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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異色婚禮(舊愛新歡之二)[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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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07:20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1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5-5 16:31 編輯

藍牧威,一個性格豪爽奔放、不受拘束的公子哥兒,
一向喜好自由,過著玩樂逍遙的生活。
誰知一場“擦槍走火”,迫使他必須娶她以示負責──
原來,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竟敢妄想藉此綁住他?!
既然如此,那她就別怪他無情無義的手段……

紀天晴,是個單純又活潑可愛的女孩,對愛情充滿憧憬。
她滿懷喜悅,如願地與心儀的男子陷入熱戀之中,
即使一個不小心成為他的人,她也從不後悔。
長輩們意外的“主持公道”,讓他們只得“提早”結婚,
可是,他卻好像一點也不高興,還說她有心機?!
看婚後的他如此絕情冷酷,死了心的她只能還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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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3: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即使有人老大不情願,天晴和藍牧威依然決定要再婚了。

  不管有多少人真心給予他們祝福,都不會改變他們彼此相愛的幸福奇蹟。

  這天午後,天晴威脅恫嚇兼利誘、用盡一切辦法,總算把不知饜足的大惡狼從床上拖下來,到住家附近的小餐館享用遲來的午餐。

  填飽肚子之後,兩人叫了杯咖啡,悠閒地享受難得的假日時光。

  天晴用手支著下顎,癡迷地微笑望著窗外灑落的金光。而藍牧威則用同樣癡迷的眼神,望著將在一個星期後再度成為他妻子的美麗女子。

  「請問……妳是紀天晴嗎?」

  忽然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身旁響起,藍牧威和天晴同時轉頭去看,發現一個長得有點眼熟的男人站在他們桌前。

  「你是……」天晴對他有印象,卻記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我是詹裕哲,妳在長島大學的同學。」

  「噢!我想起來了,你是裕哲。」天晴立刻點頭驚呼。

  因為那所大學她只念了一年就離婚轉學了,加上研究所其餘的五年時光都是在加州大學度過,因此她對詹裕哲的印象,早就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淡忘了。

  剛才他一提醒,她才又想起這個同學。

  「你們又在一起了?」詹裕哲不是沒聽說,大一下學期他們離婚,然後天晴就轉學了。

  天晴和藍牧威相視一笑,同時點頭。「是啊!」

  「那就好!那我就能夠稍微減輕良心的譴責,不然我會永遠記著,是我害你們離婚的。」

  「你害我們離婚?裕哲,你在說什麼呀?」天晴不解地問。

  「當年,妳生日當天有人打電話向妳哥哥告密,你們才會被雙方父母逼婚,對不對?」

  「沒錯呀!」天晴輕輕點頭。

  「那個告密的人就是我。」

  「你?!」

  「那年我本來準備了生日禮物,要私下送給天晴,可是卻意外發現藍牧威也去妳家,他進屋後沒多久,房間裏的燈熄滅了,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我很嫉妒,於是就向我哥問了天晴哥哥的手機號碼,在他還沒登機之前打給他,向他告密,希望他趕回來拆散你們……對不起,請你們原諒我!」

  他行九十度鞠躬禮,打從心底真誠地道歉。

  他終於說出壓在心頭八年之久的沉重秘密,並且親自向他們道歉,這時他覺得心裏好輕鬆,就算會被罵被打,他也無怨無尤。

  「原來是你?」藍牧威和天晴同時高嚷,難怪他們始終猜不到告密的人是誰。原來真正的「兇手」是他!

  「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後來我知道你們離婚之後,就一直感到非常懊悔,因為我聽說你們婚姻失敗的主因,就是被家長逼婚的緣故。我認為那是我的錯,所以一直想找機會親自向你們道歉,但是都沒有機會。今天,我總算得償夙願了!」

  「沒關係的,我已經忘了那件事。」天晴寬宏大量,並不怪他。

  「不!我真的很過分,我現在也交了女朋友──」他指指餐廳的另一頭,一個年輕女孩向天晴和藍牧威點頭問好,他們也趕緊點頭回禮。

  「有了真心相愛的對象之後,我更知道當年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麼自私且不可原諒。」詹裕哲誠心地懺悔。「現在看到你們復合了,而且看起來如此恩愛,我終於可以安心了。」

  「你別再掛在心上,我們都原諒你了,請你安心吧!」天晴再次安慰道。

  縱然過去曾有風雨,但那已經過去,記恨著過去不肯放下,未來又怎會幸福?所以他們早就學會遺忘從前,一心只想重新打造未來的幸福。

  「我們下個禮拜六結婚,歡迎你來觀禮。」藍牧威誠心邀請道。

  「一定!」詹裕哲連忙說:「你們的第一次婚姻,我沒能給予祝福,反而害你們走向失敗之途,這次我一定帶著我滿滿的祝福,去參加婚禮。」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一定要來喔!」天晴燦笑著。

  「嗯,我一定去。」

  詹裕哲感動地離去後,藍牧威挑挑眉,調侃著道:「妳還挺寬宏大量的嘛,老婆!」

  「因為我即將嫁給一個好丈夫,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老公?」天晴甜甜地反問。

  「是啊!」藍牧威心情愉快地縱聲大笑。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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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2: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藍牧威原本以為第二天紀天晴就會回來,因此他把放著耳環的小盒子塞在口袋裏隨身攜帶,準備一見到她就拿出來給她一個驚喜。

  然而──

  一天又一天過去,她一直沒有回來,眼看著都過了一個禮拜,她依然還住在父母那裏沒有回來。

  他隱約覺得不對勁,因為天晴和他通電話時的態度愈來愈冷淡,而且她始終滯留不歸……

  但是他告訴自己,或許她的工作遇到一些瓶頸,他該給天晴一點時間處理她的問題和情緒,強逼她回來她也不會高興。

  就讓她住到高興為止吧!雖然他每天都很想念她。

  另一方面,他開始正式上班了,每天到公司處理事務,整個白天都很忙,只能在晚上思念她。

  這天傍晚,他開車回到家,發現一輛小型卡車擋在大樓門口,妨礙出入交通。他將車停進地下室,從守衛室前經過時還好奇地瞄了一眼。

  有人搬家嗎?

  搭電梯上樓,按照慣例先到天晴的住處看看她回來沒有,他驚喜地發現,她的大門是開啟的!

  天晴回來了?他快步奔進門去,高喊道:「天晴──」

  咦?!怎麼回事?

  他震驚地看著客廳,屋裏一片空蕩蕩,除了桌椅等家具還在之外,所有的擺設都不見了,活像遭人闖空門,把所有的物品都偷光了。

  一個衣著輕便的壯漢抱著一個大紙箱走出來,一面回頭朝裏面問:「小姐,就這些東西而已啦?」

  「是的,麻煩你們先把東西搬過去,那邊我已經聯絡好了,會有人開門。」他聽到天晴柔柔的聲音。

  「我知道了,那麼我先把車開過去啦。」壯漢瞄了瞄他,逕自搬著紙箱走了。

  紀天晴看見站在客廳的他,臉色略為一黯,什麼話也沒說。

  「天晴,這是怎麼回事?」他詫異地問道。不可能是像他所想的那樣吧?

  「我要搬家了。」天晴輕描淡寫地回答,不讓他看出她心中的波濤起伏。

  「搬家?!妳要搬去哪裏?」藍牧威震驚地質問。

  「搬回家裏。因為我媽媽很掛心我,不放心我一個人住在外頭,希望我搬回家陪她。」她流利地說著事先編好的藉口。

  她還是沒勇氣與他攤牌,因為不想聽見他的風流事跡,只能像只沒勇氣的膽小老鼠,偷偷地溜走。

  「胡扯!」他氣極地大吼,這麼彆腳的謊言,他若聽不出來就真是白活了!

  「我沒有胡說,我真的要搬回家裏去了!你來了正好,我想向你道謝,這陣子謝謝你幫了我不少忙,以後見面的機會將會變得很少,或許我們可以偶爾約出來吃頓飯。」她冷淡有禮地說著分別的客套話。

  「妳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藍牧威憤怒極了。他不敢置信,她竟試圖與他劃清界線!

  「我想,我們還是當普通朋友就好。」她忍住悲傷,委婉地說道。

  「為什麼?」藍牧威雙眼瞪大,全身因憤怒而顫動。

  「因為──我們終究還是不適合。」她鼻頭發酸,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極力撐起雲淡風清的笑容。

  「妳所謂的不合適是從哪一點評斷?」他怒聲質問。「妳是指床上嗎?」

  天晴立即紅了臉頰。「不。我不是指那裏,有很多地方,我們都差異太大,譬如個性、思考模式、價值觀,還有看待感情的態度……」

  藍牧威聽出端倪了。「妳對我看待感情的態度不滿意?」

  「我……沒有!」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反正他們只是兩個互相碰撞擦出火花的寂寞靈魂,根本談不上什麼深刻的愛情,多說又有何用?第一次婚姻是令他厭惡的包袱,第二次相遇半同居地一起生活,也只是他彌補空虛的一段露水姻緣,她何必讓他親口說出來,自取其辱呢?

  「我只是覺得,我想要更穩定、更有安全感的感情,就這麼簡單而已。」這是她的一個小試探。

  如果他願意為她定下來,給她想要的安全感,要她回到他身邊,一點都不難。

  然而藍牧威卻完全往相反的事情想去,他想到那天在畫廊門口,顏光祖紅著眼眶去找她的事。

  她心軟了?還是被那家夥的眼淚打動了?所以她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藉口,其實只是想回到顏光祖身邊去?

  懷疑一旦萌芽,就愈來愈難抑制它滋長。他想到這裏,臉色更加陰沉難看。

  驀地,一抹悲傷陡然襲來。他真的無力挽回她的感情了嗎?

  「算了,妳想回到他身邊就去吧,我無所謂!反正八年感情空白的日子都過過了,沒有女人我也不是活不下去,妳想走就走吧!」他別開頭,痛苦地低嚷,心痛八年的相思與執著,最後還是落了空。

  「牧威……」

  「妳不是要走嗎?妳走啊!」他捶著桌子,憤怒地大吼。

  天晴哽咽一聲,轉頭衝了出去。

  見她啜泣著奔出大門,藍牧威真想殺了自己。

  「天晴──」不!他還是無法放開她。

  快步追出去,正好看見她鑽進計程車,離他遠去。

  「Shit!」他抓著頭發,忿忿地仰天大吼。



  再次與藍牧威分手之後,天晴已經請假好幾天沒去上班。

  一方面是重要的展覽剛結束,最近沒什麼重要事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剛結束一段感情,突然覺得很累,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她每天在家中發呆,想著藍牧威說的那句話。

  ……我無所謂!正八年感情空白的日子都過過了,沒有女人我也不是活不下去,妳想走就走吧!

  八年感情空白的日子!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說,這八年來他的感情全是一片空白?這怎麼可能!

  可是她愈是仔細回想,愈是覺得迷惑,因為照他字面的意思聽來,就是這樣沒錯呀!

  到底這是不是真的呢?

  無論她再怎麼告訴自己,他的事早已與她無關,但她還是好想知道。

  如果去問他的朋友,他們應該會知道吧?可是,她不知道怎麼跟他的朋友連絡呀!她咬著下唇,兀自煩惱著。

  其實她並不需要太煩惱,因為在她恢復正常上班的第二天,就有人主動來找她了。

  「請問你們是……」

  天晴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挺拔身影。剛才新任助理通知她會客室裏有人找她!

  謝天謝地!酷愛追問八卦的許菁菁被調到其他部門了,否則鐵定不挖出她的八卦,誓不罷休。

  「我叫苗天佑,大嫂,妳好!」一個長得滿俊的男人對她嘻皮笑臉。

  「大嫂?」她更加莫名其妙了。她早在八百年前就沒婚姻關係了,更何況藍牧威並沒有弟弟或妹妹,因此就算她與藍牧威的婚姻關係依然存在,大嫂也永遠輪不到她做。

  「我們是牧威的朋友,和他情同手足,當然喊妳一聲大嫂啦。」另一個俊雅男人溫文地笑著說道。「順道一提,我叫馮君翰。」

  這個人乍看和牧威有點像,天晴不禁多看了他幾眼。

  「牧威……他還好吧?」想到那天要談分手時,他情緒激動的模樣,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大嫂,妳不知道──」

  「請不要這麼叫我好嗎?」天晴不自在地道。「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這麼叫我,我擔當不起。」

  「怎麼會沒關係呢?牧威都快死了──」苗天佑誇張地添油加醋。

  「你說什麼?!」果然天晴一聽就變了臉色,緊張地追問:「他怎麼了?生病了嗎?」

  苗天佑得意地看向左右幾人。何必追問什麼「妳愛不愛他?在不在乎他?」,瞧他這不一逼就逼出真感情來了?

  算你狠!身旁幾個人紛紛投以不情不願的服輸眼神。

  「你們還沒告訴我,牧威他到底怎麼了?」天晴急得只差沒上前拉著人家衣服猛搖。

  「他沒什麼事啦,只是生了一點小病。」

  小病?天晴小臉皺了起來,頓覺這個人好像有把她當猴子耍的嫌疑。「他生了什麼病?」

  「不就是相思病?」有個長髮的俊美男子不屑地哼了聲。

  「他是歐陽琛。」苗天佑在一旁介紹。

  「多嘴!」歐陽琛懶洋洋地 他一眼,逕自走到一旁去。

  天知道,他是最討厭牽扯到什麼情啊愛的,偏偏每次哪個好友的感情出問題,總會被其他人拉來幫腔當和事佬。他已經厭倦當敲愛情聖鐘的小天使了!

  哼,他寧願當惡魔。

  「大嫂,我是巖鎬。」一名粗獷男子走過來道:「牧威為了妳真的改變很多,幾乎像變了一個人。」就像他為心愛的老婆改變一樣。

  「他是變了,但我不認為他是為我改變……」畢竟他們都八年沒見了!

  「當然是為妳啊!那家夥都八年沒女人啦,不為妳為誰?」本來說好不幫腔,歐陽琛聽了氣不過,又忍不住吼道。

  真是個笨女人!

  「八年沒女人?」天晴的粉頰霎時紅得像蘋果。「你的意思是,他一直沒再和其他女孩子交往?」

  「沒錯!這點我們可以證明,或許一開始他曾經刻意放蕩過,但是後來卻像個入定的老僧,心如止水,再也沒聽說和那個女人單獨私下相處。那時候我們還以為他哪裏出了問題,才突然對女人失去興趣。」害他們差點集資去買威而鋼送他。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心裏一直有妳,所以才守身如玉呀。」

  「這是真的嗎?」她不相信!當年那個任性張狂、總以傷害她為樂的男孩,怎麼可能為了她如此?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天牧威自己也在氣極的情況下說溜嘴,令她產生小小的懷疑──想必這件事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麼背後代表的涵義是什麼?

  是那三個字嗎?

  「大嫂,我們不要求妳馬上相信牧威,因為我們也知道妳曾被他重重傷害過。我們只要求妳給他一個機會,到他家去找一樣東西。」苗天佑把一把鑰匙交給她,天晴認出那是他家的鑰匙,他曾經強迫她收下,但在分手時還給他了。

  而這把鑰匙怎麼會在苗天佑手上?當然是他偷──咳!把牧威灌醉趁機「借」來。

  天晴盯著那把鑰匙,沒有立刻接下,而是警戒地問:「你們希望我去看什麼東西?」

  「一個小盒子。」

  「嘎?」



  為什麼我會變成闖空門的賊呢?

  天晴喃喃嘀咕著,趁著藍牧威外出時,拿著備份鑰匙偷偷溜進他家門。

  進入屋內,她立即目光轉柔,因為滿屋子都是他的東西,都充滿屬於他的熟悉氣息。

  不過牧威那些朋友所說的小盒子到底放在哪裏,又是什麼東西呢?

  她先從客廳開始,像個賊一樣翻箱倒櫃起來,不過她很小心地不弄亂物品,免得他誤以為真的遭小偷跑去報警,那她就得進警局吃牢飯了。

  客廳大略找過一遍,沒看到什麼小盒子,她又把目標的範圍擴大,延伸到臥室去。

  他的房間整理得還滿幹凈的,沒有成堆的髒衣服臭襪子亂丟,幹凈的被褥也折疊得相當整齊。

  她默默欣賞了會兒,忽然想起自己潛入的目的,趕緊又繼續翻箱倒櫃。不過這次她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因為才一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層抽屜,她就看到它了。

  一個粉藍色的小盒子,看起來像陶瓷制成的,比巴掌還要小,細緻精巧,邊緣繪著精美的白色花卉滾邊,高雅漂亮。

  這個盒子是很可愛,但是他們要她來找這個盒子做什麼?

  她下意識聯想到,他們希望她看的,應該是盒子裏的東西。

  於是她找到開啟盒子的小扣環,緊張地咬著唇,懷著忐忑不安的決心,緩緩把盒子打開。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對更加細緻優雅的白金鑲鑽的葉片造型耳環,縷空的葉片透出薄而細致的觸感,幾顆約五六分大的鑽石點綴在葉片上,看來像早晨的露珠。

  「好漂亮!」她好喜歡這副耳環。

  等等──耳環?!

  她忽然想起來,那天之所以心碎地和他分手,就是因為他帶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去挑選耳環……那對耳環,不會就是這對吧?

  呃……再仔細一想,那天那位小姐身上穿的黑色套裝,好像是那間珠寶店的制服耶,她以前曾經在逛街時看過。

  那麼……她從頭到尾都誤會他了?!

  天哪──

  她腿軟地跌坐在地上,牧威他……

  一定會氣死,再也不理她了!

  同一個時間,藍牧威出現在內湖紀家,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親自登門求見。

  「藍牧威來了?」紀父、紀母和紀天寒,三人各懷著詫異、懷疑與憤怒三種不同的心情。

  「他來幹什麼?天晴不是已經跟他離婚很久了?」天晴的母親納悶。

  「不知道!哼,我去會會他。」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今天我非要你好看!紀天寒憤恨地往外衝,打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藍牧威看到紀天寒出來,沒跟他計較當年欺騙他天晴改嫁的事,依然好聲好氣地客氣詢問:「大哥,能否請你讓我見見天──」

  「你永遠休想!」紀天寒早看他不順眼,為了他當年讓妹妹受盡委屈的事。君子報仇八年不晚,今天他來討回公道了!

  他揮出一記鐵拳,將沒有防備的藍牧威打飛了出去。

  砰!

  藍牧威像一袋沙包重重摔在地上,疼得發出一聲痛悶。

  紀天寒還不放過他,上前扯住他的領口,粗魯地把他從地上揪起來。「你還有臉來!你來做什麼?當年我們天晴像朵含苞待放的小茉莉,是你採摘了她,卻又在事後翻臉賴帳,要求你負起責任還不情不願,最後還讓天晴心碎要求離婚,還央求我們不要怪你!你憑什麼?你憑哪一點讓天晴對你如此死心塌地、無怨無悔?」

  「我何德何能!」藍牧威胸口傳來陣陣悶痛,一面重咳,一面低啞說道。

  「沒錯!」氣死人了!這家夥幹嘛不回手乖乖任他打?害他打得很有罪惡感。

  「我沒有任何優點值得天晴愛我,唯一勉強能夠算得上的,就只有我很愛她這一點。」

  「你還敢說?!」紀天寒真不敢相信,這個厚顏無恥的家夥當年玩弄他妹妹,拒絕負責任,被逼成婚後沒讓天晴過一天好日子,成天在外跟野女人廝混,害她傷心,現在居然有臉說他愛她?!

