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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方白羽 )創世書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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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9 17:05:25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1-11-9 17:41 編輯

楔子

在浩淼無垠、無始無終的宇宙深處,有一個獨一無二的蔚藍色星球。它從誕生那一天起,便靜謐地沿著固定的軌道,圍繞著另一個熾熱燃燒的巨大火球旋轉著,同時它也像陀螺一樣無聲地自轉著,億萬年來一直如此,似乎還要一直這樣亙古不變地轉下去。

直到某個意外的時刻,它的表面孕育出了一種微不足道的、被稱作「生命」的有機體,經數百萬年的延續,「生命」進化成了數十萬種不同的形態,其中一種形態在擁有了一種被稱為「智慧」的能力之後,開始妄圖去探察、猜想、揭示他們生命形態的本質、生存的意義,以及所處世界的真相等等。
由於方法的各不相同,就產生了無數的傳說和爭論,並由此衍生出了各種各樣的宗教、神話、哲學、文學、藝術以及科學等等門類。這其中也包括千萬年後一個自名為「方白羽」的傢伙,試圖用文字給這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一種另類的解釋。當然,這解釋是源於一種被稱為「幻想」的衝動,跟真相無關。
藍色星球巨大的影像在空中靜謐地旋轉著,從它的四圍望去,看不到上面任何一個具體的生命,甚至也看不到有它們活動的痕跡。它們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以至於可以完全忽略它們的存在。
不過圍坐在這巨大影像周圍的幾個人――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人――卻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他們為這個問題已經爭論了很久,久到沒有人願意再為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於是他們都閉上了嘴,望著空中那個藍色星球的巨大影像發呆。
「投票吧,」主席台上終於有人打破了沈寂,不過一開口卻是上帝的口吻,「讓我們投票來決定是否來一次大毀滅,讓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從頭開始。」
「有必要再投票嗎?」立刻有人表示反對,同時敲擊了幾下桌椅扶手上的幾個按鍵,「你想看看最真切的民意嗎?他們的投票結果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們下決心?」
話音未落,虛空中便彈出了一扇小小的窗口,窗口中是一高一矮兩根圓柱。表示「同意」的紅色圓柱體遠高於「反對」,圓柱體的下方是一串長長的數字,足有十位數。那人接著說:「建立一個公平公正的『真實』世界,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這是遲早的事情。」
「雖然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贊成推倒重來,不過這代價太大了,咱們負擔不起。」有人無可奈何地說出心中的顧慮,他的話立刻引來許多人的小聲附和。
「其實咱們還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什麼辦法?」
「咱們可以微調一些參數,最小限度地影響這個系統的運轉,這樣我們所要做的工作就少得多,損失也就小得多。」說話的人邊說邊敲擊著扶手上的小鍵盤,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粉紅色的大鑽戒,在燈光下熠熠閃爍,看其顏色、形狀和光澤,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無價之物。隨著他十指翩若蝶舞般的動作,空中的藍色星球在逐漸縮小,眾人面前漸漸現出更為廣闊的星空背景。最後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它圍繞著另一個巨大的火球旋轉的影像,那人指向空中的影像,「專家早已經發現,這個貌似穩定的系統其實有一點細微的偏差,大概是受精度的限制,它自轉的速率在逐漸減少,要知道是自旋使它像一個陀螺,這樣才可以用一個穩定的姿態和固定的軌跡運動。不過如果有一天它自轉的速率過低,會使陀螺不能再保持它原有的姿態,就像在地上旋轉的陀螺轉速太低最終將傾倒一樣。到那時,固有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它會自動尋找新的平衡。」
「那會出現什麼情況?無法預測的大災難?」有人追問道。
「本來是無法預測和估計,不過如果我們加以適當的引導,就完全可以預測,甚至可以預先模擬。」先前那人繼續解釋著,「如果我們減少恒星熱能輸出的參數,那麼這個星球表面的氣溫將降低,這樣,兩極的冰蓋會越來越厚,大量的水分變成寒冰堆積在兩極,使它的形狀發生了變化,只要兩極的冰蓋堆積到一定厚度,加上轉速的降低,受恒星引力的作用,陀螺將傾倒,它原有的平衡會被打破,它會自動尋找新的平衡。這過程中,原有的磁場方向將改變,兩極將變成赤道,而赤道上則會出現新的兩極。地表面上幾大板塊受新的離心力的作用,將相互傾軋擠壓,海嘯、火山、地震接踵而來。請看由專家模擬的影像變化。」
說著他繼續飛快地敲擊著鍵盤,只見那個藍色星球轉速漸漸變慢,兩極的白色區域在逐漸變大,變厚,最後,它緩緩地傾斜了大約九十度,原有的旋轉漸漸停止,跟著,它以新的兩極為軸,開始新的自轉。那人指著新的赤道上的白色區域解釋道:「現在,它原來兩極的冰蓋出現在了最熱的赤道,因此會很快融化。如此多的冰在短時間內融化成水,我們要的大災難便出現了。」
「會出現什麼情況?」好幾個人不約而同地追問。
「首先,地磁場出現大紊亂,以它為參照設定的絕大多數超自然設定將自動失效;其次,大量的冰變成了水,加上由恒星引力造成的潮汐變化,將使它出現全球性的大水災,海平面迅猛升高,大部分的陸地將沈入海底。其中,受海嘯,地震和火山爆發的影響,處在最弱一個板塊上的大陸將永遠地消失在大海中。」
「是亞特蘭提斯!」有人不由驚呼。
「沒錯!」那人輕輕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粉紅色鑽戒,「亞特蘭提斯大陸是文明程度最高的大陸,也是最繁華最發達的大陸。幾乎所有的魔法秘訣、超自然的裝備、寶物、以及各種神蹟當初都是設定在那裏。只要它沈入大海,我們要的結果就基本上達到了。」
大廳中再次沈寂下來,眾人默默地看著空中那個藍色星球不停地變化著,然後眾人相互交換眼神,似乎對此仍在表示懷疑。不過虛空中漸漸變化的景象說明了一切,只見那蔚藍色的海水侵吞了大量陸地,整個亞特蘭提斯大陸則完全沈沒。
「博士,這個推論準確嗎?」主席台上那人表情嚴肅地問。一旁立刻響起先前那人信心十足的回答:「這是由數十名專家窮數年之功完成的模擬演示,且經過反覆論證,非常準確,論證報告我也遞交給了委員會。剛才我輸入的正是專家們給出的所有修改參數,結果大家不都看到了?」
「這樣大的災難,會不會毀掉星球上所有的文明?要是這樣,和推倒重來又有什麼區別?」有人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我們可以事先借助神諭警告一些人,讓他們早點做好應付大災難的準備。模擬演示的結果表明,這場大災難還不足以毀掉所有文明,這個星球還會有文明延續下來。」
眾人再次相互小聲討論了片刻,然後都把目光聚集到主席台那人的身上,只見他環顧大家一眼,然後頷首道:「好吧,咱們先用電腦對這些參數進行測試推演,若真如方才演示的那樣,咱們就照那些資料修改恒星熱能參數。大家有沒有意見?」
見眾人都先後點頭表示贊同,他終於站起身來:「好!咱們暫時休會三天,等電腦的測試結果出來後,咱們再做最後的表決。若多數通過,咱們就按這些資料修改系統參數,並且對外界宣佈咱們這最後的決定,為這個爭論已久的問題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三天之後眾人再次回到這個大廳,資料已經全部通過測試,大家也順利通過了修改參數的提議。資料立刻被輸入電腦,瞬間傳遍了網路上所有的節點,整個系統立刻同步發生了緩慢變化,表現在大廳中央那模擬影像上,就是藍色星球的兩極冰蓋在不斷變大增厚,它的轉速也越來越慢。最後,受遠方那個巨大火球的引力作用,這個旋轉圓球的兩極開始緩緩向水平方向傾倒,它的兩極漸漸變成了赤道,然後,它以新的兩極慢慢開始了新的旋轉……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時空中,那個藍色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開始為所處世界的巨大變化而驚訝。天日越來越長,長到好像永遠都是白天或黑夜,太陽明晃晃地高掛天宇,在水氣蒸騰的作用下,天空中出現了多個太陽的虛像,這可怕的情景長久留在了擁有「智慧」能力的那些生命體的記憶中,成為永不磨滅的可怕傳說。
更讓那些智慧生命恐懼的是,一向東升西落的太陽居然向南方墜落,然後又從北方升起,大地在顫抖,燃燒的岩漿從山頂噴射出來,形成漫山流動的「火漿」,所過之處焚盡一切。冰雪世界中的企鵝突然發覺空氣很快變得熾熱起來,腳下恒古不變的寒冰在快速融化,最後徹底消失;而一隻在炎熱草原上安靜吃草的猛獁象,卻感到周圍氣溫驟降,天空突然飄起了漫天大雪,當牠驚恐地想逃逸時,卻發現周圍的水全變成了寒冰,天地成了白茫茫一片混沌。牠最後被冰雪完全覆蓋在萬丈寒冰之下,直到若干萬年後才得以重見天日。
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面,天地間不知哪來了那麼多的水,從海上、從天空、從江河不斷湧來,沒多久就淹沒了大部分陸地。許多生靈都在水中掙扎,毫無目的、驚惶失措地四下逃竄。在這期間,只有少數具有智慧的生命體――他們自稱為人――由於事先得到了神的指點,西方的諾亞造下了方舟,留下了生命的種子;而東方的共工、鯀、大禹則率領同類與大洪水做了數十年的殊死搏鬥,終於在大禹這一代制服了大洪水,為同類的生存留下了一片天堂般的大陸。
若干個白日黑夜交替之後,世界漸漸又歸於正常,天日也恢復了原來的長短。只是,人們始終不習慣南升北落的太陽,便重新把原來的南方當作新的東方,而原來的東則成了北。於是一切終於又都正常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也就漸漸忘卻了這次方向的大變換,只把那場可怕的大洪水永遠留在了各種各樣的傳說中。
大地終於平靜下來,流動的「火漿」也完全熄滅,洪水漸漸消失,和它一起消失的還有亞特蘭提斯大陸――也被後人稱作大西洲,以及它上面的一切神蹟和奇蹟――金字塔、大神廟、巍巍城邦和萬千智慧生靈……它們全都安靜地躺在了海底,躺在一片被後人稱作「百慕達」海域的海底,除了最高的塞浦路斯峰。這片神秘的大陸和它上面的所有神蹟,則成為藍色星球上那些智慧生命千百年來最神秘最遙遠的神話和傳說。這個傳說又因一位智者柏拉圖而流傳更廣。
一切都如當初計劃的那般完美,沒人知道這中間其實出了一點小小的紕漏,這紕漏直到數千年後才漸漸顯現出它的威力,它足以毀掉整個世界!當人們感覺到這一點並試圖阻止它時,才發覺已經太遲了。
或許那不能叫紕漏,而應該被稱作陰謀,這個陰謀從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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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16:49:1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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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下目送著白袍老者縱馬絕塵而去後,烈王立刻對身旁一位將領吩咐:「從本王虎賁營挑選最精悍的三百武士,隨本王立刻出發,即刻趕往銅陵。另外……」說到這烈王沈吟了一下,「你再帶上本王的信物親自去請御林軍邊統領,請他出手相助。」
「烈王殿下,」那將領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道,「南王妃假借祭拜亡父之名,已經悄然帶著南王顏恭海的密函和信物去見虞帝,這個時候大王突然要離開,我怕……」
烈王抬手打斷了他的話,「這事你仔細盯著就成,並隨時向本王彙報。人世間的權力之爭與這件大事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說完他又指指天空,「留心那些翼人,如果讓他們把那個王子搶了去,你就自己把腦袋割下來給我吧。」
「是!」那將領趕緊抱拳躬身領令,直到烈王去得遠了他才站直身子,手搭涼棚看看天空,只見白雲下有無數翼人像蒼鷹一般在空中盤旋,他立刻高叫:「來人!立刻在摘星樓周圍再加派兩隊神機營!」

