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若霏帶著高興的心情回到宇川競司的住處,才進門而已便驚覺自己籠罩在一種奇怪的氣氛裏,她敏銳的嗅到空氣中有種山雨欲來的緊張,不由得防衛性的放輕腳步。
令人窒息的風暴冷冽的凝聚在偌大的客廳裏,宇川競司交疊著雙腿占據了其中一張單人沙發。
沈若霏視若無睹地走過一臉晦暗的他身旁想上樓,她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值得他這樣對待的地方!
「我記得我說過不準你再跟那個人見面!」他突然開口,不帶情感的冰冷語調足以讓整個房間下雪,銳利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
果然是針對她而來,看樣子是躲不掉了。
她懶得再去得知為什麼他會神通廣大地知道她和維埕碰面的事,反正他無所不能。
「為什麼必須不斷在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上爭執呢?」若霏無奈地停下來轉身面對他!
「他的客戶心臟病發作,而我剛好接到他的客戶,這樣的解釋能讓你滿意嗎?」沈若霏照實的說給他聽,但語氣不無挖苦之意。
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她又接著說:「還有,我再強調一遍:我記得我並沒有答應你任何事,愛與誰見面是我的自由,毋需跟你報備,況且我說過維埕是我的朋友,我想我的意思表達的非常清楚。」她譏諷的回嘴。
她實在好累,累得無法再去應付他那種狂亂不講理的占有心態。
妒火熊熊的在他的心頭燃燒,將最後殘存的理智燒盡。她竟然敢違抗他他從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認真過。
「到底我之於你的意義是什麼?我這樣的付出又是算什麼?」他自沙發上彈起,狠狠的抓住她的雙肩猛烈搖晃。
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他接著又說:「你才跳下我的床便迫不急待地想奔進他的懷抱嗎?他比我更能滿足你是不是?別以為我會再一次放過他!」失控的他如野獸般的撕裂她的衣服,害怕失去她的心情讓他瘋狂地採取激烈的手段。
他的話如銳劍般將她的心一道道劃出傷口!
「你怎麼能夠?你怎麼能夠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在她奉獻出一切後,換來的竟是這麼不堪的對待
沈若霏奮力地想掙脫他的箝製,「放開我!」她大叫。
他置若罔聞的繼續他下流的蹂躪,在他成功的除去她的衣物後,她淒然的聲音傳出:「競司,別對我做出會讓我恨你一輩子的事!」她無助的凝望他,淚珠斷線般的墜落在地毯上。到底為了什麼他們又走到這步田地?
「娃娃……」看到她滿臉的淚痕和衣衫不整的模樣,他猛然瞭解到自己正像一頭失控的豹子一樣對他心愛的人做出殘酷嗜血的舉動,他想伸出手拭去令他心痛的眼淚。
「不要碰我!」沈若霏往後退避開他的碰觸,「付出?你沒有資格談這個字!你的所做所為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別為你的自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的雙眼寫滿控訴。
他僵硬的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原來,他在自己最心愛的人的心裏竟是如此不堪!握緊拳頭,他無法再待下去,不發一語的快步轉身離開。
沈若霏再也無法克製的匍伏在地上放聲哭了出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嘶啞的吶喊著,悲痛的嗓音讓人為她掬一把同情的淚。
直到現在,她終於瞭解競司根本沒有愛人的能力,不懂得付出的人怎麼知道愛這個字的涵義呢?
他的心裏只有比一般人來得更加狂亂的強烈佔有欲,對於他想得到的,他不擇手段的追求,就像自己之於他的意義,不過是他的附屬品罷了。
「真的該走了。」沈若霏伸手抹去不斷湧出的淚,淡淡的吐出這句話。
蜷起疲憊的身軀,這一次,她的心神俱疲,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應付這一切。
黑夜裏雨滴無聲無息地落下,挾著怒火的宇川競司開著車呼嘯地奔馳在東京街頭,他真的快被逼瘋了。
她對他的責難不斷在耳邊重複,自私!他確實是這樣啊!為了滿足自己愛她的那顆心,他不得已有這麼多的動作,這一切都只是想將她留住而已!
