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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 寂寞的年代(0710更新,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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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30 16:02:0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4
本帖最後由 老老男人 於 2013-7-10 14:32 編輯


     「如果你不是認真的,請到此為止就好。」在H和她一同出遊過才幾次,她曾經對H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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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和她是離台南市區不遠的一所國中同一年畢業的校友,H讀男生好班,她,女生好班。在那個沒有K書中心、圖書館很少的年代,那所國中的教室便成了校友們除了家裡之外的唸書場所。當時讀高中的H和幾個國中的同學,常在週六的下午或週日,不約而同地回到母校的教室寫作業或複習功課,也會順便打打籃球,而她也常和另一位校友結伴出現。不過,兩人並沒有因此而有互動,仍然只是維持著點頭之交。當然,因為是同一屆的好班學生,所以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姓名。

     高三第二學期的某一天,H收到了封信,信裡只有簡單寫著:「你好好準備大學聯考,考完後我請你吃飯。」署名是她的名字。H當時覺得莫名其妙,也沒有回信。

     大學聯考放榜後,H考上了成功大學,但是,可能是他沒有回信的緣故,她並沒有請H吃飯,不過H早已不當一回事。

     大一寒假的某一天的下午,H接到一位經常有連絡的國中同學的電話說,有兩個女生想看電影,問H要不要一起去,還說:「你先來我家。」就算沒有女生,H也會答應,更何況是有女生,所以H不假思索地答應了。當H騎著偉士牌機車到同學家後,卻只見一位女生—是她,同學說另一個女生突然家裡有事走了,這時H明白了,開口問她:「那妳還想去看嗎。」

     「好啊。」她笑笑地說。

     就這樣,H騎機車載著她前往戲院。一路上,或許是因為才算初次見面,也或許是冷颼颼的寒風不斷地肆虐兩人臉龐的緣故,使得彼此都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當天去看了國片名導演楊德昌的《海灘的一天》,是她選的。這部片長約兩小時又三十分鐘的電影,主演的是當時臺灣電影圈的兩個名女人張艾嘉與胡茵夢,是一部探討女性地位的電影,入圍1983年的金馬獎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及最佳原著劇本,不過都鎩羽而歸。《海灘的一天》的劇本是導演和現在還會在電視的廣告裡出現的吳念真所寫的,臺灣在世界電影舞臺赫赫有名的《悲情城市》,劇本便是出自於吳念真和一位名作家朱天文之筆。

     由於兩人是天色已暗了才進入戲院,電影散場時,H已餓得飢腸轆轆了。

     「你想吃什麼,我請客。」她沒等H開口。

     戲院附近剛好是台南市當時有名的商圈,他們便去吃了担仔麵等一些小吃。

     「你還記得我說,要請你吃飯的事嗎?」用餐時她突然問。

     「記得啊,不過,無緣無故,不好意思讓妳破費。」H心虛地答。

     在她的堅持下,H讓她付賬,不過,H不想無緣無故讓人請吃飯,而且還是個女生,所以在她付賬後,兩人一起走出店時,H馬上說:「我請妳喝飲料。」

     「好啊,去哪裡喝?」她笑笑地說,這樣的笑容是H當天第二次看到。

     心裡想著該去哪兒的同時,H看到對面巷子裡,有個亮著鵝黃色燈的招牌,白底紅字,寫著「雅座」兩個字。那樣的招牌,在寒冬的夜晚裡看起來格外吸引人。

     在那個年代,那樣的招牌常常隱身於鬧區的巷子中,常常也會再加上「情人」兩個字,是一種特殊餐飲店的招牌,店內的陳設與氣氛的營造,完全是以戀愛中的男女為考量,所以是當時的戀人們約會的場所之一。

     「去那裡吧。」H的眼光指向那招牌。

     她看到了,有點靦腆地說:「好。」

     「歡迎光臨,」手上拿著手電筒的服務生輕聲說,「請跟我來。」

     兩人一踏進店內,隨著服務生的腳步才走了幾步路,H才明白服務生為何像戲院的帶路小姐一樣地拿著手電筒,因為店內除了門口的櫃檯有正常的燈光外,幾乎沒有其它的燈光了,而櫃檯的燈光又被巧妙地擋住。也就是說,如果櫃檯處是白天,那消費者—戀人們便是身處於如同黑夜般的環境中。

     她也被那漆黑的程度嚇了一跳,一隻手不自覺地拉著H的手,並對H小聲地說:「怎麼這麼暗啊。」H沒有回應。

     同樣是頭一回的H,當然無法說:「對啊,這種地方就是這麼暗。」

     從櫃檯走到他們坐下的位置,只有短短的幾步路,但對他倆而言,卻像是在走一條長長的走廊。藉著服務生手中往地板上照的手電筒的餘光,他倆看到了一對一對的情侶,或抱、或擁吻著。那景象,著實震撼了如同劉姥姥逛大觀園般的H和她。

     當服務生停下來時,H發現店家提供的座椅只有一張雙人座的沙發,轉頭看手已經不再拉著他的手的她後,她便先行入座,H也隨著坐在她身旁。在看了一眼手電筒燈光下的menu後,像是怕服務生聽到他們頻率有點快的心跳聲似的,兩人迅速地點了飲料,好讓服務生快點離開。

     服務生離開後,他們才感覺到所處的環境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因為桌子上擺有一盞發出非常微弱的燈光的小檯燈,只是由於所坐的沙發的椅背特別高,而且店家還設計了「ㄇ」字形屏風,所以才會導致從櫃檯往裡看,是一片漆黑。

     「你是不是有帶女孩子來過?」她打破那尷尬的沉默氣氛。

     「沒有啦,今天是第一次。」H笑著說。

     「是嗎?」她說,並隨即以似調皮又正經的表情問:「那你為什麼帶我進來?」

     「沒為什麼啊,剛好看到,而且天氣很冷,不想再騎車吹著風找地方。」

     H講的倒是實話,在看到那招牌前,他只是想禮貌性地請她喝個飲料後,結束那一天的意外之遊。

     至於她為何順著H的意,H不只當時,而是一直都沒問過。不過,當一位女性願意跟一位男性去特別的場所,通常不外乎好感與信任,這道理當時的H是明瞭的。

     當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時,服務生送飲料來了。

     她喝了一口後,找話題地說:「恭喜你囉。」

     「恭喜我什麼?」

     「你考上好大學啊。」

     「喔,謝謝。妳呢?」

     「我啊,」她頓了一下,「一言難盡,現在當女工。」

     H吃驚地看著她。

     「別這樣看我,以後有機會,再說給你聽。」

     雖然當時兩人的關係連「友達」都談不上,不過,H是後來才理解她為何不想繼續那話題。

     「這首歌真是好聽。」她轉移話題地說。

     H跟著豎耳聆聽,即便那音量似乎是店家為了營造氣氛而特別測試過,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常聽西洋音樂的他,還是聽出來是空中補給合唱團的《Lost In Love》。