天空中的翼人沒能逃過黑袍魔法師的眼睛,看看前方那白雪皚皚巍然聳立的死亡之峰,他薄薄的嘴唇泛起一絲冷笑。有天眼之助,他可以輕易躲過烈王的探馬偵騎,卻躲不過天空中這些討厭的眼睛。不過很快就要登上連翼人也飛不上去的高度,稀薄的空氣和暴烈的寒風,連這些空中勇士也不敢去冒險,到那時,就可以徹底甩掉這些討厭的尾巴。
牽馬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跋涉,就連意志異常堅定、體能出類拔萃的他也感到有點吃力。幸好有這匹出產於雪山高原的旄馬,不然還真沒辦法把這女子帶過這道冰雪屏障。
馬背上的瑤姬除了呼吸就完全一動不動,剛開始被掠的時候,瑤姬還拚命掙扎,不停地要這個傢伙放了自己,但不久以後她也就不叫了,尤其到這雪域之後,連呼吸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哪裏還有體力來質問對方是誰?為何要擄掠自己?
「我叫尹寒,你不一直都想知道我是誰麼?」看到那個最強壯的翼人也落到山腰下,再無力跟蹤自己,黑袍魔法師終於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雪地上,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邊對著緊裹皮袍橫臥馬背的瑤姬公主自言自語起來,「我不想跟你解釋我要做什麼,也不想解釋費勁把你帶到這雪山的原因。你只需記住,在我手裏,一切反抗和掙扎都是徒勞,只有服從才是你唯一的選擇。」
說著魔法師抓了一把雪塞入自己口中,然後從馬背的褡褳內拿出幾塊肉乾,就著冰雪啃起來,並把一塊肉乾也塞入瑤姬口中,同時抓上一把雪,也塞入了她的口中。
「快吃!不吃東西你過不了這死亡之山!」見瑤姬根本無力咀嚼,他有些急了,不由喘著氣吼道,「無論你多不想吃東西,都要把它給我吃下去!不然我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做成裸體冰雕供人參觀!」
他的威脅總算奏效,瑤姬公主邊流淚邊努力咀嚼著,那淚水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變成冰凌掛在她的臉上,她的臉此刻已籠罩上了一層白霜,就像戴上了一層面具。
逼著瑤姬吃完兩塊肉乾,他又牽起旄馬繼續上路,一步步向前方攀去。即便是他,在溯風凜冽的風雪中也是十分的艱難。他沒有往銅陵峰頂攀登,而是折到一旁一個不易為人察覺的冰雪山谷。有天眼之助,他知道那兒才是翻越銅陵最便捷的路。

在黑袍魔法師帶著瑤姬翻越銅峰的時候,夏風和亞辛、紀萱萱也根據占卦師的指點追到了山腳。遠遠看到白雪皚皚的銅陵山脈,夏風就想起了自己曾經攀登過的世界屋脊。心知沒有充足的準備根本就不可能挑戰這個大陸的最高峰,因此他攔住了想要立刻登山的亞辛,很內行地指導他準備了必要的裝備,並買了幾頭牲口把這些裝備馱到山腰,甚至還請了兩個嚮導,休息一天後才開始向大雪山進發。二人本不想讓紀萱萱一起去冒險,不過最終還是沒能說服這倔強的野丫頭,只得把她也帶上。
由於不知道那個黑袍傢伙和瑤姬公主登山的路線,他們只得照著那占卦師的推算,向最高的銅峰攀登。他們不知道那個黑袍魔法師走的是另一條路,是從離頂峰不遠的一條隱秘山谷斜斜插過去,越過了這道冰雪屏障。
在可以望到頂峰的山腰,兩個嚮導無力再上,指點了他們登頂的路線後就告辭下山。三人扔掉不必要的東西,帶上肉乾和提神的辣椒,拄著夏風特製的簡陋雪杖,用長繩把各自繫起來,這才開始向人們口中的死亡之峰進發。
銅峰被稱為死亡之峰,那是因為在這個高度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跡,就連翼人或飛鳥也沒法飛上這個高度。除了稀薄的空氣、暴烈的寒風、漫天的大雪以及隨時可能遇上的雪崩,最可怕的還有腳下隨時可能出現的雪窟窿。這些像陷阱一樣的雪窟窿,上面虛虛地覆蓋著軟雪,人要一不小心踩上去就會被它一口吞噬。還好夏風有過攀登珠穆朗瑪的經歷,一路上指點亞辛和紀萱萱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陷阱。二人不禁對夏風又是欽佩又是好奇,怎麼也想不通這個吟遊詩人如何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本事?到現在卻還一直默默無聞,這些本事中的任何一樣,都足以讓他名揚天下。
經過亞辛和紀萱萱從未經歷過、也無法想像的艱難跋涉,三人最後終於登上了死亡之峰!在暴烈的颶風中三人不顧呼吸的困難,忍不住吃力地高喊,這一瞬間,他們都忘了這次登山的目的,只沈浸在征服亞特蘭提斯最高峰的喜悅中。
「看……」亞辛突然發現了什麼,不過卻因呼吸困難而說不出話來,只得指著下方向夏風示意,只見在下方一塊晶瑩的冰壁內,有什麼東西在熠熠閃光。夏風仔細看了又看,始終無法確定那是什麼東西,不過可以肯定那決不是冰雪的反光。夏風看了半晌,心中天生的好奇不由占了上風。雖然那兒崎嶇陡峭,又不在下山的路線上,他還是在向亞辛和紀萱萱示意後,自己拿上雪鍬,獨自向那兒慢慢靠過去。
用雪鍬勾著堅冰小心地滑到那面冰壁前,夏風終於看清了冰壁內的情形,只見兩個中年男子正執著刀劍,擺出一副打鬥的姿勢,卻被晶瑩寒冰永恒地凝固在了這面冰壁中。其中一個明顯是黃皮膚的東軒人,相貌威武,身材偉岸;而另一個則是金髮碧眼、相貌英俊的西方人,夏風估計那就是大西族了。想來是突然出現的雪崩把他們瞬間埋葬,以致他們根本沒作出任何反應就被冰雪封存,經過不知多少年的風雲變幻,終於變成了兩個栩栩如生的冰封標本。方才在山頂上看到的光芒,就是東軒人手中的那柄寶劍。
夏風本不欲打擾二人的安寧,不過那柄樣式奇特的寶劍實在有些誘人,就連對刀劍並無特殊癖好的夏風也抵禦不了它的誘惑,忍不住對二人嘀咕一聲「sorry」,就用雪鍬砸開冰壁把那柄寶劍取了出來。
只見這劍長不到二尺,闊不過三指,看那寒光流轉的劍鋒,顯然不是尋常之物。夏風不由暗自嘀咕:本以為只有在三流奇幻小說或二流武俠小說中才有這等深山獲寶的好事,誰知自己竟然就真的碰上了,按武俠小說中慣常的情節,應該還有武林秘笈或靈丹妙藥什麼的,如果是奇幻小說,也應該有魔法秘典或稀世法寶,要不就是救命寶石,最好是來隻死了主人的神奇召喚獸,這樣就可以輕鬆下山了。這樣一想夏風乾脆完全砸開冰壁,在二人身上搜尋半晌,結果除了東軒人身上的劍鞘,再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夏風不禁在心中暗罵:靠!原來那些小說都他媽是騙人的玩意兒!
把劍在手中隨意舞動兩下,無論長短輕重都十分趁手,比蟬翼刀還合自己脾氣。夏風滿意地收起短劍,對那個東軒人揮揮手:「老兄,這劍留在這兒也是浪費,乾脆送我得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OK!老兄果然是爽快人,不打攪你們聊天,拜了!」
順著原路回到山頂,只見亞辛和紀萱萱正躺在一背風的角落直喘粗氣,夏風把劍遞給亞辛看,亞辛驀地就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激動地比劃著說:「是……是光明……聖劍,傳說中的……」
「行了行了!」見他呼吸都十分困難,夏風不由打斷了他的話,「下去再說吧,你要喜歡送你得了,反正是白撿來的。光明聖劍?當是玩《傳奇》啊?」
三人相互攙扶著隨著山坡向西而下,一步步挪到開始長有樹木的半山腰,到了這裏亞辛才能完整地說出話來,「光明聖劍,是當年東軒國第一劍客曹天望的隨身兵刃,相傳十多年前他曾與大西帝國第一劍手古爾丹吉約鬥,結果二人都不知所終。原來他們竟把決鬥地點選在了亞特蘭提斯的最高峰,結果又雙雙葬身在這裏,難怪從那以後再沒聽到過他們的消息。真可惜了這兩大絕頂高手!」說完唏噓不已。
「哦,原來是學人家華山論劍啊!」夏風不由莞爾一笑,「朝天亡,這名字取得好,果然是在離天最近的地方亡了。」說著把劍遞給亞辛,「你要喜歡就送給你了。」
亞辛驀地睜大了眼,半晌才不可思議地問:「如此寶貴的兵刃你就隨便送人?」
「誰讓你先把蟬翼刀送了我,我收了你的刀卻沒能把瑤姬公主平安送到晉城,這柄劍算是我給你賠罪了。」夏風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再說性命相搏時,真正決定生死的往往不是兵器,而是勇氣、膽略和頭腦!」
亞辛眼裏露出深思的神色,不由微微點了點頭,卻把劍又還給夏風:「這劍既然是你先得到,定是天意,我不能要。」
「哪有那麼多的天意?我的話就是天意!」夏風說著依舊把劍塞給亞辛,亞辛還是堅決不要。二人正相互推辭間,一旁的紀萱萱一把便把劍拿了去:「你們不要給我得了,最多我不收報酬把這難題給你們解決了。」
兩個男人這下沒什麼好推辭的了,當然也不好找紀萱萱要回來。夏風不禁在心裏暗暗咒罵,本來是看亞辛那麼喜歡這柄稀世寶劍,想送給他抵了當初收他蟬翼刀的人情,這樣要是萬一找不回瑤姬公主,也不至於繼續跟著他浪費時間。誰知竟被紀萱萱這野丫頭給攪了局。
在夏風的指點下,三人在雪地中挖個雪洞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繼續向山下攀去。走到山腰,夏風看到雪地中那些高大的樹木,不由靈機一動,用刀砍了一棵下來,再把一個已經用不著的包裹割成布條,把削好的樹條用這些布條紮成一個簡易的小雪橇,然後讓體力已經完全透支的紀萱萱和亞辛坐上去,並教會他們如何控制方向和減速。自己則削了塊簡易的滑雪板,然後踏上滑板從山坡上呼嘯而下,在前面為他們開路。高山速降也是夏風喜愛的運動之一,他那矯健的身手和風馳電掣般的速度,讓亞辛和紀萱萱直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要照應他們的雪橇,恐怕他們還會看到夏風更為驚險的動作。
這一來三人下山速度加快了許多,沒多久就越過雪線,抵達了樹木參天的原始山林。
就在三人下山的同時,烈王藺嘯宇也率領三百名虎賁營勇士追到了銅峰山腰,一個探路的武士喘著氣,匆匆來到烈王面前,高聲稟報道:「烈王殿下,我們發現了蒼冥法師留下的記號!」
先一步騎著旄馬追來的蒼冥法師早已經看不見蹤影,不過他留下的記號還是讓虎賁營武士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條隱秘的冰雪山谷,那是黑袍魔法師帶著瑤姬公主越過銅陵的雪谷。
「這條山谷倒是越過銅陵,出兵大西國的好去處。」烈王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條山谷,他的目光就算在風雪中依然凜冽如初。這話讓身旁的眾將領心中暗驚,盡皆無言以對。
「咱們繼續追上去!」烈王說著毫不遲疑就要向山谷中進發,卻被一名將領閃身攔住。那將領三十出頭,劍眉斜飛入鬢,鳳眼中隱有冷芒閃爍,面部線條剛烈冷硬,身著御林軍統領制服,即便全身裹在臃腫的皮毛大衣中,依然像柄利劍一般筆直挺拔。
「烈王殿下!」那將領抱拳攔在烈王面前,神態不亢不卑,「從這兒再往前便是大西國疆土,末將臨行前領有虞帝口諭,任何軍人不得越過國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邊長風你好大膽!竟敢阻攔烈王!」烈王尚未開口,身旁一個將領已忍不住厲聲呵斥起來,不過聲音中明顯有色厲內荏的味道。烈王不以為意地對他擺擺手,問道:「邊統領,如今瑤姬公主被人掠過了國界,難道咱們就算了不成?」
「虞帝已令末將負責把公主救回來!」邊長風邊說邊開始脫下保暖的皮衣和制服,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脫衣服,無疑是拿生命來冒險,眾人都不明所以。方才那個呵斥他的將領故意刁難道:「邊統領,虞帝口諭不容任何軍人越過國界,你怎麼救公主?」
邊長風把最後一件軍服脫下來疊好,然後再裹上保暖的皮衣,這才對那將領淡淡道:「我將以普通百姓身分進入大西國,找不回公主就不再回來。望將軍看在同僚份上,把我的軍服帶回晉城,轉交給我的妻子。」
見他獨自踏入了風雪瀰漫的山谷,烈王忍不住搖頭歎道:「邊統領,虞帝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不折不扣地去執行,為何本王的請求你始終都置之不理?」
邊長風沒有回頭,風雪中響起他那不鹹不淡的聲音:「國無二主!」
烈王面色一寒,但跟著又指著他遠去的背影對身旁的虎賁營武士們讚歎道:「作為軍人,都應該像他那樣!只是一定要先弄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一國之主!」
武士們望向邊長風的目光都有些複雜,有尊敬,有佩服,也有同情。只見遠處邊長風那孤單筆挺的背影,漸漸沒入了大雪飄飛的蒼茫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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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1 16:48:5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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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朝陽灑在白雪皚皚的山峰上,把整個銅峰照耀得一片金黃,巍然聳立的冰雪之山,像一座橫亙在天地間的一道天然屏障,把亞特蘭提斯大陸分成了東西兩個面積懸殊的部分。東面是崇山峻嶺的東軒國,西面則是遼闊的大平原和浩淼無垠的大沙漠。而綿延千里的那條天然屏障,因其盛產銅礦而得名銅陵,在大西族語言中也叫塞浦路斯山脈,那是一片不見首尾的冰雪山巒。就在這茫茫一片瑩白中,就在那峰巒起伏的雪山間,有兩個小黑點在雪地上緩緩移動著,是這一片雪國中唯一的活物。

