是他們迫切需要的……或許,他們能夠給你們開出不錯的價碼。」

  「江來……」林初一滿臉感激的看向江來。

  「不要和我說謝謝。」江來說道:「那兩個字是給外人用的。我們是自己人。」

  「……」

  ------

  「不出去打聲招呼?」

  池雪走到窗戶前面,和一個身穿黑色高領毛衣的男人並排站立在一起。在他們視線所向的地方,是同席而坐相談甚歡的江來和林初一。

  「何必呢?」男人聲音低沉的說道。

  「你是怕讓她增加煩惱是嗎?」池雪看向男人消瘦的側臉,出聲問道:「直到這個時候,你還是不忍心傷害她。甚至不希望她因為你而心存一絲絲的愧疚……」

  「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她願意看到的。雖然外表看起來盛氣凌人的,但是內心比誰都要善良柔軟。」男人眼神溫柔的看向林初一,說道:「一隻小鳥飛走了,她都能哭上半天。更何況是傷害別人?再說,她現在的日子比誰都要艱難……」

  池雪臉色黯然,但是很快又恢復出明媚的笑臉,說道:「知道嗎?你說這些我一點兒也不生氣。因為經歷過那場災難之後,我發現沒有比活著更加幸福的事情了……只要每天能夠看到你,能夠和你站在一起說話,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夠聽到你的回應……我就非常滿足了。」

  「對不起。」男人出聲說道。他不敢轉身去看女孩子那好看的側臉,他怕從她臉上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失望。

  「你看看,你不願意讓她對你心生愧疚,卻不停的對我說對不起……喜歡和不喜歡這件事情,都是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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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合夥人!

  父親被迫跳樓,母親慘遭殺害,可以說,林初一的父母都是死於侏羅紀之手……

  林遇死的時候,林初一還嚷嚷著要報仇,要和那個邪惡的組織一決高下,不死不休。她主動飛往敦煌,聯手江來以一尊極其罕見的三星堆《青銅人頭》設下了那個「請君入甕」的死局,把尚美內部的蛀蟲劉凱德一系以及蝙蝠李琳等人給全部逼出原形……

  只是,結果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加殘忍。

  等到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狀之後,林初一開始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她不再提報仇的事情,甚至都不提「侏羅紀」這個名字。但是,她對侏羅紀的仇恨已經銘刻在了骨子裡,流敞在身體裡面的每一滴血液之中。

  只要人活著,就不會放棄。

  這樣的林初一反而讓江來更加的擔心,也更加的心疼。

  他不會拒絕林初一,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拒絕林初一,看著她日漸消瘦蒼白的小臉,說道:「是啊,無論他們要使任何手段,我們一起接下就是。我不怕他們來,我就怕他們不來。」

  林初一的臉上終於浮現一抹笑意,說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注意安全。他們在亞洲區域損失慘重,警方又大張旗鼓的宣佈你是『獵狐計畫』的合作者,他們恨你遠遠超過任何人。」

  「我會注意的。」江來說道:「我的生活軌跡很簡單,只有家和碧海圖書館。去其它地方也會有施道諳陪我,不會有甚麼問題。倒是你……你一個人,真的讓人很擔心。林初一,把你的手給我,讓我牽著你走出來吧?」

  林初一眼神哀傷,輕聲說道:「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情,結果想的最多的卻是我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畫面,一起圍著餐桌吃飯,一起坐在院子草坪喝茶,一起逛街購物,一起出門旅遊,甚至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都覺得特別特別的幸福,幸福到讓人的眼淚都忍不住要流下來。」

  「爸媽在的時候,最不願意的就是回家吃飯了。和家人吃飯多無聊啊?在外面和同學朋友吃飯多開心,想說甚麼說甚麼,想吃甚麼吃甚麼。一起喝茶更是煎熬,他們在你耳朵邊說一些你根本就不願意聽的大道理,或者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以前的老黃曆……每次回家吃飯,都需要爸媽打來一通又一通催促電話。每一次喝茶,都會拿出手機在旁邊不停的刷……任父母在旁邊自說自話……」