害怕失去若霏的心情帶給他莫大的壓力,最近他們相處的日子是如此的美好,他是那麼小心翼翼的去維持,而這更令他害怕突然間一切會變成泡影。
「娃娃,你能瞭解我那種害怕再失去你的痛苦嗎?」他用力的捶打著方向盤以發泄他的怒氣。
兩天了!
從他們吵架那晚,沈若霏已經兩天沒看到宇川競司了。
坐在地板上她動手整理自己的行李,這樣也好,她悲哀的一笑,蒼白的臉色滿布憔悴,淚痕依稀可見,她已經整整哭了兩天,她以為三年前她就已流乾她的淚水,發誓不再為誰輕易掉淚,沒想到……
唉!算了,前輩子欠他的吧!兩人再見面只怕徒增不愉快的回憶而已。
她明天就回台灣了,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經處理完畢,而小梓那裏她並沒有讓她知道,她打算上飛機前一刻再告訴她,否則恐怕又將惹來一陣風波。
這一次離開,她這輩子都將不會再踏上日本的土地,她可以感覺她的心徹底地死去。
六本木的墮落讓人分不清楚是白天亦或黑夜,陰暗的光線暗藏一份詭譎。搖晃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宇川競司舉起杯子一飲而下,辛辣的酒一路燒灼他的舌頭和喉嚨,他並不覺得難受,只因此刻心中的痛楚遠勝於此。
就在他想再度斟滿酒杯時,宇川浩二終於忍不住奪走杯子阻止了他消極的行為。
「這樣喝是喚不回若霏的心的!」宇川浩二殘忍的提醒他,「你不過是在麻痹自己而已,不要忘了,等你清醒後所面對的事實更加傷人,會讓你更承受不住!」
昨天宇川浩二驚訝的發現從來不曾晚一分鍾進辦公室的競司竟然沒有來上班,當接到他的電話要他來這間PUB時,他看到的是一個坐在角落獨自喝悶酒的失意男人,從他片段的話裏,他推測出一定跟若霏有關。
唉!也只有若霏能教他這位鐵血的堂兄變成這樣吧!一再的逼問之下,競司終於全盤托出,他真的沒想到這回他捅了這麼大的一個樓子。
「回去吧!」宇川浩二勸他,「把話跟霏霏說明白,讓她瞭解你有多麼在意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害怕失去她。如果你這次錯放了手,這輩子若霏都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我想你對於這點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讓宇川競司驚醒過來,而幾天前維埕的話也猛地竄入他的腦中。
「不行!」他握緊酒杯,「我不會讓她又離開的!」宇川競司抓起外套、顛躓著步伐往門口衝去。
看著他匆促的背影,宇川浩二飲下杯內殘餘的酒大歎:「愛情可真是一個會讓人喪失理性的玩意兒!」
想起他和小梓的過往,他不禁搖搖頭,他的確能深刻體會那種害怕失去的膽戰滋味。
「兄弟!希望你也能有我的好運氣。」他對宇川競司離去的方向舉杯。
連下了兩天的雨將東京的烏煙瘴氣洗刷的乾乾淨淨,不過十點陽光已熱得教人閃避不及。
再過幾個小時,宇川競司這個人將自她的生命裏消失!這次,沈若霏忍著心再次被撕裂的痛苦告訴自己必須徹底讓他遠離她的生活。
叭!叭!門口傳來喇叭聲,應該是她叫的計程車來接她了。
沈若霏勉強地打起精神站起來,該死的是她的胃竟然在這個時候隱隱痛了起來,強忍著不舒服,提起行李環顧一下屋內,這裏到處充滿了競司的影子。
她輕輕的道出:「別了,競司!」
毅然的轉身而行,她並未留下隻字片語給他。
「沒有必要吧!」沈若霏心想,反正他們即將生活在不同的土地上,這次是真的徹底斷了。
