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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囚婚新娘(舊愛新歡之三)[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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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6:06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3
本帖最後由 Finmy妃 於 2013-5-5 16:31 編輯

 楔子

「宇臣,我和你媽已經替你挑選了適合你的妻子人選。」

  父親溫和的話語,讓辜宇臣挑起了一道英挺的劍眉。

  沒有人能否認他是個英俊的男人,超過一百八的身高,傲視群倫;略長的男性臉龐、斜飛的眉眼、高挺的鷹鼻及上揚機率極低的薄唇,組合成一張出色的臉孔。

  而他的傑出自信,還有從尊貴生活中自然培育出的王子氣度,更為他俊挺的外表加分,辜文治夫婦一直很驕傲自己有這個兒子。

  「我們希望你娶老楊的女兒嫸蕓為妻,這個孩子漂亮又乖巧,只要你用心去欣賞她的優點,一定會喜歡她的。」辜文治笑著說道。

  雖然身居辜氏企業總裁要職,但辜文治沒有一般身居要職大人物的傲慢脾性和霸氣,或許是與妻子長年茹素念佛的緣故,他們夫妻的容顏愈來愈慈祥,對財富地位等身外之物,也看得愈來愈開。

  反倒是這個年僅二十八歲的兒子,因為位高權重,有能力有本事,所以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而且自我中心,是個工作狂。他最大的野心,就是統禦辜氏企業,成為亞洲第一。

  本來,他和妻子已經許多年不曾幹涉兒子的事,因為兒子打從成年起就完全打理自己的事,根本用不著他們操心。

  不過前陣子接連收到老友孩子的喜帖,他們才猛然驚覺,兒子已經逼近三十大關,而他身邊連個紅粉知己都沒有,整天只曉得待在辦公室,沒日沒夜地工作。

  別說培育辜家第三代的重責大任不能或忘,他們也不能看著唯一的兒子孤老終生呀!既然兒子這麼不積極,那就由他們來為他挑選媳婦吧!

  他們仔細考慮了幾天,沒有經過太多比較,就認定剛滿二十三歲,去年剛從大學畢業的楊嫸蕓是最佳人選。

  「她?」辜宇臣的眉挑得更高了。

  辜家算得上全臺前十大企業,辜氏未來的當家主母,怎麼說也該是哪家千金名媛才對,沒想到他父母竟然點選出身平凡的楊嫸蕓作為他的妻子,而她甚至只是家中司機的女兒。

  楊嫸蕓的父親楊建宗長年在辜氏企業工作,擔任辜文治的貼身司機。辜文治夫婦多年來與楊建宗朝夕相處,雖名為主僕,實則像多年好友。

  而楊建宗唯一的掌上明珠——嫸蕓長得秀秀氣氣,個性溫溫順順,說話輕聲細語,舉止端莊優雅,賢慧樸實、不慕虛華,他們夫婦相當喜愛她。

  「娶妻娶賢,我們挑選媳婦,不是看女方有多少家產嫁粧,個性脾氣、家教涵養,才是最好的嫁粧,我們認為嫸蕓夠賢慧,絕對能擔起相夫教子的重責大任。」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辜宇臣淡淡地嘲諷。

  「當然有。不過你還是得結婚,所以你恐怕得花很多心思去挑選對象、然後花費時間追求人家,接著再花更多力氣籌備婚禮,並且——」

  「夠了!就由你們為我挑選對象,我沒有意見。」辜宇臣趕緊打斷父親的柔聲恫嚇。父母要他娶妻,基本上他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沒愛過哪個女人,所以娶誰都無所謂。

  他是個自私自我、冷血無情的男人,對任何事都不在乎,只在乎他的事業。

  楊嫸蕓這女人他見過,溫溫順順又不多話,長得也還算過得去,不會讓他倒足胃口,連上床的欲望都沒有,那就足夠了。反正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傳宗接代的一項工具,對象是誰,其實沒有太大關係。

  辜文治夫婦聽到他同意了,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們就是因為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眼中只有事業和工作,最厭煩瑣碎的事情打擾他工作,所以才隨便說來嚇嚇他,他果然就立刻同意了。

  「宇臣,嫸蕓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你不會後悔的。」辜宇臣的母親柳清玥笑咪咪地保證道。