  「江來,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他們活著的時候,我為甚麼沒有多回去吃幾頓飯?甚至,我為甚麼沒有想過主動為他們做一頓飯?如果他們能夠吃到我親手做的飯,那得多開心啊?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我為甚麼沒有放下手機,安安靜靜的聽他們說話,時不時的接上一句,或者認真的和他們聊聊自己的喜好以及生活近況……他們一定很願意和自己的女兒交流這些吧?」

  「可惜啊,他們現在都不在了。我每想起他們一次,我就恨侏羅紀一次。我對他們有多想念,我就對侏羅紀有多痛恨……我也恨自己,恨自己以前不知道珍惜,恨以前為何那麼愚蠢……所以,江來,我走不出去,我也不願意走出去。如果我活著,我就要替他們報仇。如果我死了……那不是傷害你嗎?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江來看著林初一那微紅濕潤的眼睛,沉吟片刻,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沉聲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把自己的手給我,不願意讓我帶著你走出來。那我就把自己的手遞給你,讓你帶著我走進去吧。」

  「江來……你又何必這樣?」

  「因為我喜歡你啊。」江來笑著說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不是大俠,我只為你。」

  「太危險了。會有生命危險,有可能會死……」

  「就像你說的那樣,他們恨我遠遠勝過任何人。就算我現在想要繳械投降,怕是也沒有甚麼作用吧?他們不會放過我。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再次聯手把他們徹底的毀滅。侏羅紀早就消失了,那些恐龍也不應該再活在這個世界上。」

  「好。」林初一握住江來伸到面前的大手,說道:「就讓我們把他們徹底的毀滅。」

  江來用力的握了握,林初一的手白皙修長,但是卻有些冰涼。看來她最近一段時間的營養不夠,也沒有休息好。

  「公司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江來看著林初一,出聲問道。

  「餓不餓?先點菜吧?」林初一收回了手,捧起面前的菜單,說道:「有甚麼想吃的嗎?」

  「你來點吧。」江來說道:「反正是你請客。」

  林初一抿嘴嬌笑,說道:「那就來兩份牛排吧,我們餐廳的牛排煎的還是很不錯的……再來一份南瓜湯?」

  「沒問題。」江來點頭答應。吃甚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吃。

  林初一乾脆俐落的點完了菜,把菜牌遞還給服務人員之後,這才看向江來說道:「快要餓死的駱駝,還有資格和沙狼討價還價嗎?」

  「可是,駱駝也終究是駱駝。」江來安慰說道。

  林初一搖了搖頭,說道:「至少到現在還沒有接到一個合理的報價,每一家的報價都在我預期值的三分之一左右……這是趁火打劫。他們知道尚美的現金流支撐不了太久,而且受到汙名所累也不可能再有其它的業務,索性再等一等。直到這頭駱駝再也支撐不住了,「轟」的一聲倒塌在地……他們就可以群湧而上,把這只死去的駱駝連皮帶肉的給吞進肚子裡。」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江來看著林初一,出聲說道

  「甚麼?」

  「你不應該只為尚美而活,也應該為自己而活。」江來出聲說道:「你有能力,也肯努力,卻深陷在尚美這個泥坑裡難以脫身。尚美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尚美,是很多人的尚美,更確切的說,是林秋的尚美……你應該從泥坑裡面爬出來,洗一個熱水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進入一家新的公司。甚至可以給那家新公司取名叫做「新尚美」……那也比你現在的堅守更加容易。」

  「你心裡很清楚,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尚美是救不活了。你為甚麼不重新開始呢?甩掉身上的累贅,重新開始要比現在要容易百倍。」

  林初一看向江來,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施道諳的想法?」

  「施道諳。」江來說道。

  「……」

  「你知道的,我不懂商業,我只懂技術。我也很少去思考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一家公司應該要怎麼去運作,怎麼去賺錢……但是,我知道你現在很辛苦。我不願意你過的這麼辛苦。所以我去找了施道諳,我想讓他想辦法把你拖出來。」