     「嗯,好聽。」

     正當兩人神遊於歌曲中時,H的耳朵卻不只聽到主唱羅素希區考克展現高亢歌喉唱著:

     Lost in love and I don't know much
     Cause to thinking about
     and felt out of touch
     But I'm back on my feet
     and eager to be what you wanted

     還聽到另一種聲音,從一開始的隱約,到後來的清楚到好像店家的唱盤突然故障不動,使得H的耳朵只聽到那聲音,他不禁心想:「她應該也聽到了吧?」

     人類的聲帶可以發出比動物更多樣的聲音,從最原始、最自然的,脫離母親的子宮時的哭聲,到經過慢慢學習後的講話聲。其中,有些聲音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很少甚至完全不再發出的;有些反倒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會發出的。也有些是很奇特的,不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且是如同動物界,只有雄性或雌性才會發出的聲音,這類的聲音當然都是不需學習的。不過,就像一隻正常的公雞看到旭日東升時才會長叫一樣,正常人除了講話聲,會發出聲音一定是肉體受到了什麼刺激,或眼睛看到了什麼景象。

     H和她當時聽到的,便是女性的肉體受到了刺激後而發出的、渾然天成的聲音。那聲音和嬰兒餓了時會哭,一樣地亙古亙今。

     H聽得有點迷失了,迷失在愛中,但,是隔壁桌一對戀人的愛中。她呢?一樣默不作聲。空中補給的《All Out of Love》就在兩人都有一點失神的狀態下結束,直到店家換了一首曲名沒有「愛」這個字的歌《Moonlight Flower》,H才回過神。

     「這首更好聽。」H像是要察看她的表情似地轉頭看了她一下。

     「嗯。」

     「舞會中常聽到。」

     聽到「舞會」兩個字,她眼睛亮了起來,因為H給她的感覺不太像是會參加舞會的人。

     「你會跳舞?」

     「不會。」

     「哦,我知道了。」她刻意提高語調。

     「妳知道什麼?」

     「你一定是想去認識女孩子,對不對?」

     「我去都只是吃東西喝飲料,沒跳舞怎麼認識啊。」

     「是嗎?那有常參加嗎?」

     「算是常,有時候一個禮拜兩、三次。」

     「不跳舞,還常參加舞會,你一定是想去認識女孩子啦。」

     「不是啦,是有個同學常在他家辦小型的,而我有機車可以接送女孩子。」H有點辯解地說。

     「你那機車是…」

     「中古的。」她話還沒有講完H便說。

     「有中古的騎就不錯了。」

     「是啊。」

     「舞會有什麼趣事,女生都你們學校的嗎?說來聽聽。」沒參加過舞會的她,像一個編織夢的女孩般地問。

     「女生很少我們學校的,趣事也沒有,倒是我出過糗。」

     當時成大的男女生比例很懸殊,而H讀的數學系的魅力也比不上工學院的那些系,所以H的同學都找當時一所女校的女生辦舞會,就算H和同學去參加別人辦的舞會,遇到的女生也大多數是那女校的學生。

     「什麼樣的糗?是跳舞時摔倒嗎?」她開玩笑地說。

     「不是啦,是有一次要載女生去舞會地點時,女生還沒坐好,我就打檔、加油門,害那個女生摔個四腳朝天。」

     「啊!你都沒回頭看人家坐好沒有嗎?」

     「我有回頭看了一下,之後感覺機車後座沉下去了,我就,」H示範了一下當時的動作,「突然聽到一聲尖叫,回頭一看,那個女生已坐在地上,而另一個女生雙手扶著她。」

     「那有說機車後座沉下去了就打檔加油門的,以後我如果還有機會坐你的機車,請你一定要開口問我:『好了嗎』,尤其是我穿裙子時。」她好像有點義憤填膺地說。

     「是的,姑娘講的對。」

     「不過妳坐的時候,我不會感覺到後座有多沉下去,所以應該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什麼意思?」

     「哈哈,因為妳瘦,而那個女生是蠻有份量的。」H還用雙手比了一下。

     「呵,」她也被H的語調感染了,「自己錯了,還敢笑人家胖。」

     兩人就這麼聊開了,完全不同於店內的其他一對一對男女,濃情密意般的竊竊私語或耳鬢廝磨。就因為這樣,即便他們仍然間歇地交談,那讓H和她曾經短暫迷失的聲音,一直都縈繞在他們的耳際,從沒停過。

     當時的那聲音對他倆而言,就如同一場電影的劇情,只不過那電影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店家播放的歌曲便是電影中的配樂。而當他們端起杯子喝飲料時,味覺彷彿受到聽覺感染了,使得那入口的飲料品嚐起來像是,酒,愛情釀的烈酒。

     那樣的感覺,不斷地侵襲著他們的中樞神經,使得他們的身體像是被持續滴了墨汁的海綿最後渲染成黑色般地起了變化,而且是莫名的化學變化。那樣的變化讓他們迷幻,使得他們已分不清是否仍像「聽」眾一樣地交談著,還是已經完全融入電影的劇情,甚至幻化成劇中的人物了。

     那一晚,當他們從店內走到店外,感覺就好像由赤道瞬間移位到北極。天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著細雨了,那細雨恰似滴在兩塊已被燒得火紅的木炭般地滴在他們身上,彷彿可看到他倆的身體冒出濃濃的白煙。但,當時他倆心中的火,並沒有馬上熄滅,只是漸漸地變小。

     回途中,街道冷冷清清的,除了依舊刺骨的寒風外,還有打在身上的細雨,使得側身坐在後座的她,不再像去時那樣的拘謹,而是雙手不自覺地緊抱著H的腰,且像是要給為她擋住寒風的H溫暖似的,臉龐緊緊依偎在H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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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0 16:43:33 |只看該作者
萍蹤奇幻舟 發表於 2013-7-10 15:16  
雖然版主從頭到尾沒出來為您加分
但我想那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在這裡有一群人

萍蹤大

現在的論壇等任何提供不知對方是何許人也的文字互動平台
可以列入二十一世紀值得記上一筆的科技
因為它滿足了人們渴望與人交流的原始欲望
也讓喜歡舞文弄墨的凡夫俗子
有一個展現作品的管道

這些人有部分可能如此便心滿意足
有部分可能會有夢想
就像托爾斯泰講的:
幻想裡有優於現實的一面;現實裡也優於幻想的一面。完滿的幸福將是前者和後者的合一。

至於老老男人呢?
也許有也許沒有
畢竟已不再年少輕狂
總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之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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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IQ博士勳章 IQ180解題高手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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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0 15:16:50 |只看該作者
雖然版主從頭到尾沒出來為您加分
但我想那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在這裡有一群人
默默的給予您肯定與支持

寂靜山谷 一路走來雖然冷冽 幽暗
但只要心中坦蕩 相信最後面對的一定是陽光普照之下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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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0 14:59:22 |只看該作者
回首過往
總會讓人撩撥起年少情懷的那一種淡淡的哀愁
再次感謝老老男人閣下大作分享
願您心想事成 自在安好