  辜宇臣才不在乎楊嫸蕓是不是好女人,只要她別是麻煩的女人就好了。

  他微擰著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要我娶楊嫸蕓可以,但我希望你們承諾,若是以後我不想繼續這段婚姻,你們會無條件同意我們離婚。」

  「這是什麼要求——」那不表示兒子隨時準備離婚?柳清玥緊張起來。

  「沒關係!」辜文治按住她的手道:「你要對嫸蕓有信心,宇臣很快就會愛上她,他不會捨得離婚的。」

  「說得也是。」想起那個秀麗端莊的美麗女孩,柳清玥綻開笑顏。「嫸蕓又美又溫柔,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對她產生好感。」

  這會兒她是信心滿滿,然而她錯估了自己的兒子,眼中只有事業的工作狂,怎麼看得見身旁默默付出的女人?

  打算敷衍了事的辜宇臣,和無法對父親雇主說不的楊嫸蕓,在一個月後宣布訂婚。

  為了讓她風光地入門,辜家兩老還利用關係,任命楊建宗擔任辜氏的常任理事——當然這只是掛名,可領幹薪,但無任何實權,不過卻也讓他們父女的身價水漲船高。

  辜宇臣是個大忙人,每天早出晚歸。在結婚之前,楊嫸蕓只見過他幾次,而且都是匆匆一瞥,得知即將嫁他為妻,她除了震驚之外,根本無法反抗。因為這是父親與辜家兩老的安排,她不會忤逆說不。

  三個月之後,他們倆完成了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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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21:1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早安。」

  清早,辜宇臣睜開眼睛,迎接他的,一樣是滿室柔和的陽光,除此之外,還有曾經失去的溫柔問候。

  他微瞇起眼,默默注視那名站在落地窗前,正在小心拉開窗簾的女人。

  即使已經為他生過兩個孩子,她的身材依然如同少女般纖細窈窕,皮膚也依然細致充滿彈性,簡單的服飾,襯托出她優雅秀麗的氣質。

  曾經一絲不亂東在腦後的烏黑長發,如今稍微修剪成漂亮的層次,這樣的發型散落在雪白的枕上時,格外性感迷人……

  「嫸蕓,過來好嗎?」晨起的欲念升起,辜宇臣眼神幽暗,輕輕抓住她的手,將她帶往床邊。

  楊嫸蕓猜出他想做什麼,芙頰赧紅,看起來更加嬌羞誘人。他霎時欲火狂燃,正想將她拉回床上好好溫存一番時,煞風景的敲門聲偏在此時響起。

  「把拔,媽咪!奶奶說太陽曬屁股羅,問你們起來了沒有?」六歲的芫芫像個小大人似的在門外叫喊著。

  「唉!」這些破壞好事的孩子就是最佳避孕工具,哪還需要什麼避孕措施呢?想生一窩,根本是空想。

  辜宇臣認命地披衣下床,走過去拉開房門。

  門一開,他先往左閃,讓像顆小皮球似的芫芫衝進房裏,直奔母親的懷抱。

  緊接著,他身體再往右一閃,讓四肢並用的吸奶嘴小怪獸快速爬進房間。

  「芫芫,愷愷,早安!」楊嫸蕓一手抱起一個孩子,讓他們坐在她的腿上。

  「媽咪,你們睡得好晚。」

  芫芫抱著母親的腰撒嬌,另一個小家夥則立刻現實地吐掉奶嘴,隔著衣服在她豐腴了些的胸前胡亂吸咬。

  辜宇臣看不下去,一把抄起好動的小家夥放在自己腿上,避免他再去騷擾母親的胸部。

  「媽咪,爺爺奶奶說我如果想再要一個弟弟,就得讓你跟爸爸睡晚一點。為什麼啊?」芫芫很有求知精神地問。

  打從生了老二之後,辜宇臣就舉家搬回大宅,一方面讓父母含飴弄孫,另一方面則讓嫸蕓在忙不過來時,有人可以幫忙照應。

  可是——他們居然在背後亂教孫女!現在女兒跑來這麼問他們,叫他們怎麼回答啊?

  不過辜宇臣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把女兒打發了。

  「既然這句話是爺爺奶奶說的,請自己去問爺爺奶奶,他們會給你最詳盡的解答。」哼哼,把問題丟回去給制造問題的始作俑者,是再好也不過的辦法了!