在司機為她放置好行李,若霏想踏進車的同時,一記刺耳的煞車聲引起她的注意。
宇川競司用力的甩上車門,憤怒地接近他們。
「你要去哪裏?」他迸發出令人不敢直視的可怕怒火,雙手緊箍著她的雙肩搖晃她,滿臉胡渣的樣子著實有些嚇人。
「我只是想回家而已。」她幽幽的說出口,額頭冒起冷汗,胃開始陣陣的抽痛,兩眼的焦距好不容易才定在競司燃燒著火焰的藍色眼珠。
「你打算就這麼不告而別的離開我嗎?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是不是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回台灣?」他的手勁益發用力,他的怒氣已達爆發點。
「我認為沒有說的必要。」她輕柔卻致命的一句話讓他愣在原地。
「你到現在還天真的以為我會讓你像三年前那樣的離開我嗎?我們這輩子註定都要牽扯不清了。」他冷寒的語調如狂風暴雨在沈若霏心中刮起又一陣的風暴。
「小姐,我還要載別的客人。」一旁等待的計程車司機不耐的開口抱怨,催促她趕緊上車。
「對不起!」沈若霏向他道歉,「我們走吧!」她試圖掙脫他!
他暴怒的一把扯住她,「你走不了的!」憤懣的雙眼狠狠盯住沈若霏。
「好痛!」
他拉住她的同時,來自胃部的尖銳刺痛感攫住了她!沈若霏只能意識到她快昏倒,豆大的汗開始從她了無血色的雙頰不斷滑落,要不是他抓住她的肩膀,她幾乎痛得要跪倒在地了。
他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瞬間所有的怒火化成為緊張,他單手支撐著她的身體一邊坐進車內。
「送我們到醫院!」他迅速地命令司機,果斷而有力。
司機畏懼於他的氣勢,銜著命令,踩足油門、車子飛快的往醫院開去。
「娃娃,撐著點!我們馬上到醫院了。」他緊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的……胃……好痛。」她痛苦的低暔,手不禁用力的捏住他。
「我們就快到了,若霏!」他嘶啞的想安撫她。
急診室裏醫護人員來來回回地奔走,刺鼻的味道讓人更加不安!宇川競司焦慮的在診療室外猛抽煙,當下做了一個決定——為了阻止若霏的離開,他不得不使出殺手鐧!
醫生脫下口罩緩緩地自布簾裏走了出來,宇川競司趕緊上前詢問她的狀況。
「她怎麼樣了?醫生。」
「病人有長期胃方面的毛病,顯示有嚴重潰瘍的情況,只要飲食不正常很容易就會複發,她最近一定是太過忽略自己的身體狀況才會痛成這樣,如果不好好照顧,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胃出血的!」
「還有。」醫生繼續交代:「她的血糖值過低,而且略有貧血,千萬要注意她的營養,我為她打了劑止痛針和補充些葡萄糖,她必須過幾個鍾頭才會醒過來。」
「謝謝!」他向醫生道過謝後,馬上打電話安排一些事情,並要浩二代理他幾天,他要帶若霏離開東京。
沈若霏睜開眼睛想弄清自己身在何方,她勉強撐起仍虛弱的身體,如果她的頭不要這麼暈就好了,她搖搖頭試圖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
她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切,她正要去機場、憤怒的競司……然後她好像倒在他的懷裏,然後……若霏慢慢地將一切連結起來,那她最後應該是在醫院裏頭吧!
可是……她打量周圍的一切,陌生的感覺在心裏升起。這不像醫院,也不是競司的住所,到底她在哪裏?