幻舟 謹上

點評

老老男人  感謝萍蹤大捧場,老老男人也祝福您暑氣不沾身,寒流難入骨,秋意透心涼,春色闔家歡。  發表於 2013-7-10 15: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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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0 14:30:0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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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生活進入第二年的H,還是像第一年一樣,白天偶而會缺課、晚上兼差家教,但是參加舞會的次數少了很多,除了是新鮮感沒了之外,課業的難度的增加是最主要的因素,其中兩科主要科目高等微積分和代數學讓H倍感頭痛。

  大一的第一學期結束後,微積分和理則學不及格的H,常常會想自己適不適合念數學,能不能順利畢業?第二學期即將結束前,他和不少要升大二的數學系的大學生一樣,動了轉系的念頭,可是自己也不清楚興趣在哪方面,更遑論志向了。不過他怕萬一真的無法應付大三以後更抽象的課程,而導致被退學的悲慘下場,便在打聽到哪一個系比較能轉成後,最終仍然送出轉系申請單。結果呢?就如同企業界想要適合的、有能力的人才,學校的學系也是,而從書面資料研判一個學生是不是有能力,最直接的當然是成績單,所以一個因為學習成果不好而想換跑道的學生,當然是無法如願。

  申請轉系必須系主任同意,當時的系主任為勉勵因為成績不好而想轉系的學生所講的「就是因為沒讀懂才要繼續念」,以及自己直到大三才搞懂「ε」和「δ」的涵義的話,對一個陷入進退兩難的學生而言,其實一點助益也沒有。

  轉系不成後,H心想,不讀書又能做什麼?只好無奈地繼續面對更深奧難懂的數學。

  那時候的H,每當晚上在家打開高等微積分或代數學的書本對照著上課抄的筆記複習時,總會感到挫折而想找人講話。當一位男性想藉由聊天抒發鬱悶的情緒時,對象是女性的效果會比較好,可是偏偏她不能出現在H身旁,因為她在學校上課,要十點半以後才能找到她,而且不太可能面對面,只能透過電話。在時間差和空間異的情況下,她不能給H所需要的,使得原本就被動的H,也不會在她有空的週六或週日找她。而不知為何,她也都沒找H。

  因為那樣,H的生活變得平淡無奇,毫無高低起伏,除了上課、家教之外,便是偶而去學生社團——視聽社——看一些很難懂的電影,偶而參加一次舞會。而她的生活更是規律,白天工作,晚上上課。

  也許她下課回到家後,常常是在等H打電話給她,約她週六或週日出遊,而且當越接近午夜時,心情會越焦灼,就像羅蘭巴特所寫的「我只不過是在等一個電話,卻也一樣焦灼。」因為希望又要落空了。

  兩人之間的那種混沌不明的關係,直到寒假期間的春節假期在李俊傑家的一次晚上的聚會才打破。

  那一次聚會是李俊傑發起的,H以為參加的人只是幾個有常在聯絡的國中同學,沒想到還有包括吳雅琪和她在內的四位國中同屆的女生。H看到她時,有一點吃驚,而她只是微微笑地看著H,就像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由於人數不少,所以李俊傑將他家的餐桌和一張常見的桌腳可以摺疊的方桌併擺在比較寬敞的後院,當一夥人陸續就座要準備吃火鍋時,她似乎刻意地跟著,H一坐下,她馬上也坐在H身旁。

  一夥人邊用餐邊閒話家常,有回憶國中時的話題,也有聊現況的,笑聲此起彼落,不亦樂乎。H和她也若無其事很自然地和大夥一起歡笑。H心想除了李俊傑、藍聖琅和吳雅琪之外,是否有人知道他和她的事,但沒多久他便確定了,因為有一個可能是啤酒喝多了,話也百無禁忌了,對H說:「上班時間不要半夜溜出去,這樣會害人家被罵。」H裝傻沒回應,只是舉杯並說:「來啦,喝一杯。」

  在一片歡笑聲中,那樣的話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過H倒是聽得膽戰心驚,因為他清楚指的是什麼。乾了一杯後轉頭看她,卻只見她還是很自然的樣子。

  一頓酒足飯飽之後,有人提議玩撲克牌的「大老二」小賭幾把,便留下李俊傑和四個女生收拾一切而移往客廳。一會兒後,有人先行離去,只剩下玩牌的四人,H是其中之一,還有邊吃著水果邊看牌局的她,以及和李俊傑邊看電視邊聊天的吳雅琪。用餐時H一開始有些不自在,因為她坐在身旁,不過沒多久便習慣了,好像兩人昨天才見過面的習慣,所以當原本是站在H身旁看的她,變換成坐在H所坐的木椅的扶手上時,H的心頭湧上一股悸動。

  的確,那樣的景象通常意味著女的和男的是一對情侶,但是H和她算是嗎?就算原本是,但在經過將近四個月沒見面也沒通電話後,該如何看待?答案很明顯。可是她那樣的舉止讓H有點疑惑,但沒多久她給了他解答。

  直到牌局結束時,她和吳雅琪依舊還在並未先離去。當大家準備一起離去時,她突然靠近準備發動機車的H說:「我在國中的校門口等你。」H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李俊傑的家距離他們讀的國中很近,H先到,沒多久吳雅琪也載著她來了,她下車後吳雅琪就離開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她開口問:「過得好嗎?」

  「還好,妳找我是‧‧‧」

  她停頓了一下,「沒什麼事,只是有一樣東西送給你。」接著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包以包裝紙包著的東西遞給H。

  H打開一看,是一條長長的白色圍巾,問她:「怎麼會想送我圍巾?」

  「上課學會後織的。」她答非所問。

  「啊!妳自己動手織的,這麼長,要很久吧?」H聽了有點受寵若驚。

  「我沒算花了多少時間,就每天織一點,想說你冬天騎車可以圍。」

  聽她講完後,H有一點感動,覺得眼前的女孩是真的喜歡他,甚至是愛上他了,而他自己是不是也喜歡她愛她呢?直到當時,他都無法確定。

  「來,你圍起來我看看。」

  隨即伸手拿H手上的圍巾,稍微踮起腳,將圍巾往H脖子繞了一圈後,抬頭看著H,順勢將H拉向她,雙手緊緊環繞著H的脖子,給了他一個又深又長又激烈的吻。那吻,就像夏日午後的雷陣雨般來得很突然,讓H一時喘息不順而稍微張開了一下嘴,卻引來她更激烈的探索,彷彿深怕稍縱即逝。

  不知過了多久她放開H,雙眼直視著他說:「以後可能‧‧‧,走吧,送我回去。」

  可能怎麼樣她沒講出來,不過H聽出話意。H本想問她如果沒有那個聚會,她要如何把圍巾拿給他,不過馬上想到不是打電話約他便是寄給他,便沒再說什麼就發動機車。

  從國中的校門口到她家的路程不遠,不過那一晚H的感覺就好像是兩人第一次去看電影再去雅座後要回家一樣,一樣有刺骨的寒風,一樣有她在後座以雙手給他溫暖,不一樣的是,脖子有她雙手的分身帶來的溫暖與心意。