一個翼人頂著高山上的刺骨寒風綴在那兩個黑點之後,像蒼鷹一樣在暴風中勉力保持著平衡,他那堪比蒼鷹的眼目能清楚地看見地上那個黑袍魔法師,以及他牽著的那匹健壯的旄馬,還有橫臥在馬背上那個不知生死的白衣女子。若那是普通人,他早就撲下去把那女子掠走了。但直覺告訴他,自己根本沒資格招惹那個暗黑魔法師,甚至連靠近都不敢。
「快告訴阿萊特王子,他們已向塞浦路斯峰進發,再往上將超過我所能達到的極限,沒法再跟蹤了!」那個翼人向山腰盤旋的同伴高喊,那同伴立刻向更遠的夥伴傳話。很快,這個消息就靠翼人這種特有的本領,頃刻間便傳到了千里外的晉城,傳到烈王府那座最高的摘星樓上,聽到這消息的阿萊特王子立刻把它轉告給了一直守候在一旁的烈王。
「看來他是要去大西帝國!」烈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憂心忡忡的表情,不安地搓著手,「顯然他擄掠瑤姬公主,不是劫色也不是綁票,而是已經知道那就是『龍血丹』,並且他也十分清楚『龍血丹』真正的用途!」
白袍老者遙望西方臨窗而立,大袖飄飄恍若畫中仙人,高樓上的烈風吹拂著他及胸的白鬚,也把他那蒼茫的聲音吹得有些縹緲恍惚起來:「終於有人要去做這件毀天滅地的大事,終於有人要挑戰神的權威了!」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即便需要翻過銅陵山脈追到大西國境內,也一定要阻止他!」烈王有些失態地揮舞著手臂,一向鎮定從容的臉此刻也漲得通紅,「這件大事即使要做也該由本王來做!只有本王才能做這末世之神!」說到這他猛地站到那白袍老者身旁,「蒼冥法師,你是整個東軒國最偉大的術法師,只有你才能阻止他!你要什麼條件,請儘管開口。」
白袍老者漠然一笑,「我的條件其實很簡單,就是永遠不要用到『龍血丹』,永遠也不要挑戰神的權威。」
烈王一怔,似乎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一咬牙:「好!本王答應你,在你有生之年,本王決不用到『龍血丹』!」
白袍老者神情肅穆地轉頭盯著烈王,一字一頓地道:「我是說――永――遠!」
烈王一呆,張張嘴還想說什麼,不過一見白袍老者那堅定的眼神,最後也只得無奈地搖搖頭,「好吧,我答應你。」
「可惜這裏離銅陵山脈足有千里,我即便想阻止,恐怕也是追不上了。」白袍老者遺憾地撫鬚歎息。烈王一聽,立刻應道:「這好辦,本王也有兩匹旄馬,還是速度最快的千里雪。法師立刻騎馬出發,一日之內便可趕到銅陵山脈。」
「另外再給我找一件瑤姬公主的隨身之物,這樣即便追不上她,也可以用『追蹤術』一路跟著她。」白袍老者話音剛落,烈王就立刻答應:「本王這就讓人叫亞辛送一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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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篤、篤、篤!」恭恭敬敬地敲過三下請神鼓後,神情肅穆的占卦師這才對跪坐在神案跟前的亞辛低聲道:「你可以開始問了。」
亞辛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地上,而夏風則百無聊賴地站在他身後一丈遠的地方津津有味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沒口香糖只好用手指代替了。夏風一向對這等裝神弄鬼的勾當充滿厭惡,不過現在是在遊戲中,什麼樣的設定都有可能,沒準這些在現實中欺騙愚民的把戲在這兒說不定真的管用呢。夏風因為這也才耐著性子等在後面。
「我想問一位朋友的下落,我要到哪裏才能找到她?把她掠走的那個黑袍傢伙是誰?為什麼要掠走她?」亞辛說完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年逾花甲的占卦師撚著頷下數莖白鬚,聲色不動地垂下眼簾:「把她的名字寫在沙盤上。」
占卦師嘴裏念念有詞,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直到近乎癲狂。這時,只見沙盤上開始慢慢顯出一些符號和潦草的字跡,像是有一支無形的筆在細沙上筆走龍蛇,直到把整個沙盤寫滿。亞辛好奇地看著那些字跡,根本不是熟悉的東軒文,也不是略知一二的大西文或塞姆文。那些字他一個也不認識。
占卦師終於長長鬆了口氣,慢慢睜開眼,神情像是剛經歷過一番劇烈運動般疲憊。當他看到沙盤上那些字跡時,臉色「唰」一下變得煞白,眼睛因恐懼而睜得老大,哆嗦著嘴唇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大師,卦上怎麼說?」亞辛小心翼翼地問,占卦師的神情讓他有些擔心,生怕瑤姬公主已經出了什麼意外。
「別……別問我!」占卦師突然抬手抹去那些字跡,「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今天就當沒來過,我也從沒見過你,更沒算過這一卦!」
「那怎麼行!」亞辛不由得急了,「你說過可以算盡天底下一切事,再說你也收了我的卦金。」
「卦金我加倍退還給你!」占卦師忙道,「但是我什麼也不知道,你問也是白問。」
「混帳!」亞辛的少爺脾氣終於爆發出來,一巴掌搧飛了桌上的沙盤,怒視著占卦師質問,「你分明是算出了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怕什麼?」
「我……我不敢說啊!」占卦師幾乎要哭出來,「你的朋友是落到了最恐怖、最邪惡的死亡之星手裏,你就是知道她的下落也是白搭,我也不敢洩露死亡之星的行蹤。」
「死亡之星?」亞辛不由皺起眉頭,「什麼是死亡之星?」
占卦師猶豫半晌,終於低聲道:「最近民間流傳著這樣一種流言,說災、亂、殺、死四星已降臨亞特蘭提斯,它們將給大陸帶來空前的災難。我從來不相信這種流言,可看到方才那卦象後,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任何人也不敢對死亡之星有絲毫的冒犯啊!」
「冒犯了它會怎樣?」亞辛尚未說話,夏風已懶洋洋地踱過來,依舊在啃著自己的手指。占卦師愣了愣,呆呆地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知道冒犯了我會怎樣?」夏風臉上露出「星爺」招牌式的陰險笑容,停止了啃手指,手慢慢落到刀柄上。
「你……你想怎樣?」占卦師話音剛落,只見一道白光已從胸前掠過,前胸衣衫頓時被從中剖開,連胸腹上也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刀痕,血珠慢慢就滲了出來。占卦師見狀以為已遭毒手,不由一聲慘叫,一下子軟倒在地。
「哦,I'm sorry!」夏風神態自若地擦擦刀尖上的血跡,「這第一刀我本來只是想嚇嚇你,誰知學藝不精誤傷了你,實在對不住了。這第二刀我原是想割你一隻耳朵,不過既然第一刀已經弄傷了你,這第二刀我就只削你一撮頭髮算了。你別亂抖,不然我不好瞄準。」
「別!別!我說!我說!」占卦師慌忙跪倒在地,然後啞著嗓子對亞辛說,「你那位朋友已經被帶到了銅陵山脈,他們……他們要翻越銅峰。」
這下輪到亞辛的臉色變得煞白,眼神發直,臉上的恐懼比占卦師更甚。夏風見狀不由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怎麼了?」
亞辛深吸口氣,澀聲道:「銅峰又叫死亡之峰,是亞特蘭提斯大陸上最高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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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二○一○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看看離晉城已經不遠,夏風心情舒暢,不禁露出了他「吟遊詩人」的本性,邊走邊對著曠野高聲「吟」起來。他的「詩」讓眾人不由陶醉其中,直到他「吟」完眾人才忍不住鼓掌叫好,紀萱萱則有點惋惜地說:「你的詩好聽是好聽,可惜就是不怎麼聽得懂,二○一○年是哪一年?汽車又是個什麼東西?」
夏風懶懶一笑,「那都是天界裏才有的東西,難怪沒人能懂了。」
「天界?」眾人不由露出驚訝之色,紀萱萱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聽他胡吹,胡亂在鼻孔中插兩根大蔥,就當自個兒是大象;胡亂編兩句歪詞兒,就當自個兒是神仙了?」
夏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跟你說實話你當我是胡吹,跟你胡吹你卻當我說的是實話。算了,你還是繼續當我是吟遊詩人吧。」
幾人正說笑間,只見前方一匹速度奇快的高頭大馬正無聲地迎著眾人奔來,奮蹄狂奔卻不帶一絲蹄聲,這已經讓眾人感到怪異了,那馬背上的騎手卻讓人更感怪異,只見他一身黑袍在風中獵獵飛舞,高高的斗篷幾乎遮住了他整個面龐,遠遠望去,就像是傳說中的死神。眾人見他沒有減速的意思,不由讓在大道兩旁,留出大路讓他過去。
「誰是瑤姬公主?」他遠遠就在喊,出於本能,瑤姬公主立刻答應了一聲:「我是。」
話音剛落,那匹馬已向她衝來,速度不減。不等眾人做出反應,在兩匹馬交錯而過的一瞬,他突然攔腰一把就把瑤姬公主抱到了自己馬鞍上,跟著一夾馬腹,那馬頓以超出常人想像的速度衝了出去,像一道白箭射向與眾人前進相反的方向。
「住手!」「放下公主!」夏風與亞辛幾乎同時高呼著縱馬追去,不想那匹白馬速度是如此驚人,即便馱著兩個人也比夏風和亞辛的馬快出許多。二人拚命打馬狂追,卻還是眼睜睜看著前面那匹馬越跑越遠,漸漸逃出了二人的視線。
又追了一程,再看不到對方的蹤影,眼見前方岔路條條,二人不由面面相覷,知道追也是白追,只得回頭先與紀萱萱和南王妃會合。眾人商量半晌,最後只得先到晉城向烈王求助。而夏風因為答應過亞辛,要把瑤姬公主平安送到晉城,如今晉城遙遙在望,卻被人當著自己的面把公主掠了去,這無論是從面子還是從信譽上講,他都不能就此不管。不由在心中暗叫倒楣,同時發誓,不找回瑤姬公主決不罷休!
「烈王殿下!亞辛無能,讓人把公主掠去了,請烈王治罪!」 亞辛匆匆進城後就與南王妃分手告別,然後就急急趕去拜見烈王,把瑤姬公主被掠的經過仔細地對烈王說了一遍。只見烈王藺嘯宇面色鐵青,神情震怒,但他並沒有發作,只冷冷抬手示意說:「這不怪你,是本王低估了對方!」
看到與亞辛同路來王府的夏風和紀萱萱,烈王眼裏露出一絲疑惑,「這兩位是……」
夏風一看烈王神態氣勢,就知道是個掌握實權的人物,本著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原則,稍稍收斂起那滿不在乎的神情與他見禮,以後說不定還要找他幫忙呢。
「夏風,吟遊詩人夏風?」烈王聽到夏風自報姓名後面色微變,不禁仔細把他打量了幾眼,跟著哈哈一笑,「你為本王出力護送瑤姬公主,本王決會不會虧待你。來人!打賞!」
不一會兒便有內侍手捧托盤出來,盤上儘是些黃白之物,出手之豪闊讓出身豪門的亞辛和紀萱萱都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夏風卻渾不在意,只掃了那些東西一眼便懶洋洋地抱拳說:「夏風沒能把公主平安送到晉城,已經慚愧萬分了,豈敢要烈王賞賜?」
夏風毫不在意的神態讓烈王一怔,他不知道夏風也是富貴慣了的主兒,什麼樣的金銀珠寶沒見過?見他推辭,烈王面色一沈:「本王賞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見對方不悅,夏風只得在心中對自己說聲「不要白不要」,便衝烈王一拱手:「那就多謝烈王殿下了。」
烈王臉色稍霽,對夏風擺擺手:「不用客氣,找回公主的事還需要你出力。先下去休息準備吧,一有消息本王就立刻通知你們。」
三人忙告辭出來,被內官帶到客房暫息。直到他們去得遠了,烈王才問一旁那白袍老者:「你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者猶豫了一下,「看不透,有武士的身手,又有術法師的氣質。他是我平生僅見的奇特人物,若能為大王所用,當是百年難遇的奇才。」說到這,老者話鋒一轉,「如何找回瑤姬公主,殿下有什麼好的辦法?」
烈王想了想,陰陰一笑,「除了通知各地探馬留意打探,看來只好找翼人幫忙了。」