  「我打死你這混蛋!」紀天寒又一拳揮出去,這時天晴正好回家,看到藍牧威被打,立刻高聲制止兄長。

  「哥──不要打了!」

  「天晴!」

  看到她出現,藍牧威知道自己這兩拳沒有白挨了。他立刻倒在地上,裝出虛弱得即將死掉的模樣。

  「牧威!」天晴紅著眼眶焦急地跑過來,將他扶坐起來,雙手因擔憂而顫抖。「牧威,你要不要緊?」

  「還好……我不要緊。」他將自己的頭依偎在軟玉溫香的懷抱中,覺得滿心幸福。

  「天晴,這家夥實在太──」紀天寒正想對妹妹數落他的缺點,不料妹妹卻哭著對他大嚷。

  「哥!牧威到底做錯什麼事,你要這樣打他?」

  「我……沒有啊!他、他欺負妳……」妹妹的眼淚讓紀天寒慌了手腳。

  「他沒有!他對我很好,是我誤會他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著藍牧威的頭,淌著淚心疼地檢查他臉上的腫脹瘀青。

  嗚嗚……大哥好壞!明明是她誤會他了,他偷偷買禮物送給她卻還被她誤會。都是她的不安全感作祟!嗚嗚……

  「天晴,對不起!妳不要哭嘛……」紀天寒拿出手帕想替她擦眼淚,她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雙眼睛全盯著藍牧威,深怕他有一點閃失。

  藍牧威看見紀天寒手足無措的樣子,壞心地偷笑,順道朝他眨眨眼。

  「喔──你是裝的!」紀天塞,跳腳大吼。

  這家夥好陰險,居然拐騙他妹妹還跟他作對,他非得拆穿他的真面目不可!

  「你不要再說了!」天晴好生氣,哥哥實在太沒良心了,把人打成這樣,還說人家是裝的,她明明親眼看見的呀!

  「哥哥,請你離開這裏,我有話想和牧威說。」她轉身背對著兄長,暫時不想見他。

  「天晴,不行啊!」紀天寒急得哇啦叫,他怎麼可能把小白兔妹妹留給這隻壞心的大野狼呢?

  「哥,拜託!否則我再也不理你了。」

  「啊?」聽到妹妹再也不理他,紀天寒嚇住了,連忙起身說:「好!好!我馬上離開,妳別生氣了。」

  紀天寒無奈地嘆息,正巧對上藍牧威偷偷咧開的白牙,他氣得捏緊拳頭,但也無計可施。

  好個陰險的藍牧威,算我認栽了!

  紀天寒轉過身,踏著哀傷的步伐離去。

  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居然為了一個男人生他的氣,他好傷心。

  他發誓,以後他絕對不要生女兒!

  天晴望著哥哥失落的背影,心裏也很難受。「我是不是對哥哥太兇了?」

  「不會不會。他很堅強,一會兒就好了。」

  只要有天晴卡在中間,他恐怕這輩子都無法跟紀天寒和平相處。不過至少他不會再給紀天寒任何機會揍他,或是帶走天晴。

  她是他的陽光,他不能失去她!

  「牧威,你還疼嗎?」她取出面紙,小心謹慎地擦拭他臉上擦破皮之處滲出的血水,深怕弄疼了他。

  「不痛,只要看到妳,我就一點都不痛了。」藍牧威深情地握住她的手。

  「你──」天晴嬌羞地紅了臉,想起那對耳環,她想向他確定一件事。

  「牧威,我愛你!你也愛我嗎?」她鼓起勇氣問。

  她不想再彼此互相猜忌猜疑,不肯說出真心。她知道自己愛他,那就該讓他知道。而無論他是否愛她,她都希望他老實能告訴她。

  「我愛不愛妳?」藍牧威難以置信地重復,彷佛覺得這個問題太荒謬。「我、當、然、愛、妳!若不是因為愛妳,妳以為我會去參加那個什麼見鬼的藝術同樂會嗎?」

  他真被氣到了,這些年所塑造出來的紳士風範全飛到九霄雲外。

  「呃!是藝術同好會……」她悄悄地糾正。

  「隨便什麼名稱都一樣!總之若不是為了妳,妳以為我會沒事逼自己找一堆生澀的資料回家猛啃?妳很清楚,我對那些藝術知識根本一竅不通,還得記住那些早已作古幾百、幾千年的畫家名字和大作!什麼浪漫派、野獸派、寫實派、印象派,我全搞不清楚,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馬蒂斯和林布蘭特有什麼差異,德拉克漥和達利又有什麼不同!」

  「德拉克漥是浪漫派畫家,達利則是寫實派畫家。」她小聲地回答,招來他的一記白眼。

  「妳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去背這些?」

  天晴想了想,又小小聲地回答;「因為愛我?」

  「沒錯!妳終於開竅了,知道我處心積慮地費心接近妳,全是因為愛妳。」

  天晴聽了好高興,但又好想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愛她的?「你什麼時候發現愛上我的?」

  「大約在八年前,妳離開我之後的半年……」

  他簡略回答,並將那段荒唐放浪、存心麻醉自己的糜爛過去全向她認錯。

  「那時候我還沒發現自己愛上了妳,只是不停更換身旁的女人,心靈卻愈換愈空虛,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徹底崩潰了……那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愛妳,很愛很愛妳!」

  「噢!牧威……」欣喜的淚水不斷從天晴漂亮的眼睛裏湧出,她激動地咬著嘴唇,然後突然撲上前用力抱住他,像條看見心愛主人的大狗,把他撲倒在地。

  「啊──」藍牧威發出淒厲的壯烈慘叫。

  雖然剛才要死不活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但被打得渾身痠痛卻是鐵的事實,她一時忘情把他撲倒在地,剛才受創的痛處再度受到重創。

  「牧威!你不要緊吧?!」天晴焦急地跳起來,詢問疼得臉色發白的可憐蟲。

  「哈哈哈……」紀天寒躲在窗戶後頭偷窺,萬分痛快地拍手大笑。

  蠢蛋!

  這就是陷害他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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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1: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清早,天晴睜開眼睛,一時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裏的疑惑。

  看看四周,同樣的房子、熟悉的裝潢與家俱,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間沒錯呀,那麼為何她會有種怪怪的感覺呢?

  不經意低下頭,看見纏在自己腰上的古銅色大手,她終於明白哪裏有問題了。

  她的床上多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她的前夫。

  真是奇怪的組合呀,明明已經不是夫妻,卻比當夫妻時還要親暱熱情。八年前的他,從來不曾將她摟在懷中入眠。

  她悄悄在他懷中轉身,凝睇他熟睡的臉龐。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英俊的臉龐上,投映出凹凸分明的立體陰影,青色的鬍漬偷偷冒出頭來,讓略方的下巴顯得更性格。

  她輕輕撫摸他的唇瓣,眷戀地凝視這張百看不厭的面孔。

  她終於發現,自己依然深愛著他──如果不是,不會任他牽動左右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不會讓他上自己的床,那套成年男女的肉體需求論,只是欺騙自己的謊言。

  她並非真的只把他當成床伴,如果只是床伴,她只需要享受床上的歡愉,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複雜心情,更不需要擔心他心裏是否住著其他女人。

  「我愛你。」她撫摸他的唇,無聲對著空氣傾吐愛意。

  這種甜蜜的感覺令她依戀,但兩人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也令她煩憂傷懷。而可笑的是,她沒勇氣追問他究竟對她存著什麼樣的想法。

  是前妻?戀人?抑或是,只是一個他在異地紆解慾望的方便對象?

  她不敢問,怕那答案會很傷人,她曾被傷害過一次,沒有勇氣再承受第二次。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該鼓起勇氣,拒絕和他維持這曖昧不清的關係,但是──她愛他呀!

  說來可笑,她曾被火焚,卻依然深深著迷於玩火的遊戲……

  「嗯……」藍牧威微皺起眉頭,像是被人騷擾而睡得不安穩。

  她寵溺地一笑,傾身在他唇上輕印一下,然後溜下床去。

  偷懶了好幾天,也度過幾天美好得不可思議的假期,該好好收心忙工作 !

  這天,畫廊又丟給她一份新的企劃,她開始找資料、聯絡相關事宜,一直忙到傍晚,才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下午藍牧威曾打過電話來,他們甜蜜地聊了一會兒,直到天晴不得不去處理一些事務,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掛斷電話。

  他吵著要她陪他去吃泰國菜,對於他的要求,她總是無法拒絕,因此下班時間一到就乖乖收拾東西,不想讓他等不到人抓狂。

  她背著皮包走出畫廊,詫異地發現,有個神情憔悴的男子站在門前。

  「光祖!」她驚呼著問。「你怎麼來了?」

  「我有話想問妳。」顏光祖神情頹喪,一臉想哭的樣子。「天晴,妳在躲著我是不是?為什麼最近都不跟我去吃晚飯,也不再跟我碰面?就連同好會也常沒去。妳要跟我劃清界線是嗎?」

  問到傷心之處,他還哽咽起來。

  「當然不是!」天晴連忙澄清,隨即愧疚地道歉說:「對不起!光祖,最近我真的此較沒辦法和你出去吃飯,還有……」唉,有人不允許呀!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藍牧威是個醋壇子,又好小家子氣,只要是男人對她稍微熱絡一點,都會被他歸類為企圖不良的現行犯,像電腦病毒一樣迅速隔離,對於他神經質的舉動,她是又好氣又好笑。

  而這些「嫌疑犯」當中,又以顏光祖罪行最重,被藍牧威判定必須終生隔離。不過他好歹是她的多年好友,她當然不可能同意跟他斷絕往來。

  只不過,最近她的心思全放在藍牧威身上,確實忽略了這個多年的好朋友。

  「真的很對不起!不然我請你去吃晚餐好不好?我們好好聊一聊。」天晴急於彌補自己這陣子對多年好友的疏忽。至於藍牧威──她會再打電話向他道歉的。

  顏光祖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依舊哭喪著臉問:「天晴,藍牧威真的是妳的前夫嗎?你們要復合了?」

  「我……他確實是我的前夫,至於我們復合了沒?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天晴老實地回答。

  「妳別回到他身邊!我愛妳呀,天晴,妳知道嗎?」

  「光祖?!」天晴很驚訝,她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介意妳結過婚或有沒有小孩,我會對妳很好很好,嫁給我好不好?」顏光祖像瘋了似的,拚命抓緊她的手。

  「光祖……」天晴為難地看著他,她從來只把他當成朋友呀。

  她曾有過一次不幸福的經驗,不可能再踏入另一個沒有愛的婚姻。她真的不愛他呀!

  「天晴,嫁給我吧!天晴!」他愈說愈激動,抓著她的手勁也愈來愈大。

  「好痛」天晴手被箝制住,疼得眼眶浮現薄淚。

  「啊!對不起……」顏光祖像燙著似的鬆開手,出現窘迫不安的無助神情。

  「妳還好吧?」

  「我沒關係。」其實天晴手腕紅了一片,但她不怪他,過去這麼多年來,他真的對她很好,她感謝在心底。

  只可惜她無法愛他──不過她想只要好好把話說清楚,他會明白的,今後他們還是好朋友,這份友誼不會中斷。

  「我們去吃飯吧!我們好好聊一聊,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他的故事,當然前提是如果你想聽的話。」她微笑道。

  她會告訴他她和藍牧威之間的過去,讓他知道,目前她依然愛著她的前夫,相信光祖能夠明白的。

  「我想聽!天晴,妳說給我聽好不好?」他要知道,自己究竟哪一點輸給那個家夥!

  「嗯,那我們找間餐廳坐吧,還有,我必須先打個電話……」

  

  「回來了?」

  直到深夜,天晴才疲累地回到家,藍牧威還坐在她的客廳裏看電視。

  「嗯。」看到他在等她,她很高興,但又感到滿心歉疚。「對不起,牧威。今晚本來要一起吃飯的,我卻臨時……」

  「沒關係!妳說心情不好的朋友,心情變好了嗎?」

  「呃……已經好多了。」天晴迴避著他的眼,謹慎地回答。

  不是她故意要瞞他,而是他好喜歡吃醋,如果讓他知道她爽約是為了和顏光祖吃飯,不氣得把桌子掀了才怪呢!

  「是嗎?那就好。」藍牧威立即轉移話題問:「那妳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宵夜?我去煮。」

  「不要了。」她歉然微笑說:「我很累,想洗個澡先睡了。」

  開導一個執迷不悟的人真累人!

  「喔,那妳趕快去洗吧!我沒關係。」他不在乎地一笑,要她快去洗澡。

  「那你繼續看電視吧,晚安!」她提前道晚安。

  「晚安!」他微笑回應。

  她打著呵欠先去洗澡,他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牙根逐漸咬緊,面容也繃得像塊石頭。

  她沒有告訴他!她為什麼不說她和誰去吃飯?如果他不是正好心血來潮,順道過去找她一起去餐廳,而看到她和那家夥在畫廊門口拉拉扯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顏光祖那家夥來糾纏她。

  她為什麼不說?是不是因為她還對那家夥心軟?她喜歡他?

  他愈想眉頭擰得愈緊,一直臭著臉胡思亂想,直到整間屋子一片寂靜,他才起身走向臥房。

  臥房裏一片昏暗,疲累的天晴早已睡著。

  藍牧威先坐在床沿,拉起她纖細的手腕,瞪著眼默默盯著瞧了半晌,然後忿忿抹去上頭被另一個男人握過的痕跡,用他的唇。

  火焰逐漸燃起,他脫去全身衣物跟著躺上床,開始展開攻擊……

  天晴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掀開被子躺了進來。

  「牧威?」她呢喃著問。

  「嗯,是我。」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頭親吻她的脖子。

  她安心了,懶洋洋地呻吟,愛睏得睜不開眼。

  他沒停下攻勢,溼熱的吻順著優美的頸子往下,順手解開她的睡衣。

  「嗯……」她舒服地輕喘著,人還在半夢半醒間。

  他褪去她的衣物,直到她足以接納他,他才佔有她的甜美。

  「啊……」突來的歡愉太強烈,她忍不住嬌吟。

  不過有些事情不太對勁……今晚他的碰觸太過真實,她甚至感覺得到他皮膚的溫度,彷佛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隔物──那個應該存在的小小薄套。

  她立即警覺地睜開眼睛往下一看,發現他果然沒戴保險套!

  「不行,」她開始掙扎起來。「你出來!萬一懷孕了……」

  「那我們就結婚吧!」他制止她的掙扎,反而加快攻擊的速度。

  「你說……什麼?唔……」一陣陣快感襲來,她只能將唇咬得更緊。

  「如果妳懷孕了,就表示上天注定我們該在一起,那我們就再次結婚!這回,我們一定能長長久久。」

  「你在胡說什麼?唔……你快……停止……」

  她的呻吟使得她的話變得斷斷續續,卻依然阻止不了藍牧威的淩厲攻勢。

  夜,充滿旖旎的氣息……

 

  邢我們就結婚吧!

  天晴茫然坐在辦公桌前,被藍牧威那句話駭著了。

  結婚?他跟她,再次成為夫妻?

  其實他們現在就跟一般夫妻沒有兩樣了。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他雖然有間公寓在她樓下,但很少回去睡,形同置物間。

  他好像也滿喜歡她的,常常抱著她、吻她……而且他真的對她很好,好到她克制不住自己曾受過傷的心,即使可能再次承受被刺傷的巨痛,依然奮不顧身地朝他奔去。

  結婚……

  真的可以嗎?她和他,再次走入婚姻,這回他們能夠得到幸福嗎?

  她有著期待,卻也有更多恐懼與畏怯,畢竟這一投身進去,便是一條難以回頭的不歸路。

  「晴姐,」助理許菁菁推開門走進辦公室,看見她在發呆,酷愛八卦的雙眼閃閃發亮。「妳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出去一下。」

  天晴今天無法應付她的好奇心,抓起皮包起身,隨即快步離開辦公室。

  到了大街上,她才發現自己匆匆忙忙跑出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算了!順道去拜訪這回展覽的畫家好了,但是得先聯絡一下……」她立刻拿出手機,找出記事本上頭的電話,非常失禮地表示想臨時拜訪。

  幸好那位畫家沒有見怪,也正好有空,她高興地收起手機,趕往畫家家裏。

  攔了計程車來到畫家住家附近,付錢下了車,她一面走著,一面按照地址尋找畫家的住處。

  經過一間珠寶店時,不經意往陳列著漂亮珠寶的櫥窗瞄了一眼,卻意外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裏頭,正拿著好像是耳環的飾品,往站在他面前的美麗女孩耳朵上比畫。

  那女孩嬌嗲燦笑得像朵花,兩人不斷討論飾品,看起來好親暱。

  她僵硬站立著,只覺頭發暈,太陽像是從她眼前消失,四周只剩一片黑暗與冰冷。

  同樣的事情,又要再度發生了嗎?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獨自甘於寂寞太久,他身旁始終有太多的女孩圍繞,她不是第一個,也不可能會是最後一個。她永遠都必須和其他女人分享他──無論他是否愛她!

  她不要這樣!擰著像被捏碎的疼痛胸口,她緩緩蹲下,淚水奪眶而出。

  她早該知道的!她怎麼會傻得再度失了身,又被騙了心呢?

  她真的好蠢,蠢得該死!

  她掩著嘴,堵住抑止不住的哽咽。

  她終究還是他無緣的前妻呵……



  「妳覺得這副怎麼樣?」

  藍牧威拿起一副銀葉造型、做工精緻的碎鑽耳環,問身旁的女孩。

  「我覺得這副很好看,我很喜歡。」女孩過於造作地眨動刷了誇張長睫毛的大眼睛,一臉癡迷地望著他。

  藍牧威面頰抽動,只能再忍著氣問:「我是指我的女朋友。妳認為二十八歲的女性會喜歡這樣的款式嗎?」

  「噢!這點我就不太清楚了,畢竟我身旁沒有年紀那麼大的女人。」女孩撇撇嘴,有點嘲諷地回答。

  藍牧威低咒著閉了閉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種花癡又沒禮貌的珠寶店店員?

  今天閒來無事,他特地出門到東區來逛逛,想替天晴買副耳環,他注意到短發的她經常戴耳環,想買一副送給她,討她歡心。

  停車回來正好看見路旁有這間珠寶店,便隨意走進來看看,現在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萬分懊悔,他根本是自找罪受。

  打從他一進門,這名相貌不錯的店員就盯上他,立即扭擺嬌臀過來招呼,還開始用足以媲美皮卡丘的超強電眼,不斷地朝他放電。

  她得知他要買耳環送給女朋友,一開始有點失望,不過隨即使出渾身解數準備大撈一筆,幾乎將整個珠寶櫃的耳環全搬了出來讓他挑選。

  他一個大男人,別說自己不戴這些女性飾品,七八年沒和女人交往,他也早就對女性的品味生疏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寶石耳環放在他面前,照得他眼花撩亂,根本不知道該挑哪一個。

  「好心」的店員小姐撥開耳邊的長發,側頭撐著臉頰,嬌滴滴地對他說:「不然我的耳朵借給你,隨你要怎麼用都可以呀!」

  她故意慢吞吞地說道,神態更加挑逗曖昧。

  藍牧威假裝沒有看見她勾引的嬌媚姿態,認真考慮起她的提議。

  或許有個女人的耳朵借他比一比,他會比較知道該買什麼樣的耳環。於是他只好假裝沒看見女店員眨得快抽筋的眼睛,專注在她耳邊比那一堆花花綠綠的耳環,然後仔細考慮挑選。

  沒想到這名女店員明知他有女朋友了還不死心,拚命找機會毛遂自薦,這會兒居然還敢隱喻天晴年紀太大,真是欠人罵!