  那是兩人最後一次的見面,對H而言,談不上是失戀,因為其實H很清楚問題在自己不是她。對她而言,H不再找她,雖然不至於會使得她崩潰,但她要忍住不找H,應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時間總是會繼續走,會幫助人們慢慢地忘掉對某個人、某件事物的感覺。

  H曾想過,雖然她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但走起路來卻是天生的搖曳生姿,煞是好看,脾氣也很好,如果她的眼睛能再大一點,至少不是笑起來後看起來就像一條線,而鼻翼能窄一點,使得容貌不只是普通而已,那說不定他會真的喜歡上她。

  雖然和她只有短暫的一段似親密又疏遠的關係,不過H一直記得在自己人生的旅途中,那一個因為徬徨之苦無處發洩,而總覺得寂寞的年代,有一個她陪伴著,那一條圍巾也保存了很長——長到她應該已完全忘了他——的一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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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30 18:18:56 |只看該作者
先送心

有空再來詳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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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29 09:03:09 |只看該作者



  開學後,H和她又過了一段彼此都沒有找對方的日子。每當兩人的關係變成那樣曖昧不明,並持續一陣子後,H才會感覺到兩人已久未通電話或見面,而接著思緒便在打與不打電話給她之間擺盪,甚至會想:「應該是結束了。」。而她如何看待?他不知道,也從沒問過,她也不曾提過。

  時間依然繼續在走,但世事無常,總會有變化,在H以為已經結束的時候,她又打電話找他,是個週五的晚上。

  「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怎麼樣?」雖然有一點意外,不過H仍舊以沒有高低起伏的語氣問。

  「學校的學姐為我們一年級的新生辦了一個茶會。」

  「喔,不好吧?妳們學校都是女生,我去了人家就知道我是外人。」

  「沒關係的,學姐說場地是可以跳舞的,想跳舞的可以攜伴參加。」

  原來她是想找H當舞伴。

  不過H還是沒有意願地說:「我雖然參加過很多次舞會,但不算是會跳舞的人,妳也不會跳,那怎麼跳?」

  「沒關係啦,你來啦,吃吃喝喝也好。」她似乎一定要H去。

  「好吧,幾點?」

  「七點,你直接到體育場的勞工育樂中心。」

  「不用去載妳嗎?」

  「不用,吳雅琪也要去,她載我。」

  「嗯,bye。」

  由於不必去載她,隔天H並沒有準時到,可能因此而使得她不時地望向會場門口,所以等到H站在會場門口看到她的人影時,她已經是朝著他在走動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她看著H笑笑地說。

  「怎麼會,都答應妳了,只是不好意思準時來吃喝。」

  「呵,好啦,進去吧,吳雅琪在那裡。」

  H邊走邊環顧四週,看到會場裡的男性並不多,頓時有一點不自在,那樣的感覺有五分像高中時一個週六中午下課後直接趕赴一場電影,進到戲院後發現其他的觀眾幾乎都是穿著制服的高中女生,而想馬上再走出戲院的不自在。

  「你怎麼也來了?」站在對面的吳雅琪,看著H明知故問。

  「我有收到邀請函啊。」H笑著說:「妳怎麼也來?」

  當聽到吳雅琪說:「我也是家專的新生,當然可以來。」時,H一臉驚訝。
身旁的她隨即說:「對啦,我們還念同一科。」

  「哦,妳們兩個還真會考,一起讀附工,又一起讀家專。」H打趣地說。

  「聽說你很會跳舞,等一下露兩手來瞧瞧吧。」吳雅琪好像是在酸H。

  「我不會跳舞啦,」H看了身旁的她一眼,「只是常參加舞會而已。」

  「好啦,你們聊。」吳雅琪講完話便逕自走開。

  「要不要吃點東西?」她問。

  「不用,我吃過了,喝飲料就好。」

  「喔,我去幫你拿一杯雞尾酒。」

  等她端著兩杯雞尾酒走回到H身旁後,兩人就坐在場地周邊的椅子上,邊喝邊看著場地中央幾對跳著最簡單的慢舞。

  「那個叫什麼舞?」她好奇地問。

  「布魯斯。」

  「你會跳嗎?」

  「不算會,我只知道右手摟著女生,左手的手掌握著女生的右手手掌,腳步該怎麼動,我不清楚。」H喝了一口雞尾酒後,又說:「舞會都有跳這一種舞的時段。」

  聽H講完後,她意有所指地說:「難怪你會喜歡參加舞會。」

  「怎麼說?」H故意裝作不懂她的意思。

  「你不要裝了,誰不知道跳那樣的舞,能接觸女生的身體,說不定還能…」

  「能怎麼樣?」H繼續裝作不懂。

  她轉頭看著H說:「跳到最後變成抱著對方啊,你沒有這樣的經驗嗎?」語氣有著七分好奇的疑問、三分不是滋味的確定。

  「沒有啦,不過我同學有。」H講了她希望聽到的答案,接著又說:「我們出去外面走一走好嗎?」

  「你不想帶我跳一下舞嗎?」

  「不好啦,我只會抱著而已,妳敢抱著我嗎?」H開玩笑地說。

  「呵,」她打了一下H的手,「好啦,我去跟吳雅琪說一聲。」

  走出會場後,H馬上問她:「吳雅琪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只是瞪了我一眼又繼續和同學聊天。」

  「嗯,走吧。」

  兩人就手牽手沿著體育場的柏油路散步。

  「你剛剛說你同學有在舞會中和女生抱在一塊的事,說來聽聽吧。」

  「喔,你那麼好奇。」

  「對啊,那女生真大膽。你同學長得又高又帥嗎?」

  「嗯,我同學身高比我高,應該有180,人也帥帥的。」

  H接著講了那件事的始末。

  那件事是發生在H為同學辦過的兩次舞會中的第一次。那一次的舞會,是因為有一次幾個同學閒聊時,有人說參加過那麼多次舞會,怎麼經常碰到同一批女生時,H想到李俊傑認識的一位高三女生,而臨時自告奮勇跟同學提議說:「要不然我替你們邀一些高中女生。」同學一聽,眼睛都為之一亮地說:「好啊!」

  幾天後,在李俊傑的牽線之下,H和那位女生講好了一切細節。

  舞會當天,H載著那位女生提早了幾分鐘到達成大的光復校區大門口,他那些有機車的同學也都陸續到了,但是,女生卻只來了二、三個,最後來的一個講了一件令H火冒三丈的事,做了一件令H和同學咋舌的事。前者是「其他的人已經先跑去另一場舞會,應該不會來了,我也是從那邊趕過來的。」後者是站在光線稍微暗一點的地方,脫掉身上看起來有汗水痕跡的T恤,再從手提袋裡拿出另一件穿上。