「你醒過來啦?」宇川競司身著輕便的休閑服半倚在門邊。
「我在哪裏?天啊!」她看了下手錶,「我已經錯過我的班機了。」一思及此,她掙紮的想要起床。
宇川競司捺下再次被撩起的怒氣,她就是聽不懂他說不會讓她離開的意思是不是?
「我們現在已經離開東京,這裏是箱根,至於你的飛機我已經幫你取消機位了。」他不帶感情的說完一切,一雙鷹眼銳利的在她的身上梭巡。
「你說什麼?我怎麼會到箱根來?你未經過我的允許就把我帶到這裏,分明是綁架!」沈若霏不客氣的指控著他的罪名。
宇川競司不在乎的放肆大笑,「隨你怎麼說,娃娃,但先容我說明一切。第一:你的身體目前不宜做飛行,醫生吩咐要好好的照顧你,而你說,有什麼地方比這更適合養病呢?第二:沒錯!我不但綁了你,連你的護照和相關證件都一起扣住了,你應該明白我的用意,我勸你盡早打消離開的念頭。你還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嗎?」宇川競司挑起濃眉故意問她,他不能原諒她再有一絲一毫想離開他的念頭存在。
「你……」沈若霏的話氣結的哽在喉嚨裏無法說出,她此刻最想做的是起來給他狠狠的一拳,好打掉他臉上那抹自信的謔笑。
「你究竟要我怎麼樣?」她朝著他尖叫,她真的完全崩潰了。難道她連獨自舔舐傷口的權利他都要剝奪嗎?
「我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他一改嘻笑,語氣裏有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要……」她沮喪地垂下頭。
為什麼他總學不會說「我愛你」?我要你!多麼自大任性又不負責任的說法,假使有一天他又膩了,是不是又像三年前一樣把她丟到一旁?她悲哀的想。
「如果你認為扣住那些東西就可以阻止我回去台灣的話,那麼你就錯了!」她不甘示弱的回瞪他。
「你可以試一試我有沒有那個能耐。」宇川競司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
「看來我們又開始另一場遊戲了!」這輩子有若霏陪他,他都不會感到寂寞的。
「你給我滾出去!」沈若霏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怒不可遏的將床上的枕頭朝他丟去。
宇川競司輕易的閃過,邊撿起邊對她說:「你需要更多的力氣才行,好好休息吧!我待會幫你送吃的過來。」
「滾!」這是沈若霏給他的回答。
「他們又退到原點了,這該死的一切!」一退出房間,他忍不住大聲的詛咒,剛才的意氣風發完全消失無蹤。
在好不容易得回她的心後,為什麼頃刻間會變成這種無法掌握的情勢呢?他多想念幾天前的甜蜜,投入那麼多的情感,他愛得已經不知該如何做才能挽回她執意離去的心,他真是不瞭解若霏到底還要他怎麼樣。
摸索口袋中的那個方盒子,他竟然提不起勇氣將它交給若霏!他是多麼害怕從她口中聽到「不」這個會讓他瘋狂的答案。
沈若霏打定主意和宇川競司耗下去,她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拒絕他的關心,連他送來的食物和藥都丟在一旁,一心只想找出離開這裏的方法。
「為了你自己著想,你最好把這些東西都吞下去!」他強硬的命令她,無法再漠視她的自殘。
「放過我吧!如果你只是要一個情婦的話,我想會有很多女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應徵這個位置的!」沈若霏看著他。
「你就這麼想擺脫我嗎?」重重的將手上的東西往旁邊一摔,宇川競司的眼蒙上一層駭人的陰冷。「那麼我就明白地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了,我只要你!你聽清楚了嗎?我只要你!」
「要我即使是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嗎?」沈若霏淒楚迷離的笑容讓宇川競司感到一絲恐怖!她的臉色竟慘白的如蠟一般。
「你是什麼意思?」他掐緊她的雙臂,沈若霏彷佛背著他盤算著什麼。
「沒什麼意思!」她掙離他,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他深邃的眼蒙上一層陰冷,頃刻間他不再溫柔,一把抓起低頭的沈若霏,不顧她的痛苦,他只想好好的折磨她。
他陰狠的瞪住她,「你趁早打消要離開的想法,別以為我會讓你走,你休想!哪怕是天堂,就算是地獄我也會追去!」他用力的將她提起甩到床上,接著狂暴的離去,再留下來他怕真的會殺了她。
將門鎖上,他跳上車疾馳而去。
沈若霏抬起一直掩在長發下的小臉,她用力地咬緊下唇、忍著一波又一波襲來的絞痛感,也阻止自己痛哭出聲,已分不清是汗水或者是淚滴,不斷的淌在床單上。
如果她就這麼死去,不知道競司會不會有一絲的哀悼或者後悔之意?她的腦中閃過這個荒謬的想法,不過他說就是下地獄他也不會放過她。沈若霏想起宇川競司剛才的威脅,露出淒美的笑容,他不愛我,卻連死都不放過我!