  他面容一繃,嚴肅地說:「妳的年紀或許比我女朋友小幾歲,但是這沒什麼好得意驕傲的,總有一天妳也會二十八歲不是嗎?我相信就算妳活到二十八歲,也絕不可能有我女朋友的氣質與風韻。她是獨一無二的女性,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他的話說得夠白了,女店員又羞又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藍牧威將銀色的葉子碎鑽耳環遞到她面前,大聲地說道。

  「我要這副,請替我結賬!」

  結了眼,藍牧威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珠寶店。他記得好友苗天佑有間咖啡店就在附近,他打算去喝杯咖啡,緩和一下他憤怒的情緒。

  推開咖啡屋的大門走進去,訝異地發現向來行蹤不定的好友居然正好在這裏!

  「牧威,你這家夥──怎麼有空過來?」苗天佑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把他帶往一個專門為貴賓準備的好位置。

  「唉!別提了,一肚子氣!」

  「怎麼回事?」苗天佑先吩咐服務生送杯熱咖啡上來,才坐下來問道。

  「就是……」

  藍牧威邊喝咖啡,一邊把自己的珠寶店奇遇記講給苗天佑聽,聽得苗天佑不斷拍桌大笑。

  「看來雖然七八年沒把妹,你依然很有魅力,證明你寶刀未老,恭喜恭喜!」苗天佑調侃他。

  「我才不要其他女人,我只要天晴!」藍牧威不自在地哼了聲,轉頭不理他那張訕笑的討厭嘴臉。

  「喔?人家說舊愛還是最美,看來的確沒錯,難怪將近八年來你六根清凈、不近女色,我幾乎以為你要到廟裏剃度出家當和尚了呢!」不識相的苗天佑還拚命挖苦,氣得藍牧威想扁他。

  「我就是愛她,只想要她,不行嗎?」他的右手指關節掐得嗶啪作響。

  苗天佑見苗頭不對,趕緊陪笑道歉:「好好!你不是和尚,你六根未斷,我馬上替你再補杯咖啡。」

  「哼!」藍牧威輕嗤了口氣,打算老實不客氣地賴他一下午,而且拒絕付帳。這家夥的嘴這麼壞,非得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不可!

  坐了一下午,他的心情好多了,看看時間天晴差不多該下班了,他才欣喜地帶著剛買到的禮物回家去,想給她一個驚喜。

  然而回到家──其實是天晴的家,迎接他的是一室寂靜。

  「怎麼回事?天晴還沒回來?」

  他失望地坐下來等她,這一等,一直到深夜她都沒有回來。

  撥了無數次手機也沒有人接,後來電話總算通了。

  「天晴,妳在哪裏?」他立即焦急地間。

  「我在我爸媽這邊。」她輕聲回答。

  其實她有點詫異,他打了一整晚的電話,他沒和那名嬌媚的美女約會嗎?

  「妳回家去了?怎麼突然回去呢?」他訝異地問。

  「我很久沒回家看爸媽了,回來看看他們也是應該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些冷淡?

  「那──妳今晚不會回來了?」

  「……沒錯。」不只今晚,以後她都不會再回去那個地方了。

  「好吧!既然妳今晚想住在那裏,那我只好回自己家去睡了。」

  唉!他本來迫不及待想給她一個驚喜,如今看來,驚喜只好延期了。

  「好。」或許他馬上就會打電話找新歡過來!她咬著唇告訴自己,故意忽視他語調中的落寞。

  不能怪她冷漠不理會他的失落,她的心第二次受到傷害,她想這次,它是不會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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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1: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原來早在年輕時,歐敬湖就是個被藝術界譽為天才的知名雕塑家。

  因為成名早,所以當年的他就和八年前的藍牧威一樣,自視甚高、目空一切。他有個深愛他的妻子,總是背後默默支持他,在他窮困潦倒時鼓勵他,在他失意難過時安慰他,他很感激她,也非常愛她,但卻從未把他的感謝與愛意說出口。

  約在二十年前,他的名氣如日中天,作品炙手可熱,天天有不同的畫廊、美術館、甚至國外的藝術團體來邀請他參加展出。

  在那個年代,他已經擁有自己專屬的經紀人,負責幫他安排接洽參展事宜。而他找的經紀人是出了名的厲害,為達目的,不擇任何手段。

  打從接手歐敬湖的事業開始,他就積極拓展他的交際,也很懂得炒作媒體,藉由各種方式打響他的知名度,增加邀約與作品的賣量。

  他做得很好,或許是太好了,打從聘請了他之後,歐敬湖的知名度迅速提高數倍,收入暴增,成了風雲一時的知名人物。

  歐敬湖知道自己的事業正在飛騰,而他也很有野心,想趁自己紅得發紫時一舉衝上最高峰。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妻子在這時候懷孕了,而且出現孕期不穩、動輒流產的傾向。

  幾乎天天都有展覽的他,哪有空照料必須躺在床上安胎的妻子?於是他把妻子送回娘家,讓岳父母替他照顧她,而他自己則繼續到處參加展覽,偶爾有空,才到岳父母家探望她。

  然而他的妻子從未責怪過他,每回看到他都很高興,還不斷喃喃道歉,為了不能下床煮他愛吃的菜而難過。

  他總是安慰她,要她別胡思亂想,然而明明答應陪她一整天,卻總是坐不到半天便得匆匆離去。因為經紀人又開始使出奪命連環扣,要他陪購買他作品的大老板們應酬吃飯。

  看見妻子失望的臉龐,他心裏也很不好受,但他總是說服他們兩人要忍耐。現在只是過渡時期,等她把孩子生下來,那時他會減少參展與應酬的時間,挪出很多時間在家裏陪她與孩子。

  這段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他如此堅信著。他從未想過妻子會離他而去──永遠地!

  幾個月後,他深愛的妻子竟在生產時血崩,雖然醫師極力挽救,但最後還是回天乏術,留下剛出生的小女兒,撒手人寰。

  接到惡耗時,他正在為自己籌資成立的畫廊剪彩,勿忙趕到醫院,只來得及在太平間見妻子最後一面。

  他呆愣地站著,不哭不動也不說話,因為根本無法接受這事實。

  早就對他心生不滿的岳父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他才清醒過來,撫著妻子的遺體悲慟大哭。

  因為對他極不諒解,他的岳父母帶走孫女,不肯讓他見女兒一面。

  而他也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女兒,獨自來這山林隱居,自我放逐……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被這份深深的愧疚折磨著,也始終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面,因為他沒臉到岳家要求探望女兒。

  「所以,你要對自己愛的人好一點,我是真心誠意地勸你。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毫不猶豫用我的事業和財富來換取我的妻子,偏偏時光無法倒流。」歐敬湖眼眶含淚,懊悔不已,這段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原來,這就是你隱居在這裏,不肯參加任何畫廊邀展的原因。」

  聽了他的故事,藍牧威也為他感到心痛難過。因為悔恨的痛苦,他也是最了解的呀!

  這時,一道秀麗的身影,悄悄地自某棵樹後頭輕悄悄離去。

  許久之後,他才喟嘆道:「我懂,因為我也曾經歷長達八年的悔恨。」

  「你?」

  「嗯。八年前我在紐約長島大學念書,認識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面對同病相憐的歐敬湖,藍牧威毫不猶豫地把藏在心底的懊悔說了出來。

 

  天晴回到租來的農捨,坐在床沿,心緒仍然激蕩澎湃不已。

  剛才偷聽到的事實,令她震驚。

  沒想到那位脾氣壞得讓人咬牙切齒的歐老伯,竟然有這麼令人同情的過去。

  怎麼辦?聽了他的故事,她已經不忍心再強迫他參加展覽,可是老板那裏──該怎麼交代呢?

  她煩惱地思考了一會兒,驀然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就這麼辦吧!」

  第二天早上,遲睡的藍牧威睡眼惺忪地醒來,精神抖擻的天晴便告訴他,她要下山回臺北去。

  「回臺北?妳回去做什麼?說服歐老伯參展的事,妳要放棄了嗎?」他丟出一連串問題。

  「你別緊張,我只是暫時離開,去辦些重要的事而已,等我把事情處理完,很快就會回到這裏。」

  「那我怎麼辦?我也跟著一起下山嗎?」

  他是追隨她而來的,如果她要下山,那他自然也該跟著走。

  「不用了,我不會去太多天,你留在這裏多陪陪歐老伯吧,他其實很寂寞。」

  「妳怎麼突然這麼說?妳該不會……」聽到什麼吧?

  不過不可能呀,昨晚她明明在睡覺。

  「那是當然的 ,我其實也算滿了解他的。」天晴甜甜一笑,愉快地朝錯愕的他揮揮手,開車走了。

  睡意還沒完全消退的藍牧威就這麼愣愣目送著她,消失在下山的山徑上。

  幾天之後,天晴從臺北回來了。

  她不但回來,還帶回了一位客人。那是一名二十出頭的清秀女孩,中等身材,可愛的瞇瞇眼看起來很溫柔,好像脾氣很好似的。

  「天晴,這位小姐是誰?」

  那時,藍牧威正在歐敬湖的院子裏陪他下棋,看到她帶人來感到很納悶。

  那是她同事嗎?她去討救兵?

  而歐敬湖一見到那女孩,手中的棋子便咚地滾落在棋盤上,整個人宛如觸電似的,僵硬而顫抖。

  「妳……妳是……」

  好像……真的好像!這女孩好像他已過世的妻子,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是……

  「爸爸!」那女孩激動地走上前,朝歐敬湖喊道,藍牧威震驚得眼珠子險些彈出來。

  爸爸?!

  「妳……」歐敬湖還是劇烈顫抖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是你的女兒啊!我叫紀知,外公外婆常常對我提起你的事,我一直很想見你,但是你從沒來看過我。」

  「紀知……」他的妻子叫做知惠,紀知的意思,就是紀念她的母親知惠吧?歐敬湖聽了更加激動。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眼眶泛紅,不斷地說對不起。

  「我知道,你內疚自責,怕外公外婆生氣不讓你見我。但是其實他們早就原諒你了,可是拉不下臉來找你。小時候我們搬過一次家,他們怕你找不到我們,還特地告訴左鄰右捨我們的新住址,可是你連一次都沒找過我們。如果不是紀小姐來通知我你的下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裏。」

  「對不起……」歐敬湖的聲音已經哽咽,還是不斷說抱歉。「我沒臉見妳,我害死了妳母親……」

  「媽媽是因為血崩而死,不是你害的。」歐紀知柔聲說道。

  「可是在那時候,我卻沒能在身旁陪著她!」歐敬湖開始痛哭失聲。

  「爸,我不怪你的,相信媽媽也不會怪你,你別自責!」

  「妳真善良……就跟妳媽媽一模一樣。」他依然啜泣不止。

  歐紀知上前握住他的手,也略帶哽咽地說:「爸爸,你知道嗎?我好想見你!從小看到別人有爸爸,我都好羨慕,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來看我,我好希望你能夠抱抱我,陪我去遊樂園玩。」

  「好好,爸爸抱抱……爸爸陪妳去遊樂園……」

  歐敬湖抱著女兒,笨拙地拍著她的背承諾道,完全忘了女兒旱已長大,不再是需要他牽著手帶去遊樂園玩的小女孩了。

  天晴感動又欣慰地看著他們父女團圓,很滿足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藍牧威走到她身旁悄聲問:「是妳把歐老伯的女兒找來的?」

  「嗯!我偷聽到那晚他跟你說的話,就想幫助他和女兒團聚。我先詢問我們畫廊老板的幾位藝術家朋友,輾轉打聽到歐老伯亡妻的娘家,可是她娘家的人已經搬走了,幸好鄰居知道他們的新地址,我很快就找到他們,沒有費太多功夫。」她輕描淡寫地述說自己數日奔波的結果。

  「就算過程真的不辛苦,但妳這份助人的善心也功不可沒。」藍牧威笑著嘉獎她熱心助人的好心腸。

  這時歐敬湖轉頭過來,望著天晴,以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感激地說:「謝謝妳丫頭,妳讓我可以不用帶著遺憾進棺材。」

  「您別這麼說,我是衷心希望你們父女能夠團聚。」天晴真誠地道。

  「關於展覽的事,」歐敬湖道:「我願意……」

  「不用了!」天晴淺笑著搖搖頭說:「這件事就算了,當我沒提過,您和女兒多聚一聚吧。」她不是為了讓他答應參展才幫他的。

  「不!我是真的想參加展覽,我有一些新作,是我這幾年精心雕琢而成的,我想辦個紀念展覽,讓大家看看這些作品。拜託妳,這是我的一個小心願。」

  「真的嗎?那太好了!」天晴喜出望外,原本巳經放棄了,沒想到他居然堅持參加展覽。

  她總算不負老板所託,順利達成任務 !

  「恭喜妳。」藍牧威走到她身旁溫柔道賀。「總算成功了。」

  「不!若不是有你幫忙,我不可能成功,謝謝你!」

  望著那對低聲交談的父女,她笑得更加開懷了。

  真是雙喜臨門!



  歐敬湖的雕塑展順利開幕了,主題是「妻與女」,雕塑品的內容大都是他過世的妻子,還有最近剛剛相認的女兒。

  為了參加展覽的開幕儀式,歐敬湖還特地剪去鬍子,也修剪了一頭亂髮,還穿上整齊的西裝,整個人改頭換面,和過去那副落魄邋遢的樣子宛如天壤之別。

  這個展覽相當成功,畫廊從早到晚人潮絡繹不絕,只不過凡是他妻子或女兒的雕塑品,都被貼上非賣品三個字,大家只能看卻不能收藏。

  展覽結束當日,天晴的老板開了個慶祝會,邀請一些貴賓參加,當然最重要的主角,歐敬湖父女和天晴以及藍牧威都出席參加。

  天晴穿著一套天藍色、微露香肩的小禮服,面色紅潤地端著高腳杯,不停應付前來敬酒的來賓。

  顏光祖也來了,宛如貼身男伴似的霸著天晴,偏偏天晴還不斷對他嗤嗤笑著,叫藍牧威看得滿腹妒火。

  「妳喝醉了?」藍牧威走過來,先示威地瞪了顏光祖一眼,接著才蹙眉打量天晴異常紅潤的粉頰。

  「沒有,香檳喝不醉的。」天晴咯咯笑著,可愛的微醺醉態嬌憨可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藍牧威無奈嘆息,冷冷對顏光祖說:「她醉了,我送她回去休息!」

  「等等!」顏光祖追過來,憤慨地低嚷:「你憑什麼帶走她?你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藍牧威不屑冷笑。「關係我們早有了!我是她的前夫,也是未來的、這一輩子唯一的丈夫。」

  「哼……前夫?!」顏光祖作夢都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字眼,當場傻在那裏,錯愕得忘了繼續跟下去。

  宴會裏其他人也都感到震驚不已,那個純真如孩童的天晴──結過婚?!

  「你怎麼可以洩漏我隱藏多年的秘密?」天晴依然咯咯笑著。

  奇怪的是,這個過去極力隱藏的秘密被揭穿,她一點都不生氣,還有種鬆了口氣的舒暢感。

  她總算不用再刻意避免提起自己的過去了!

  「呵呵!丫頭,怎麼才幾杯香檳就醉了?妳還是一樣嬌弱不中用啊!」歐敬湖在門口攔住他們,歐紀知則溫馴地陪在父親身旁。

  與女兒團聚之後,他整個人開朗很多,但毒舌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歐老伯!」天晴開心地朝他揮舞小手,微醺的她特別熱情。

  「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哪,這是上回下棋輸給你的棋子,我磨好了,以後可別說我老人家賴帳啊。」

  他將親手做的棋子連同棋盤交給藍牧威,不過想了想,很快轉個方向,遞到天晴面前。

  「給我?」天晴疑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沒錯!給妳不就等於給這小子?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不是嗎?」歐敬湖頑皮地朝他們眨眨眼說:「我好久沒去旅行了,我女兒答應陪我去歐洲走一走,希望回來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他拍了拍藍牧威寬厚的肩,爽朗地鼓勵:「加把勁啊!」

  「我會的。」藍牧威望著天晴溫柔微笑,而天晴則眨著迷惑的大眼睛看著他。

  「再見啦!哈哈哈……」

  歐敬湖快樂地帶著女兒離去,藍牧威寬慰地對著他的背影一笑,也對天晴說:「我們也走吧!」

  天晴暈茫茫地,自然乖乖跟著他走。

 

  送天晴回到家,藍牧威沒有立即離去,而是體貼地替她脫去鞋子,把她抱到沙發上,然後去張羅溫開水給她喝。

  「牧威,謝謝你。」天晴接過溫水喝著,迷濛的雙眼地望著他,感性地說:「這次展覽非常成功,你是幕後最偉大的功臣,我真的好感謝你喔!」

  「如果真的有心感謝,那何不──吻我?」他可不是會白白錯過勒索香吻機會的人,指著自己的唇,無恥地賊笑著。

  天晴眼神奇怪地看著他,半晌沒有動靜,藍牧威喪氣地垮下臉,嘆了口氣。「這招果然行不通,算了。」

  他拿起天晴喝光的杯子,正準備放回廚房裏,天晴突然拉住他的手。

  「怎麼了?」藍牧威不解地問。「妳還想喝?」

  天晴眼也不眨地望著他,然後突然傾過頭,吻住他的唇。

  咚!藍牧威渾身一怔,手中的杯子鬆脫落在地板上。幸好沙發下鋪了一塊大地毯,否則杯子大概難逃粉身碎骨的命運。

  天晴靜靜貼著他的唇,一動也不動,純情卻專注地吻著他。

  「噢……」藍牧威發出滿足的喟嘆。

  不過一會兒之後,他無法忍受這樣清淡的吻,轉而接過主控權,將她撲倒在沙發上,開始拉扯她的衣服,對著逐漸裸露的肌膚舔吮啃咬。

  天晴嬌吟著回應他,她雖然薄醉,但完全知道他在做什麼,可是她不想阻止。今晚她太高興了,所以想放縱一下,縱容自己沉醉在久違的情慾之中……

  「妳的頭髮剪短了。」他吮咬她白嫩的脖子,低啞地道。

  以往需要撥開長髮才能吻到的柔嫩肌膚,現在可以輕鬆方便地以唇巡禮。

  「不好看嗎?」天晴擔心地問。

  「很好看。妳無論怎麼變都漂亮,我的天晴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牧威──」天晴激動地拉下他的脖子,用力吻住他的唇。

  「天晴……」藍牧威抵著她的唇粗喘呻吟。

  激情在瞬間點燃,他們急躁地褪去彼此的衣物,笨拙地重新探索曾經熟悉的軀體。

  熱情來得又急又快,他們很快結束,但又重新展開另一回合,竟夜纏綿……

  天晴睜開眼睛,立即感覺有些不對勁。

  她的身體好像怪怪的,痠痠痛痛、黏黏膩膩,一種久違的陌生感覺出現在她體內。

  她轉過頭,立即發現會有這種怪異感覺的原因了。

  藍牧威就躺在她身旁的枕頭上熟睡著,略微疲憊的睡顏,看起來像個玩累的孩子。

  她想起昨晚的一切了!