  同學問H要怎麼辦?H只能兩手一攤。一會兒後,其他人都陸續走了,只剩H和那位女生。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H沒想到那位女生竟然還問要去哪裡,便很生氣地說:「回家啦!還想去哪裡!」

  不過話一講完馬上感到有一點過意不去,畢竟錯不在那位女生,又心想:「總不能這樣就算了。」便帶那位女生到對面的飲料店喝了一杯飲料,並跟她講好下一個週六晚再辦一次,只准成功,不許失敗。

  舞會最終是辦成了,地點就在一位同學的家,是一棟大坪數的透天樓房,而且算是很成功,因為有很多人參加,連一些不常參加舞會的同學都參加了,H猜測可能是因為那個換衣服的豪放舉動所產生的效應。

  和女生跳舞最後卻變成抱在一塊的那位同學,大家都喊他叫「柏鳥」。當時那樣的情景可能造成其他女生不悅,所以和H一起承辦的那位女生對H說:「叫你同學不要那樣,行的話,帶那個女的離開。」H二話不說,馬上走過去拍了一下柏鳥的肩膀,耳語了幾句,沒想到柏鳥真的帶著共舞的女生離開了。

  她聽H講完後,對於女生當場換衣服的事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笑笑地問:「那女生換衣服時,你眼睛看哪裡?」

  「能看哪裡?難道要盯著她的胸部看嗎?」H沒正面回答。

  「你同學帶那個女生去哪裡?」她又問。

  「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沒問。」

  兩人仍然繼續散步著。

  她好像是經過一番反覆似地,問說:「和一起辦舞會的那個女生呢?」

  「什麼意思?」H聽出她想要知道什麼,但沒馬上回答。

  「那個女生現在怎麼樣了?」

  「我哪知道。」

  過了一會兒後,她終於挑明說:「你和她沒有…」

  「沒有啦,妳想到哪兒去了。」沒等她講完他便馬上給答案了。

  不過她回了聲:「是嗎?」

  H的同學也認為那位高三女生是H的女朋友,但,事實是,H和那位女生的關係,僅僅只是一起辦了一次舞會而已。

  「去那邊坐一下吧。」H打斷了那話題,拉著她走向一個涼亭。

  夜色總是會蠱惑人心,坐在一起的兩人,沒有再交談了。當H覺得應該回去時,已將近午夜了,他想到了吳雅琪會不會一直在等她,不過她說事先就講好了,不用等她。

  那一晚,回家的路上,坐在後座的她,雙手抱H抱得特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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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3:15:55 |只看該作者

  
  結束打工後,H度過了幾天的生理時鐘紊亂的日子,調整過來後,突然心血來潮地秤了一下體重,發現竟然瘦了四、五公斤,自己想了一下,應該是打工期間白天一直都沒睡好所造成的。

  在等待開學的期間H又恢復了之前不常打電話給她的方式對待她,她也一直都是想找H出去才會打電話,所以兩人又彼此都失去了對方的音訊。不過那樣的日子才過了大約一週,H就接到她的來電了。

  「怎樣?生理時鐘調過來了沒?」她在電話的那一頭關心地問。

  「嗯,正常了。」

  「我下週一就要開學了,你呢?」

  「我還沒,還要一個禮拜左右,妳要念哪個學校?」

  「跟你提過了啊,我要去念服裝設計。」

  H當然還記得她說如果成大的夜間部沒考上的打算。

  「喔,那是要去讀家專是嗎?」

  「嗯,」停了一下後,像是想到什麼的,又說:「可惜我不能念日間部,要不然說不定會在舞會上碰到你。」

  「怎麼可能啊?何況妳要去參加舞會不會事先告訴我嗎?」

  「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去參加舞會有先讓我知道嗎?」

  「喔。」H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好啦,跟你開玩笑的,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怎麼樣?」

  「我想去看《搭錯車》。」

  「好。」

  「那你6點到路口等我。」

  她提到的電影,當年度是很轟動的,老牌演員孫越在片中的演出讓他奪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插曲更是膾炙人口,也捧紅了女歌手蘇芮。

  那一次兩人看完電影後,沒有像前兩次那樣,再去那一家雅座,H心裡是有一點想,不過當她開口說:「我們去吃綿綿冰好不好?」時便放棄了念頭。

  那一次的吃綿綿冰,和看電影一樣,是第三次。如果說第一次是像剛入口,第二次則是像冰在口中慢慢地溶化,那第三次便是冰完全溶化後的回甘與舒暢,因為她不只嘴巴喊著:「真好吃。」連表情也有七分像電視裡的冰品廣告人物那樣地享受。可能是心情更輕鬆的緣故吧,畢竟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即便不是她最希望的結果。

  「你知道嗎?我要出門時吳雅琪問我:『要跟他出去啊?』。」享受了幾口冰之後的她說。

  「哦,上班時妳沒跟她提到嗎?」

  她邊嚥下口中的紅豆邊搖頭說:「從你突然跑來補習班找我那一次之後,我都沒跟她談到我們有再見面的事了,她也都沒問。」

  「那今天怎麼會問?」

  「不知道。」

  「她應該知道我們還有再見面吧。」

  她點點頭說:「嗯。」

  早早就吃完的H,看她也快吃完時說:「要不要再吃一碗?」

  「好啊,我要綠豆口味的。」

  很快地,店家又送來兩碗。

  「吳雅琪好像不喜歡妳跟我見面?」H送了一口冰入口之後看著她說。

  「你怎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是嗎?」

  她點點頭。

  「為什麼?」H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因為‧‧‧」她欲言又止。

  「怎麼不講了?我又不會怎樣。」

  她先是吃了一口冰,再一副好像下定決心的樣子說:「因為她認為你根本不喜歡我,只是玩一玩而已,還說你看起來很花。」

  「啊!我看起來很花?」H有點驚訝,「如果她說李俊傑或藍聖琅很花,那我不否認,但是我,妳看會嗎?」

  「她說你們那幾個都一樣。」

  「喔。那妳覺得我也是嗎?」H硬是要她回答。

  「你喔‧‧‧」她停頓了一下,以聽起來有點無奈的語氣說:「好像也是。」
聽到她那樣的回答後,H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怎麼一直看著我不說話?」她忍不住問。

  「沒啦,只是在想,妳覺得我花,那怎麼又跟我交往?」

  的確,若「問世間情為何物?」相信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一個自己為何喜歡或愛上某個人的理性理由,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呢?只能說,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人類特殊的、與生俱來的,對於人或事物的偏好,是一種由剎那間轉化成永恆的感受,除非經過強而有力的破壞。

  當時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為什麼和H交往她雖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那樣的交往只能淺嚐即止,所以她才會有「陪他一段」的決定,不過她一直沒向H表明。至於何日何時會是終點呢?她沒設定,完全交由感覺來決定。