「人死了之後應該就感覺不到痛苦吧!會化成一縷縹緲的魂魄遊蕩在人世間,或許被情愛束縛的心在那時候才能真正的解脫!」她輕聲低喃,隨即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駕車狂飆的宇川競司心頭狠狠的抽動,口中不停地咒罵。
倏地,沈若霏異常蒼白的臉閃過腦海,不祥的預感突然的升起,他急忙將車子掉轉回頭。不管她怎麼不理他,至少她在自己身邊!他這樣告訴自己。
他下了車快步的進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的急躁,他要看到若霏,現在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幾乎站不住腳。
他拔腿衝到床邊抱起已無意識的沈若霏。
「醒過來!」他蠻橫的命令,她的頭卻無力的垂下。
宇川競司見狀,一刻不敢浪費的馬上抱起她,以不要命的速度開車趕到最近的醫院。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每一秒對他來說都像永遠那麼長。他十指插入發間,頹喪的坐在病床邊,剛被推出手術室的若霏仍處於昏迷中;一星期內進醫院兩次,真是夠精采的了!他忍不住的自我嘲弄。
看到若霏慘白的臉,一再地提醒著他她的自殘,對他的心來說不啻是一種淩遲的痛苦,為了表明決心,她竟然狠得下心腸用這種激烈的手段!
「若霏,你傷害的何止是你自己而已?」他低聲的吼出滿腔的悲慟。
他忘不了醫生對他說的話——還好送得早,只有一點出血的跡象,再晚恐怕就不止這樣!他無法想像如果他沒及時回頭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若霏知道的!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能連命都會賠上,她卻還是……他沒有勇氣再想下去。
「我……放你走!」他輕喃,大手溫柔的在她鮮明的輪廓上遊走,想藉此好好的記住她。
這將是他這輩子所下過最困難的決定。
在他往後枯槁的生命裏,永遠都忘不了有一個翩若彩蝶的女子曾帶給他歡笑。
沈若霏醒來已是隔天的事,她轉頭掃視這陌生的環境。
「我在哪裏?」她迷迷糊糊的問。
「這是醫院。」一位約五十開外、身著和服的婦人回答她。
「請問你是……」沈若霏肯定自己沒見過她。
「你可以叫我岡田太太,是宇川先生請我來照顧你的。」她和藹的解釋著。
「還有。」她拿起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宇川先生要我把這個交給你,裏面有你的證件。」
沈若霏接過袋子,確定裏面全是她的私人物品。
「宇川先生還交代,他已經為你訂好後天的機票,到時會有人送你和你的行李到機場。」岡田太太盡責的轉述一切。
「嗯!」她沒有什麼反應的點頭。
他終於放棄了嗎?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是難過的心情一直湧起。
很好啊!她要回臺北了。可以徹底的遠離這個只會惹她心傷的地方,她揚起自尊倨傲的狡辯,企圖趕走不斷啃蝕她的痛楚。
喔!天啊!她無法再假裝堅強,狠狠的讓眼淚溢滿眼眶。
休養數日後的沈若霏穿戴整齊,為自己的臉蛋上了些淡淡的妝,好讓自己看起來有些血色。但再多的粉也掩飾不了她憔悴落寞的神情。
一位西裝筆挺的司機果真如岡田太太說的來醫院接她,這次真的要回去了!