  她又是眷戀、又是驚慌、又是惶恐,忙從床上跳起來,抓起睡袍逃進浴室裏。

  她怎能……他們怎能……

  老天!他們不再有婚姻關係,他已經是她的前夫了。

  她羞赧地打開水龍頭,讓溫熱的水衝刷她燙熱的臉頰。

  懊悔不安地迅速洗了個澡,走出浴室,藍牧威巳經醒了,微笑著坐在床上朝她伸出手。

  「早安!」

  「不早了,已經快中午了。」天晴假裝沒看見他的手,逕自坐到梳粧臺前抹保養品。

  藍牧威有些不悅地沉下臉喊道:「天晴,過來我這裏。」

  「我、我很忙,等會兒還得到畫廊看看,或許有些善後工作需要我幫忙……」

  她驚慌閃躲的眼神透過鏡子落入藍牧威眼中,他驀然明白,昨晚的濃情蜜意已經遠去。

  「怎麼回事?我以為經過昨晚,一切都不同了。」他以為她已經打開心房接納他,但是如今看來──她沒有!

  「昨晚並不代表什麼,那只是……慾望罷了。」沒錯!成年男女有慾望是很正常的事,他們只是各取所需,這不代表什麼。

  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讓自己存有不該有的希冀與幻想。

  過去她曾經愛作夢,但卻換來一身傷痕與八年的痛,如今他們雖然再次相聚,但她卻不敢再踏出那一步。

  「原來昨晚對妳而言,只是慾望的發洩!」他難以形容自己的心痛,對她的憐愛呵護,對她而言竟然只是慾望?

  「如果說是慾望,那麼只有一晚,很顯然是無法滿足的,既然妳這麼開放,那就讓我們拋開道德的束縛,好好縱情享受情慾的樂趣吧!」

  他嘲諷著起身,大步走到梳粧臺前,將她抱起來扔回床上。

  「你做什麼?我不要──」她驚慌地爬坐起來。

  「可是我要!有慾望的人不是只有妳而已,昨晚我滿足了妳,現在該妳滿足我了。」他面容陰沉地壓住她,開始脫她剛穿上的睡袍。

  「不要──」

  抗議的小嘴被堵住,此時的藍牧威不再有昨晚的體貼溫柔與輕柔愛憐,他用半強勢的手段,恣意奪取他想要的一切,但天晴同樣得到歡愉,她兩手緊抓著床單,拚命咬唇忍耐著,不願發出羞人的呻吟。

  藍牧威氣紅了眼,惡劣地運用所有知道的歡愛技巧,逼得她從緊閉的紅唇間發出細碎的呻吟。

  她竭盡咬住嘴唇,甚至咬出血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發出呻吟。

  他們延續昨晚的熱情,持續燃燒一整天。

  在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歡愛中,天晴迷迷糊糊地想著:

  這是最後一次……她發誓!

  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歡愛,她不會再次任他跨越朋友的界線,爬上她的床……

  然而事實上,這不但不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反而像是開端般,日復一日延續著火熱的激情。

  他幾乎天天來找她,陪她吃飯、聊天直到深夜,索性就留下來過夜。

  健康正常、又彼此心儀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後果可想而知,最後點燃火苗、熱情纏綿一番,總是免不了的結果。

  天晴懊惱地發現,自己愈來愈沒原則,當初的堅持不知飛到哪裏去,她甚至還為他買了一套牙刷、漱口杯和毛巾。

  他理所當然地擁有她家的鑰匙,宛如自家般隨意自由出入,他認識她所有的同事好友,而且儼然以她的保護人自居,也沒有人有異議。

  她恐懼地發現,事情的發展逐漸往她無法控制的那一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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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藍牧威還記得,當她吐出這句話時,他心底有多麼震驚。

  他或許氣她、怨她,卻從未真的想過要離開她。

  「答應……什麼?」許久,他才從顫抖的唇中擠出話來。

  「我們離婚吧!」她苦澀一笑,淚水成串掉落。「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是沒錯……」自己的所作所為讓他無法否認。

  「努力了半年,我終於想通,也打算放棄了,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在你萬般不願的情況下開始的,現在結束,不過是還你自由罷了。從現在開始,你不會再被我綁住,可以隨心所欲過你想過的生活,也可以再婚──和你真心喜歡的女孩。我祝福你!」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能像個好朋友般,給他這些祝福?或許她不願他直到最後一刻,還依然恨著她吧!

  「當然。」震驚使他像木偶般,腦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只能渾渾噩噩地說著敷衍虛應的話。「如果再結婚,我當然會娶自己喜歡的女人。」

  她唇畔的微笑加大。「真的祝福你……希望你永遠幸福,平安、快樂。」

  「謝謝。」他依然處於呆滯的狀態,只有嘴唇還能動。

  「那我先進去休息了,今晚我睡客房,你不必擔心被我打擾。」說完,她轉身走進客房。

  他茫然坐下,望著前方的牆壁,怔忡地失神。

  折磨了半年,她提出離婚的要求了!他終於擺脫這個從來不想要的妻子,應該很高興,他為什麼不笑呢?

  為什麼不跳起來電話通告所有親朋好友,邀他們一起過來開香檳慶祝?他為什麼要呆坐在這裏?好像他的心剛被人刨走,空蕩得難受?

  他該萬分樂意地答應,然而他卻遲疑了。不過──

  她既然提出離婚的要求,他也不可能挽留,為了賭一口氣,他痛快地簽下離婚協議書,終止兩人的婚姻關係。

  然後他宛如放出籠的小鳥,在刻意的放縱墮落下,荒唐了大半年,直到某一天在某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身旁醒來,望著那具光溜溜的冶蕩嬌軀,他突然覺得噁心想吐。

  他衝進廁所,吐得連膽汁都嘔出來,才跪坐在馬桶邊低聲痛哭,承認他只是懦弱地麻痺自己,其實他還愛著天晴。

  大徹大悟之後,他立即趕往天晴在美東的住處,然而她並不在那裏,他只遇見天晴的哥哥紀天寒。

  紀天寒恨透了這個騙了妹妹清白又始亂終棄的渾蛋,只冷冷地告訴他:「天晴再婚了!」

  「你說什麼?」藍牧威的胸口彷佛被人用力捶了一拳。

  「天晴遇見更好的對象,已在我爸媽的安排下嫁到外地去了。現在小倆口婚姻幸福,你別不識相的去打擾人家,知道嗎?」紀天寒惡狠狠地揪著他的領子警告。

  「我……知道了……」

  藍牧威整個人都傻了,想到那個可愛癡心的女孩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屬於另一個男人,他突然又有種想痛哭的感覺。

  他渾渾噩噩地離開,為了不破壞天晴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他沒有去找過她,為了不讓自己更心痛,他也不敢探聽天晴的下落。

  失魂落魄地過了八年,直到那天若不是他巧遇天晴的堂妹,否則他將永遠不會知道,天晴根本沒有嫁人,紀天寒是騙他的!

  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天晴仍是獨身時有多麼高興,簡直像要瘋了一樣,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回臺灣找她。

  不過畢竟經過六、七年社會的歷練,他沒有莽撞行動,而是先告知家族,取得大家的諒解與協助,才買機票直奔臺灣,進行他的追妻計畫……

  而天晴卻躲著他,她一直以為他恨她,其實他不。如果恨她,他不可能夜夜回到她身旁,摟著她才肯入睡。

  他只是氣惱,氣她讓他陷入被逼迫的窘境,這對當時才二十出頭的他來說,無異於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婚。

  因此他把被脅迫的怒氣發洩在她身上,拒絕相信她的無辜。

  終於他的報應臨頭了,她心碎提出離婚的要求,而他卻在離婚之後才發現,自己真的真的很愛她!

  離婚之後他經常想起她,想起她柔柔的微笑、她的體貼順從、她的真心真意,還有被他棄如敝屐的愛。

  他轉頭看看躺在身旁的天晴,她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他凝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將她抱進自己懷中。

  真好!他滿足地露出微笑。經過了八年的時光,他終於能再度擁抱她了。

  他撫著她可愛的短發,臉上充滿眷寵。她雖剪去長發,但是依然美麗如昔──不,自信與成熟的嫵媚讓她更加美麗。

  「我愛妳,天晴。」他深情地在她酣睡的臉頰上印下一吻,然後滿足地閉上雙眼,與她相擁沉沉睡去。

  

  清早,太陽緩緩從山頭升起,金光宛如一支支黃金鑄成的箭矢,投射向大地的每個角落。

  太陽出來沒多久,天晴就醒了過來,因為幾只小麻雀停在她的窗口,七嘴八舌地談論清早覓食心得,吵雜的啁啾聲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睜開眼睛,將視線轉向身旁的床位,不過它巳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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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0: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晴開著老板慷慨出借的小轎車,沿著狹窄的山路往上走。

  她一面對照地址,一面觀察周遭的環境,末了她喪氣地放下那張紙條,因為所謂的地址,在這裏根本沒有什麼用處。

  瞧瞧四周,除了山就是樹,還有大石頭與雜草,若不是有條羊腸似的蜿蜓小徑在前方,她真不相信這裏有人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那位歐大師再神秘難纏,她仍是上山來找他。這是她的責任,她必須找到他,親自邀請他參與展出。

       「這裏根本是無人的深山嘛,那位脾氣古怪的歐大師到底住在哪裏呀?我會不會根本走錯路了呢……」

  她喃喃嘀咕著,翻出手機檢視通訊格──果然,只剩微薄的訊號了。

  如果這時候車子壞了,那可就精彩了,她將會被徹底與外界隔絕。

  心底發毛地又往上開了一段,她從開啟的車窗聽見前方傳來響亮的噗噗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

  她停下汽車屏息等待著,不一會兒,一輛老舊的野狼125從前方的山路上衝下來。

  有人!她喜出望外,趕緊開門下車,想攔住那位騎車的老伯問路。

  不用她費事攔車,六十開外的老農遠遠看見她,已緩下車速,怪異地打量著。

  像她這麼漂亮又有氣質的都市女子,怎麼看都跟這片原始的荒林搭不上邊,他猜她應該是迷路了吧?

  「對不起!老伯,我能不能請問一下……」

  「什麼事?」老農停下機車,坐在仍噗噗顫動的機車上看著她。

  美麗的女人人人愛看,就算他已屆花甲之年,視力可還好得很哪。

  「我想向您打聽,有位歐敬湖先生,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天晴溫柔有禮地詢問。

  「妳怎麼知道?!」老農詫異地脫口而出,隨即露出懊惱的神色,恨不得縫住自己的嘴。「糟糕!歐先生一再吩咐我不能說的。」

  「他真的住在這裏?」顯而易見的喜悅立即浮現在天晴臉上。「您認識歐先生是吧?請問您是他的朋友嗎?」

  唉!老農無奈地承認:「我算不上他的朋友啦,不過他吃的菜都是跟我買的,我剛才就是送菜去給他。」

  「真的嗎?那麼能請你告訴我,歐先生住在什麼地方嗎?」天晴又急忙問道。

  「我不能說啦,歐先生會生氣的。」雖然他貪看美女,但是歐敬湖的怒氣更嚇人,他可不想被他罵到臭頭。

  「沒關係,您不需要說得太詳細,只要指引我一個大概的方向就好,我自己慢慢過去找。」

  「哎……」老農為難地搔頭抓腮,猶豫了半天,實在不忍心讓美女失望,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我跟妳說,妳可不要跟歐先生說是我告訴妳的,不然他會罵人的。」

  「請您放心,我不會告訴他是您說的。」天晴喜悅地露出笑顏。

  「那就好,他的吼聲我實在受不了。妳開車繼續往前走,大概再過五分鐘,會看到路邊有棵大樹,然後妳仔細看,右手邊會有一條小路,歐先生就住在那條岔路的盡頭。」

  「謝謝您!真的太感謝您了!」天晴開心地不斷道謝,老農嘿嘿傻笑,見她高興,他也開心地笑了。

  老農走後,天晴回到車上,開車繼續往上走,很快的,她找到老農所說的那條岔路。



  天晴按照老農的指示,一直開到路的盡頭,終於看到一棟古樸的小木屋出現在前方。

  她一邊減緩速度準備停車,一面欣賞那棟沿著山勢建造的木屋。

  優雅的深褐色的木屋座落在翠綠的山林之間,院子裏放置了幾張精緻的木雕桌椅,形成一幅悠閒寧靜的鄉村景致,不管歐敬湖是不是個怪脾氣的老頭,他的品味實在沒話說。

  她在一處稍微寬大的空地停下車,那裏已經停了一輛老舊的廂型車,應該是歐敬湖的車吧。

  她打開門下車,隨即聞到帶著青草香的清新空氣迎面而來,不遠處還有不知名的鳥兒在鳴唱,原始鄉林的氣息使人心曠神怡,她忍不住露出微笑,伸了個懶腰。

  「妳是誰?」一個糟老頭突然出現在木屋旁,非常不友善地質問。

  「呃……您、您就是歐敬湖歐老師嗎?」

  發現自己伸懶腰的手還舉在頭頂上,天晴趕緊放下來,盡量忍住心頭的詫異,小心翼翼地問。

  她不知道,歐敬湖竟是如此的──嗯,不修邊幅!他大約五六十歲,因為頭髮鬍子都很長,看不出實際年齡,但是從它們花白的程度研判,他應該不年輕了。

  他身村瘦削,穿著一套灰色的粗布衣裳,那種布料及款式她從沒看過外頭有人在賣,因此她強烈懷疑那是他自己織的布,然後隨意用針線縫制成的。

  「妳聾了?我問妳話妳沒聽見?」糟老頭──呃,歐敬湖很生氣,更加大聲咆哮。

  「那位老農夫說得沒錯,他的吼叫聲真的很讓人受不了。」她喃喃自語。

  「妳說什麼?!」歐敬湖年紀雖大,耳朵可不含糊,他聽到她說什麼受不了之類的,頓時更加生氣。「妳到底是哪個石頭坑蹦出來的?」

  「我又不是孫悟空,怎麼可能從石頭裏蹦出來呢?」他的形容詞讓天晴忍不住好笑。「您是歐老師吧?我是藝術走廊的公關,我叫紀天晴,謹代表我們畫廊來和歐大師您──」

  「畫廊?」不知為什麼,歐敬湖一聽到畫廊兩個字就立刻翻臉,指著外頭的道路怒聲嘶吼。「滾!妳給我滾出去!我歐敬湖的東西,永遠不會再放在該死的畫廊裏展出!」

  「歐老師──」

  「不要叫我歐老師,我不是什麼見鬼的歐老師!」

  歐敬湖大聲吼完,隨即憤怒地轉身走進屋內,然後用力甩上門。

  砰!

  關門的巨大聲響,差點讓天晴真的變成耳聾。她拍拍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扇緊閉的門。

  他居然這樣當著她的面甩門?

  很好!他激起她的好強之心了,她紀天晴可不是沒有脾氣的爛泥,這下她跟他槓上了,非得鼓吹他把作品拿出來參展不可!

  沒錯!不達目的,她誓不罷休!

  

  一個星期之後,天晴開著休旅車,車上載著糧食、棉被和換洗衣物,往苗栗山區開去。

  可不能小看女人的毅力,她已經在歐敬湖的小木屋附近租了間農捨,準備與他長期抗戰。

  她開進小路,找到那間農捨,停好車之後,先過去打開門。

  她站在敞開的大門前,打量許久沒有人居住的房子。

  「嗯,果然只有兩千元的價值。」她只能這麼說。

  這間農捨是她花兩千元租來的,裏頭只有非常簡單的幾樣古老家具,濃濃的霉味撲鼻而來,看來不好好打掃一番,是不能住人的。

  不過現在先不管那麼多,趕快把東西搬進屋裏再說,山谷那邊已經開始降下濃霧,晚一點說不定連東西都看不清楚了。

  她開始將車上的糧食、物品一一搬進屋裏,這時外頭天色果然霧濛濛的,她試著按下電燈開關,欣喜地發現燈會亮。

  她又去檢查水龍頭,發現也有水,不過不是自來水,山區的水都是山泉水,清涼甘甜,只是必須確實煮沸才能喝。

  「太好了!屋裏有電,那就不用點蠟燭,有水也可以立刻打掃,晚上就可以睡個好覺了。」她高興地自言自語,找出抹布和水桶,開始取水打掃。

  先擦去桌椅、床鋪、牆壁上的灰塵,然後掃地拖地,最後是廚房和衛浴,這樣就算大致完成了,這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她鋪好了床,看著潔凈許多的屋子,心情好極了。

  「肚子餓了,該吃晚餐了。」她喃喃說著,從糧食的袋子裏找出泡麵,到廚房用洗幹凈的水壺燒水泡麵。

  山區的夜晚好安靜,沒有塵囂的喧鬧聲,也沒有電視聲或收音機的吵雜聲,她一面吃著泡麵,一面聆聽屋外的蟋蟀鳴叫,覺得這碗泡麵特別好吃。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她就結結實實碰了一個大釘子。

  

  「早安!」

  第二天清晨,她站在歐敬湖的住家範圍外,友善地對他微笑,釋放她的善意。

  今天一改上回正式的穿著,改穿輕便的T恤牛仔褲,清新得宛如鄰家女孩。

  「妳這女人又來做什麼?!」歐敬湖不知在院子裏敲打什麼,看到她來,立刻跳起來指著她大吼。

  「我是來打聲招呼──」

  「打什麼招呼?我不是要妳滾回去嗎?又跑來做什麼!」歐敬湖暴躁地打斷她。

  「噢,我正想告訴您,我暫時不會離開了。」天晴的笑容裏有點小小的得意。

  「什麼意思?」歐敬湖第一次發現自己老了,因為他完全聽不懂這小丫頭在說什麼。

  「我已經把離您這裏不到一公裏的那間農捨租下來了,這一陣子我會暫時住在這裏,還請您多多關照。」

  「妳說什麼?!」歐敬湖肯定自己真的老了,因為他氣得兩腿發軟。

  「我不準妳住這裏,馬上給我滾出這座山!」

  「對不起喔,可是那間農捨好像不是您的,我已經付了租金給屋主,他不會趕我走的。」她笑得更加得意。

  「那妳就給我乖乖待在那間破農捨裏別出來!」他生氣地怒吼,灰白的長鬍子都飛了起來。

  「那可不行喔,您可沒有權利干涉我的行動,因為我現在站的地方,並不是您的土地喔。」她還刻意悠閒地走來走去。

  「唔……」歐敬湖氣死了,然而她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現在所站的地方確實不屬於他,因此他雖然生氣討厭,但也拿她沒轍。

  「哼!」他敗下陣來,氣得扭頭走進屋內,用力關上門。

  天晴勝利的喜悅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她很快發現,自己也沒討到便宜。

  歐敬湖被她氣走了,她找誰說服去?