  「所以,他的建議是做一家新公司?」

  「是的。」

  「他是投資人?他要投資我?」

  「不,我們三個是合夥人。」江來說道。

  「我們三個?」

  「我的錢都在施道諳那裡,施道諳的意思是說,由我們倆投資,而你作為這家新公司的管理者和運營者……我們倆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他要控股權?」

  「不。」江來搖頭,說道:「施道諳說,我們倆要是結婚了,就由我們控股了。」

  「……」

  「施道諳還說,我不懂公司運作,如果我們結婚了,就等於你一個人佔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你就是把公司牆上的磚塊一塊塊的摳下來貼上金條,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林初一眉毛微挑,問道:「他這是甚麼意思?」

  「他在幫我求婚。」江來一臉坦誠的說道:「他覺得我求了二十一次婚還沒有成功,已經淪為大家的笑柄……他覺得我太丟臉了,很替我著急。」

  「你怎麼想?」

  「我不需要他幫忙。」江來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只需要你幫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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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7:52 |只看該作者
第248章 恐龍不是龍!

  「不是我。」施道諳搖頭,端起手裡的咖啡抿了一口,感受著那焦苦的香味,說道:「如果是我做的,我就告訴你了。」

  施道諳一向咖啡不離手,就像那些有煙癮的抽煙者一樣。清早起床喝,晚上睡前喝,工作時喝甚至醉酒後喝……這也完全不影響他的每日正常作息。

  因為江來的作息太過規律,所以施道諳也只能跟著規律。畢竟,江來睡了之後,他一個人也閑著無聊。江來醒了之後……他還要提前做好早餐。

  即當爹又當媽的人生,因為林初一的出現已經快要看到盡頭。

  可是,讓施道諳擔心的是,因為多了一個林初一,他會不會繼續給這兩口子即當爹又當媽?他們倆要是再有了孩子……不敢想啊不敢想,燒腦殼啊燒腦殼。

  「我明白。」江來點了點頭,瞬間接受了施道諳的答案。

  在他們倆人之間,原本就沒有任何隔閡。至於懷疑和心結之類的東西是不存在的。他們只要一個人願意開口去說,那麼就一定是真實的。至少,那個答案是對對方有利的……他們對彼此有著極度的信任和信心。

  江來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傷害自己,那個人一定是施道諳。施道諳對江來也同樣有著這樣的信念。

  所以,《孔雀竹石圖》被盜案的所有嫌疑指向都是施道諳,但是,只要施道諳說不是他,那就一定不是他……至少江來是這麼想的。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江來說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是誰呢?還有誰對你這麼瞭解?」

  「這能算是甚麼瞭解?」施道諳笑著說道:「我的那點兒花邊新聞,當年在義大利的時候就被媒體報導過無數次。至於我喜歡古龍小說的事情,好像在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也主動提起過……再說,我的秘書們、現任秘書以及已經離職的前任秘書、前前任秘書,公司裡面的同事也都知道這件事情。只要是稍微做點兒功課,就很容易得到這些信息。」

  「那麼,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我在為董家修復《孔雀竹石圖》的事情?又怎麼知道我去董家還畫的時間?」江來看著面前的紅木盒子,那裡面裝著他從董家抱回來的那幅《立鷹圖》贗品。「連用來替換的畫都準備好了,顯然,他們是提前預謀好了。」

  「我們被人盯梢了。」施道諳出聲說道。

  「而且是一個熟悉的人,熟悉你或者熟悉我的人。」

  「他們想在我們之間製造矛盾,想讓我們反目成仇?破壞我們的組合,然後逐個擊破?無論如何,《孔雀竹石圖》都是在你手上丟失的,現場有那麼多人做見證,人多嘴雜,這件事情不可能隱瞞的住……即便我們及時做了一些善後挽救工作,怕還是會有一些不好的傳言出來。我擔心這會傷及你的信譽,動搖你在業界的口碑。」