漫步在古香古色的晉城街頭,夏風為它的繁華驚歎不已,不由歎道:「我想不到遠古的城市也如此繁華富足,不過如此富裕繁華的城市,就不怕引來翼人的搶掠?」
「不怕,翼人耐力不長,通常無法深入到大陸腹地,再說,」亞辛指指遠處高大的城牆,「晉城城頭上和不少重要的場所,都有京師神機營駐紮,他們裝備有威力強大的曳光箭,那是翼人的剋星。」
「曳光箭?」
「對,是一種由火藥發射的特製火箭,點燃後會噴火飛向空中的目標,所以叫曳光箭,」亞辛邊說邊比劃著解釋,「有點像是小孩子玩的鑽天猴,當它升到空中後會炸開,裏面包裹著的碎鐵片會飛射出來,射向四面八方,殺傷力可達數丈範圍,是翼人最恐懼的高空武器。」
「哦,我明白了,」夏風恍然大悟,「就像是一種高空炸彈!」
見亞辛露出迷茫之色,夏風不想給他解釋什麼是炸彈,便轉過話題問:「咱們這又是要去哪裏?」
「我知道晉城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占卦師,咱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為咱們指點一條找到瑤姬公主的明路。」

朦朧幽暗的地牢牢門被一重重地打開,烈王在提著燈籠的獄卒帶領下,穿過長長的甬道,最後來到一間幾乎密閉的牢門前,從門上的窗口往裏一看,只見一個皮膚白皙、身材矮小的裸身少年正呆呆地縮在牢房一角,對牢門外的響動充耳不聞。
烈王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向獄卒微微示意,獄卒慌忙打開了牢門。烈王彎腰鑽進牢房中,先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回頭呵斥外面的獄卒:「本王讓你們好好對待阿萊特王子,你們怎麼能讓他住這樣的地方?」
這間牢房應該說已經收拾得非常整潔乾淨了,完全不像一間牢房。地上鋪著地毯,床上被褥枕頭俱全,桌上還有茶壺酒杯等用具,牆上甚至還掛有幾幅粗劣的字畫條幅,尋常百姓家中也沒這麼齊整。烈王呵斥完獄卒,這才回頭對那少年笑道:「阿萊特王子,本王一時疏忽,竟讓你在如此簡陋骯髒的地方受苦,實在是不安,還望王子不要介意才好。我回頭立刻讓人把你送到好一點的地方養傷。」
那位阿萊特王子慢慢回過頭來,只見他皮膚異常白皙嫩滑,面容比最嬌豔的少女還要秀美,一頭捲曲的金髮隨意地披散肩頭,眼珠則是像大海一樣的碧藍色,那種碧藍色比大西人還要深得多。他的體形精瘦結實,上身粗壯而下身纖弱,完全不像正常人的體形。
「烈王殿下,我是你的階下囚,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不必讓阿萊特費勁去猜。」他淡淡說道,語音中帶有明顯的異族味道。
「王子殿下,本王是有事想求你幫忙,」烈王歎了口氣,「我想讓你的族人在晉城以西幫我找一個人,我知道這是你們所長。」
阿萊特王子漠然道:「我都被烈王殿下關到這地牢中了,還怎麼通知自己的族人?」
烈王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本王知道你們能發出一種咱們聽不到的聲音,這種聲音在空中可以傳出很遠,你們可以在很遠的距離傳遞一些簡單的資訊。本王這就把你轉移到一處高樓上,你向著天空喊叫,希望你的族人能聽得到,然後你把本王的要求告訴你的族人。本王會讓沿途的驛站做好準備,給你的族人留下食物和落腳歇息的地點,這樣他們就能深入東軒國腹地。如果能找回本王要找的人,本王立刻恢復你的自由。」
聽到最後這句,阿萊特王子眼睛一亮,不由站了起來,露出了他背上那對緊緊貼在身上的肉翼。他略顯緊張地仰視著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個頭的烈王:「你說的是真的?」
「本王言出必行!」
「那好!我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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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亞辛慌忙與南王妃見禮,並把她介紹給大家。紀萱萱和瑤姬都露出驚訝之色,只有夏風不以為意。在他眼裏一個王妃和一個普通女子也沒什麼區別,最多比常人保養得好點罷了。
兩撥人這下自然合在一處,連夜往京城開拔。現在目標變大,責任也變大,亞辛更加擔心路上的安全。幸好第二天就能走出大嶢山,出了大嶢山就是人煙稠密的市鎮,無論死靈法師還是匪徒蒼狼,都不太可能在鬧市殺人了。
夏風一路上只盤算著,如何才能在縱橫數千里的這個大陸上找到對手杜馬斯,而南王妃也顯得心事重重,寡言少語。眾人各懷心事,默默地往東軒國的京城趕去。