  楊嫸蕓甜蜜地笑著,拿起梳子幫女兒梳理頭發,一邊告訴辜宇臣:「對了!今天你能不能早點下班?謹書說要請我們吃飯。」

  「好耶!好久沒看到徐叔叔和小捷哥哥。」提起他們,芫芫第一個拍手叫好。

  辜宇臣臉色不怎麼好看地問:「又要一起吃飯?」

  不是上個月——還是上上個月才吃過的嗎?怎麼又要聚餐吃飯?他懷疑,徐謹書那家夥是不是還沒放棄嫸蕓?

  莊大偉倒好解決,知道嫸蕓又回到他身邊之後,很快就放棄了,最難纏的是那徐謹書!

  即使她早已從他的卸任老婆升格為正式老婆,而且還多了一個小蘿卜頭,但他就是覺得徐謹書還沒有死心,正在等嫸蕓回頭。

  看他一副溫文儒雅、謙恭客氣的模樣,耐性倒是奇好無比,害他時時刻刻擔心著,嫸蕓會不會被他的溫柔體貼拐跑?

  「你別這樣嘛,人家謹書要再婚了,這回是特地拿喜帖給我們的。」

  「他要再婚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是啊!聽說對象是他兒子的小學老師,人很漂亮,而且善良又溫柔,和謹書很相配呢!」楊嫸蕓欣喜地道。

  漂亮、善良又溫柔?怎麼這些條件聽起來如此熟悉?辜宇臣納悶。

  「那個呂秀美沒再糾纏他了吧?」他和徐謹書也不算不熟,就勉強關心一下好了。

  「聽謹書說沒有了,她現在好像住在精神療養院。唉!其實呂小姐也很可憐,聽說她是因為丈夫外遇拋棄她,才會人格大變,後來透過烹飪書籍認識了謹書,便認定他是自己心目中最溫柔:水遠不會背叛她的理想伴侶,偏偏那時謹書又和我走得近,所以她才瘋狂地犯下錯事……」

  女人永遠最同情女人,呂秀美的痛苦,她也不是無法體會……唉!

  「我知道,所以我也沒追究啊。」辜宇臣最受不了妻子嘆氣,因為那簡直像根針在他心上鑽呀鑽,讓他心疼愧疚至極。

  「女人總是這麼可憐,都是男人太狠心絕情了……」

  辜宇臣翻了個白眼,趕緊技巧地轉移話題。「那個——徐謹書什麼時候結婚?」

  「下個月中。」提起這件喜事,楊嫸蕓果然立刻忘了呂秀美的不幸遭遇,興致勃勃道:「你知道嗎?謹書想請我們芫芫當小花僮,和小捷一起走紅地毯。」

  辜宇臣聽了倏然一震,很快聯想到——

  「他該不會自己追不到你,所以想讓他兒子來追求芫芫,以滿足他的遺憾?」真是卑鄙的家夥!

  「如果真是這樣,只要芫芫喜歡,也沒什麼不好啊!」楊嫸蕓微笑撫摸芫芫愈來愈精致漂亮、也愈來愈像她的粉嫩小臉。

  「哼!」辜宇臣小心眼地計較著,他才不要和徐謹書結為姻親!這存心不良的家夥萬一將來不幸離了婚,說不定又會來打嫸蕓的主意。

  他趕緊轉向女兒尋求認同。  「芫芫,你將來長大一定不會喜歡小捷哥哥,是不是?長大之後不可以嫁給他喔,爸爸會介紹很多好對象給你,你不用擔心。」

  哪知芫芫聽了立刻搖頭說:「才不要!我已經和小捷哥哥說好,將來長大要當他的新娘,不可以再喜歡別人啦,不然小捷哥哥會傷心的。」

  震撼!辜宇臣倣佛心口中了一箭,受傷地看著女兒。

  她才六歲而已,就投向敵方陣營了嗎?

  「好了!你跟女兒胡說什麼?」楊嫸蕓好笑地拍拍他,有時他真像個嘔氣的孩子——尤其一遇到徐謹書的事,他就好像很緊張,小心翼翼的,不知在防備什麼。

  她附在他耳邊呢喃細語:「你擔心什麼?我愛的人始終是你,不是他。我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還為你生了兩個孩子,你還擔心,不就是不信任我嗎?」

  說得也是!她對他的愛,他明明清楚,為什麼還要防備恐懼呢?