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喚起她的記憶,三年前她也是帶著傷痕累累的心逃回家,來了又走仍只留下一地的傷心!
她好像永遠都不能完整的離開,而這回恐怕連心都留下了。
到了航站大廈,司機為她辦理好所有的手續,「沈小姐,這是你的登機證和護照。」他恭敬的雙手遞上。
「謝謝你!」沈若霏伸手接過。
「還有。」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袋子交給她,「這是宇川先生要我交給沈小姐的,請你收下。」
「是嗎?」沈若霏怔了一下才收下那個袋子。
「祝你一路平安!沈小姐,再見!」他伸出手和她道別。
「謝謝你送我來。」沈若霏也微笑的伸出手。
她轉身踏進檢驗護照的海關處,到了候機室,她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該打個電話給小梓了,至少這一次她能親口跟她說再見。
正當她起身摸索包包裏的錢包時,剛才司機交給她的袋子赫然出現眼前,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它拿了出來。
裏面竟然是一個絨布盒子!
競司想做什麼?
沈若霏抖動著雙手、緩緩地將它打開,炫目的光芒讓她幾乎昏厥。
一枚切割完美的鑽石戒指在她眼前璀璨的閃耀。
沈若霏顫抖的將它拿出來,翻了過來,一排字體精巧的鐫琢在戒指的內面。
「Faye!My love For Life!」沈若霏屏住呼吸的念了出來。落款則是——司!
手中的包包砰的一聲掉到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她徒勞無功地掩住嘴想阻止從喉頭逸出來的哭聲,眼淚濕了她的雙頰。
握緊住手中的戒指,喜悅和悲傷的情緒同時在她心裏相互衝擊,她拾起地上的包包,不顧旁人側目的往外衝。
她細細地聆聽她的內心,願意以她的生命大膽的再賭一次,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奔到機場外她停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會在哪裏呢?沈若霏試圖從慌亂的腦子裏搜尋出一個地名。
橫濱!她猛然的憶起。某日的黃昏,他們曾一起漫步在美麗的彩霞中,他說過那是可以讓他平靜的地方。
跳上計程車,她要司機馬上開到那裏。
他真的喝太多了!吧台旁的宇川競司又一口仰盡杯中物,他竟然看到若霏流著淚水向他走來!她應該早就坐上飛機走了,不會再回來!不會回來了!
宇川競司又向酒保要了一杯酒,就讓他醉死吧,反正他已經沒什麼好在乎的了。
這次沈若霏在他伸手前,一把將酒搶過來自己喝下,她需要酒精來建立一點勇氣,然後順手拿了一旁的水杯潑了他一頭的水。
「這樣你應該清醒了吧!我不喜歡和醉鬼說話。」沈若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心跳動的速度已經超乎常人該有的速度。
「娃娃?」宇川競司愣愣地開口。
總算看清了他不是在做夢,若霏真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你來做什麼?」他突然恢複了貫有的冷漠,受傷的心禁不住再次的拒絕,防衛性的挑起了眉,張起網想保護自己。眸中的光彩黯淡許多,下巴冒出頭的鬍髭添了幾許滄桑,他不想讓她看到他也有如此潦倒的一面。
「解釋這個!」沈若霏打開手掌伸到他眼前,鑽石的光芒頓時閃爍開來。
他遲疑了下,以為她沒走就是為了還他這個東西,他收起心中紮人的痛楚,換上一副冷酷的面具。
「你不喜歡或嫌礙你眼的話就把它扔了,老遠的跑到這特地還給我不覺得多此一舉、太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了嗎?」他冷言冷語的諷刺著。
沈若霏捺下性子,當做沒聽到他的話,「我要你告訴我戒指內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宇川競司悶不吭聲,陰晴不定的神色洩露著他的火氣正被撩起。
「你說啊!」沈若霏再一次的逼問他。
「你要知道答案是不是?」他抓緊她的肩猛烈的搖晃,「就是那該死的字面的意思!向來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宇川競司愛上你了,愛上沈若霏了!這樣你滿意嗎?」他大聲的怒吼使得酒館內的人紛紛轉向他們。
「要到你要的答案了,你是不是該滾了?」他轉身又抓起杯子灌醉自己。
圍觀的眾人沉默地等待她的回答,不為所動的沈若霏綻出從未有過的美麗笑容,喜悅的眼淚盈滿眼眶,終於讓她等到了!