  「呃……請等等!歐大師──」

  然而無論她怎麼呼喚,他就是不出來。

  不只這一天,之後的幾天都是如此。

  無論她去幾次,歐敬湖都請她吃閉門羹,原本自信滿滿的她,也不由得開始喪氣了。

  「難道我真的要承認失敗,請老板放棄這個企劃嗎?」

  她呆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沮喪到極點,這時山徑上出現一輛吉普車,載來一個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人。

 

  「喲!我終於找到妳了。」

  藍牧威停好車,神情愉悅地從底盤極高的吉普車上跳下來。

  「你來這裏做什麼?」天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這人是鬼嗎?簡直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我聽你們老板說,妳來這裏出差──」

  「出差?」天晴又發出怪叫。不過後來想想,她確實是來「出差」的沒錯。

  「聽說妳來這裏出差,所以我來找妳玩。」

  「這裏並不好玩!」她暗自咬牙切齒。

  他的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更襯托出她的落魄與沮喪。

  「不會呀,我倒覺得這裏很棒。」他瞇眼環視遼闊的山景,滿眼的翠綠,任何人都會感到舒服。

  「等你住上一個禮拜,天天有人請你吃閉門羹,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怎麼了?工作不順利?」他終於發現她神情鬱悶,便坐在她身邊,關心地詢問。

  大概是居住在這深山太久,太過寂寞,也或許是滿腔鬱悶急欲發洩,她竟把從不對任何人訴說的挫折全部說了出來。

  「聽起來這個怪脾氣的老頭很不好親近。」藍牧威聽完,摸著下巴沉吟道。

  「沒錯!」她用力頷首,終於有人讚同她的話了。

  「而且脾氣又壞,想勸他下山參加展出,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就是說啊!」她點頭如搗蒜。

  「沒關係,看我的!我幫妳去跟那位偉大的藝術家談談。」

  「真的?這樣好嗎?」天晴很無助,需要有人幫助,但又不希望自己依賴他。

  「放心!我學商的,談判技巧一級棒,等我和他談過,他就會知道與你們畫廊合作是多麼明智的選擇。」他大拍胸脯保證。

  「希望如此。」她想,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容易解決……

  果然,歐敬湖看到她帶著他出現,臉色一樣難看,只不過吼聲更大了。「不管你們來幾個人都一樣,我說不參展就是不參展,妳別再白費氣力了!」

  說完,他又走進屋內,用力把門關上。

  天晴早有心理準備,早就捂起耳朵,而不知厲害程度的藍牧威拍拍嗡嗡作響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扇已經搖搖晃晃,顯然快被甩壞的門板。

  「這位老先生怎麼火氣這麼大?」

  「你才知道?」天天吃這種閉門羹,任誰都會吃到想吐。

  「沒關係,我會說服他的,相信我!」他不忍見天晴燦爛的笑顏被憂愁籠罩,立即安撫道。

  「你要怎麼說服他呢?」天晴懷疑地瞇起眼。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她已經拉下自尊,厚著臉皮賴了一個禮拜,歐敬湖依然對她不理不睬,他是從小被伺候慣了的大少爺,受得了這種悶氣嗎?

  「這點妳別擔心,我自有辦法。」他神秘地笑著。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無論成敗如何,他的好意她同樣感激。

  「這句謝謝先寄放在妳那裏,等我成功了,妳再好好地謝我。」他頑皮地眨眨眼,逗笑了她。

  「啊!天黑了,差不多該吃晚餐了。我買了不少麵條和肉燥罐頭上來,我們來煮麵吃吧!」藍牧威笑著建議道。

  「好啊。」天晴嘴裏應著,心裏卻突然想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屋子裏只有一張床,晚上他要睡哪裏?

  

  「呼!吃得好飽,妳煮的麵真好吃。」藍牧威滿足地吃掉每一根麵條,喝光最後一滴湯。

  「謝謝。」面對他的讚美,天晴有點不自在,匆忙收起兩個空碗說:「我去洗碗。」

  「我來吧!」藍牧威站起身,開始卷起襯衫袖子。

  「你?」她緩慢地上下打量他。

  過去那個連掃把和拖把都分不清楚的大少爺,要幫她洗碗?

  「妳煮麵我洗碗,分工合作嘛,這是很公平的。」他接過她手中的大碗,走到廚房的水槽前,扭開水龍頭,嘩啦啦地洗起碗來。

  看他好像真的沒問題,天晴這才放心了。她趁這段時間來到臥室,煩惱晚上的床位問題。

  房裏唯一的一張床,是比雙人尺寸還大的床,其實兩個人睡綽綽有餘,過去他們也不是不曾同睡一張床……問題是,過去他們是夫妻,現在和過去不同呀!

  過去他們雖然關係不親密,但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如今他們什麼都不是,孤男寡女的,照理說是應該要避嫌,她該讓他一起睡在同張床上嗎?

  她依然猶豫不決。

  洗過碗,藍牧威和她分別去洗過澡,又坐在桌前聊了一會兒,天晴開始偷偷打呵欠了。

  「妳累了,去睡吧!」藍牧威率先起身,轉身走向臥房。

  「噢,好。」天晴愣愣地跟著他,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希望他睡地板。

  然而沒等她開口,他已主動說:「我睡地板就好了。」

  他從大背包裏拿出睡袋,率性地往地下一誧,接著鑽進被窩裏,舒服地躺平。

  「這樣會不會很不舒服呀?」他主動說要睡地板,天晴反而於心不忍。

  「不會啦,妳安心睡吧!」

  「可是……」然而天晴還是坐在床邊,滿心不安。

  他睡在硬梆梆的地板上,而她卻舒服地睡在床上,這……

  她悄悄用腳尖碰觸了下地板試溫度,輕輕一碰就冷得立即縮回來,唔,好冷喔!

  山區氣溫本來就此較低,入夜之後溼氣加重,氣溫也更低了,地板簡直像個大冰塊,他這樣睡在上頭會不會感冒呀?雖然說有睡袋……

  看他縮得像條蟲,就知道一定滿冷的吧?畢竟人家是來幫她的。

  「那個……」想了好一會兒,她終究還是不忍。「你要不要上來睡?我這裏還有空位。」

  「可以嗎?」藍牧威像彈簧般立即坐起,黑鑽般的瞳眸在斜映的微亮月光下閃閃發亮。

  「只要你保證,不可以──」

  「我保證!」沒等她說完,他已忙不迭點頭,動作迅速地把睡袋搬到床上,深怕她後悔似的。

  他拉開拉鍊,躺進去之後喟嘆一口氣。「啊,舒服多了。」

  他滿足的模樣,讓天晴也跟著笑了。她也躺上床準備睡覺,兩人都不再說話,略為尷尬的沉默氣息在寂靜的空間裏流蕩。

  好久沒有這樣躺在一起了……

  她不由得想起當初那段不愉快的婚姻。

  那時候,他以為是她設下陷阱逼他結婚,一直對她沒有好臉色,但她還是很愛他。

  後來為了傷害她,他開始與不同的女孩子交往,因為他知道這樣能讓她痛苦。每回看到她悲傷的淚水,他眼中就會出現一抹嗜血的滿足。

  他討厭她──她知道。但她天真的以為,只要她努力,他總有一天會愛上她。

  直到她看見當地的八卦雜誌上刊登,他和一名美麗高雅、名叫雪莉兒的模特兒牽手逛街,還和她當街擁吻。

  記者問他是否喜歡這女孩?他毫不避諱地回答:「既然吻她,就是喜歡 !」

  記者又問:「聽說你巳經結婚了,請問這名婚外女友的事,你的妻子知情嗎?」

  「就算知情,她也不會干涉!」他回答得頗為囂張。

  「那再請問,雪莉兒和你妻子的不同之處在哪裏?你最欣賞雪莉兒哪一點?」

  「雪莉兒和我的妻子,可說沒有任何一個共同點,而我最欣賞雪莉兒的地方,就是她和我的妻子完全不同!」

  他說了……他終於親口說 喜歡這個女孩──這時,她強迫自己偽裝出來的慷慨與寬宏終於徹底崩潰。

  她將雜誌撕成碎片,然後哭倒在地。

  當天深夜他回到家,看見她坐在客廳裏,和平常一樣像沒看見她似的,逕自穿過客廳準備進房。

  他似乎只在床上才看得見她──她垂眸苦笑,痛哭一晚的雙眼再度灼熱起來。

  「請你等一下好嗎?」她起身喊住他,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真的不愛我?」她絕望地望著他。「對我,你真的連一絲愛的可能都沒有嗎?」

  「妳說呢?」他懶得回答情愛這種沒營養的話題。

  「那麼你愛那個女孩嗎?雜誌上你親口承認喜歡她……」

  「既然妳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他惡聲惡氣地吼她。

  其實他很生氣,那些都是八卦雜誌自己亂寫的!他確實和雪莉兒來往,不過那是因為雪莉兒主動接近他,而他為了氣天晴,所以才故意和雪莉兒約會,沒想到她會突然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吻他。

  基於禮貌,他沒有立即推開她,但是也沒回應,事後他把雪莉兒臭罵了一頓,罵到她哭了。

  沒想到不久八卦周刊就出現他們的報導,內容亂七八糟,根本沒向他求證過。他愛雪莉兒?哈!他連自己漂亮清麗的老婆都不愛,怎麼可能愛那個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他老婆的女人?

  現在想想,當初他真該告那間早該倒閉的八卦周刊,因為那則不實的報導,害他過了將近八年的清教徒生活。

  「你一直想跟我離婚,對不對?」天晴心死了,神情麻木。

  「妳說呢?」他粗聲反問。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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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還沒甩了妳,妳就已經迫不及待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嗎?」

  回到家,藍牧威扔下鑰匙,立即朝正在餐桌前的天晴怒吼。「紀天晴,我警告妳,只要妳還是我藍牧威的妻子一日,妳就沒有權利勾搭其他野男人!妳聽到了沒有?」

  天晴剛熱好鐘點管家為他們準備好的菜,看到他突然發飆,不明所以地眨著大眼。

  「我沒有迫不及待投入他的懷抱呀,詹裕哲只是普通同學罷了。」她柔柔地解釋。

  「普通同學?只是同學,妳就能對人家笑成那樣,如果真是情夫,妳不就立刻扒光衣服,主動送上門去了?」他惡毒地嘲諷。

  「你為什麼要說這麼難聽的話?」天晴受傷地問:「你不也和那個黑發美女聊得很開心?我都能接受你有同性的朋友,你為什麼不能容許我和同學一起吃飯?」

  「原來妳嫉妒人家呀!」不知為什麼,藍牧威想到她的嫉妒,心中就很樂。「確實啦,我交過不少女朋友,也很少看見像娜坦麗這麼漂亮又迷人的女孩,妳當然不能比。」

  天晴面色窘紅,委屈地咬著下唇,心頭像針刺一樣難受。

  「你剛才才說,我身為你的妻子要安分,那你身為我的丈夫,也應該比照辦理才對……」

  「比照辦理?哈!為什麼?」她的意思是,要他為她守身如玉?休想!

  「夫妻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尊重……」

  「互相尊重?不必!一個會耍心機的女人,不需要別人的尊重。」

  「你還是不肯相信嗎?我真的沒有設計你。」天晴好難過,相信她真有那麼困難嗎?

  「我只相信世上沒有這樣巧的巧合,妳的說謊技巧明顯比妳的詐術遜色多了,妳該多多練習,只可惜,我沒興趣當妳的實驗品了。」

  「哼!」他哼了聲,轉身往樓上跑,天晴連忙喊住他。

  「牧威,管家準備了很好吃的北京烤鴨,我已經熱好了,我們一起吃吧!」

  「不要!」他想也不想地拒絕。「我討厭北京烤鴨!」

  別人認為香脆可口的北京烤鴨對他來說,只是烤焦又油膩的肥鴨肉,除非快餓死了,否則他是從來不吃的。

  他跑上樓後,天晴望著樓梯的方向,愣愣地沉思起來。

  原來他討厭北京烤鴨呀!那麼他喜歡吃什麼呢?牛排?披薩?炒飯?水餃?

  嗯,雖然身為他的妻子,但她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他。

  看來,她該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婆婆……



  那個周末,天晴突然失蹤了,不但失蹤,還一連失蹤兩天。

  藍牧威覺得很納悶。

  當然,他絕對不是關心她!而是過去每個假日她都死黏著他,像只聒噪的小麻雀一樣東說西說,突然一連兩天不見,他當然難免納悶嘀咕。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在乎她!他再次重申。

  為了證明自己的不在乎,他也在周日出門,找朋友廝混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全黑才回家,當他看到屋子裏已經亮起燈光,心底繃緊的一口氣這才鬆開來。

  安心之後,他故意裝出痞痞的模樣,將兩手插在口袋裏,吹著口哨假裝輕鬆地踏進家門。

  「你回來了!」

  一進家門,天晴美麗的身影立即朝他跑來。「牧威,你先過來一下,我去跟媽媽學做菜喔,你來嘗嘗看好不好吃?」

  「跟我媽學做菜?」藍牧威詫異地瞪著她。她有毛病啊,沒事跑去跟他媽學做什麼菜?難道她真夢想當他的嬌妻?

  「你看,這些都是媽教我做的。」天晴忐忑不安地指指桌上的幾樣菜。

  藍牧威不感興趣地隨便瞄了一眼,眼睛隨即瞪得老大,盯著那一桌菜,許久許久說不出話來。

  最後天晴實在按捺不住,期待地又問:「怎麼樣?」

  藍牧威終於失控地咆哮:「妳把餿水包回來幹什麼?!」
  


        「噗哧!」

  每回想起這件事,天晴都忍不住好笑。

  那是她第一次下廚,跟著藍牧威的母親以及藍家廚子學做菜,還興致勃勃的把初次嘗試的成果帶回來讓他品嘗,沒想到他卻以為她帶回來的是餿水,氣得臉都綠了。

  其實也不能怪他這麼說。她第一次下廚的成果確實滿糟糕的,脆炒青菜又黃又爛不說,蝦仁燴豆腐成了蝦米豆腐泥,新鮮的魚被她煎得支離破碎,唯一勉強還算成功的炒蛋,也成了咖啡色……

  那時候她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料理天分呢。

  「紀姐,妳在笑什麼?」許菁菁走進她的辦公室,發現她掛在嘴邊的笑意,立即發揮八卦女王的特長,趕緊湊過來賊兮兮地打聽。

  「說嘛!什麼事這麼有趣,我也想聽。」

  「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一個笑話罷了。」天晴拍拍助理的額頭,對她愛八卦的個性實在無可奈何。

  「喔。」助理失望地嘟起嘴。

  天晴笑著搖搖頭問:「妳來找我有事嗎?」

  許菁菁這才想起要緊的事。「啊!老板在找妳呢,好像是關於新展覽的事。」

  「我知道了,現在我先去找老板,桌上的資料麻煩妳幫我歸檔。」

  天晴吩咐完畢,隨即前往畫廊負責人的辦公室。

  畫廊的負責人是名六十開外的資深藝術人,過去曾是一間私人美術館的館長,退休後開設了這間名為「藝術走廊」的大型畫廊,做些買畫、賣畫或是居中仲介的交易,當然也定期展出一些知名藝術家的作品,除了替藝術家做宣傳之外,也提升畫廊自身的知名度。

  「鄒先生,您找我?」畫廊負責人名叫鄒季山,她一向喊他鄒先生。

  「天晴,坐。」鄒季山放下嘴邊的煙鬥,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

  「謝謝。」天晴微拉攏窄裙,小心地坐下。

  「歐敬湖妳聽過吧?」鄒季山取出一些書面資料放在桌上,那都是歐敬湖的一些報導和簡介。

  「嗯,我聽過。他是一位神秘的藝術家,獨居在苗栗山區,劈柴種花,不問世事。他的作品以雕刻為主,雄渾蒼勁,充滿生命力,堪稱雕刻界的一代宗師。許多收藏家喜歡他的作品,出高價向他收購,偏偏他像遁入空門的老僧,金錢對他而言好像沒什麼吸引力,因此能買到他作品的人少之又少。」

  「嗯!妳說得一點都沒錯。」鄒季山讚許地點點頭道:「他確實是個怪人,但他的作品真的很棒。我們下回的公共展覽區企劃,打算打出他的名號,以他為重點展出一系列雕刻作品,預估應該能吸引大批人潮參觀。」

  「那麼鄒先生已經跟歐老師談好了嗎?」天晴聞到不太妙的氣息。

  「當然還沒有。」鄒季山笑得萬般討好。「就等妳去跟歐老師接洽聯絡呀!」

  「是嗎?」唉,她就知道!天晴暗自嘆息。

  誰叫她是公關兼策展,專門處理接洽事宜,像這種難搞的怪脾氣藝術家,老板不找她找誰呢?

  「那就這麼說定啦,一切就麻煩妳了。等下我跟林大師約好,要一起去聽音樂劇呢!」

  鄒季山鼓勵地拍拍她的肩,很快地拔腿開溜,把問題人物丟給天晴一個人去煩惱。

  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天晴又嘆一口氣,這才轉身離開。

  

  「歐敬湖,男性,年齡不詳,經歷不詳,妻子早逝,從未聽說有子女……」

  天晴坐在家中,鼻粱上架著無框的近視眼鏡,認真研讀關於歐大師的個人生平紀事。

  看完了這些,她已經得出某些結論。

  歐敬湖曾經有過一段不錯的風光歲月,但年輕時可能受到某些刺激,因而性格大變。還有關於自己的切身私事,歐敬湖都很神秘。

  而他從事雕刻已有四十多年了,他個性孤僻,不喜與人來往,幾乎沒有朋友。最後一點──他根本是個壞脾氣的老頭,典型藝術家的怪脾氣!

  唉,遇到這樣的對手,看來這個展覽有得磨了。

  叮咚──

  這時門鈴聲響起,她以為是隔壁鄰居,趕緊跑去開門。

  她剛搬進來時親自做了炒米粉和幾樣小菜請他們吃,從此之後,隔壁鄰居太太就常跑來向她討教做菜的秘訣。

  她拉開門,卻訝然發現站在門外的人不是鄰居太太,而是樓下那位她無緣的前夫。

  「你有什麼事嗎?」她小心戒備地望著他。

  「我肚子好餓。」他開口的第一句話,輕易粉碎了她臉上強自裝出的鎮定。

  「啊?」

  「我沒吃晚餐,妳這裏不會正好有些吃的吧?」他希冀地問。

  「怎麼可能?」她失控地吼了出來。

  她這裏又不是餐館,他以為她隨時提供餐點喔?要搞清楚,她不當他的老婆已經很久了!

  「喔,那我想出去吃點東西,妳要不要一起去?」他將手插在口袋,神情愉悅地問,彷佛他倆是好得不得了的朋友。

  「我已經吃飽了。」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腦子裏卻努力回想:我晚餐吃了些什麼?

  「吃飽也沒關係,可以吃宵夜呀!」他繼續遊說。

  天晴聽到自己的肚皮傳來隱隱的咕嚕聲,就算她真的吃了晚餐,也必定因為擔心如何與歐敬湖聯絡的事,沒有好好吃飽吧!

  不過,即使肚子真的餓了,她也不會跟他出去。

  「謝謝你,不過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她依然維持完美無瑕的得體笑容,然後非常輕柔地,堅定拒絕。

  「是嗎?」對於她的厲害武器「連環釘子」,藍牧威倒不太在意,聳了聳肩,便揮揮手下樓去了。

  他知道該去哪裏才能買到東西吃嗎?望著他走進電梯的孤單身影,天晴被小小的罪惡感折磨著。

  藝術同好會的會長還特別交代過,要她多照顧他,而她卻沒理會饑餓的他,把他拒於門外……

  唔,算了!他這麼大的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絕對不成問題,就算找不到餐廳飯館,還有便利商店呀,有不少麵飯類供君選擇,只要放進微波爐裏,一根手指就解決了,她何必擔心呢?