  「我不是不信任你,或許我只是內疚!想到當年你離開我,是徐謹書伸出手給你友誼,照顧你和芫芫,我就深深覺得愧疚。那是我無論如何也難以彌補的缺憾,所以我才那麼嫉妒徐謹書。」

  楊嫸蕓聽了忍不住張大菱唇。「那麼久的事我早就忘了,怎麼你還記著?」

  她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臉頰,笑著安撫。「別再記得那件事了,趕快忘了吧!你瞧我現在多幸福?其實,我滿感謝當初你曾經跟我離婚。」

  「為什麼?」辜宇臣詫異地問。

  「因為曾經分開,我們才更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更堅定廝守終生的決心,如果你不曾跟我離婚,我想現在我們應該還是一對相敬如賓、但也沒有熱情的夫妻。每次想到這一點,我就很感激當年上天曾經讓我們分離。因為經歷過分離的痛苦,我們才更能品味相守的甜美與幸福。」

  「是啊!你說得對。」辜宇臣笑了,也釋懷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分離不一定是壞事,如果分離能讓人找回自我,學會珍借,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我愛你。」他感動地摟緊她。他真的、真的愛她!

  「我也愛你!」楊嫸蕓回以更熱情的擁抱。

  「把拔,媽咪,我也愛你們!」芫芫在他們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學會不害羞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一家三口正親昵相擁互道對彼此的愛時,辜宇臣懷中小娃兒突然開口說:「我愛你。」

  雖然不是很清晰,發音也不是很標準,但確確實實是「我愛你」三個字。

  「 ?弟弟說我愛你耶!」芫芫興奮地大喊。

  這是奇跡嗎?

  楊嫸蕓和辜宇臣相視一笑,用力摟緊小家夥,毫不吝嗇地告訴他:

  「我們大家也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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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咦?宇臣,門……打不開?」

  楊嫸蕓握住門把拼命轉動,但是緊閉的門,卻怎麼也無法開啟。

  「因為你根本沒握到把手。」

  辜宇臣從她身後伸出一只大手,輕松轉開大門。

  「噢,謝謝!」楊嫸蕓綻開欣喜的笑容,臉頰異常通紅。

  不過進入門內,她又愣住了。

  「可是——宇臣,這好像不是我家耶……」她怪異地打量屋內熟悉卻又陌生的擺設。

  「是啊!因為這是我家。」辜宇臣開始後悔,是否不該在宴會中誘哄她喝太多酒?喝醉的她可愛是可愛,但他懷疑兩人就算共享魚水之歡,她也不會記得。

  「你喝醉了,今晚沒辦法照顧芫芫,所以我已經打電話給我爸媽,請他們幫忙照顧芫芫一晚。而你呢——你也醉得無法照顧自己,所以由我照顧你一晚。」

  他拉著她走進主臥房的浴室,找出全新的盥洗用具和毛巾、浴巾給她。

  「這些給你,你有辦法把自己弄乾凈吧?還是需要我幫忙?」他色瞇瞇地問。

  「不用了……我可以。」她面頰更加臊紅,吶吶地說道。

  「那你小心點洗,不過門別上鎖,萬一你醉昏了還是發生什麼事,我才可以及時搶救你。」他半開玩笑地道,退出了浴室。

  楊嫸蕓頭還暈沉沉的,神志不甚清醒,站著發了好一會兒愣,才強打起精神扭開水龍頭開始放水……

  辜宇臣到另一間浴室衝過澡,穿上深藍真絲睡袍回到主臥房,沒看到她的蹤影,而貼近浴室的門邊,聽到裏面傳來流水的嘩啦聲,他知道她已在洗澡,這才安心了。

  他拿了本書坐在房裏的錦緞單人沙發裏閱讀,一面等她洗好澡出來,可是左等右等,還是不見她出來,他不由得擔心起來。

  貼在浴室門上聆聽,更是許久沒有動靜,他立刻緊張地敲門。「嫸蕓,你洗好了嗎?」

  等了幾秒,裏頭沒有回應,他開始猜想她是不是醉昏了?還是不小心撞到東西摔昏了?