晉城的秋夜寒冷而潮濕,寒氣像揮之不去的影子始終籠罩在人的周圍,無論穿上多厚的衣衫,它總能透過皮膚直鑽進你的骨髓,讓人從心裏透出涼意來。老態龍鍾的曹編修把自己往油燈前縮了縮,似乎那樣能借到點燈火的暖意。窗外隱隱飄來二更的更鼓聲,他卻還渾無睡意,依舊在把手中的算籌不停地推演著。
經歷了最早的正德帝,後來的勇帝,到現在的虞帝,曹編修已經是朝中唯一的三朝元老了。他能歷經三朝而不倒,除了占著個無足輕重的編修官位置,管理皇家所有的書籍典史外,自身沈默寡言,從不得罪任何一方勢力也是一大原因。但除了這些,他認為最重要的其實是自己精於推演術算,能時時趨吉避凶,處處化險為夷。
不過今天這算籌都快被自己掰碎了,依然算不出自己今天要遭遇什麼樣的兇險,連算三次籌子都在不停預示大凶!大凶!還是大凶!卻沒有任何別的暗示和破解之法,這是一生中從來沒遇到過的情況。他不禁對自己的推演術算產生了懷疑,聯想幾天前自己無意間推演了一下天下大勢和東軒國的命運,算籌居然預示天地間將有毀滅性災難,這樣的災難一萬年也不會出現一次。對此他疑惑不解,只得在心中暗歎:大概是老了,連推演術算也不靈了。
收起算籌,他決定離開書房下樓去休息,剛端起油燈轉過身來,渾身便打了一個寒戰,頓時背脊冰涼,頭皮發炸,差點一跤跌坐到地上。只見一個黑影就靜靜地立在自己身後,離自己不足一尺。
「誰?」他聲音發顫,連退三步跌坐到椅子上,那黑影似乎向前跨了一步,然後就響起他的回答,聲音冰涼刺骨:「我是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曹編修無意識地重複了一次,這太不可思議了!他不由使勁打量起這位神的使者。只見對方雖然努力裝得友善點,可他那身黑袍和那張煞白的臉也還是太過陰森,幾乎不用考慮曹編修就能肯定,對方決不會是神的使者,魔鬼的使者還差不多!心有所想,嘴裏便說了出來,「你……你不是!」
「你要看一下證明嗎?」黑袍人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門齒。說著他慢慢抬起雙手,掌心遙遙相對,漸漸地,那兩掌中央亮起了一點瑩光,越來越亮,最後變成一條閃爍不定的亮線連接兩隻手掌心,就像雷雨天在天空閃爍的閃電。亮線越來越亮,最後閃出幽幽的藍光。這時,他突然把手向虛空一揮,那道亮線便脫離掌心在虛空一劃而過,落在曹編修身旁的書桌上,像閃電般一閃而沒。
房中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的手也收了回去,不再有光華閃爍。曹編修忍不住看看身旁的書桌,很想知道那道藍幽幽的亮線到底是什麼。這一看才驚訝地發現,書桌已裂成了兩半,正慢慢向兩邊倒去,斷口處整齊光滑,比最細的鋸痕還要平整。
曹編修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這樣的事別說親眼一見,就連聽都沒聽說過。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依然不相信這是神的使者,就算是使者也只可能是地獄的使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推演,看來這次是算準了的。
「其實我是不是神的使者又有什麼關係呢?」像是看透了曹編修的心思,黑袍人淡然一笑,「我只不過是想打聽一下十多年前的一些舊事罷了。」
「什……什麼事?」
「十七年前,正德帝被篡位的勇帝所殺,宮中大亂,待騷亂過去後,新登基的勇帝卻沒找到一件東軒國的傳國之寶,我想知道這件傳國之寶哪兒去了?」
「傳國玉璽最後不是找到了麼?」曹編修一臉疑惑。
「不是傳國玉璽,那是一件比傳國玉璽更神聖更珍貴的東西,」黑袍人說著走近一步,蒼白的臉色在昏黃的燈火映射下閃著妖異的光芒,幽暗的眸子則像是深不見底的古井,緊緊盯著曹編修,「我說的是『龍血丹』。」
「龍……龍血丹?」曹編修頓時結巴起來,「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如果你這個三朝元老都不知道的話,那麼恐怕就沒人知道了。」黑袍人遺憾地搖搖頭,眼裏似乎有光芒在閃爍。曹編修慌忙躲開他的目光,語無倫次地分辯著:「我真不知道,它不在我這裏。」
「我當然知道它不在你手上,」黑袍人說著緩緩閉上眼,靜靜地不再說話,他的印堂似乎在漸漸亮起,眉心也隱有光芒閃爍,仔細一看卻又什麼也沒有。片刻後他睜開眼淡然道,「你左邊衣袖裏有十二枚銀幣,右邊衣袖裏有兩枚銅錢和一塊方巾,你腰上有一塊紅色胎記,後背還有一個疤痕。你樓下的臥室中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如夫人,她的枕頭下壓著塊男人用的玉佩,我估計不是你的。」
曹編修臉上顯出從未有過的驚訝,一時目瞪口呆。黑袍人見他已被震撼,這才問道:「說吧,當年正德帝把『龍血丹』藏到了哪裏?他不可能不讓他的編修官作秘密記錄。」
曹編修蒼老的臉上汗珠滾滾而下,卻咬牙沒有開口,黑袍人柔聲勸道:「說吧,嚴守秘密是很辛苦的,不過也別編瞎話,假話是騙不了我的。」
見曹編修依舊咬牙不開口,黑袍人歎了口氣,「你非要逼我把你變成白癡嗎?」說著,他那幽暗的眼裏再次閃出隱約的光芒,緩緩照定了曹編修的眼睛。
老者拚命掙扎,卻始終無法把臉轉開,也無法閉上眼簾。老者的眼光漸漸迷濛起來,他掙扎著把手悄悄伸向自己腰間,摸到腰中那柄匕首,然後猛地拔出使勁插進自己胸膛。這一下大出黑袍人預料,想要救時已經晚了。趕緊查看老者傷勢,才發覺這一刀直接插進了心臟,鮮血順著匕首的血槽噴湧而出。只見曹編修拚著最後一分力咧嘴一笑,勝利似地說:「我死了,你就看不透我的心了。」
見老者慢慢軟倒在地,黑袍人遺憾地搖搖頭,然後如幽靈般從窗口飄了出去。片刻後他已在空寂無人的長街上縱馬馳騁,四蹄長有肉墊的旄馬落蹄無聲,使這一人一騎看起來就像暗夜中的幽靈。黑袍人任旄馬自由奔馳,他則望著兩旁飛速掠過的夜幕默默自問:天眼可觀千里,我怎麼就看不到它呢?莫非『龍血丹』已經不在東軒國境內?

曹編修的死在朝中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一來編修官雖然品級不低,不過一向沒什麼實權,在朝中無足輕重;二來曹編修為人低調,許多人只把他當成皇家的一件擺設,再加他又是自殺。所以他的意外慘死,只是讓百官們多了一件茶餘飯後的話題,最多再猜猜他的自殺原因,順便鍛煉一下想像力罷了。沒人知道他的書房中還有一張被剖成兩半的書桌,以及那剖口之奇特,這些都被有意掩飾起來了。
真正關注這件事的只有烈王藺嘯宇,自從護送虞帝登基後,他就一直駐紮京師沒回西州封地。當聽到曹編修的死訊,他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看到那個被剖成兩半的書桌,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也想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神兵利器,能把剖面劈得如此光滑齊整。
「莫非,是傳說中的『黑暗之刃』?」他猶猶豫豫地說出了心中的懷疑。一旁一個年逾古稀的白袍老者立刻搖搖頭:「只怕就連『黑暗之刃』也做不到。」
藺嘯宇一怔,知道這老者的話定不會錯,不由對此更為詫異:「不是『黑暗之刃』,哪又會是什麼?光明聖劍?」
老者沒有立刻回答,默然半晌後才歎息道:「這樣的剖痕,連我都沒見過。」
藺嘯宇更為震驚,再次查看了曹編修的屍體後,他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頷發怔。三十六歲的他下頷留有短短的髯鬚,這使他那張國字臉多了種威嚴和肅穆之色。他的相貌談不上英俊,最多只能算五官端正,不過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再加他那結實魁偉的身軀,便給人一種出類拔萃的感覺,甚至隱然有龍臨淵、虎踞崗之態。
「看來,有人在打『龍血丹』的主意了,」他終於輕歎了一口氣,「誰還在留心那失落了十多年的東西呢?」說著他猛轉過身,瞪著那飄然出塵的白袍老者問:「除了曹編修,誰還有可能知道『龍血丹』的下落?」
白袍老者想了想,「大概只有江公公還有可能吧。」
「來人!立刻把江公公請到王府!」藺嘯宇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人隔門稟報:「烈王殿下,天相法師回來了。」
「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青衫白襪、面容枯槁的老者推門而入,他先向烈王和那白袍老者一拜,然後面有愧色地垂下頭,「師父,烈王殿下,天相無能,沒能拿到那個東西,還折了帶去的六個死靈。」
二人同時一驚,白袍老者不悅地追問:「折在誰手裏?」
「他自稱是個吟遊詩人,叫夏風。」

同一時間,在皇城一處荒僻的冷宮內,老邁的江公公被人扔到一間荒殿的角落。老眼渾花的江公公半晌才看清面前那個面色蒼白的黑袍人,不由一驚,掙扎著要爬起來,同時色厲內荏地質問:「你……你是誰?居然……居然敢私闖皇城?」
黑袍人淡漠一笑,「我是神的使者,所以皇城也能隨便進出。」
老太監張張嘴,「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知道東軒國一件傳國之寶的下落,也就是十多年前失落了的『龍血丹』!」
「龍血丹!」老太監驀地驚慌起來,「我……我不知道,你讓我走。」
「你非要讓我把你變成白癡嗎?」黑袍人冷漠一笑,「不過你這個年紀,就算突然得了老年癡呆也不算意外吧。」說著他幽暗的雙眼漸漸有微光閃爍,定定地盯住了老太監的眼睛。剛開始老太監還能堅持不為所惑,但漸漸地他的眼光就朦朧起來,眼中漸漸就失去了靈氣,心靈之門也慢慢向對方敞開,心裏的秘密也徹底暴露在對方腦海裏……

……皇城中四處都燃起了大火,到處是宮女的尖叫和叛軍的呐喊,金壁輝煌的大殿內,一位身著龍袍的年輕男子面色煞白,正抖著手把龍案上一個錦盒打開,裏面是一顆殷紅刺目的丹丸。手足無措的江公公正抱著個哇哇啼哭的嬰兒侍候在龍案旁,面色慘白的曹編修則尷尬地侍候在另一邊。只見龍袍男子神情淒苦,哆嗦著手拿出那枚紅色丹丸,猶豫半晌,終於一咬牙,轉身捏開嬰兒的嘴,把丹丸塞入了她的口中。丹丸入口既化,很快就被她完全吸入了肚中。
「陛下……」龍案前那位渾身浴血的將軍見狀大駭,猛然跪倒在地。龍袍男子淚珠滾滾而下,猛地把嬰兒緊緊抱在懷中,喃喃道:「孩子,別怪父王,『龍血丹』逃不過靈異者的窺察,只有把它溶入你的血脈,才能保證它不會落到別有用心的人手裏。」說完他依依不捨地把嬰兒交給面前跪著的將領,「把她送到東陵城,交給東陵城主亞伯都。拜託了!」
那將領流著淚把嬰兒繫在自己背上,對龍袍男子拜了三拜,這才起身決然而去……
「原來……是這樣!」黑袍人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絲淡笑。只是片刻功夫,他的臉上竟冒出了滾滾汗珠,臉色也越發蒼白瘦削,就像剛經歷過一場劇烈的搏鬥。面前的江公公則癱坐於地,神情木然,眼神呆滯,嘴角有長長的唾涎流下來,竟像是真的變成了白癡。
當江公公最後被抬到烈王府時,那白袍老者只看了他一眼便是一聲歎息,「咱們晚了一步,他已經中了『窺心術』,他心中的秘密全都保不住了。」
「瑤姬公主有消息沒有?」烈王猛地衝外面一聲厲喝,一個將領慌忙稟報道:「有偵騎回報,護送瑤姬公主的東陵城神機營在大嶢山中遭到匪徒蒼狼的伏擊,幾乎全軍覆沒。統領陽昊陣亡,瑤姬公主和亞辛副統領下落不明。」
「派出本王的親衛虎賁營,立刻前往大嶢山搜尋瑤姬公主的下落。無論如何一定要搶先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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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五章 死靈法師
帳篷外的響動驚起了帳篷中的兵卒們,有幾個衣冠不整地出來查看,立刻被帳篷外的情形驚呆了。不由驚叫著返身拿起武器,互相壯著膽子把那幾個形如殭屍的漢子圍了起來,卻沒人敢走得太近,更沒人敢向他們出手。