  她努力壓抑心頭的罪惡感,把門關上,卻再也定不下心看資料,煩躁地走來走去,不時停下來,側耳傾聽樓下開門關門的聲響。

  最後,她甚至像個竊聽狂,趴下來貼在地板上,偷聽樓下是否有任何動靜。

  當門鈴聲再度響起時,她還掛心樓下的動靜,迷迷糊糊地打開門,卻看見她想竊聽的對象正站在門外,朝她揚揚手中的餐盒。

  「我買了小籠包,一起吃吧!」

  他趁天晴張大嘴發呆時,自行進入屋內,脫鞋赤腳踩上木頭地板,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布質沙發上,那個位置正好是天晴不久前坐的位置,沙發上還有她餘留的體溫。

  天晴微微紅了臉,正想拒絕,他又突然站起來,自動自發地往廚房鑽去。

  「欸!你──」天晴瞪大眼,趕緊跟了過去,只見他正在翻箱倒櫃。

  「小碟子呢?妳沒有小碟子嗎?」

  「在這裏。」看他連洗碗槽底下都找,她趕緊過去拉開角落一個小抽屜,取出一個可愛的小碟子給他,她把所有的廚房小東西都放置在這個抽屜裏。

  「謝謝!」他喜孜孜地拿著小碟子到客廳去,準備倒些醬油等調味料,沾小籠包吃。

  「等等!」天晴想想不對,他幹嘛跑來她家吃小籠包?他又不是無家可歸!於是又立即跟了出去。「你家就在樓下,幹嘛來這裏──」

  「妳也吃一點吧!」他逕自打開一盒小籠包,推往她的方向:「我買太多了,妳若不幫忙吃一點,我一定吃不完,丟掉太可惜了。」

  「呃……」她剛才原本想說什麼?

  「快來吧,趁熱吃才好吃。」他巳拆開衛生筷,低下頭一口一個吃了起來。「哇塞,真好吃。」

  「可是……」糟了!那些冒著蒸氣的小籠包看起來好可口,皮薄餡多,每個肥軟軟的肚子裏一定都裝滿鮮美的湯汁……她趕緊閉上嘴,深怕口水丟臉地滴下來。

  「嘖嘖,湯汁都溢出來了。」他嘖嘖有聲地讚賞道。

  咕嚕……她的肚子開始唱起激昂的進行曲。

  「來吧!筷子在這裏。」他與那盒小籠包一起對她招手,或許是血糖太低使她的腦子無法思考,她像被牽線的木偶,愣愣地朝他走過去。

  「來,坐這裏。沾醬和姜絲在這裏。」他殷勤地遞醬油、夾姜絲。

  「謝謝。」她有點不自在地道謝,在他的熱烈招呼下,伸手挾了一個小籠包放進嘴裏。

  「好吃嗎?」他像個等待老師評語的孩子,期盼地望著她。

  「好吃。」小籠包果真皮薄餡多、汁多鮮美。過去她怎麼從不知道這附近有這麼好吃的小籠包?

  「你怎麼知道有這麼好吃的小籠包?」她好奇地問。

  她已經在這一帶住了三年,而他才來不到三個禮拜耶。

  「我問樓下的守衛先生呀,是他推薦的,沒想到這麼好吃。」

  「守衛先生?」那個總是扳著臉、不茍言笑的守衛先生?

  「對呀!妳知道嗎,他其實是個美食專家耶,生平最大的嗜好就是到處旅行吃美食,他可以為了品嘗道地的萬巒豬腳連夜開到屏東去。」藍牧威笑著轉述。

  「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天晴有點不是滋味地說:「你才剛來沒多久,但好像混得比我還熟耶,連守衛先生都和你聊這麼多。」

  有沒有搞錯,到底誰該照顧誰?

  「那當然啦!妳工作這麼忙,每天早出晚歸,當然沒空問這些事情。不像我,可以到處和人串門子,打聽美食情報。」其實他問最多的,還是關於她的事。

  聽守衛先生說她總是很忙,常常十點十一點才回到家,若是九點回來那還算早的,有時一大早又趕著出門。

  分開後這幾年,她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忙得沒時間好好休息,吃也不肯吃得營養一點,就像今晚,晚餐只是隨便在巷口喝了碗餛飩湯了事。

  她為什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呢?瞧她和以前相比瘦了多少,實在叫人心疼!既然她不懂得照顧自己,那他只好「幫忙」照顧她了。

  「你不用工作嗎?」天晴懷疑地瞅他。

  她現在才想起來,她好像經常遇到他,聽會長說他是藍氏家族亞洲區的總裁,他老是這樣整天晃來晃去,那公司怎麼辦?公公會不會──呃,她的意思是他爸爸會不會一氣之下,把這個不事生產的不肖子踢出家門呀?

  「我工作操勞太久,身體不堪負荷,已經向家族請了長假,打算好好休息。我不會被炒魷魚,妳放心!」

  他爸媽知道他要追回天晴,樂得給他半年的假,還派人來臺灣協助他,要他沒有追妻成功,就不準回美國見他們。

  而他謹遵欽命,非常有毅力地執行追妻任務,目前正在軟化天晴的防衛,應該很快就會成功。

  「我、我才沒有擔心。」天晴不自在地轉開頭,否認自己懸在心頭的那一絲擔憂。

  「妳現在還會下廚做菜嗎?」

  「什麼?」她茫然地望著他,不知道他怎會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其盲一他很想知道。

  記得當初,連菜刀都不曾拿過的她,卻為了他,跑去和他媽媽學做中式料理和點心。

  當時他雖然一副懶得理的樣子,對她的努力視而不見,但他知道她總是私下躲起來偷偷練習,有好幾次,他趁她睡著之後悄悄拉起她的手,檢視那些被刀劃傷、或是被油燙傷的傷口。

  他不是沒有反應的,當時他的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心疼。但為了自己被逼婚的怨氣,他絕不可能把心疼說出來,第二天見了她,同樣是一張冰冷嫌惡的臭臉。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恨她一輩子,沒理由自打嘴巴,對她軟化示好。

  他永遠記得,經過反覆的練習之後,她終於把第一次感到滿意的料理端到他面前。

 

  「這是什疫?」

  他用輕蔑的斜眼打量那些冒著熱氣,看起來好吃極了的菜餚。

  「這裏有麻婆豆腐、鮮炒脆筍、避風塘蝦、芋頭酥鴨,還有蓮子排骨湯。聽媽說,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

  為了滿足他的胃,她早事先向婆婆請益過了,而有些材料,也著實花了她好些工夫尋找。

  「誰希罕妳做菜給我吃!」

  其實當時他是感動的,但他痛恨自己被她的拙劣伎倆討好,因此轉而把怒氣發洩在她身上。

  「我只要想到是妳做的就想吐,妳還要我吃?笑話!快給我端走!」

  「可是……這是我花了好久的時間做的……」光是蓮子排骨湯,她就整整熬了一下午。

  「我叫妳端走──」當時他不知被什麼惡魔附身,還是因為氣極了,竟然大手一揮,把她辛苦一下午的成果全部打翻。

  幾盤精美的菜餚飛落,弄得一桌一地都是菜餚、醬汁。

  「啊!你為什麼把菜打翩?」光從這惋惜的尖叫聲,就可知道她有多心疼。

  「誰叫妳不把菜端走?!」他還惡聲惡氣地回吼她。

  她默默垂下頭,一句話不說,他似乎看見透明的液體從她面頰滴落。

  那時他很想道歉,但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一會兒之後,她起身說:「我去拿抹布。」

  她以僵硬的步伐離開餐廳後,他盯著餐桌上一塊掉落在他面前的芋頭,半晌後緩緩伸手拎起,送進自己嘴裏。

  「好吃。」

  他的讚美,只能說給空蕩蕩的餐桌聽。

  芋頭悶軟了,鴨肉的美味全滲入芋頭裏,真的很好吃。但是這些話,他不可能說給她聽。

  又過了一會兒,她拿著抹布和清掃工具回來,默默將他製造的一團混亂清理幹凈。之後她對他依然溫和柔順,但是不曾再為他煮過任何一道菜。

  現在他很想品嘗她親手做的料理──非常想。不知道這些年,是否曾經出現讓她親手為他烹煮好吃料理的男人?

  「下廚?別開玩笑了!我可是新時代的女性耶,現代新女性怎能輕易下廚?更何況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你沒聽過嗎?」她開玩笑地回答,眼眸卻一黯。

  她早就不做菜了,打從許多年前……

  「可是我想吃!」他急促地說道。

  「啊?」他說什麼?

  「我想吃妳煮的菜,妳可以再為我做一次芋頭鴨嗎?」

  這些年嘗過的絕妙佳餚不在少數,但他就是忘不了,當初掉落在餐桌上那塊芋頭的滋味。

  「拜託!那很麻煩的你知不知道?我才不要浪費時間在廚房裏,把自己弄成渾身油煙味的黃臉婆呢!」她皺起鼻子,裝出不敢認同的嫌惡表情。

  她不會再為任何人做菜了──再也不了!

  她的心結他似乎知道,也不再勉強,只說:「不然我來做吧!妳教我怎麼做,我做給妳吃。」他真心想討她開心。

  「不用了!你做的菜我可不敢吃,我怕中毒。」她朝他皺鼻子。

  「嘿,妳怎能這麼說?」藍牧威故意裝出兇惡的表情抗議,卻反而逗得她哈哈大笑。

  「原來妳根本不怕壞人!」藍牧威假裝失望地嘆息。

  「你不是壞人啊!」天晴想也不想地回答。

  藍牧威聽了相當感動,他過去曾如此無情地對待她,她為何不怨他,不認為他是個惡人呢?

  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用那種彷佛充滿感情的眼神直盯著她,讓天晴覺得渾身不對勁,慌張得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她不自在地移動僵直的身體,想換個舒適點的姿勢,卻不慎撞掉放在一旁的資料夾。

  啪地一聲,資料散落一地。

  「啊,真糟糕!」天晴立刻蹲下去,手忙腳亂地撿拾散落一地的紙張。

  「我幫妳撿──」

  「不用了!」藍牧威剛伸出手,天晴便緊張地抓起淩亂的資料起身。「我自己整理就行了,今晚非常謝謝你的宵夜,我想你該回去了。」

  「說得也是。很晚了,明天妳還得上班,就不打擾妳了。」他沒有死皮賴臉地繼續賴在椅子上,立即起身道別。「今晚和妳聊得很愉快,謝謝妳陪我吃東西,晚安!」

  「呃,晚、晚安。」她不敢抬頭看他,因為她居然這麼沒禮貌,下逐客令趕他離開。

  她這輩子從沒對任何一個人這麼失禮過,她實在感到很過意不去,但是……她心底還是怕他呀!

  現在他對她十分溫柔親切,和過去的冷嘲熱諷完全不同,但過去被刺傷的痕跡還在,如果她打開心房相信了他,接踵而來的,會不會是另一次傷害?

  「祝妳有個好夢。」藍牧威不在意地笑了笑,隨即離開她的住處,還體貼地幫她帶上門。

  她又縮回保護殼內,他知道。

  過去是他讓她太傷心失望,也太沒安全感,她才會突如其來地畏懼退縮,只因為不想再次受傷,這些他都懂,也不會怪她,只希望他的真心誠意她能感受得到,再給他一次機會。

  讓他好好彌補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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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娶總行了吧!

  多麼不情不願的一句話,氣壞了紀家長輩,死也不肯將女兒嫁給他,是天晴死求活求,堅持要嫁給他,拗不過她的父母和兄長,才心痛地讓女兒下嫁給態度始終惡劣的藍牧威。

  不是天晴犯賤,硬要嫁給一個不要她、瞧不起她的男人,而是她真的好愛他,不想就這麼跟他分手。

  為了在床上被逮到的事,他誤會了她,她很難過,但還是愛他。她相信只要自己好好解釋,他一定會相信她的。

  她不知道,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心高氣傲的藍牧威最厭惡被人強迫,更何況又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早已打定主意要讓她後悔嫁給他。

  他對她很失望,他真的沒想到她是這種人!

  虧他還曾深深迷戀過她,以為她是生平見過最純真可愛的女孩,如今想來,一切都是個陷阱。

  她先是柔情萬種地主動表示要獻身,誘騙他上鉤,他這個笨蛋果真依約前去,克制不住與她發生關係之後,她那宣稱要搭機前往休士頓的兄長突然破門而入,當場逮到他在她床上。

  緊接著,紀天寒馬上通知遠在臺灣的父母,一家人衝到藍家找他爸媽理論,施壓逼迫他父母達成協議,要他娶天晴為妻……不管怎麼想,他都無法說服自己這不是陰謀。

  這必定是天晴想綁住他的手段。

  太卑鄙了!

 

  「當初根本不該嫁給他的……」

  天晴站在屋檐下,鬱悶地望著銀白色的雨幕喃喃自語。

  下雨天不是她的日子,她叫天晴,晴空萬裏的好天氣她才會有好心情,如果是雨天,她的心情通常不太好。

  如果像今天這樣忘了帶傘,心情就會更加不好。

  唉!想起過去那段前塵往事,她的心情更加灰暗。

  當時的她實在太天真,以為婚姻是幸福的開始,沒想到只是折磨的開端。

  「妳說什麼?」

  一道刻意偽裝過的開朗聲音在身旁響起,她宛如受到驚嚇的小白兔,警覺地迅速轉過頭,果然又是她那個陰魂不散的「前夫」!

  「你在這裏做什麼?!」她真想放聲尖叫。

  最近她偶遇他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人難以相信這些都是巧合。

  「我到附近買東西,沒想到一過來就看到妳站在門口。」藍牧威好乖巧地微笑著。他假裝好奇地探頭往她身後已打烊的畫廊瞧,然後問:「妳在這裏工作嗎?」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天晴快抓頭發洩憤了。她發誓他一定是裝的,而且裝得太假了!

  「我怎麼會知道呢?這一切都是巧合呀,天晴。」他佯裝無辜地睜大眼,偏偏看起來更假。

  「我記得有人說過,世上沒有太過巧合的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陰謀!」她咬著唇,非常刻意地提醒,過去他有多鄙視所謂的巧合。

  「是嗎?」他倒是非常平靜,沒有因為被人吐槽而惱羞成怒。「我想那個人現在一定已經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一連串的意外湊在一起,就是巧合。」

  「雨好像小了點,我要走了!」看到他,就不免讓人想起那段只維持半年的婚姻,而她一向不太願意去回想,所以拔腿就想跑。

  「等一下!」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將正要蒙頭衝入雨中的天晴拉回來。「外頭下著雨,妳沒看見嗎?」他平靜的容顏因擔憂而染上些許焦躁。

  「反正車站很快就到了。」她嘴硬地道,纖細的手臂不自在地扭動著,想擺脫他的箝制。

  「妳想像落湯雞一樣溼答答的去搭車?」他輕松地握緊她的手臂,一面說話,一面輕柔地撫摸她手臂內側柔嫩的肌膚。「我可以順道送妳,反正我們住同一棟大樓。」

  「不用了,謝謝!」她想也不想便拒絕。

  她還沒那勇氣與他共同待在一個小車廂裏,光是站在他身旁,她已經覺得渾身僵硬、呼吸困難了。

  「我有傘,而且有車,妳為何捨棄便利又舒爽的交通工具不搭,非要淋雨去搭公車呢?」他略微責備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心疼,讓天晴覺得十分怪異。

  以前除了熱戀時還曾感受到他的眷寵,結婚之後,他沒惡言相向就算不錯了,哪還有可能對她如此溫柔又關懷呢?

  真的好奇怪!他到底怎麼了?

  看得出她的詫異,藍牧威苦笑著說:「我知道過去我不是個好丈夫,但以前是以前,難道現在離了婚,我們就不能成為好朋友嗎?畢竟難得有緣再碰面呀!」

  「確實是不必彼此怨恨。」她也不是那麼小心眼,認為離了婚就必須像仇人一樣。

  其實她並未恨他,她知道他喜愛自由、討厭被人束縛,更則況當初他幾乎是在被半脅迫的狀況下才答應結婚的,他的厭惡與反感,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就好。」藍牧威笑瞇了深邃的雙眼。「再說,妳沒發現一件事吧?」

  「什麼事?」

  「妳今天穿著白襯衫。」他指指她略貼身、突顯出玲瓏曲線的典雅白襯衫。

  「那又怎樣?」穿這樣不能搭公車嗎?她納悶地低頭瞧著自己。

  「妳還是想不到?這麼薄的白色衣物若是淋了雨,妳說會如何?」

  藍牧威大喝幹醋,如果他沒出現,她不就要穿著淋溼的半透明襯衫回家?可以想見,公車上的男人會有多麼高興。

  「噢!」天晴倏然了解,她倒沒想到這一點。

  「上車吧!我保證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會碰到妳,行嗎?」

  「是嗎?」天晴低下頭,瞪著那只依然緊抓著她纖臂的大手。

  藍牧威收回了自己抓著她的手掌。「我保證。走吧。」

  他將傘撐到她頭上,小心地護著她走入雨中。

  天晴不再推卻,或許不是夫妻,反而能夠是好朋友。只不過──

  呵,有點心酸就是了!

  藍牧威規矩地開車載她回家,果真沒再隨意碰觸她,不過一路上他的話幾乎沒停過,好像要把分離這八年來她的生活點滴全問清楚似的。

  「妳怎麼沒開車上班呢?開車不是比較方便又安全?還是妳不會開車?」

  「我會。」她回答道:「在美國念書時我會開車上下課,但是回到臺灣之後,我就不敢開了。」

  「臺灣的車的確多了些,而且大家的車品都不怎麼好,不管騎車或開車的人都橫衝直撞,像在飆車玩命。」這點剛回國定居的藍牧威也深有感觸。

  「對啊!有回我還當場看到車禍,有個機車騎士和別人相撞,跌倒打滑衝到我面前,尤其他又沒戴安全帽,鮮血流了滿面,把我嚇死了,從此以後更覺得還是搭公車就好。」想起那騎士像是摔破的西瓜腦袋,她還心有餘悸。

  「不開也好,以後要出門來找我,我送妳去就好了,交通這麼亂,自己開車太危險了,停車位也不好找。」

  天晴陡然沉默了。要她找他當司機?以什麼名義?前妻嗎?

  太可笑了,而且好諷刺。

  在她還是他的妻子時,他連出門上課都沒載過她一次,現在離了婚,變成毫無關係的兩個人,他才殷勤地表示可以接送她。

  果然,他對朋友比妻子好──這是她從很久以前就知道的。

  

  「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次!」

  五張同樣震驚、難以置信的面孔,一齊瞪向正悠閒品酒的沉穩男子。

  「你們沒聽錯。」男子喝完最後一口酒,才緩緩地道:「我正打算追回我的前妻。」

  「你要和她復合?」歐陽琛差點被嘴裏那口酒噎死,而苗天佑則險些打破他正在擦拭的典藏水晶酒杯。

  「沒錯!打從聽到她仍未婚的那天,我便下了這樣的決定。」想起那張白兔般慌張震驚的可愛面孔,他眼中便浮現一抹溫暖。

  他溫柔的模樣讓五位好友全看呆了,這樣的藍牧威是他們不曾見過的。

  年輕時的他,是意氣風發、傲然睥睨世界的,後來被雙親逼迫結婚,變得憤怒且狂暴,而離婚之後,他則浪蕩荒唐,夜夜醉臥不同女人懷中。

  他們都認為,那是被放出籠的鳥兒欣喜若狂所致。然而不過半年,他又突然和那些女人斷絕往來,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消沉萎靡。雖然後來逐漸恢復正常,但卻又開始像個修道士般不近女色,著實讓人捉摸不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我愛她!直到離開她半年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那麼愛她……」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那種情況下結婚!

  當時他才二十一歲──他居然在二十一歲那年,成了一個心機狡獪的女人的丈夫,而那個女人才剛滿十九歲而已。

  兩個人平均起來只有二十歲,對他而言還是太年輕了,簡直像在辦家家酒,想想實在太可笑了!



  回憶起那天那場荒謬的婚禮,他還印象深刻,因為那是他生平僅見最糟糕的婚禮!