  或許是不想讓那樣的話題破壞她美好的心情,所以在回答「不知道」後,她轉移話題說:「好啦,不要談這個,我們去成大散步好嗎?」

  那是H第二次和女性逛自己就讀的學校校園,第一次是和在冰宮邂逅的那位不知名女子。那是在和那位女子約好了吃過晚餐再去看電影,而該位女子突然說不想看電影後,H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下,便帶那位女子逛成大校園。那一次的散步經驗永遠烙印在H的記憶中,因為是從晚餐後直到近午夜才結束,而且H還帶著溜冰造成的腳踝的傷,再則,直到近午夜時,H說他明天早上有課得回家了,沒想到那位女子說她明天休假還不想回住的地方,H又再次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隨即,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逕自拉著那位女子的手,走回停機車的地方,騎往一家旅社。

  那樣的經歷,有不少同學知道,因為H是隔天中午才回到學校。

  大一時同學大多數都在學校的自助餐廳吃午餐,當H進到餐廳排隊點菜時,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視線便搜尋了一下,看見不遠處幾個已經在用餐的同學,當中和他一起去溜冰的都在。等到H端著餐盤走向他們並坐下後,所有人都停止了用餐的動作看著他,H知道他們在等他報告一切,但只是悶不吭聲地吃著午餐。

  好一會兒後,有一個忍不住了,像是首先發難地說:「看你早上沒來上課,我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了。」

  另一個接著篤定地說:「你昨天一定整夜和那個女生在一起沒有回家。」

  一聽到那樣的質疑,H馬上問:「怎麼說?」

  「因為早上有兩堂微積分,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翹課。」

  其他的人馬上齊聲說:「有道理,說!是不是這樣?」

  「我昨天有回家,只是半夜才回去,實在是太累了,爬不起來。」H仍不想透露半點實情。

  「少來了,你最好老實說,我昨天可是有借你錢哦!」一個那一天有借他錢的同學,以討人情的語氣說。

  那一天H口袋裡只有佰來元不夠兩個人吃晚餐和電影的開銷,而情急地向一起去溜冰的五、六位同學開口說:「一人借我一佰塊。」有的則是大方地借他兩佰塊,又因為沒去看電影,所以H才有錢付旅社過夜的費用。

  那位同學一講完,其他幾個有借他錢也都馬上說:「我也有借你錢哦!」

  人情債應該如何還?見仁見智。有句話說:受人點滴,報以湧泉。不過H覺得幾個同學臨時借錢給他,只能算是年輕人間的情義相挺,不足以稱得上是恩惠,所以他不打算連在旅社時的一切細節也招了,但為了避免同學一再追問,當時便說:「沒錯,我昨晚沒回家,我和那個女的在旅社過了一夜,其他的,你們自己想像吧,不要問我。」

  那一天過後的幾天裡,H感覺到,不只是當天不在餐廳的同學,連一些認識的學長在系館碰到他時,都對他講了弦外之音的話,聽起來似乎都知道那件事。至於班上的八位女同學是不是也知道,就不得而知了,因為H對女同學都一律以禮相待,沒有交情好到可以言談毫無禁忌的。

  那一晚,H帶著她先到成功校區看他上課的系館,再沿校園內的柏油路散步,走過地下道到光復校區。光復校區有一棵大榕樹和成功湖,她當然不陌生,兩人就坐在成功湖畔的椅子歇腳。一開始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後來,在迷人的校園夜色的誘惑下,兩人又像在她家附近的田野旁那樣地感受著對方,直到實在是受不了蚊子的攻擊才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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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 14:46:14 |只看該作者



  時空的變遷,會影響人的心境;心境的改變,會影響人的行為。在雅座時,不可能;在旅社時,不能;在午夜的田野旁時,卻能更進一步,絕對是H和她的心境都改變了。什麼樣的改變呢?可能是所在的空間的緣故,使得H有自信能像棒球運動裡的打擊者,做出想揮棒卻臨時縮手的動作,同樣地,她可能也認為在那樣的場地,不會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場面。或者,可能只是一種莫名的心態,一種毫無邏輯可言的心態罷了。
  
  沉醉在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情境中的H和她,完全沒有感受到夜更深了,彷彿時間是停止不動的,直到一個小小的嘟嘟聲傳入耳朵才將他們拉回現實,是H左手腕戴的電子錶的整點聲響。前一次聲響是一個小時前。那樣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其實聽起來格外清晰的。一個小時前的那一次,H有聽到,相信她也有。在聽到第二次的嘟嘟聲時,H便意識到已經2點了,但還是抬起原本環抱著她的雙手,並以右手按著電子錶的顯示燈,下巴貼著坐在身前的她的右脖頸側,確定一下時間。

  「你要走了嗎?」也和他一起看了時間的她,似乎還不想分開。

  「嗯,2點了,該進去工廠了,妳不是也要早起上班嗎?再不睡,妳爬得起來嗎?」隨即以左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右手順勢拉起她,並再以左手拍拍她的臀部。H會那樣做,只是直覺地認為坐在草地上應該會沾染雜草或泥土,其實在黑暗中是看不清的。不過,那樣的動作,相信是令她感到窩心的。

  當兩人再走回到路燈下時,H說:「妳先進去我再走。」她踮起腳輕輕地吻了H一下,說:「你騎車小心一點。」便轉身朝村子走去,H則是等她消失在視線大約2分鐘後,才發動機車離開。

  由於離開工廠時,H只是跟李俊傑說要出去一下,便掉頭就走,並沒有理會李俊傑的追問,所以回到工廠後,H心虛地由出去前已從內將門閂打開的辦公室大門——而不是由必須經過生產現場的另一道門—進去辦公室。那辦公室的地板,是他們輪班睡覺的地方,四人都各只是鋪一張長紙板,再抱一袋產品當枕頭,並打開冷氣機,湊合著睡3個小時。
  
  進去時,同組的作業員睡得正甜,還發出一陣一陣的打呼聲,H便很小心翼翼地躺下,試著小睡一會兒,不過並無法入眠。因為當他閉上雙眼後,除了那位作業員大哥的打呼聲,不斷地轟炸他的耳朵之外,和她相處時的情景又一幕一幕地在腦海中浮現,使得他的情緒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和去過旅社後的當天午夜一樣。

  那天的清晨,H進去辦公室叫醒李俊傑和另一個作業員後,忍了一夜苦無適當時間的李俊傑,走出辦公室時把H喊到一旁。

  「你是不是跑出去找黃曉雯?」

  H沒否認,就算否認,李俊傑也不相信。

  看H默認,又說:「三更半夜的,她不怕她家人知道嗎?你們又能去哪裡?你不要害人家啦。」那口氣好像他犯了滔天大罪一樣。

  「只是在她家附近聊天。」H像在辯解似地。

  「就只是聊天嗎?你們是不是已經‧‧‧」

  雖然李俊傑話沒講白,不過H聽出話中含意,馬上說:「沒啦!」

  「沒有最好,你不要害人家。」李俊傑半信半疑,但也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

  一直掛念她家人是否知道她夜裡偷偷地溜出門的H,晚上上班前在家打了通電話給她,聽到她說沒事時,便安心地出門了。進到工廠沒多久後,藍聖琅突然出現,一看到H,馬上走到H身旁,以曖昧的眼神看著H說:「阿傑說你昨天半夜跑出去找黃曉雯?真的嗎?」