「顏夫人,交出那個東西,不然我的孩兒們就要大開殺戒了!」那個青衫老者遙遙衝帳內高喊,聲音如夜梟般刺耳。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地閉上了嘴,場中頓時靜了下來。半晌後,才聽帳篷中那位夫人冷冷地回道:「你想要那個東西,除非先殺了我。」
「這還不簡單?」青衫老者一聲冷笑,手中銅鈴使勁一搖,那些形如殭屍的漢子頓時像脫兔一般撲向圍著他們的兵卒,出手異常兇悍而殘忍。開頭幾個兵卒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就已經被他們擰斷了脖子。剩下的兵卒一聲尖叫,扔下武器轉身就逃,但在那些漢子鬼魅般的追擊之下,無一逃過被撕裂的命運。
「快走!」遠一點的篝火邊,亞辛拉起紀萱萱和瑤姬公主就往暗處跑,卻不見夏風挪步,他不由回頭招呼,「快跑啊!這事跟咱們無關,他們不會追我們的!」
夏風看著那些漢子以自己從未見過的殘忍手段殺人,心中除了噁心,更多的是好奇,實在想知道他們是些什麼。從他們的動作、舉止、神態,以及殺人時的冷漠,顯然已經不是活生生的人了。聽得亞辛招呼,他稍稍退開一段距離,遠離篝火的光亮,把自己隱在夜色中,然後悄聲問亞辛:「它們是什麼?殭屍?」
「它們是死靈!受死靈法師控制的死靈!」亞辛把兩個女孩藏在隱秘的草叢中,自己返身又來拉夏風,「咱們快離開這裏,若被它們發現,咱們必死無疑!」
「死靈?」夏風皺起眉頭,磨磨蹭蹭地不願走,「跟殭屍有什麼區別?」
亞辛悄聲道:「殭屍是已經死亡的人變的,而死靈則是用活人來煉製的,被死靈法師用法術控制了身體。其實它們也已經死了,它們最後一絲魂魄被煉製它們的法師用自己的頭腦和靈力來控制,一個最高級的死靈法師最多可以同時控制七個死靈。」
夏風數了數死靈的數量,不由悄聲一笑,「有六個死靈,看來這老妖級別還不低嘛。」
說話間,那些死靈已殺盡了所有兵卒,開始向顏夫人所在的帳篷圍了上去。
帳篷中響起丫鬟僕婦的哭泣和哀求,不過對那些沒有靈智的死靈來說,她們的哀求對它們完全不起作用。它們撲向帳篷,卻又像在帳篷外被什麼阻了一阻,六個死靈如厲鬼般張牙舞爪,卻像是始終衝不破一堵無形的牆。帳篷內,雜在丫鬟僕婦的哭號聲中,隱約還有一個低低的吟頌聲。
「沒想到顏夫人還是位同道中人,倒要請教!」青衫老者說著,也開始低聲念動咒語,六個死靈頓時像得了神助,終於慢慢衝到帳篷前,開始撕扯帳篷,轉眼間就在帳篷上留下了一道道裂痕。
「咱們應該幫幫她們!」夏風突然說,「那位夫人不僅收留了我們,還對我們有一衣之恩,我們不能看著她們死在那些怪物手裏。」
「我也不想她們死啊!」亞辛幾乎要哭了出來,「但除了白白送命,我們根本幫不了什麼忙!」
「死靈會不會死?」夏風突然問。
亞辛一怔,「不知道,它們本來就不算是活物!」
「不算活物怎麼會動會跑還會殺人?」夏風眉毛一揚,眼裏漸漸閃出興奮的光芒,「你說咱們要砍斷它們的手腳和脖子,它們還會不會動會跑會殺人?」
亞辛答不上來,對這個問題也從來沒考慮過。只見夏風無聲一笑,「嗆」地一聲拔出蟬翼刀:「試一試不就知道了!」說著便向場中大步而去。
難得遇到這麼刺激的挑戰和機會,以夏風的本性當然不會放過,連現實中拿生命去挑戰極限、尋求刺激的冒險他都渾不在乎,何況這只不過是遊戲。什麼救人報恩的說詞,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
夏風的突然出現讓那個青衫老者愣了一下,還第一次遇到這麼大膽的傢伙,老者難免生出點好奇之心,不禁高聲喝問:「什麼人?」
「夏風!」
「夏風?幹什麼的?」
這問題讓夏風遲疑了一下,「大夥兒都說我是吟遊詩人,嗯,那就算是吟遊詩人吧。」
吟遊詩人?老者撇撇嘴,還以為是個不知死活的武士呢!老者似乎對詩人有點好感,言語也稍微客氣了些:「這兒不是吟詩的地方,趕緊走吧,小心我的孩兒們傷到你。」
「那怎麼行?」夏風一聲怪笑,「帳篷裏面那位夫人收留過我們,我不能不幫她。再說我也想領教一下你這些孩子的殺人手段,不知道是它們的手快,還是我的刀快?」
「不知死活的東西!」老者面色一沈,一聲咒罵,立刻搖響了手中的銅鈴,同時以「分心術」控制著六個死靈向夏風撲去。經過特殊煉製的死靈,一旦被死靈法師以心力發動,動作比常人敏捷靈活得多,直如鬼魅一般。
可惜這次它們受到了帳篷中咒語的牽制,而遇上的又是幾乎達到人類反應速度極限的夏風,只見場中刀光一閃,一個最先要扼住他脖子的手便與胳膊分離。蟬翼刀果然足夠鋒利!夏風心中大喜。不想那斷了手的死靈毫無痛覺,姿勢不變,依舊把斷臂戳向夏風。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砍斷一隻手,夏風心中多少有點異樣,這一分神,竟被那斷臂戳在臉上,頓時冒出一身冷汗。還好那斷臂中並沒有鮮血噴出,沒把夏風弄得更狼狽。
這一疏忽,拿刀的手便被另一個死靈扭住,一時掙扎不脫,另外幾個死靈也圍了上來。夏風不善於用刀,但卻是自由搏擊好手,凌空躍起閃電般踢出五腳,把撲上來的死靈踢開幾步,不過右手依然被一個死靈抓住,死靈的力量異常強大,竟要生生把他的胳膊扭斷。
「啊!」夏風一聲痛叫,左拳連續點刺,閃電般打在那死靈的面門上,只打得它腦袋一陣搖晃,面目一片模糊,卻始終不曾倒下。夏風見狀大驚:完了完了,這傢伙比最好的拳擊手還要抗打擊,眼珠打爆都不鬆手,更不會倒地數八,看來我這隻胳膊是保不住了。
正驚惶間,只見一道寒光從那死靈脖子間一掠而過,它的脖子頓時從中折斷,腦袋骨碌碌滾出老遠。夏風立刻感到手臂上一鬆,那個抓著他胳膊的死靈終於像具殭屍一樣栽倒在地,露出它身後一臉煞白的亞辛。
只見亞辛雙手握刀,神情怔忡,似乎還不敢相信眼前情形。
「你證明了一件事,就是死靈也可以再被殺死一回!」夏風說著一刀砍斷了另一個向亞辛襲擊的死靈的脖子。經過方才那幾下交手,他已漸漸適應了用刀,雖然並沒有什麼刀法,也談不上有多高明,但無可匹敵的出手速度,豈不就是最大的優勢?
二人並肩作戰,片刻之間便把剩下的幾個死靈的脖子也盡數斬斷。再看那指揮它們的死靈法師,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二人收刀相視一笑,心中都湧出戰勝恐懼的自豪。
「死靈也不過如此嘛。」夏風哈哈一笑,頗有些得意。亞辛卻搖頭說:「今日咱們十分幸運,遇到的是比較弱的死靈,若是遇到真正超強戰力的死靈,恐怕就不是這個結果了。」二人都不知道,其實是帳篷中低沈的咒語,部分限制了死靈的殺人能力。
「多謝二位勇士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一個年近三旬的嫋娜少婦衝夏風二人盈盈拜倒,剛遭遇這等恐怖之事,她的臉色尚有些發白,不過依然不失那種雍容凝定的大家風度,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容貌端莊秀美,很有貴族氣韻。亞辛慌忙還禮,夏風則大大咧咧地擺擺手,「不用客氣,不過是順便罷了。」
「還沒請教兩位勇士大名,小女子好銘記在心,時時為你們祈福!」那少婦雖然剛損失了所有兵將,卻很快就從悲慟中恢復過來,從容地向兩位恩人致謝。
「我叫夏風,他叫亞辛。」夏風胸無城府,或者說根本就沒想過要防著誰,所以別人一問他就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那少婦聽到亞辛的名字不由一怔,仔細打量了他兩眼,「聽說東陵城城主有一個智勇雙全的兒子,曾獨力斬殺過一條海蟒,他的名字好像也叫亞辛。」
「那正是不才。」亞辛見對方對自己的事跡早有耳聞,只得點頭承認。那少婦眼光一亮,喜道:「原來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亞辛,就不知亞辛公子為何要打扮成尋常百姓模樣,還只帶一名隨從在大嶢山中行走?」
「我不是他的隨從,而是他的保鏢。」夏風連忙糾正。那少婦一時有些疑惑,「保鏢?公子為何不帶兵將而要請保鏢?」
亞辛無言以對,這時紀萱萱和瑤姬見這邊戰鬥已經結束,便也一起過來。紀萱萱遠遠就在衝夏風喊:「醜八怪,看不出你還很勇敢,武藝也超乎尋常的好!」
醜八怪?夏風搖頭苦笑,還真是第一次享受這種尊號。亞辛見那少婦眼裏露出詢問之色,忙介紹說:「那是我兩個表妹,這次是跟我上京城去開開眼界。」他還不敢輕易暴露瑤姬的公主身分。聽他這一說,那少婦眼光又是一亮:「你們要上京城?那太好了,我也正好是回京城的娘家祭拜亡父。還忘了自我介紹,對救命恩人我也不敢隱瞞,我乃南王妃沈丹,為路上行走方便,就以南王姓氏作為自己夫家姓氏,稱顏夫人。」
「南王妃?」亞辛不由一驚。東軒國分封有四大異姓王,分別鎮守國境的東南西北四方,東面稱東王,東陵城正是他封地的一部分。南面北面分別稱南王和北王,只有西面的被稱為烈王。那是因為大西國是東軒宿敵,「西」為皇家忌諱,因此把西王改稱烈王。這四大王在東軒國內地位崇高,可稱得上僅次於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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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陳倉4-5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夏風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了然無趣地和衣躺下,不想再聽別人的惡夢。誰知紀萱萱還在喋喋不休:「我清楚地記得那座高高的四方形尖塔的樣子,我小時候好像也夢到過。」
「是什麼樣子?」亞辛隨口問道。紀萱萱想了想,便用一節枯枝在地上畫了起來。亞辛看她畫完後,有點疑惑地撓撓頭,「看起來有點像是傳言中大西人的祭祀塔,不過我也沒見過,不敢肯定。要真是那座祭祀塔就奇怪了,你從來沒去過大西帝國,怎麼會夢到它?」
兩人的討論讓夏風感到厭煩,不由譏諷道:「要解夢你們該找周公,別在那兒瞎琢磨了,明天還要趕路呢!」說著翻身坐起,抬腳就要把地上的草圖給擦掉,但腳還沒落到那圖上就頓住了,雙眼因驚訝瞪得溜圓,就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東西。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地喃喃道:「這……這……這是古埃及金字塔啊!」