  氣派莊嚴的紐約聖派崔克大教堂裏,出席婚禮的人寥寥可數,在雙方家長都刻意低調的情況下,除了新人幾位較要好的朋友之外,沒有其他親友觀禮。

  婚禮過程,新郎從頭到尾都臭著臉,神父很有禮貌地擠出微笑,為這對顯然不怎麼恩愛的新人證婚。

  當神父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時,藍牧威抓起天晴嫩白的小手,不情不願地為她戴戒指,粗魯地刮痛了她。當神父宣布他可以吻新娘時,他甚至假裝沒聽見,讓天晴閉著眼等待了好久,無論四周的氣氛如何窘迫尷尬,她都頑固地閉著眼,堅持不肯睜開。

  或許是被她堅定閉著眼等待的模樣迷惑了,他在聖壇前大聲低咒,然後低頭吻住她的唇。

  當時天晴以為,他應該會嫌惡地略碰一下就離開,沒想到那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深吻。

  長長的一吻結束,他立刻喘息著把頭撇開,宛如她嘴上帶了病毒;當神父宣布他們成為夫婦時,觀禮席傳來稀稀落落的掌聲,算是給他們的祝福。

  婚禮過後,立即舉辦一場自助式喜宴,採用中西合並的方式,材料新鮮精致,但因為人數太少,所以菜色自然也沒有太多,加上水果大約只有八道菜。

  席間他依然臭著臉,半點東西也不吃,天晴特地用碟子裝了一些菜勸他吃。

  「你吃一點吧!這個廚子煮的菜很好吃喔,試試看好不好?」

  「不要!」藍牧威瞧也不瞧,冷冷地拒絕。

  天晴不介意他不友善的態度,逕自插起一塊嫩烤牛肉,送到他嘴邊,繼續誘哄道:「吃嘛,真的很好吃唷,吃一口嘗嘗,只要一口就好──」

  「妳煩不煩呀?」藍牧威被惹毛了,用力揮開她的手,沒想到她一時沒站穩,往後顛了一大步,手中的盤子沒抓好,整盤菜飛了出去,盤子落地碎裂的聲音引起大家的注意,視線全往他們身上移。

  「天晴,怎麼了?」紀天寒立即緊張地走過來。

  「哼!英雄來拯救小白兔免於大惡狼的欺負了,妳盡管告狀吧!」藍牧威諷刺完後,根本不理會朝他們走來的紀天寒,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紀天寒惡狠狠地瞪著藍牧威的背影問妹妹:「是他推妳的嗎?」

  「不是的!哥,是我自己不小心絆倒的。」天晴趕緊替藍牧威圓謊。必須對親人撒謊,她也很無奈,但她實在不希望哥哥對牧威的印象更壞。

  「天晴,其實哥哥真的很不希望妳嫁給他,他實在太過分了!如果那時候我不告訴爸媽就好了……」紀天寒這時才開始後悔,如果他不是那麼衝動,妹妹就可以不必嫁給藍牧威那渾賬了。

  「我想嫁給他,我喜歡他呀,哥哥!」天晴己經說過很多次了,她不在乎讓所有的人知道,她愛藍牧威。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忍痛讓妳嫁給那渾小子。」紀天寒沉重嘆息。他一點都不看好這段婚姻,若不是因為知道妹妹愛那家夥愛得要死,他根本不想讓妹妹嫁給他,瞧瞧他在談親時還有剛才婚禮的態度,真是氣死人!

  「既然哥哥知道,那就祝福我嘛!有了哥哥的祝福,我一定會幸福的。」年輕的天晴,眼神裏閃爍著期待的甜蜜。

  即使新婚丈夫對她冷漠仇視,她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她相信他只是一時不滿,婚姻是長長久久的,他既然肯娶她,一定也是因為愛她吧?她如此堅信。

  只要她忍過這段時間,等他氣消了,那麼一切的不愉快就會過去,然後雨過天晴。

  爸媽會把她取名為天晴,不就是希望她有著樂觀、不被風雨打倒的性格嗎?所以呀,她會耐心等待,等他怒氣全消,用心回應她的愛那一天。

  

  「哇,好漂亮的房子喔!」

  進入一間位於長島高級住宅匪的美麗白色別墅,天晴立即開心地驚呼道。

  這是藍牧威的雙親送給兒子、媳婦的新婚禮物,也是他們小倆口未來的住所。

  因為藍牧威拒絕和新婚妻子去度蜜月,所以他們在聖誕節這幾天假期,都會待在這個房子裏,直到假期結束。

  對於丈夫拒絕度蜜月的事,天晴當然感到失望,不過她告訴自己來日方長嘛,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了,也難怪他沒心情。

  「牧威,你肚子餓了嗎?爸媽請人幫我們準備了不少食物在冰箱,我幫你熱點東西吃好嗎?」

  爸、媽?藍牧威冷笑,這麼快就這樣喊他爸媽,儼然把自己視為藍家人了,實在有夠厚顏無恥!

  「妳好像特別關心我的肚皮?怕我餓死了,妳在藍家就沒地位了?」藍牧威少不得又是幾句諷刺。

  「不是這樣的!」天晴慌張地解釋:「我是關心你……」

  「謝謝妳的關心,收回去吧,別再讓我更煩了!」

  冷漠地說完,他隨即轉頭上樓,壓根不理被他刺傷了心的新婚妻子。

  天晴難受地站了許久,才又重新擠出笑容,鼓起勇氣,用力扛著裝著她所有家當的行李箱,跟著上樓去。

  回到臥房,他已經洗澡去了,她一身疲憊,也想趕快洗個澡,然後早點休息。於是她拿出換洗衣物,先到臥房外的浴室洗澡去──至於那個大行李箱,就明天再整理吧!

  洗過澡回到臥房,她的新婚丈夫已經不見了,她有點失望,但也鬆了一口氣,今天的他實在太尖銳,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她先將溼潤的頭發吹乾,仔細梳理整齊之後,再慢慢地抹化粧水擦乳液,當她擦最後的晚霜時,她的新婚丈夫回來了。

  她微微一震,差點把面霜抹到眼睛裏去。

  藍牧威瞧都沒瞧她一眼,逕自爬上床背對著她躺下來,她暗自嘆了口氣,也熄掉房間的主燈,只留床邊一盞臺燈,然後爬上另一邊的床位,再熄滅臺燈,乖乖地閉上眼睡覺。

  依他厭惡她的程度來看,今晚是不可能有什麼浪漫旖旎的新婚之夜了,幸好她本來也就沒什麼期待,所以也不會太失望。

  她移動身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舒適地輕嘆一口氣,準備進入夢鄉。

  今天真是折騰死人了,能好好睡一覺真好!

  她舒服地準備入睡,身旁早該睡著的人,反而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眼睛逐漸適應房裏的黑暗之後,他毫無睡意地瞪著房間裏的擺設。

  該死!她怎能說睡就睡,毫無半點心虛愧疚?難道她的心遠比他所想的還要堅硬惡毒?

  寂靜的黑夜削減了視力,反倒讓聽覺和嗅覺變得更好,她的些微動作或是細細的呼吸聲,他都聽得見。而她身上不知是沐浴乳還是乳液的香味,隨著暖氣吹送的微風飄進他鼻腔裏,分外撩人心神。

  他敏銳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起了反應。

  驀然,他生起氣來,憑什麼她睡得香甜舒服,他卻得睜著眼睛忍受失眠之苦?搞清楚,她才是造成一切混亂的罪魁禍首,有什麼道理她睡得舒服,而他卻沒得好睡?

  怒氣、慾念交相幹擾著他的睡眠,他愈來愈煩,陡然心念一轉,他決定自己受夠了,一個轉身吻住正往夢鄉沉沉睡去的新婚妻子。

  沒錯!他為了她的詭計,被綁在這個荒謬透頂的婚姻裏,難道她不該付出一點代價,彌補他所受的不平待遇嗎?

  況且,這個婚姻是她所選擇的,既然她執意想當他的妻子,那盡盡為人妻子的義務,也是天經地義的。

  「嚇!」天晴剛要睡著,忽然有個軟軟又溫熱的東西堵住她的唇,她嚇了一大跳,睜大眼才發現,黏在她唇上的東西是她丈夫的嘴。

  藍牧威的唇沿著甜美的唇逐漸往下,一面解開她的睡衣,天晴開始喘息呢喃。

  「牧威,你怎麼……」

  「閉嘴!」

  這時候藍牧威不想聽她說話,只要她用那嬌軟的聲音,好好地表達她的熱情即可。

  「啊……」他的大手襲上一方柔軟,天晴整個人暈眩起來。

  她緩緩閉上眼,虛軟無力地攀住他健壯的身軀,跟隨他往激情的天堂而去……



  天晴很天真,她認為既然藍牧威肯碰她,那麼就一定還愛著她,因此她更加堅定自己結婚的決定是對的。

  就算他們的婚姻和常人相比是早了一點,但那一點也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她如此肯定。

  而藍牧威其實對她的觀感並未改變,他依然認定她是心機深沉的女孩,因此白日根本不理會她的討好攀談,逕自看自己的書、電視,或是打電腦網路遊戲,徹底把她當成隱形人。

  然而到了夜晚,他又克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將她納入懷中,一同奔向天堂。等到了早上,他又開始唾棄自己。

  如此周而復始,過了幾天白天冷淡、夜晚火熱的假期,聖誕節過後不久,天晴的父母回臺灣去了,天晴和藍牧威這對小夫妻也開始回到學校上課。

  和以往一樣,天晴上一年級的課,而藍牧威則正處於課業繁重的大三下學期。

  讓天晴很佩服的是,他好聰明喔!平常看他輕鬆閒散,不怎麼認真的樣子,但考試成績就是很棒,聽說教授也常在課堂上誇獎他,天晴深感與有榮焉。

  他們婚後回到學校上課,因為刻意低調,同學們幾乎都沒有被邀請觀禮,許多人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天晴上完早上的課,教授一宣布下課,她立即拎起背包跑出教室,到藍牧威上課的系樓去找他。

  可惜她晚了一步,等她氣喘吁吁地找到他上課的教室時,教室空蕩蕩的,只剩幾個人在聊天。

  他們告訴她,他可能到餐廳用餐去了,於是她又掉頭跑向餐廳。

  果然看到藍牧威正在排隊點餐,她立刻開心地跑過去打招呼:「牧威,我終於找到你了!」

  「妳找我幹什麼?」藍牧威領了餐,又拿了盤水果,瞧也不瞧她,臉一樣臭。

  「請給我一份通心粉和濃湯。」她先對櫃員微笑點餐,才轉頭對他說:「我來找你一起吃午餐呀!我們是夫──」

  「住口!妳要是敢在這裏說出那兩個字,信不信我再也不和妳說話了!」

  「喔!」天晴吶吶地閉上嘴,不敢再說夫妻兩個字。

  「我要藍莓派!這裏的藍莓派最好吃了。牧威,幫我拿好不好?」他正好站在放甜點的櫃子前。

  為妻子服務也是一種體貼嘛!天晴心想。

  「自己去拿!」藍牧威才不管她,逕自轉身去結賬。

  「喂……」天晴嘟起小嘴,自己去拿了藍莓派,也跟著去結帳。

  等她結完帳,藍牧威已經不見蹤影了。

  她找了一下,看見他坐在某個柱子後,她開心地跑過去,才發現他不是一個人用餐。

  「牧威……」她愣愣望著坐在藍牧威對面那名性感美女。

  那美女看起來像英格蘭美女,黑發碧眼,皮膚像牛奶一樣白皙。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毛線織衫,V字型的低頜口,半露出傲人的乳峰。

  現在是隆冬耶,她不冷嗎?天晴詫異於她單薄的衣物。

  見到她來,撒克遜美女杏眼大睜,柑當不悅地瞪著她。「Max,她是誰?」

  這應該是她這個妻子問的話吧?天晴在心底苦笑。

  「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別理她,等會兒她就會自己識相離開了。」藍牧威已低頭大口吃起餐來,還是不理睬她。

  其實這個名叫娜坦麗的女孩是轉學生,剛來沒多久就主動纏上他,不曉得他早自從和天晴交往之後,已經不理其他女孩很久了。

  「牧威……」天晴難過地垂下頭,這張桌子明明還有兩個空位,他卻不肯邀請她坐下。

  藍牧威扔下刀叉,不悅地質問。「妳到底有什麼事?」。

  「我……沒事。」附近有好幾個人回過頭看,她臉皮薄,立刻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她難過地低著頭,走到餐廳的另一邊,忽然有人叫住她。「天晴!」

  轉抬頭一看,原來是詹裕哲。

  「你好!」心情落寞的天晴依然禮貌地擠出笑容向他問好。

  「妳來吃飯呀?這裏有空位,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一個人吃飯滿無聊的。」他神情靦腆地招呼道。

  「嗯,好啊。」她感激地笑了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啊,妳還沒拿餐具吧?我去幫妳拿。」詹裕哲立即殷勤地起身去幫她拿免洗刀叉和湯匙。

  「謝謝!」天晴接過他遞來的餐具,微笑道謝後,低下頭開始喝濃湯。

  詹裕哲滿臉通紅,看得出很興奮,可是又沒有流利的口才,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和她閒聊。

  雖然天晴心情低落,但還是鼓勵地聆聽著,不時回應幾句。

  不過在外人看來,他們好像聊得很開心似的──至少有人就這麼認為。

  「Max,怎麼了?」黑發碧眼美女娜坦麗不解地問。他幹嘛突然像中邪似的,動也不動地直瞪著某個地方?

  她順著他瞪大眼的視線望去,只見剛才那名找他說話的東方小女人和另一名東方男人坐在一起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好不開心。

  這豈不正好?反正她的Max根本不喜歡那瘦巴巴的小女孩!

  她才欣喜地這麼想,卻見藍牧威黑著臉,滿腹怒氣地衝向那一桌,活像當場逮到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

  「Max,你要做什麼?!」娜坦麗追在後頭,像火雞似地尖叫。

  「閉嘴,妳實在有夠吵的!」藍牧威忍耐了一頓飯的時間,現在再也忍無可忍了。

  啪!他來到渾然不覺他靠近的兩人面前,一掌拍在桌上,把詹裕哲和天晴都嚇了一跳。

  「你──」又是他!詹裕哲嚇得抖了好大一下。

  「小子!過去她是我女朋友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不要妄想追求這個女孩,她不屬於你。現在她巳經是我老婆了,你可以徹底死心了!」

  霎時間,大半個餐廳鴉雀無聲。

  「老、老婆?!」詹裕哲滑稽的表情像嘴裏被塞了一顆大雞蛋。

  天晴也同樣震驚地瞪著他。他瘋了嗎?

  是他自己說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現在居然在擠滿人的餐廳大嚷,她打賭最多不會超過一個禮拜,全校都會知道東方王子Max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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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藍牧威這個人,其實很好了解。

  與他相戀之後,天晴很快摸清他的脾氣,了解他的個性。

  他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哥哥總說他是個被寵壞的富家公子,高傲任性、目中無人,不讚成他們交往,但天晴卻看到他的禮儀和風度,他會在進門時,幫身後的女性開門,上下車更不用說,一定會先過來開車門,那是他對女性基本的禮貌。

  而且他也滿善良又有正義感的——雖然有時性子確實太剛烈了點。

  記得有一次,他在路旁看到一個頑劣男孩踢打一條小狗,哀嚎聲讓人聽了非常不忍,他立刻上前阻止,還故意裝出兇惡的表情對男孩說:「你怎麼對待那條狗,我就怎麼對你!」

  男孩害怕極了,立刻抱起小狗跑回家去了。

  還有一回和她在洋基球場看棒球時,不經意看見有名扒手正在偷一個專注看球賽觀眾的錢包,他立刻大步過去抓起對方的手,冷冷地問:「這隻手在做什麼?」

  雖然他脾氣衝,但很護著她,絕不會讓她遇到危險,或是受到任何傷害。

  正因為如此,交往之後她的心迅速墜入他編織的情網中,連掙脫都不想,無論哥哥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離開他。

  她愛他,自願成為他愛的俘虜呀!

  不過有時想想,她還是不太敢相信,她真的在和藍牧威交往!

  有時突然想起,都覺得好像在作夢,好沒有真實感喔!

  實在難以置信,他們都交往半年多了。

  叫她怎能相信呢?校園裏最受矚目的東方王子竟然跟她交往,還只專情於她,這半年來何止羨煞其他同學,就連她也常常質疑自己的幸運。

  「天晴?」

  一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孩,神情羞怯地靠近坐在校園裏長椅上沉思的她。

  「啊,你是——」

  天晴認得他,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但因為他太安靜內向了,所以天晴幾乎沒和他說過話,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記不太清楚。

  「我叫Allen,中文名字是詹裕哲,和妳同班。」他絞著手,緊張地自我介紹。

  「這我知道。」天晴噗哧笑了。

  見她笑了,那笑容美得宛如一朵綻放的薔薇,讓他看傻了。

  「你怎麼了?」他怎麼張大嘴,看起來呆呆的樣子?

  「沒、沒什麼啦!」詹裕哲低著頭,連耳根都羞紅了。「我從一開學就注意到妳,後來我才知道,我哥哥和妳哥哥也是同學呢。」

  「真的嗎?那好巧喔!」天晴歪頭看著他,心裏覺得相當疑惑。怎麼他看起來好像很緊張呢?

  「我想——天晴,我、我能不能和妳做朋友?」

  「當然可以啊!」天晴立即回答。

  任何人都可以當她的朋友,她是友善且熱情的。

  「那太好了!我好怕妳拒絕……天晴,這個禮拜六,我可以請妳去、去看電影嗎?」詹裕哲又開始絞手。

  「我——」

  「抱歉!她有男朋友了!」突然伸來一只大手,把天晴從椅子上拉起,示威地摟在懷中。

  天晴聽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果然是他。

  「牧威!」她的笑容甜得可以滲出蜜來,詹裕哲看得好嫉妒。

  「只要她還沒有結婚,任何人都有權利追求她。」他不知哪來的勇氣,槓上藍牧威這個校園知名的大人物。

  「你要這麼想也隨你便!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半點機會也沒有,因為你的對手是我,明白嗎?小弟弟!」

  這就是藍牧威,不會虛張浮誇,但也不會矯情自謙,有幾分實力,他就說幾分話。

  「……」詹裕哲咬著唇無法反駁,但又滿心不甘,只能暗自怨恨在心裏。

  「牧威!你怎麼這麼說嘛?」天晴羞窘地嚷道。

  「難道我說錯了嗎?」藍牧威冷哼。

  對於這種明知天晴有男朋友還不死心的蟑螂,他不需要太客氣!

  「好了啦,我們走了。」天晴拉回像頭急欲捍衛自己領土的獅子的藍牧威,又對詹裕哲歉然笑了笑,才甜蜜地跟著藍牧威離開。

  詹裕哲鏡片後的眼睛直盯著他們的背影,拳頭悄悄握緊。

  藍牧威拉著她的手,來到僻靜的玫瑰園,二話不說勾起她的下巴,低頭憤怒地攫住她柔嫩的紅唇。

  天晴感受到他的怒火,卻不知他為何要生氣,只好以熱情的回應來消弭他的怒氣。

  火苗很快失控,然而藍牧威硬是忍住焚身的欲火,將衣衫有些淩亂的她迅速推離。

  他宛如燙手山芋般迫不及待甩開她,粗魯的舉動傷了天晴的心,她感覺不到一絲溫暖與柔情,忍不住傷心地問:「為什麼推開我?你討厭我了嗎?」

  藍牧威沒好氣地答:「妳忘了?上回我沒停下來,結果發生什麼事了?」

  她竟然哭了!