  H沒回答,只是笑一笑。

  「三更半夜能做什麼啊?沒蚊子嗎?」

  藍聖琅似乎是特地跑來尋H開心的,H裝作沒聽到地忙著。

  一會兒後,李俊傑也走過來,兩人便你一句我一句,想要逼H脫口說出他們想聽到的事。

  藍聖琅甚至還說:「要不然你褲子脫下來。」

  H瞪大眼睛看著藍聖琅,而李俊傑則是說:「你有毛病啊!叫他脫褲子幹嘛?」

  「看看他屁股有沒有蚊子叮的紅疤痕?沒有的話,就表示他沒對黃曉雯怎麼樣。」

  「有道理哦。」

  語畢,兩人隨即哈哈大笑,H只能搖搖頭一笑置之。

  
  雖然被他們兩人戲弄了一頓,但H仍然不避嫌,直到八月底結束打工生活前,又在午夜和她見了兩次面。那後來的兩次,H怕她隔天還要上班太累了,所以都選在週六的夜晚。

  H午夜要出去都會跟李俊傑打聲招呼,李俊傑當然也知道H出去做什麼,不過可能是了解到H應該是絕對不會透露和女生相處時的一丁點情節的人,所以便都沒再追問了。H當然不想讓別人,即便是好朋友,知道什麼時候在什麼地點和她見面,但,在午夜時的田野旁的相處,比在雅座裡更讓他難以抗拒,所以他才會不顧李俊傑會知道,而一次又一次地重溫星空下的迷情。

  而她,或許是認為那將會是在陪他一段的旅途中,不可能超越的最極盡的相處方式了,所以才會願意冒著被家人發現的風險,在那樣的時間與H見面。至於她的家人是否真的都沒發現?H問過一次後便沒再問,她也沒主動提起,但是日後有一次幾個國中同學在李俊傑家聚會時,其中有一個和她以及吳雅琪都很熟的,以點到為止的方式對H提起,H才意識到她應該被父母親責罵過。不過,H只是心中納悶她為何沒告訴他,並沒有向她確認,畢竟已事過境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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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3-5-18 14:06:18 |只看該作者



  那一天,那種會使得在旅社的場面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H以為已經散去了,沒想到卻在子夜時分,死灰復燃地在已準備入睡的H體內隱隱作祟,讓H有股衝動想打電話跟她說:「想妳。」不過,H不知道她是否也一樣還沒入睡,一樣地回想著白天的一切,因為H還是像白天一樣地懸崖勒馬,沒有起床打電話。

  隔天,即將開始一段日夜顛倒的打工生活的H,在晚上要出門到他國中同學的父親開設的塑膠射出工廠之前,打了通電話給她,她可能是房間裡等他的電話,因為接通的鈴聲響了一聲後,便聽到她的一聲「喂」了。

  「我要去藍聖琅他家工廠了,可以的話,晚一點再打給妳。」

  「好啊。」她以像是猜對某件事後的高興口吻說。

  「如果是12點過後呢?」H想到工作中不知何時才有空檔。

  「沒關係,我會把客廳的那支線拔掉。」

  「喔,那我要出門了,還要去李俊傑家載他。」

  「李俊傑也要去藍聖琅他家工廠打工?」她似乎還想多講幾句話。

  「這件事是他跟藍聖琅提的,好了,先這樣,我看中間有沒有適當的空檔,再打給妳。」在聽到她的一聲「BYE」後H便掛了電話。

  藍聖琅他家的塑膠射出工廠是很小型的,民國70年代的臺灣,正處於經濟起飛後的爬升階段,那一類的工廠很多,機器是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的,所以當時的工廠都將作業員分成日班和大夜班。日班的工作時間是早上8點到晚上的9點,大夜班的工作時間則是晚上9點到隔天早上的8點。大夜班的工作只是單純的生產,沒有日班的其他雜項工作,藍聖琅他家的工廠只有三部機器,大夜班便只僱用了兩名作業員。

  由於H和李俊傑只是打工性質,藍聖琅事先已告知只要做搬運、協助將原料送入機器、協助將射出後的產品裝袋送定位以及協助看顧機器的運轉,遇有機器故障等特殊狀況時,一律由作業員處理。還說可以輪流睡一下。

  打工的第一天,作業員告訴他們兩人,一人跟一個作業員搭配分成兩組,每組輪流睡三個小時,H跟其中一個是從12點到3點。作業員還解說了工作主要是把原料倒入機器上的大型漏斗,進入機器後,機器會將原料融化再射出而落入架在下方裝滿水的細長溝槽,此時須將落入水中的射出品,小心地牽引至溝槽的末端,形成一條條細長的線,再經過架在溝槽末端的切割機器,切成一小段段地落入切割機器下方的大型圓形槽,再以人工杓入包裝袋,秤重後封口。作業員說,那牽引成的線必須保持不斷,一有斷掉,須馬上重牽引。

  H不喜歡牽引的事,雖然是戴著棉布工作手套,也拿著一根細細的長夾,但是因為溝槽內的水溫實在是高,一不小心,手指便會被燙傷。大二的寒假,他一樣去那家工廠打工,手便曾不小心浸入溝槽內的水中,那是痛徹心扉的痛,是讓人不自覺地掉下男兒淚的痛。H納悶,機器內的溫度到底有多高?攝氏數百度?還是超過千度了?

  而當看到機器射出的是乳白色的物質時,H也大大地吃了一驚,因為那所謂的原料是五顏六色,像是各式各樣的塑膠碎片組合成的,融化後怎麼會變成乳白色的?念數學系的他,不懂過程中經過什麼樣的化學變化,好奇地開口問作業員,他們也不了解,還對H說:「你是大學生,你毋知?」叫H頓時無言以對,心想一定是藍聖琅他父親有跟作業員提過他念大學,隨即內心又自我解嘲:數學家將機器或設備比擬成函數,原料是自變數,產品是函數值的想法,未免太不食人間煙火了。

  寒暑假到工廠打工,大一那一年的暑假不是第一次,H在國中畢業後的那個暑假便曾隨父親到一家鋁器具的製造廠打工,那是他父親辭去紡織廠的工作後再找的另一份藍領階級的工作。當時的勞基法並沒有現在這麼嚴格的規定與落實,所以很多需要人力的工廠,如果工作性質是現學即會的,那對於臨時工的年齡要求便不嚴格。不過那一次的打工經驗很短,因為和H同年齡的一位打工的學生,不知為何而去操作裁剪鋁板的機器,不慎將自己的手指也裁了。數天後,工廠便解僱了H那一類的青少年臨時工。