  「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就不再相信我的人品或者不願意再找我合作……這樣的人我也不願意再合作。」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施道諳一臉欣慰的看著江來,笑著說道:「不在乎我的人,我也一點兒也不在乎。」

  「主要是我的技術比別人都要好,他們不找我,是他們自己的損失。」江來說道。

  「……」

  「是不是那些恐龍動手了?」江來問道。

  「應該是吧。除了他們,誰還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成這樣的事情?」施道諳笑容溫和,眼神深邃,說道:「他們還是不甘心啊。」

  「損失慘重,我要是他們,也不會輕易甘休。」江來出聲說道。

  「那就少不得一番龍爭虎鬥了。」施道諳笑著說道。

  「恐龍不是龍。」江來糾正說道。

  「……」

  ------

  江來趕到雪餐廳的時候,林初一已經等候在那邊了。

  林初一特意選了一張臨街靠窗的位置,可以直觀的欣賞到不遠處的滾滾江水以及遊輪飛渡。當然,從街邊走過的行人也能夠清晰的看到她和江來那驚豔時光的臉。

  林初一好久沒有出門吃飯了,林初一也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江來吃飯或者碰面了。自從母親去世以後,她就變成了獨來獨往的獨行俠,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療傷,也一個人去戰鬥。

  尚美正處於被群狼環伺的最危險時刻,更確切的說,最危險的時刻其實早就已經過去了……現在的狀況是,大家都知道尚美會死,尚美自己也知道自己會死。可是,林初一只是想要讓它死的體面一些,有價值一些。

  可是,在知道江來丟失了《孔雀竹石圖》之後,還是第一時間約江來出來吃飯見面。

  還沒等到江來坐下,林初一就聲音急切的問道:「怎麼回事兒?《孔雀竹石圖》怎麼會丟失呢?有沒有可疑人物?」

  「有。」江來看著林初一因為消瘦而越發清秀蒼白的俏臉,說道:「可疑人物是施道諳。」

  林初一愣了一下,問道:「所有的嫌疑指向是施道諳?」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那張小紙條遞了過去,說道:「偷畫的人還給我留下了這個。」

  林初一接過紙條,看完上面的內容之後,說道:「所以,這裡面對應的內容都和施道諳有關係?」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

  「看來他們想分化你們倆人,在你們中間製造矛盾。人的心裡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很快就會雜草叢生。也就給了他們自由進入割草的機會。」林初一出聲說道:「可是他們不清楚的是,你們倆根本就不可能分化的了,對嗎?」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誰都不可以。」

  「……」

  林初一已經習慣了江來的「鈦金直男」性格,也非常清楚江來和施道諳之間的感情,是自己遠遠不可比擬的……她已經接受了自己不如一個男人的現實了。

  她看向江來,問道:「施道諳怎麼說?」

  「施道諳懷疑是侏羅紀幹的,說那些恐龍不甘心。」江來出聲說道。

  林初一的臉色平靜無波,眼神裡也不見有任何的波瀾,出聲說道:「如果你每接手一筆生意,都被他們人為破壞的話……長此以往,聲譽必然會受到影響,也不會再有人敢把自己的藏品交由你來鑒定修復。他們這是想要從源頭上毀滅你?」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的話,倒還好了。」江來說道。「他們一定還有其它的招式。」

  「是啊。」林初一直視著江來的眼睛,沉聲說道:「無論他們要使任何手段,我們一起接下就是。」

  直到這個時候,才能夠聽到她的聲音裡面展露的鋒芒,以及那難以隱藏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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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發表於 2020-8-14 00:17:39 |只看該作者
第247章 第一嫌疑人!

  董育林原本就已經和雲成之商量好了,晚上在董府就餐,舉杯慶祝《孔雀竹石圖》的修繕完成。為此,董育林還特意邀來眾多藏家好友共同見證,喝美酒,賞名畫,豈不是人生快事?