同一時間,在遙遠的大西帝國都城波塞東,高高的祭祀塔上那活人祭祀大典還在進行,執斧的劊子手斧光一閃,塔頂祭祀台上一個奴隸便被開膛破肚,然後被劊子手從塔頂一腳踢下來,骨碌碌直滾到塔底。劊子手邊殺邊踢,不一會兒就殺完一批,另一批又被押上塔頂的祭祀台。鮮血沿著巨石壘成的階梯一路流下來,從縫隙中慢慢滲入塔裏,塔底深處傳來「吧嗒吧嗒」的舔食聲,雖然隔著重重巨石,那聲音依然巨大得令人恐怖。
在不知斬殺了多少奴隸後,那舔食聲終於停止了,跟著祭祀塔的地底發出一聲沈悶的吼叫,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了祭祀塔內壁一下,在塔邊齊聲頌經的祭司們都感受到大地在顫抖,建造祭祀塔的巨石上有塵埃撲簌簌掉下來。當值的司神官來到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面前,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高聲稟告:「史丹瑪大法師,守護天神宮殿的神獸,已經享用完牠的祭品,神聖宮殿的大門已經打開,天神正在垂聆您的請示!」
那個面色蒼白到幾乎透明的枯瘦老者,拄著他那銀光閃閃的法杖,順著石級慢慢地登上了高高的祭祀塔,塔周圍的人全部拜倒在地,數千人頓時鴉雀無聲。祭祀塔上,史丹瑪大法師衝著東方跪倒,然後把法杖高高舉過頭頂,向著虛空高喊:「神啊!請您告訴您的子民,降臨亞特蘭提斯大陸的災、亂、殺、死四星,會給您的子民帶來什麼樣的災難?您的子民如何才能避免那些災難?」
隨著他的禱告,虛空中漸漸現出了一行閃閃發亮的奇怪符號,史丹瑪大法師緊張地盯著那些朦朧的符號,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人也在不由自主地簌簌發抖,直到那些符號徹底消失。他才突然一聲痛哭,猛地拜伏在地,聲嘶力竭地高喊:「不能這樣!您不能這樣!您不能抛棄您的子民啊!」
虛空再沒有任何符號出現,天地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冷漠和空寂。年邁的史丹瑪大法師最後被司神官扶下了祭祀塔,他的神情是那樣失魂落魄,就像片刻間就老去了十歲。一個元老院的長老忍不住迎上去小聲問:「神諭怎麼說?」
史丹瑪眼光散落在虛處,魂不守舍地喃喃道:「神已經抛棄了亞特蘭提斯,美麗富饒的亞特蘭提斯大陸啊,將在大海中沈沒!」

「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雖然紀萱萱畫的金字塔讓夏風十分吃驚,但轉而一想,也許不過是巧合吧?現實中的東西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也不奇怪啊,因為許多設定的靈感原本就來源於現實。
亞辛也歎了口氣,往篝火中加了幾根枯枝,然後對兩個女孩示意說:「別想了,不過是一個惡夢而已,再睡一會兒,天亮還早呢。」
紀萱萱打了個寒噤,不由把衣衫拉緊,一臉恐懼地自語:「我可不敢再睡了,要再夢到那個殺人的錐形高塔,我非被嚇死不可。」
四人又恢復了平靜,片刻後,夏風開始發出輕輕的鼾聲,亞辛也朦朦朧朧地進入似睡非睡的境地,瑤姬公主則縮在篝火旁沈沈欲睡,只有紀萱萱還了無睡意地望著篝火發呆。就在這時,一聲縹緲的鈴聲隱約由遠處傳來,紀萱萱一愣,不由往鈴聲傳來的方向張望,心中奇怪,這崇山峻嶺之中,怎麼會有駝鈴聲?
鈴聲第二下響起的時候,夏風與亞辛幾乎同時翻身坐起,二人睡意全消,都駭然望向鈴聲傳來的方向,表情都是十分的震驚。只是二人目光有所不同,亞辛眼中是十分的恐懼,而夏風眼中更多的是好奇。
鈴聲漸漸飄近,營帳旁的哨卒也被那鈴聲吸引,不由罵罵咧咧地抱怨起來:「荒山野嶺,誰他媽吃飽了撐的,半夜三更弄個鈴鐺來嚇人,待會兒過來看我不收拾這王八蛋。」
鈴聲越來越近,在月色下漸漸顯出了幾個朦朧的身影,伴隨那鈴聲的,還有一種古怪的腳步聲,像是些負傷的壯漢,艱難地在山道上跋涉。
夏風站起來,睜大眼向那幾個黑影望去,只見朦朧月色下,一個身披青色長袍、手拄法杖的枯瘦老者走在最前面,另一隻手裏正拿著一個小小的鈴鐺,每走三五步就輕輕搖動一下,那勾魂攝魄、直刺人耳鼓的鈴聲就悠然響起來。
他的身後跟著幾個奇怪的漢子,個個面色煞白,步伐僵硬,動作遲緩、眼神空洞。似乎根本就沒什麼知覺,完全是靠那鈴聲的引導才知道往前走一樣。
「誰啊?搞什麼鬼?站住!」兩個哨卒提刀迎上去,大大咧咧地攔住那些人,就在這時,只見最前面那位枯瘦高大的老者突然把手中銅鈴急速一搖,鈴聲陡然一緊,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動作僵硬的漢子突然變得異常靈活,閃電般衝上前,不等兩個哨卒反應過來,那些漢子已如鬼魅一般,轉眼間便把他倆撕扯成了碎片。那些漢子動作兇悍殘忍,完全不類生人,爆出的鮮血立刻染紅了一大片草地。
遠處的夏風嚇了一跳,兩個女孩更是嚇得尖叫起來,亞辛也是渾身發抖,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一個出生入死的將領。夏風注意到他那過分的恐懼,不由驚問:「你知道他們?」
亞辛哆嗦著嘴唇,用啞澀、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回答:「死、靈、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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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陳倉4-4
夏風牽著馬慢慢地順著山道過去,轉過一個山坳,便看到了從未見過的血腥一幕。只見明亮月色下,無數殘缺不全的屍體雜亂地散落在山道兩旁,像一段段裹著衣衫的新鮮豬肉,有血還在從肉中慢慢滲出來。鮮血灑滿了山道草叢,尚未完全凝固,內臟肚腸也凌亂地拉得滿地都是,散發著本來的惡臭。夏風只感到一陣噁心,忙捂住自己鼻子。一旁的紀萱萱和瑤姬公主則已經「哇哇」大吐起來。
「是蒼狼的人!」亞辛面色煞白地來到夏風面前,「大概有十二、三個,看他們的衣飾該是蒼狼手下的高手。看來蒼狼是留下他們在這兒埋伏,防著咱們這一手,就不知怎麼全都死在了這裏,還死得如此慘不忍睹,完全找不到一具全屍。」
「會不會是什麼猛獸?」
「不會是猛獸,」亞辛肯定地搖搖頭,「他們埋伏的地點離我們藏身處並不太遠,如果高聲驚叫咱們應該能聽見,但咱們沒聽到任何聲音。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叫就全部死亡,我想不出什麼猛獸有這般兇悍。而且他們的屍體雖然狼藉不堪,卻沒有被猛獸啃食過的痕跡。」
「其實咱們聽到過一種聲音。」夏風若有所思地望向夜幕深處。
「駝鈴!」亞辛一臉駭然。