  「嫸蕓,你洗好了嗎?」他又敲門問了一次,並說:「如果你再不回答,我要進去了喔?」

  裏面依然沒有聲音,他只好推開門進去,這才發現她閉著眼睛,躺在浴缸裏動也不動。「嫸蕓!」他驚駭地上前查看,發現她只是睡著了。他緊繃的情緒瞬間松弛下來,改用輕柔的語氣喊她,一面輕拍她的臉頰。但她大概醉暈了,睡得很沉,怎麼都喊不醒。

  沒辦法,只好將她從快涼的溫水中澇起來,抽起大毛巾包住她溼淚漉的身體,轉身往臥房走。

  心愛的女人裸體在懷,他哪有不心動的道理?然而她已經昏睡過去,就算他有滿肚子邪惡的欲望,也無從施展。

  他怨嘆自己時運不濟,懊惱地抱著她回到床上,輕柔地放下,拉上絲被蓋住那姣美的嬌軀,想讓她好好睡一覺。

  沒想到頭一沾枕,她立刻睜開雙眼,定定望著他,語調傭懶地問道:「你洗好了?」

  她沒發現自己在床上,以為自己還泡在浴缸裏。

  「是啊!你也洗好了。」想到她在絲被下赤裸的身體,他的欲望也隨著她的清醒而蘇醒。

  她緩緩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換了地方。

  「我怎麼……會在這裏?」她不是很清醒地眨著迷蒙的大眼。

  「我抱你來的。」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呼喊著要擁抱她,他緩緩靠近她,像獵人不動聲色地接近美味的野兔。

  「呃——要睡覺了嗎?」她隱隱感受到些許危機。

  「是的!但不是現在……」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順勢倒在床上,大手鑽進被子裏,輕柔地撫上她美好的身段。

  楊嫸蕓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好像該阻止些什麼。

  但是她不想阻止。

  好舒服……他的吻,他的愛撫,像溫暖的和風一樣……

  她想,她真的醉了……

  ***   ***

  楊嫸蕓從夢中蘇醒,還沒睜開眼睛,嘴角就先揚起夢幻的笑容。

  她好像做了一個好美的夢,全身懶洋洋的,感覺好舒服,身體也好溫暖,好像被擁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她傭懶地睜開眼睛,立刻發覺不對勁。她身處的房間大又豪華,而且非常眼熟,因為過去這裏曾是她的臥房。而她身下躺的大床,也是她過去四年多睡慣的,並非她最近睡的那張小床。

  她悄悄垂下眼眸,看見一只古銅色的健臂從身側橫過來,親昵地摟著她的腰。最令她震撼的事是——他們身上都沒有穿衣服!

  她曾經結過婚,也有一個孩子,自然了解這些曖昧的徵兆代表什麼——他們上床了!

  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逐漸清晰,她想起她的酒醉,他的引誘,還有那一次比一次溫柔、一次比一次熱情的歡愛……

  老天!她與她的前夫,在離婚四個月又零八天之後,居然荒謬地上床了。

  「不……」她掩著嘴,蓋住險些衝口而出的尖叫。

  她不該這樣……他們不該這樣!

  已經離了婚,他們就不該再有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還是他認為既然離了婚,她就是一顆爛蘋果,可以任他輕賤玩弄?

  愈想,她愈覺得自己骯臟低賤,無法忍受自己被他這樣看待。

  她委屈極了,努力壓住喉頭的哽咽,拉開他的手,下床衝進浴室裏。

  「嗯……」辜宇臣大概累壞了,懷裏的空虛讓他微微皺了下眉頭,很快又沉沉睡去。

  楊嫸蕓迅速盥洗並衝了個澡,穿上昨晚自己丟在浴室裏的貼身衣物及小禮服,隨即離開浴室,抓起掉落房間地板上的皮包,快步往房門走去,卻渾渾噩噩地不小心踢到櫃子,發出砰地聲響。