  沒想到的是,《孔雀竹石圖》被偷了。

  被偷就被偷了吧,大家都已經做好了撕破臉打官司的準備……沒想到被江來一番「我可以做流氓,但是我不會選擇做流氓」的流氓言論所征服,徹底放棄了和江來翻臉的可能性。施道諳更是一個妙人兒,來了之後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收藏的價值與《孔雀竹石圖》相比也不遑多讓的《快雪時睛圖軸》給送到了董育林的手裡。這還讓人怎麼發得起火來啊?

  於是,董育林殷勤留客,董府大擺宴席,鍋燒河鰻、紅燒圈子、佛手肚膛、紅燒劃水、油醬毛蟹等等碧海名菜讓人大快朵頤,董育林更是開了幾瓶顏色橙黃近乎黏嘴的茅臺老酒,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施道諳是宴席上當之無愧的核心人物,和雲成之一左一右的陪坐在董育林身邊。也不知道和董育林說了些甚麼,時不時讓董育林豪邁大笑,一次又一次提起酒杯要和施道諳乾杯,豪氣干雲,視其為知己,孫女小七勸都勸不下來。

  當然,施道諳也沒有怠慢其它客人。凡是有人敬酒,他都站起身來一一與人碰杯,然後喝完之後立即回敬一杯。即坦然接受別人的敬意,又回贈以同樣的善意。何飄颻只是簡單的介紹了一遍,他就能夠清晰的記住在場每個人的名字,甚至連他們的職業身份籍貫哪裡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讓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會產生這樣的美妙感覺:施道諳是重視我的,施道諳對我與眾不同,施道諳這個人可以深交。

  施道諳提酒舉杯時,大家都熱烈應和。施道諳說話時,所有人都專注傾聽。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施道諳已經能夠調動所有人的情緒和現場氛圍。

  這就是施道諳的本事。

  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所有人都喜歡自己,但是他卻很難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嗯,除了江來。

  江來和施道諳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他坐在雲成之的旁邊,然後就一言不發,埋頭苦吃起來。喜歡的菜就多吃幾口,不喜歡的菜看都不看一眼。

  不說話,不應酬,不喝酒。

  身邊的人想要主動和他搞好關係,說道江來先生我敬你一杯,江來低頭對付盤子裡的蔥爆大蝦,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不喝酒」。身邊的人還不願意放棄,說道不喝酒沒關係那你以茶代酒,江來回道「茶就是茶酒就是酒碰一下杯就能拉近關係了嗎」……

  身邊人,卒!

  酒足飯飽,飯局結束。

  因為施道諳喝了不少酒,何飄颻主動提出由她開車送師兄弟倆人回家。雲成之也喝了不少酒,由董家的司機把人給送回去。

  何飄颻坐在駕駛室開車,施道諳坐在前排陪她說話。

  江來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後排,即安全又安靜。

  看到他們說說笑笑打情罵俏,江來格外的想念起林初一起來。

  畢竟,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

  於是,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孔雀竹石圖》被人偷走了。

  不到三秒鐘,林初一的電話立即就打了過來。

  「江來,發生了甚麼事情?《孔雀竹石圖》真的被偷走了嗎?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你?」林初一的聲音急切,帶著濃濃的擔憂。