四人戰戰兢兢地牽馬通過這段修羅地獄般的山道,繼續向前趕路。另一條大道有蒼狼擋路,當然是不能走了,而回頭路自然也不能走,那就只有順著這條小路繼續前進,至於前面會遇到什麼兇殘恐怖的怪物,也已經是顧不得了。
一路上提心吊膽走了大半夜,卻並沒有什麼遇到什麼意外之事,看看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四人漸漸放下心來,黎明總是讓人期待,大概就是因為光明可以驅散心中的恐懼吧。
「什麼人?」轉過一個山坳,一聲厲喝把四人嚇了一大跳,只見山坳那邊居然有兩個巨大的營帳,帳前還有篝火的灰燼。兩個兵卒似乎正在帳前放哨,那聲吆喝就是其中一個發出來的。
見對方並不是什麼妖魔鬼怪,看打扮也不是蒼狼那幫匪徒,四人稍稍放下心來。不過一時還不明對方身分,亞辛也不敢輕易暴露自己底細,正好四人都是尋常百姓打扮,而兩個女孩臉上也抹了點灰塵,掩飾了她們那罕見的美貌。亞辛便裝著像普通百姓那樣,連連對兩個哨兵點頭哈腰地陪笑說:「兩位軍爺,我們是到大嶢山那邊的昌邑城投親的百姓,路上怕遇到土匪,所以連夜趕路,沒想到在這兒能遇到官家的人,那真是太好了,跟你們一路我們也不怕什麼土匪了。」
兩位哨卒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四人,其中一個又喝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憑什麼證明你們是到昌邑城投親的百姓?」
「哎唷,軍爺說笑了,這個要如何才能證明?」亞辛笑道,「不過咱們的名字倒是可以告訴軍爺。」說著胡亂謅了四個名字告訴對方,兩個哨兵心不在焉地聽著,一臉的不耐煩,肯定是沒有記住那些再尋常不過的名字。
「什麼人在外面喧嘩?」外面的問答早已驚醒了帳篷中的人,只聽她懶洋洋地問了句。兩個哨兵忙隔著帳篷稟報說:「顏夫人,是幾個到昌邑投親的百姓,他們想跟咱們一路。」
「哦,讓他們跟著咱們吧。這一帶常有盜賊出沒,大家聚在一處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兩個哨卒聽夫人這樣吩咐,便轉向亞辛吆喝道:「你們可以跟在咱們後面,不過不能太近,要驚擾了我家夫人,你們吃罪不起。」
「是!」亞辛趕忙答應,尋思跟他們一路,就算是白天也不容易被蒼狼發現,何樂而不為?所以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四人趕了一夜的路,此刻早已又睏又乏,便找了個背風的山窪抓緊時間休息進食,當太陽升離山頂時,那些兵卒便拔營出發了。亞辛忙跟在他們後面,草草一數他們人數,大約只有三十多個兵將而已。看他們軍服的樣式,該是屬於南王顏恭海的隊伍。
白天平靜度過,晚上紮營休息時,亞辛已和那些兵卒混熟。看他們衣衫單薄,那位好心的夫人還讓人給他們一人送了一件衣服出來,且允許他們晚上在營帳前的篝火旁歇息。
山裏的夜幕降臨得比較早,加上一日的勞頓,四人早早就偎在篝火旁悄然入睡。初夜時分,朦朧睡去的夏風被一聲滲人的尖叫驚醒,只見和衣睡在一旁的紀萱萱面色赤紅,雙目緊閉,不住地用手抓撓著虛空,像是被惡夢魘住了。亞辛和瑤姬公主也被她吵醒,見她一直不能醒來,亞辛便輕輕搧了她一巴掌,總算使她猛然驚醒坐起來。
「怎麼?做了虧心事,夢到鬼叫門了?」夏風幸災樂禍地調侃了一句。卻見紀萱萱根本沒心思理會夏風的嘲諷,只恐懼地圓睜著兩眼,雙手緊緊抱在胸前,望著虛空喃喃自語:「不是夢,肯定不是夢,太真實了,就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亞辛皺起眉頭問:「看到了什麼?」
「血!好多血!」紀萱萱的聲音因恐懼而不住發抖,「好多人從一座高高的四方形尖塔上被推下來,有黑人,黃種人,還有白人。他們全都被開膛破肚,鮮血染紅了高塔上的每一級台階,鮮血從台階的縫隙滲進了塔裏,我聽到塔裏有種奇怪的聲音,『吧噠吧嗒』,像是在舔舐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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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陳倉4-3
在眾人不滿的質問聲中,只聽夏風一聲怪笑,他邊笑邊不住指點著眾將:「知道為什麼亞辛公子是老大,而你們全都是小弟?那就是他比你們有眼光,知道我這個賤奴比你們這些勇士加起來都管用。」
這下眾人頓時像炸開了鍋,不少魯莽的將領更是拔出了武器,不等亞辛公子阻攔,已有拳頭刀劍向夏風身上不致命的地方招呼。營帳中頓時響起幾聲「哎唷」「啊呀」的痛叫,待亞辛出言喝止時,只見地上已倒下了三、四個將領,人人一臉痛苦地捂著鼻子。而夏風則在懶洋洋地把玩著一柄單刀,嘴裏還不滿地嘟囔著:「又重又不趁手,鋼火比瑞士軍刀更是差遠了。不過沒辦法,也只有將就了。」說著衝躺在地上一個將領勾勾手指,「這刀我借用了,把刀鞘也給我吧。」
那將領更是惱怒,不過亞辛公子已經喝令住手,沒機會再拚命,不由把臉憋得通紅。這時亞辛已摘下自己的佩刀,雙手捧到夏風面前:「這柄『蟬翼刀』輕巧鋒利,雖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刀,希望夏兄不會嫌棄。」
「不會不會!」夏風毫不客氣地接過刀,「嗆」一聲隨手抽出,只見一道白光脫鞘而出,營帳中頓時透出一股森森寒氣。再胡亂舞兩下,果然輕便靈巧,又只有一尺多長,十分便於攜帶。夏風滿意地收起來,咧嘴一笑,「知道你想要我賣命,幫你把瑤姬公主送到京城,所以這刀我就不客氣收下了,算是我賣命的代價。一柄刀換我賣命,還是你賺了。」
「夏兄說笑了。」對方的話正好說中了亞辛的心思,他臉上不由一紅。方才夏風擊倒那幾個將領時亞辛看得清清楚楚,那敏捷的身手,不可思議的反應速度,簡直是亞辛平生僅見。他當時便存了籠絡的心思,不然也不會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愛刀拱手相送。見對方對這柄寶刀並不怎麼在意,他只得在心中暗歎:這小子胃口好大,恐怕不是輕易能籠絡的。
不過見對方答應護送公主,亞辛也就放下心來,對夏風一拱手,「有夏兄護送,我對前路充滿信心。」說完又與陽昊和眾將領商量如何引開敵人,如何確定行軍路線。一個計劃就照夏風提議的安排下來。
天明時分,神機營剩下的五百多號人在統領陽昊的帶領下,按計劃沿著大路向西繼續進發。隊伍中有一方草草紮就的軟轎,由兩個健卒抬著,一個女奴穿著瑤姬公主的衣服坐在裏面。而夏風、亞辛、瑤姬公主和紀萱萱四人,則化妝成山民藏在營地一處隱秘山洞中,只等天黑後再從小路走出大嶢山,趕往千里外的京城。
紀萱萱是得知計劃後就纏著亞辛要跟他們一路,而亞辛也不放心讓她跟著神機營去做誘餌,所以只得把她也帶上。四人在山洞中警惕地盯著外面的天空,見那兩個翼人果然隨著大軍慢慢飛遠,直到完全看不見。不過為安全起見,大家還是決定等到晚上再上路。
「其實何必要費勁把公主送往京城?」在等天黑的無聊中,夏風忍不住對亞辛說出了心中的遺憾,「如果我要是你,就帶著公主遠走高飛,再不回東陵城。」
這話剛一說完,就感到腳趾一痛,已被紀萱萱重重跺了一鞋跟。夏風這才想起,這個卑鄙狡詐的野丫頭也單戀著亞辛,當然不願他教亞辛這種歪點子。一想到自己在這兒認識的僅有兩個美女,居然對自己都沒感覺,其中一個還利用自己的多情來算計自己,夏風就有些沮喪,不由對自己的吸引力產生了懷疑。
夏風的話讓瑤姬臉上一紅,眼裏隱隱閃出一絲期待。亞辛卻不敢看她一眼,只幽幽歎道,「我不是你,所以我只能羡慕你那率性狂放、無所畏懼的氣質,卻學不來。」
夏風遺憾地聳聳肩,本不想再多說什麼,無聊之下還是忍不住道:「人這一生中值得去愛的人本就不多,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別到了那時才痛苦地表白:『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而我卻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對那女孩說,我愛你!如果一定要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聽的三人都是一震,瑤姬眼噙淚水,似乎在為自己的命運難過;而亞辛臉色則陰晴不定,神情十分痛苦,顯然是沒法下這決心;只有紀萱萱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夏風,半晌後才喃喃道:「雖然你長得很醜,不過還真是天才的詩人,隨便一段話都能讓人感動半天。」
「我長得醜?還是很醜?」夏風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繼承了父母的優點,雲集了東西方人的一切優秀元素,皮膚像東方人那樣細膩光滑,五官像西方人那樣稜角分明,又沒有西方人的絡腮鬍,夏風自信就是比什麼劉天王貝帥哥也不遑多讓,讓人評為醜還真是第一回。
「是啊,不信你問瑤姬姐姐。」紀萱萱對夏風的反應有些驚訝,忙拉著另一個女性要她評判。瑤姬公主畢竟是淑女,說話自然比紀萱萱技巧得多,她遺憾地對夏風笑笑:「如果你的膚色是白色,肯定是大西族一個罕見的美男子,但你偏偏是黃皮膚。要知道所有種族都是以血統純正為美,異族私通所生的混血兒,在所有種族中都是最卑賤最醜陋的下等人。我不是懷疑你有大西人的血脈,或許你父母本來就是那麼醜也說不定。」
夏風張嘴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醜八怪,難怪來到亞特蘭提斯大陸這麼久,除了別有用心的紀萱萱,沒一個美眉對自己抛過媚眼。
亞辛見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禁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安慰說:「別難過,男兒漢大丈夫,不以容貌論美醜,以夏兄之文才武功,不愁找不到一位好姑娘。」
夏風只有苦笑,不過他性格隨和,性情開朗樂觀,鬱悶轉眼便過,轉而一想:能體驗一下醜八怪的生活,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經歷!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還瀟灑地高吟了一句:「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
四人說說笑笑,時間自然就過得很快,看看外面的天色終於完全黑下來,亞辛便招呼大家:「咱們走吧,從蒼狼在『鬼哭林』伏擊我們的實力來看,陽統領最多能堅持三天,咱們要趁這三天時間走出這片荒蕪的山區,只要到了人多的官道和市集,蒼狼就算追來,也不容易在人叢中找到咱們了。」
夜風微寒,天地朦朧,就在這朦朧夜色下,四人又開始踏上旅途。剛走出藏身的山洞不久,夏風就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縹緲的鈴聲,像是沙漠裏孤獨的駝鈴。夏風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誰知亞辛也是一臉詫異,顯然他也聽到了。二人不由面面相覷,都在用眼光相互詢問:這荒山野嶺,哪來的駝鈴?
縹緲的鈴聲很快就消失在夜風中,黑夜又恢復了它的寂靜。夏風見兩個女孩似乎沒聽到那鈴聲,便對亞辛微微搖了搖頭,亞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不提這事,免得引起紀萱萱和瑤姬公主無謂的好奇和擔心。四人趁黑上路,還好天上明月如盤,照得大地如同白晝,倒也少了走夜路的艱辛。
由於經過「鬼哭林」的伏擊,神機營剩下的馬匹已經不多,怕留下太多馬匹會讓天上的翼人察覺,所以亞辛只為體質虛弱的瑤姬公主準備了坐騎。還好紀萱萱從小就喜歡習武練劍,身手頗為矯健,長途跋涉對她來說也還不算什麼難事。
四人避開神機營走過的大路,轉向一旁的小山道,順著蜿蜒的山道走出沒多遠,亞辛就不住地翕動鼻翼,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夏風臉上那懶散的模樣也已消失,他也聞到了,在夜空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隨著四人越往前走,那血腥味也越加濃烈。終於,就連久經戰陣的戰馬也不安起來,踏著四蹄躑躅不前。亞辛示意大家停下,然後對三人低聲吩咐:「憑我的戰場經驗,這血腥離這兒已經不遠。我先悄悄去看看,如果有什麼不對勁,你們千萬別過來。夏兄,她們就託付給你了。」說完也不等三人同意就悄悄向前方摸去,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三人擔心地等了足有頓飯功夫,終於聽到前方傳來亞辛顫抖的聲音:「你們過來吧!」
聽到他的聲音,三人都鬆了口氣,但又為另外一點擔心,亞辛的聲音裏滿含著從未有過的恐懼,是什麼能讓這個久經戰陣的年輕將領也感到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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