  她立刻停止動作,密切觀察床上的動靜。

  辜宇臣本來睡得很熱,聽到房裏有聲音才突然驚醒,還沒睜開眼睛大手就先探向身旁的位置,找尋楊嫸蕓的蹤影。

  「嫸蕓?」發現床位空蕩蕩的,他撐開困倦的眼皮掃視四周,睡意濃重呼喊。

  聽到他溫柔的呼喚,楊嫸蕓再也忍不住,捂著逸出哽咽的嘴,快速奔出房間。

  「嫸蕓—」這下辜宇臣睡意全消了,連忙下床想追出去,卻發現自己光溜溜的,抓起睡袍手忙腳亂地套上,再打開房門追出去,她已經跑出大門。

  他只得再折回房間換上外出服,這才開車出去追人。

  辜宇臣駕著車,在早晨的街道上四處找尋楊嫸蕓的蹤影。

  四處繞了一圈沒看到人,他直接往她現居的住處開去。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正好在她公寓的大門前逮到剛回來的她。

  他一見到她,立刻上前攫住她的手質問:「你為什麼偷偷摸摸跑回來?」

  他一握住她的手腕,她立刻像被熱油燙到似的,開始劇烈掙扎。「放開我!你放開我!」

  「放開你?我還記得昨晚有人哭喊著要求我不要停下來……」他惱得忘了紳士風度,把床笫間的事抖出來。

  「住——住口!你……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楊嫸蕓羞慚地哭喊,引來幾位路過的芳鄰側目。

  現在正是上班、上學,還有主婦外出買菜的時間,馬路上人來人往的,幾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好奇多看他們幾眼——尤其他的大手還強硬地把著她的手腕。

  他低咒一聲,將她拉進公寓裏,先回她的住處再說。

  「你究竟怎麼回事?昨晚那麼甜蜜可愛,為什麼一早起來就完全變了個人?」

  「你卑鄙!昨晚我暍醉了,你怎麼可以乘人之危欺負我?」她哭嚷著質問。

  「我欺負你?你不也樂在其中?」

  此言一出,楊嫸蕓又窘迫地紅了臉。

  「我昨晚暍醉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你不同,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你不該趁機佔我便宜!」

  「別把我說得像個登徒子,也別告訴我,你完全不想要!」

  「我——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楊嫸蕓氣得行使暴力,用力垂打他的肩。

  「我沒有欺負你!我……我只是愛你,嫸蕓。」他耳根臊紅,窘迫地表白。

  「騙人……」楊嫸蕓呆了。她的耳朵一定壞了,這不可能……

  「我沒有騙人!嫸蕓,我真的愛你。」已經開了先例,再說一次就顯得不那麼困難。

  「可是,你明明和我離婚了……」這總不可能是誤會吧?

  「那是我錯了!我以為自己愛孫孟青,其實不然。我又以為自己不愛你,其實也不然。我活到這麼大,統禦一間大公司,可以精細分析每一筆生意的損益得失,可是卻弄不清自己的心意。

  和你的婚姻,雖然不是因為愛而開始,但我真的很喜歡和你共度的每個日子。但我依然蠢得傷害了你,直到你搬離家裏,留下一間空蕩蕩的屋子給我,我才開始慢慢察覺自己對你的感情,並非我所想的那麼簡單。」

  「你只是過慣了有我伺候的日子,那是依賴,不是真愛。」她心中燃起期盼,卻同時害怕會受到更多傷害。

  「或許是依賴沒錯,但哪一段感情,不是建築在依賴之上呢?不管依賴人、依賴錢、依賴溫柔、依賴愛情,人總依戀著另一個人的某些優點,才會產生愛情,不是嗎?」

  「我不知道……」她亂了,全部的思緒都亂了,無法思考。

  「沒有關係,我現在不逼你,我會給你時間想一想,我是真心的。或許我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會說謊的人,我說愛你,就是真的愛你,你無論如何不能懷疑這一點!」