  江來的嘴角便浮現一抹開心的笑意,她雖然沒有接受自己的求婚,但其實是很想接受自己的求婚的,說道:「施道諳已經解決好了。」

  「那我掛了。」林初一出聲說道。

  「……」

  電話掛斷,很快又收到了林初一發來的信息:我吃醋了。

  江來的心情就更加愉悅了。

  這是美好的夜晚,《孔雀竹石圖》被偷也不過如此……當然,如果沒有被偷那就更加完美了。

  何飄颻把江來和施道諳送到小院門口,和施道諳擁抱告別之後,說道:「我就不進去了。」

  「路上開車注意安全。」施道諳醉態可掬,仍然保持本能聲音溫柔的囑咐著說道:「我明天再去你哪兒拿車。」

  「嗯。你今天喝了很多酒,要記得吃解酒藥。」何飄颻出聲說道。

  又轉身囑咐已經提前下車的江來,說道:「江來,麻煩照顧好你師兄,記得讓他吃解酒藥。」

  「不麻煩。」江來說道:「我不提醒,他也會吃的,他怕死。」

  「……」

  何飄颻還沒學會如何和江來正常溝通,安慰說道:「《孔雀竹石圖》的事情你不要擔心,我相信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我不擔心《孔雀竹石圖》,我擔心的是《快雪時睛圖軸》。畢竟,前者是你們家的,後者才是我們自己的。」

  「……」

  何飄颻對著施道諳揮了揮手,說道:「明天見。」

  然後一腳油門踩下去,汽車向發瘋的野狗一般衝進了黑夜裡。

  等到車子走遠,施道諳那剛才還醉意朦朧的雙眼瞬間變得清亮深邃起來,看著江來問道:「好久沒演了,我的演技沒有退步吧?」

  「用力過猛。」江來說道:「有好幾次你在回答她的問題時說話都斷斷續續的,但是大部份時候又思維過於敏捷……」

  施道諳懊惱的揉揉自己的臉,說道:「難怪當年老頭子不停的在我們耳朵邊嘮叨說甚麼『熟能生巧』、『勤能補拙』……當時只覺得煩躁,現在想來還是很有道理的。我是不是太久沒有換女朋友了?」

  「和以前比,是很久了……」江來說道:「你再不換,我都要記住她的名字了。」

  「……」

  正如江來所說的那樣,施道諳怕死,所以他特別的注重養生。

  從冰箱裡面拿了瓶解酒藥喝下,然後又吃了一個天才醫生為他開的護肝藥,這才覺得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

  江來為自己泡了杯熱茶,順便也給施道諳打了杯咖啡。畢竟何飄颻說了,要自己好好照顧師兄……

  江來把咖啡放在施道諳面前的茶几上面,自己捧著熱茶坐在他的對面,看著施道諳的眼睛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你懷疑是我拿走了《孔雀竹石圖》?」

  「古龍是你最喜歡的小說作家。」

  「是我最喜歡的武俠小說作家,這一點兒我倒不否認。」施道諳端起咖啡,用精緻的銀制勺子輕輕的攪拌著。

  「楚留香是你最喜歡的武俠人物。」

  「強盜中的大元帥,流氓中的佳公子。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施道諳笑著說道:「你不覺得……我們倆有著很多共通點嗎?」

  「不覺得。」江來說道。

  「……」

  這天聊不下去了。江來一句話就把話題給終結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董家還畫,也是你送我去碧海大學……」

  「嗯,作案時間也很寬裕。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和小偷留下來的那張紙條上面的內容對應上了?」

  「是的。」江來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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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4 00:17:23 |只看該作者
第246章 人人都愛施道諳!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盡妍態,不勝心嚮往之。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這是古龍在《楚留香傳奇》中所寫的一段話,這個盜竊賊將其修改使用,手寫便簽留予江來。顯然,他自詡自己也是楚留香一般的雅賊。

  「不要臉!」

  江來在心裡生氣的罵道。

  人家楚留香是偷竊之前先給主人家留書,說我知道你們家藏有某件寶貝,今晚甚麼時間我會踏月來取,你是一個雅致豁達的人,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好好的把東西給我準備好吧……好吧,還是楚留香更不要臉。論起裝逼功夫,此君堪稱第一,旁人遠遠不及。

  可是,這個小蟊賊沒有人家楚留香的實力,他是偷完東西之後才留書一封,說東西我取走了,你是一個優雅君子,一定不會污言穢語罵人難堪。江來很想和那個傢伙聊聊,你要是當真想要做楚留香,就把那《孔雀竹石圖》還給我,然後告訴我甚麼時間來偷……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而返的,我會讓你絕望而哭。