  他只不過把手伸進她上衣裏,她就嚇哭了。

  打從他交女朋友以來,哪個如花似玉的女孩,不是迫不及待地為他獻上香馥嬌軀,以為這樣就可以綁住如蒼鷹般任意遨翔的他?

  因此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女孩交往超過一個月,還沒上過對方的床。

  對於天晴他算是破了史無前例的紀錄,不但交往半年沒上過天晴的床,就連她柔美的身軀也不敢染指,她的純真讓他打從心底愛憐。

  有回兩人的熱吻讓他一時失控,將手探入她胸衣內,握住一方柔軟。僅僅如此而已,她豆大的淚就滾下來,讓情欲勃發的他當場嚇得立即停手,七手八腳地拉好被他弄亂的衣衫,還不斷道歉安撫她。

  從那次之後,他就牢牢記住,在小小火苗失控之前就得趕快停手,否則難受的還是自己。

  可是今天……

  「怎麼了?你好像很難受喔?」天晴湊近嬌美的小臉,不明所以地瞅著他潮紅緊繃的面孔,柔弱無骨的微涼小手柔柔地撫上那片怪異的潮紅。

  這個舉動無異是火上加油,藍牧威粗喘一聲,再次將她推離自己身前。

  「我很難受,現在妳別靠我這麼近!」等會兒被他吞得連根骨頭都不剩,她就不要後悔。

  「為什麼?」一個領悟突然竄入天晴腦中,她好奇地低下頭,朝他穿著牛仔褲的下身望去。是因為……那個原因嗎?

  「別看!」

  藍牧威尷尬地轉身背對她,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現出原形」的糗樣。

  天晴頓時恍然大悟。「真的很難受嗎?」

  「如果妳是男人就會知道了。」

  天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許久才紅著臉問:「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沒有要求過?」

  「妳純潔得像只小白兔,我這只大野狼怎麼忍心吞掉妳?」他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她以為他不想?若不是怕她又哭得撼動山河,他哪會強忍著痛苦,拚命忍耐。

  天晴聽了覺得好感動,她哥哥對藍牧威一直有很深的偏見,總認為他是個心性不定又沒有責任心的風流浪子,可是他對她的好,只有她知道。

  她更清楚的是,自己愈來愈愛他,這輩子,她已經認定他了。

  「下個月十五號,是我的生日。」天晴突然說道。

  「噢?那妳想要什麼禮物?」他疼寵地問。

  只要不是太誇張的東西,他都會想辦法替她找來。

  「我想要——你。」她的粉頰倏然羞紅。

  「什麼?」藍牧威瞇著眼,心想:是自己誤會她的意思了嗎?

  「生日那天中午,哥哥和一些親戚朋友會為我舉辦一個小型的生日派對,不過那天晚上哥哥必須趕往休士頓,他的教授有個研究計畫要在休士頓大學發表,他必須過去幫忙。所以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家。」

  「天晴——」藍牧威呼吸一窒,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往邪惡的地方想,天晴是隻潔白如紙的小白兔……

  「過了生日,我就十九歲了,已經算是大人,可以決定我想做的事了。」

  「喔……是嗎?」藍牧威神情緊繃地僵硬一笑。

  「所以我決定了,那天晚上,要把自己交給你!」

  藍牧威呻吟了聲,覺得自己的意志力正逐漸被推向懸崖邊,只差一步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噢,天晴!如果妳不是真心的,就不要隨便說——」

  「我當然是真心的!」天晴傻氣又誠懇地強調:「只要能讓你不痛苦,我什麼都願意做。」

  「天晴,妳不必這樣,其實我可以忍……」他不希望她為了他強迫自己。

  「可是,我想把自己交給你!」天晴害羞又堅定地望著他,晶瑩燦動的眼睛直望著他,眼中充滿信賴與深情。「牧威,你不要我嗎?」

  「該死!我當然要。」藍牧威粗魯地低咒一聲。

  天知道要推開她、偽裝成坐懷不亂的君子有多困難,然而為了心愛的她,就算再苦他也忍下來了。

  可是如今……

  「那——那天晚上來陪我好不好?」天晴窩進他懷裏,仰著頭柔柔地問。

  這回,藍牧威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面對她的萬般柔情,他若還拒絕,那他根本不算男人!

  

  生日那天的派對小巧而溫馨,她哥哥紀天寒訂了好多鮮花布置家裏,還準備了蛋糕以及不少點心、飲料,邀請堂兄堂姐和幾位知己好友,一同來為她慶生。

  不過藍牧威並沒有參加。

  一方面是紀天寒不太喜歡他,她就沒有堅持邀請他出席,另一方面是晚上就要和他共度美好的夜晚,所以也不用急於白天見面呀。

  她哥哥叫了披薩和外賣中國菜,天晴事先把每樣菜都留了一些起來,其他的大夥兒一起吃過之後,圍著蛋糕為她唱生日快樂歌,接著天晴切了蛋糕和大家一起分享,眾人說說笑笑,一直聊到傍晚客人才陸續離去。

  大家全都走後,紀天寒收拾了下東西,也差不多準備要出門了。

  臨出門前,紀天寒還依依不捨又滿懷歉疚地說道:「天晴,今天是妳的生日,哥哥卻必須飛到外地去,沒能陪著妳,我真的非常抱歉……」

  天晴噗哧笑了出來。「哥哥,你怎麼又提了?我不是說了我不介意,要你別放在心上的嗎?」

  「妳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出國前爸媽一再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顧妳,我這一去起碼三四天,讓妳一個人在家,我真擔心。」

  「哥,你放心啦!我不會怎樣,有人會陪——」天晴連忙煞住剩餘的話,但紀天寒已聽出弦外之音。

  「妳說陪什麼?有什麼人會來陪妳嗎?」紀天寒立即追問。

  「啊……就是夏麗兒和莎莉她們嘛,她們知道你不在家,說要來陪我。」

  「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那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呀。」紀天寒稍微安心。

  「我知道了,你別像只嘮叨的公雞,咕咕叫個不停嘛。」天晴受不了地皺起小臉。

  「哈哈!好好,哥哥不嘮叨了,今天妳過生日,壽星最大。那我先去搭機了,天已經黑了,妳自己小心,沒事不要外出……」

  「我曉得啦,哥哥你快出發吧,飛機可是不等人的。」天晴趕緊推著他的背,將他送出家門。

  「好吧!我走了,自己照顧自己。」

  「我會的,拜拜!」

  終於送走掛心的兄長,天晴靠在門扉上,剛鬆了口氣,正想打電話請藍牧威過來,忽然門鈴聲響起,她以為是哥哥忘了拿東西,將門打開一條縫,卻看見熟悉的俊挺容顏。

  「牧威?!」天晴好高興,顧不得還站在門口就撲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天晴。」藍牧威低頭便給她一個銷魂蝕骨的熱吻。

  熱吻結束,藍牧威邪氣地吻著她的耳垂說道:「這是通關密碼,請問我答對了嗎?」

  「完全正確。」天晴聲音沙啞,將他拉進門,然後關上門扉。

  「我替你留了一塊蛋糕,快過來吃吧!」天晴將他脫下的外套掛在門邊的衣架上,然後走進廚房將蛋糕和其他食物端出來,和他一起共享。

  藍牧威看了看眼前的東西,故作失望地問:「我不能先吃妳嗎?」

  「不行!」羞紅了臉,天晴拍拍男友失望的腦袋瓜,挖起一小塊蛋糕送到他嘴邊。「快吃啦。」

  「好好,寶貝天晴餵的,我怎會不吃?」藍牧威一口吞下蛋糕,還不正經地順道偷親她的手。

  天晴賞他兩顆白玉丸,誰能想到,第一眼所見那個性格豪邁的男人,其實只是個無賴兼痞子?

  他們又笑又鬧地吃完了一大盤食物,又喝了幾杯香檳,談話的聲音逐漸消失,氣氛陡然窘迫起來。

  「呃,我先把盤子收起來——」天晴假借著收東西的動作,避開他愈加炙熱的眼神。

  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她還是有些恐懼。

  「我有樣生日禮物送給妳。」他起身,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珠寶盒打開,裏頭是一條漂亮的碎鑽項鏈,秀氣細致,沒有一般名門珠寶的華麗誇飾。

  「這不是很貴的東西,但是我覺得很適合妳,因妳的眼睛就像鑽石般燦爛。」他解開扣環說

  「不會,我已經覺得它很好了。謝謝你!」天晴真的很高興、很開心。

  她紅著臉,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熊熊的火焰終於徹底被點燃。

  「天晴寶貝……」藍牧威急切地回吻她,有魔力的大手鑽進她漂亮的洋裝裏,開始造反肆虐。

  「牧威……」天晴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欲望在血液裏流動,笨拙的唇手也忙碌地回應他。

  「老天!妳比蛋糕還要甜,讓我想一口吞下妳……」他攔腰抱起她,啞聲問:「妳的臥房在哪裏?」

  天晴害羞地指了個方向,藍牧威立刻快步奔去。進了臥房,他點亮門邊立燈,大步走入將她小心地放在床上,隨即起身脫自己的衣服,動作又急又粗魯。

  天晴羞得不敢看,將頭轉向一邊,直到他脫得只剩一條內褲想爬上床時,她才又說:「燈……先關燈好不好?」她怕羞。

  藍牧威呻吟了聲,轉身下床啪地關掉燈,接著飛快跳上床。

  黑暗中,粗喘與嬌吟聲逐漸響起,而窗外,一雙密切觀察屋內的眼眸,妒恨地瞪著漆黑的窗戶。

  片刻之後,緊握拳頭的手取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歡愉過後,屋內洋溢著情慾的慵懶氣息。

  呼吸逐漸平緩的藍牧威拈亮床頭的臺燈,翻身審視摟在懷中的女子,嬌柔羞紅的臉蛋兒,可愛得像顆蘋果,他忍不住吻了又吻。

  「我有沒有弄痛妳?」他疼寵地親吻她的臉龐。

  「還好。」她害羞地低著頭,不敢看他。

  「怎麼了?為什麼不抬頭看我?是不是我技術太差?」他調侃道。

  「我又沒那麼說!」天晴害羞地咕噥道。

  「不然妳為什麼躲著我?妳說啊……」他故意追著她害羞躲避的眼神,存心逗弄她。

  就在兩人耳鬢廝磨時,天晴的房門突然被人撞開,接著一聲暴怒的大吼響起:「藍牧威——你這渾蛋,竟敢染指我妹妹!」

  「嚇!」天晴和藍牧威被嚇了一大跳,同時震住。

  「哥!」天晴藍看到哥哥闖入,粉頰漲得通紅,連忙拉高毯子遮住身體,驚慌地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我能不回來嗎?我前腳剛出門,藍牧威這渾蛋後腳就來欺負妳!」紀天寒恨恨地罵道。

  他早知道這家夥心懷不軌,風流韻事一堆,沒想到他果真是個色慾熏心的衣冠禽獸!

  「我打死你這渾蛋!」紀天寒衝過來,掄起拳頭就想揍人,而藍牧威卻動也不動,是天晴緊緊抓住他的手,高嚷著勸阻道:「哥哥,不要!不是——牧威沒有欺負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妳怎麼可能自願被這家夥玩弄?一定是他無恥地誘惑妳、拐騙妳,欺負妳純潔無知!」

  紀天寒轉向藍牧威,咬牙切齒地問:「姓藍的,現在我妹妹被你糟蹋了,你打算怎麼辦?」

  他故意不說發生關係,而用糟蹋來形容他們之間所發生的美好的事。

  「你希望我怎麼辦?」藍牧威盯著紀家兄妹,臉色沉了下來。

  「怎麼辦?當然是負責啊!」難道他妹妹就白白任他糟蹋?「我馬上打電話通知我爸媽,請他們上藍家討回公道!」這個臭小子,真是愈看愈不順眼!

  藍牧威緩緩瞇起眼,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著天晴。

  是誰通知紀天寒的?

  

  天晴是紀家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寶貝,不但哥哥疼她,父母更是寵她,聽到她在美國出了這種事,父母隔天立刻搭機赴美,又過了一天,他們已經坐在藍家的客廳裏,和藍牧威的父母商討——關於他們的寶貝被誘拐失身的事。

  原則上,紀家長輩提出的解決方案是希望藍牧威負起責任,娶天晴為妻。

  不過進入商議最後階段時,藍牧威和天晴都被趕到庭院裏,不準參加兩個家族的秘密會議。意思就是說,任何決定都是雙方家長說了算,他們沒有置喙的餘地。

  「這就是妳的目的?」院子裏,藍牧威恨恨地撕扯灌木叢的樹葉,連看都不看天晴一眼。

  「啊?」目的?什麼目的?

  天晴愣愣地看著他,確定他眼中散發出來的,是不容錯認的輕蔑與怨恨。

  他恨她?他為什麼恨她?

  「牧威,你在生氣嗎?」她不明所以地問。

  那天晚上,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難道他都忘記了?為什麼才過了幾天,他就完全變了樣子?

  「難道我不該生氣嗎?」他冷哼。

  「為什麼你要生氣?」天晴也有點不高興了,她又沒做錯什麼事,他為什麼要用那麼難看的臉色來對待她?

  「世上沒有一個被設計的人,還能高興得起來!」他這輩子未曾被人這樣設計過,她是第一個。

  原以為她單純天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女孩,沒想到她竟然比那些驕縱放蕩的女孩還可怕,居然耍這種卑劣的手段想要綁住他,真是好重的心機!

  「設計?你以為是我設計你?」天晴終於弄懂他生氣的原因了。原來他以為那天被她哥哥在床上逮到的事,是她設計的!

  「不然妳要如何解釋,一個早該在機場搭機的人,會突然出現在家裏,而且正好逮到我們?」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他可不這麼認為!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清楚。我問過哥哥,他只說有人打電話通知他,他才放棄搭機立即趕回來,至於是誰通知他,無論我怎麼逼問,他都不肯說。」

  她也很無奈啊!哥哥這兩天心情也很不好,雖然沒對她兇,但她也感覺得出哥哥的失望,她突然覺得好愧疚,非常對不起疼愛她的哥哥。

  「是啊!因為根本沒有那個打電話的人,他當然說不出來了。」他們兄妹倆的奸計,在他眼中就像仙人跳一樣卑劣可惡,虧他對她全心信任,而她卻聯合紀天寒這樣設計他!

  「你真的誤會了……」天晴正急欲解釋,紀天寒卻走到庭院來喊他們。

  「大家已經討論出結果了,你們兩個進來吧!」

  藍牧威哼了聲,逕自甩頭走進屋內,天晴怔忡不安地愣了會兒,也趕緊跟著進去。

  「天晴啊!」藍牧威的父母一見到她,就露出慈祥的表情喊道,尤其是藍母,還親昵地拉著她的手,要她坐在自己身邊,儼然把她當成女兒看待似的。

  「伯母。」天晴戰戰兢兢地喊道,她畢竟才第一次和藍牧威的父母碰面,再怎麼樣也無法泰然自若。

  「咳!」天晴的父親清了清喉嚨,望著藍牧威和愛女道:「天晴、牧威,關於妳們的事,我和藍先生、藍太太已經商量出結果了,我們決定讓你們先結婚。不過你們畢竟還太小,還有多年求學生涯要過,所以雙方先辦個簡單的婚禮,讓你們先把名分訂下來,然後你們繼續上學。這樣的安排,你們覺得如何?」

  「結、結婚?」真的要結婚?!天晴不敢置信地張大眼,一時反應不過來。

  而藍牧威還來不及說話,他的父母就搶著說:「當然當然!天晴漂亮乖巧又聰明,能嫁入藍家我們都很高興,就這麼說定了!哈哈——」

  「我不答應!」藍牧威的一聲大喝,打斷了父母滿意的笑容。

  他藍牧威的婚姻大事,不需要父母安排,更容不得別人要脅挾迫!

  「牧威!你在說什麼……」藍父藍母尷尬極了,恨不得捂住兒子的嘴。

  「喔,那你有什麼高見?」紀天寒冷冷地嘲諷。

  他們肯把寶貝天晴嫁給他,他就該跪地感謝上帝恩賜,難不成他吃幹抹凈之後還想賴帳?

  天晴的父親也以沉穩嚴肅的口吻道:「牧威,我們紀家家教嚴謹,天晴這次雖然犯下大錯,但以往一直是個純潔自守的好女孩,絕非外頭那些輕浮隨便、不知檢點的女孩子。」他暗示天晴和藍牧威過去交往的女孩不同。

  「你不能否認,我們天晴的清白是毀在你手上,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應該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起責任,天晴單純好說話,或許不會計較,但身為家長的我們,卻不能不為她討回一點公道!」紀父措辭強硬地道。

  「說得沒錯!」藍牧威的父親急忙附和,然後怒聲斥責兒子:「人家願意把天晴嫁給你,是你的福氣,再說是你自己壞了天晴的清白,難道不該負起責任嗎?」

  藍家雖然早在藍牧威祖父那一代就移民到美國,但因為家訓嚴謹,再加上藍父從小受的也是中式教育,因此觀念仍很傳統。對他而言,壞了人家閨女清白,本來就該娶人家以示負責。

  過去兒子交往那些熱情的洋妞,他不是不知道,但那些好歹人家開放大膽,對性也很看得開,分分合合,也不見有人鬧上門來。

  這回兒子招惹到清純的天晴,惹惱了人家長輩,出面逼他結婚以示負責,這件事真是丟盡了他的老臉,他自慚養子不教,羞愧難當,當然不可能容許兒子拒絕。

  「你們瘋了嗎?我才二十一歲,你們竟要逼我結婚!難道紀天晴找不到人娶她嗎?」

  如果是在其他的情況下,或許他會很樂意娶天晴為妻,然而他們卻用卑鄙手段設計又要脅他,他當然不同意。

  「你——」紀家雙親以及紀天寒都氣得臉色發白,天晴則是宛如被摑了一巴掌那般難堪。

  「閉嘴!」藍父用力拍擊桌面,氣得渾身發抖。「你給我聽著,事情是你惹出來的,無論你願不願意,都給我像個男子漢,負起責任來!否則、否則你永遠都不要再踏進家門!」

  他氣極了,撂下逐出家門的狠話。

  「孩子的爸!」藍母沒想到丈夫會這麼生氣,甚至揚言要將兒子攆出去,她慌張地望向兒子,淌著淚哀求:「牧威,你就聽你爸爸的話,答應吧!你和天晴有了關係是事實,這件事確實是你做錯了,你不能不負責任呀!牧威,算媽求求你,你趕快答應吧!」

  藍牧威態度惡劣又遲遲不肯應允婚事,紀家人個個不滿。

  紀父惱怒地起身道:「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那我們也不勉強!我們天晴就算失了貞潔,也還是我們心中的寶貝,不愁找不到好對象,不過你們藍家的教養,今天算是見識到了!天晴,我們走!」

  天晴被震怒的父兄拉著手,呆愣地往大門走去。

  「牧威!你還在幹什麼?難道你真的想被趕出去嗎?」藍父氣得跳腳。

  「牧威!媽拜托你——」

  雙親你一言我一語地在他耳邊疲勞轟炸,再加上天晴就快要被家人帶走,原本不發一語、陰沉著臉的藍牧威終於開口喊道;「慢著!」

  「怎樣?!」紀天寒噴著氣轉頭大吼。

  「我娶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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