她輕柔的開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送禮物給別人應該看著她將禮物打開才算有誠意,特別是戒指,應該由送禮者親自戴上才是!」她再一次的攤開手掌。
宇川競司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老天不會對他這麼好吧!
他望向她的藍眸裏寫滿了不信和期待,「你……」他愣愣的吐出這個字。
「如果你再不快點,我真的會把它扔掉喔!」
沈若霏半是威脅的眯著眼看他。
「喂!你還在等什麼?」旁人已忍不住的鼓噪起來。
宇川競司顫著手拿起戒指、執起她的手,將戒指套上了她的無名指,宣誓般的對她說:「這輩子你再也別想要把它從你的手上拿下來了!」
話畢,四周圍看的觀眾響起陣陣叫好的聲音,宇川競司緊摟著她、埋在她的髮裏無限愛戀的說:「有這麼多證人在,你再也跑不掉了,我說過哪怕是地獄我也會追去的!」
她只能攀住他點點頭,她終於也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宇川集團繼承人即將結婚的消息在日本商界引起不小的震撼,約莫三個月前和藤堂家聯姻的盛大場面大家還猶記於心,沒想到這麼快竟又傳出了喜訊。
「真是太便宜那家夥了!」
坐在觀禮席的藤堂梓撫著微凸的肚子站了起來,橫眉豎目的盯住佇立在神父旁的高大男子;而他溫柔的目光全然的落在一位披著白紗、蓮步輕移正走向他的美麗新娘。
越是看他一臉意氣風發的模樣,藤堂梓就越覺得生氣。
宇川浩二拍拍愛妻的肩膀道:「別忘了你可是他們最大的媒人喔!從你拉若霏來參加Party和你拋花給她的時候,就註定了若霏和競司的命運是要一輩子牽扯在一起的!」
「他最好不要再欺負霏霏,否則……」
「放心吧!」他微笑的截斷了她的話,「他會用生命去保護她的,就像我一樣。」他自愛妻臉頰偷了個香。
望向這一對璧人,宇川競司正掀起頭紗在沈若霏唇上烙下代表承諾的一吻。
十月份的夏威夷海邊,空氣中仍然飄著屬於夏天的味道。
「如果我看到戒指卻沒有回來的話,那你會怎麼辦?」沈若霏對枕在她腿上的宇川競司提出她心中的疑問。
今天是他們新婚的第三天,選擇了滿是回憶的夏威夷小島度他們的蜜月。
他睜開大海似的眼瞳愛戀的看著她,「那麼我就會變成一個脾氣糟糕的老頭,然後孤獨的死去。」
他輕捏她的鼻頭,開玩笑的語氣裏卻含有一絲嚴肅和認真。
沈若霏緩緩地低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謝謝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搞砸的,我愛你!」宇川競司加深了這個吻。
遠處海面上的陽光似乎能感染到他們的喜悅似的,正跳動著充滿祝福的絢麗光芒。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