  可惜,他一定不會同意……

  不過,江來還是從這幾行字上面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春光巧,花滿園。」

  這說的應該是碧海大學,今天恰是春光明媚的好日子,而校園裡面種植的花樹都開花了,繁華似錦,極其美觀。江來進入學校的時候,還很是認真的欣賞過一番。

  「相逢有緣,故借來一觀。」

  這句話就更有深意了。

  這說明江來曾經和盜畫賊碰過面,或者說盜賊一直偷偷摸摸的跟梢在江來身後……發現機會成熟,順手牽羊的就把那價值連城的《孔雀竹石圖》給換走了。

  可是,裝著《孔雀竹石圖》的盒子一直抱在江來的懷裡,從家裡坐車出門,再到進入學校……為了安全起見,他今天特意讓施道諳開車送他過來上班。施道諳把他放在學校門口離開,而江來由始至終都不曾鬆開過那個盒子。

  能夠悄無聲息的把《孔雀竹石圖》偷走,並且換上這幅《立鷹圖》,甚至還手寫了這麼一張便簽……證明他擁有足夠的作案時間。

  那麼,最好的機會就是江來把盒子鎖進古籍修復室保險櫃的時候,因為那個時間段他要去修復室工作,和盒子分開了一段時間……

  是誰知道盒子裡裝的是《孔雀竹石圖》?又有誰知道他今天要去董家歸還這幅八大山人真跡?

  難道是古籍修復室裡面的人?

  玲瓏?柯青?傅文竹?

  或者其它前去上修復課的學生?

  江來甚至向雲成之投去探究的目光,看到雲成之正陪坐在董育林身邊誠肯耐心的幫自己說著好話……算了,暫時不懷疑他了。

  施道諳來的很快。

  任何時候江來出事,他都是來地最快的。

  施道諳是何飄颻出門接進來的,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無論任何時候,他都會以這樣一幅衣冠禽獸……哦,衣冠楚楚的模樣示人。氣場強大,精英范兒十足。

  施道諳一隻手插進褲子口袋裡,給人狂放不羈的瀟灑感。另外一隻手卻抱著一個紅木盒子,盒子勾在腰間,用腰部的力量支撐著它的重量。

  書卷氣十足的何飄颻緊緊伴隨在他的身邊,就像是某個大學教授攜帶著自己的妻子來參加某場講座活動,在場所有人都是教授的粉絲。

  確實,當施道諳到達的時候,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體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施道諳,在國際上都鼎鼎有名……據說義大利的阿爾弗雷德就是他一手捧出來的,年前一幅《救世主》拍出兩千萬歐……」

  「可不能小看了他,聽說有不少大收藏家在他手上吃了虧……」

  「施道諳啊,這個人值得好好認識一下……他要是看中我們收的那些小玩意兒,那我們可就要發大財了。」

  ------

  何飄颻帶著施道諳走到董育林面前,介紹說道:「爺爺,這是施道諳。」

  又給施道諳介紹董育林,說道:「道諳,這是我爺爺。」

  「董老先生好。」施道諳恭敬的向董育林問好,然後主動把手裡的盒子給遞了過去。

  「施先生這是何意?」董育林站起身來,看著舉到面前的盒子問道。

  「江來不小心將董老先生視若珍寶的山人真跡《孔雀竹石圖》給弄丟了,施道手裡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手的東西……就把自己收藏的這幅山人的《快雪時睛圖軸》給您帶過來了。董老先生不妨先打開看看,驗證一下此畫的真假。」施道諳的腰背彎的更低,一幅替弟受過賠禮的謙虛姿態。

  「施先生手裡的東西,自然是真品……」董育林接過盒子,走到桌案前面,將那幅《快雪時睛圖軸》給展示在眾人面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堆怪模怪樣的石頭,怪石之中,畫了一棵同樣不甚美觀卻十分虯勁的松樹。石頭是上大下小、奇形怪狀,松樹是上粗下細、屈曲盤旋、老幹虯枝,對松樹來講,土壤貧瘠,根基不牢。對怪石來講,立足不穩,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這正是八大山人荒誕而勁拔的繪畫風格。