  再來便是高中時代的寒假,由於春節前總是各製造業的旺季,需要臨時工的很多,年輕學子想找到臨時工的機率很高,所以H有過兩次的打工經驗,一次是貨櫃車裝卸貨的苦力工,另一次是保力龍的壓製工廠。當苦力工時,每天總是拖著一身疲憊回家,雖然當時是寒假,但是在進出貨櫃一段時間後,總是全身汗濕到得打赤膊;保力龍的壓製工廠的工作環境則是不時充滿著因為打開將保力龍顆粒壓制成像冰箱那麼大的塊狀的設備的閘門時,沖出的蒸氣,同時還得隨即將塊狀的保力龍送到溫度蠻高的保溫室存放一段時間,當時的H猜測是基於熱脹冷縮的原理,所以便沒問為何還要送到保溫室。

  H的那些打工經驗,工作場所不是充滿噪音便是有著高溫,塑膠射出工廠還有著難聞的味道,而那些氣味對人體絕對是有害的,但也帶給他多樣的人生體驗,並見識了社會中下層勞工的生活哲學。

  在塑膠射出工廠時,由於是大夜班,不會有日班進進出出的人,深夜3點到清晨的時段,如果機器運轉順暢,跟H同一組的作業員常會與他閒話家常,H才知道為何那位作業員總是像喝過酒後才來上工,原來是有喝「保力達B」的習慣,理由是可以「增氣提神」,所以每天晚餐後都會喝一瓶。

  保力達B藥酒之類的飲料真的能增氣提神嗎?或許是心理作用吧。因為它的成分含有酒精,售價也不高,正好提供了生活困苦的勞工階層一個尋求心靈寄託的藉口。唐朝大詩人李白曾這樣形容酒: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藥酒便是勞工階層所能享受得起的美酒,相信與生活富裕的人才能享受得起的高貴紅酒、白蘭地或威士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當熟悉了藍聖琅他家的工廠運作,以及跟作業員混熟後,輪班睡的那三小時,不喜歡講電話的H,卻在那一段日子裡,將從藍聖琅他家的工廠到她家的那一段距離大約機車的十分鐘路程的電話線,變成他和她之間的熱線。不過畢竟不是自家的電話,他們通常只是簡單地聊一下而已。

  持續每天午夜時分在電話上講幾句話的日子,經過了大約半個月,她在電話那頭說:「好久沒看到你了。」

  「不然我現在過去找妳。」H臨時起意地說。

  「現在?」她驚呼。

  「是啊。」

  「你能出來嗎?」她仍舊是不敢置信。

  「可以,不是跟妳講過了,我們每天分成兩組,每組各睡三個小時。現在是輪到我和另一個睡覺,我跟他和李俊傑打個招呼就好了,倒是怕妳不能出來。」

  「我爸媽是都睡了,弟弟都在房間裡,應該也睡了‧‧‧」

  「怎樣?」

  幾秒鐘後,她說:「好,你到我們村子口的路燈下等我。你大概幾分鐘後會到?」

  「妳十五分鐘後出來。」

  H心想不能讓她獨自一人站在午夜的路燈下,所以預留了他能先她一步到的時間。

  她家位於一個住戶不多的村落,周邊都是農田,居民進出是靠一條與外界大馬路連接,長約二百公尺的鄉村小路。之前H送她回家,可能是怕村子裡的鄰居看到,她都叫H停在那一條小路中的某處,再步行一小段回家。

  H到了之後,沒多久就看到她慢慢地走向他了。

  「家人知道嗎?」H關心地問。

  「不知道啦,知道了,我怎麼出來?不被罵死才怪!」她笑著說。

  「萬一你爸媽突然醒來,打開妳房間門,那怎麼辦?」H有一點後悔不該那麼衝動找她出來。

  「不會啦,就算他們突然醒來,也不會開我房間門的。」她似乎很有把握不會發生那樣的事,調侃他說:「怎麼啊,你會怕啊?」

  見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H放心許多了,笑著說:「怕啊,怎不怕,萬一你爸爸手拿著一根棍子出來要打我呢?」

  「呵,是啊,打你這個色狼。」

  「是啊,我是大色狼!」更放心的H,難得地輕佻,並伸出雙手將她拉進懷裡,右手並隨即托起她的下巴。

  發覺H的企圖的她,馬上低下頭說:「不要在這裡啦!路燈那麼亮,萬一被人看到。」

  「這個時間那還會有人?」H在她耳際輕聲地說。

  「有啦,你沒看到還有人家裡的燈還亮著的嗎?」

  H抬頭朝她身後看過去,看到有人家裡的還亮著白色的燈光後,便轉身以左手摟著她的肩說:「走吧,我們到前面暗一點的地方。」

  她沒作聲,只是隨著H慢慢地走向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處,走了幾步,右手便環抱著他的腰。兩人像是在享受夜色裡那份偶有蟲叫聲的寧靜美,默不作聲地散步著。走了一小段路後,他們在路邊找了一處較為平坦的草地坐了下來,H摟著她的肩,而她則是頭依偎在H肩上。那景象就如同兩人第一次去雅座開始進入迷幻境界時的景象,差別在於不是坐在高背的沙發椅上,也沒有音樂,她也不是穿裙子而是運動短褲,但多了份幕天席地的遼闊感。

  也許是沒看到人時,想講的話都已在電話裡講完了,見面只是為了看人,所以坐下後的兩人,依舊不發一語,只是以肢體來感受對方,並不停地變換接觸的部位,漸漸地,兩人完全都融入了彼此相互營造出來的迷亂情境。

  也許是不像在雅座仍有旁人,不像在旅社裡有著一種害怕的潛意識,而是在寂靜無聲的夜空下,使得她發出的呼吸聲聽起來更清晰更原始、更肆無忌憚,連帶的也讓H湧出一陣一陣、比在旅社時更強烈的悸動。已沒有那種害怕的潛意識的她,一定也有類似的悸動,因為當H的一隻手不再只是表面地撫摸著她,而是更深一層地接觸她時,她並沒有像在空間不大的旅社房間中回過神來,反而彷彿是靈魂已出竅,漫遊在廣闊田野的上空,而無法抗拒那樣的接觸。

  如果說,一對剛認識的男女的關係,如同一壺剛放在瓦斯爐上的水,那相約再見面,便是打開了爐火,有進一步的接觸,就是表示水溫已逐漸上升,爐火若是繼續燃燒,水最後將沸騰。他們那樣的接觸,已經是水溫攝氏九十度的程度了。

  如果說,一對男女沒有經過一種火熱到會穿透筋骨的接觸,便無法將彼此的關係提昇至身心都融合的境界,那,他們那樣的接觸,雖不中,亦不遠矣。

  如果說,女人是水做的,那,那樣的接觸,便使得她的情感肆意地在H身上流動,注滿每一個毛細孔,也讓H得以印證女人在被男人溫柔地觸摸後,身體所產生的變化與反應,真有三分像色情小說裡所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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