  「正是山人筆法,沒想到今天能夠看到八大山人的另一名作《快雪時睛圖軸》,不虛此行啊……」

  「可惜沒有看到《孔雀竹石圖》,若是一日目睹山人兩幅真跡,那得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情啊……」

  「施道諳果然出手不凡,這《快雪時睛圖軸》的價值可不比那《孔雀竹石圖》差上多少……」

  ------

  「此《快雪時睛圖》也。古人一刻千金,求之莫得,余乃浮白呵凍。一昔成之。」董育林念誦著八大山人在畫面的右上方寫下的那段題識,手指輕輕撫摸著薰黃色的紙張,出聲說道:「我很確定,這正是山人赫赫有名的那幅《快雪時睛圖軸》。心念多時,沒想到今日能夠見到真跡。」

  施道諳的視線環顧四周,笑著問道:「諸位朋友可有異議?都是行家大手,還請幫忙掌眼。」

  「沒有異議。」

  「施先生的東西,那自然是百分百保真的。」

  「施先生,我是寶鑒行的張樂生……」

  ------

  施道諳朝著眾人拱了拱手,然後看向董育林一臉誠肯的說道:「欠下的債要還,丟了的東西要賠。我知道,有錢難買心頭好,這《快雪時睛圖軸》並不能代替董老先生的那幅《孔雀竹石圖》……我把這幅《快雪時睛圖軸》交到董老先生手裡,請老先生給我師兄弟一些時間,讓我們能夠把那幅《孔雀竹石圖》給找回來。」

  「倘若我們找回了那幅《孔雀竹石圖》,我再來把這《快雪時睛圖軸》給換回去。倘若我們沒辦法找到那幅《孔雀竹石圖》,那這幅《快雪時睛圖軸》或許能夠稍微彌補老先生的損失,具體的賠償方案,我們可以再行商議。老先生以為如何?」

  「這……」董育林看向旁邊的雲成之。

  雲成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施道諳提出這麼個提議,老董你就收下這《快雪時睛圖軸》吧。你不是一直想著要好好看看這幅畫嗎?這次可算是落在你的手上了。」

  「好,那我就不矯情了。」董育林爽快的答應下來,說道:「我給你寫一張收據。」

  施道諳擺了擺手,一臉坦蕩的說道:「我聽江來說過,董老先生把《孔雀竹石圖》交給他帶回去修復的時候,可沒讓他寫甚麼收據。董老先生有此胸懷魄力,我師兄弟怎能小肚雞腸?收據的事無需再提。」

  「好。」董育林被施道諳的話所蠱惑,滿臉紅光,豪氣干雲的說道:「倘若能夠找到《孔雀竹石圖》,自然最好。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厚著臉皮將這《快雪時睛圖軸》給占為已有,咱們兩不相欠,如何?」

  「如此甚好。」施道諳對著董育林深深鞠躬,說道:「感謝老先生諒解。」

  「丟了一幅畫,卻認識了一個施道諳。這買賣不虧。不虧。」董育林上前握著施道諳的手,哈哈大笑著說道。

  眾賓客有機會見到「點石成金」施道諳,自然不會放過結交的機會。不少人主動上前遞名片,希望有機會能夠約施道諳一起喝茶。

  何飄颻就像是一個聰惠而體貼的小妻子似的,站在施道諳的身邊,以女主人的姿態為他介紹面前的這些客人身份。以及以只有他們倆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一些自己對這些人的點評,以及聽來的某些小道消息。

  所有人都看的出來,董家的這個孫女何飄颻和施道諳關係非淺。

  喧囂熱烈,笑語盈盈。任何人都看不出來這裡曾經丟過一幅八大山人的真跡。

  施道諳看向江來。

  江來低頭凝思的在看著那幅《立鷹圖》,專注而孤獨,和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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