  說完,他轉身走出她家門。

  他一走,她立即全身發軟地跌坐在地板上,剛才用怒氣強撐起的強悍,霎時間全部崩落垮臺。

  「他愛我……他說他愛我?我該相信他嗎?我該嗎……」

  ***    ***

  「所以呢?你要跟他回去嗎?」

  黃昏的公園充滿溫馨祥和的氣氛,散步的人、運動的人、遛狗的人,將原本寧靜的公園點綴得熱鬧極了。

  芫芫吃完點心,由小捷帶著玩溜滑梯去了,只剩楊嫸蕓和徐謹書獨自坐在老位置閒聊。她把芫芫的父親想要挽回她的事,告訴了徐謹書。

  徐謹書聽了沉吟許久,然後這麼問道。

  「我不知道。」楊嫸蕓低聲嘆息。

  如果知道,她就不需要煩惱了。

  「我應該問—你想跟他回去嗎?」徐謹書苦笑。

  「我……」這個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畢竟她為那個家付出四年心血,雖然曾被重重傷害過,但她無法將過去幸福的生活完全抹煞。

  女人啊,一旦遇到愛情,就會變得很傻。

  午夜夢回,望著睡在身邊的女兒,她還是深深思念著他的。

  「如果你還愛著他,那就——回到他身邊去吧!」

  天知道要徐謹書說出這些話有多困難?他也愛她,他也有想獨佔她的私心啊!但他不希望看到她傷心、後悔。

  「謹書……」楊嫸蕓滿詫異的,沒想到連他也這麼勸她。

  她當然想回去,只是難免有點猶豫,怕他不是真心愛她,怕他只是因為習慣才說愛她,好將她哄回去。若是哪一天,他又發現自己愛另一個女子,是不是又要大費周章跟她離婚?

  既然如此,現在何必再次向她求婚呢?婚姻,其實也保障不了什麼……

  「哈哈!我當然也捨不得你們,但我知道如果我大力勸你留下,你一定會後悔的。而如果你將來每天悶悶不樂,我也會後悔的,所以就算我想自私,也自私不起來。」

  他依戀地看看她,半開玩笑地問:「還是你願意留下來,永遠和我在一起?」

  「謹書,你別開我玩笑了!」楊嫸蕓笑瞠道,把他當成鬧著玩的。

  或許她心裏明白他是認真的,但不知道該怎麼狠心拒絕,所以寧願裝傻……

  「好好,我不開玩笑了。」徐謹書輕輕苦笑,重重嘆息。

  「嫸蕓!」

  忽然——遠處傳來一道淒厲的呼喊。

  楊嫸蕓站起來,驚喜地望向那道火速朝她奔來的熟悉身影。「是宇臣!」

  「他好像在說什麼。」徐謹書見他嘴巴動個不停,但聲音被強風刮走大半。

  「嫸蕓!快—快躲開!」辜宇臣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向她,一面撕心裂肺地大吼。

  「什麼?」他愈跑愈近,她終於發現他神色不對。

  「後面——快閃開!」

  這句話楊嫸蕓聽懂了,狐疑地轉頭一看,正好避開一道銳利的鋒芒。

  「去死吧!賤人——」呂秀美乾瘦的雙手緊緊握住一把短刀,劃破空氣再次向她剌來。

  「不!」楊嫸蕓又歪著身子一閃,第二次躲開朝她刺下的短刀,不過卻因為身體失去重心,摔倒在長椅旁的草地上。

  「看你往哪跑?」呂秀美握緊刀,很快地追過來,一寸寸逼近她。「我早警告過你,叫你不要接近謹書,你為什麼不聽?啊?為什麼不聽?!」

  「我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只是談得來的好朋……友……」楊嫸蕓嚇得雙腿發軟,沒有辦法爬起來逃開。

  「不!不要這樣……」徐謹書見她身處在危險之中,也想衝過去救她,但是雙腳怎麼也無法移動。

  他也被嚇傻了。

  「閉嘴!我已經警告過你太多次,但你根本不在乎,也是啦,像你們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只會搶別人的男人,怎麼會管別人的死活呢?」呂秀美揮舞手中亮晃晃的刀子,冰冷而瘋狂地大笑。    「只要殺了你,徐老師就是我的了,他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永遠不會——」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手中的刀刀也同時猛力刺下。

  「啊!」

  楊嫸蕓無力逃跑,只能翻身以背承受利刀的攻擊,可是突然有道重量壓迫在她身上,很重—但是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她微微轉頭一看,只見辜宇臣扭曲的臉就貼在她的耳鬢旁。

  「宇臣!你怎麼——」他突然撲在她身上,又露出倣佛承受痛楚的表情……楊嫸蕓很快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他用自己的身體阻擋呂秀美攻擊她,而且他也受傷了。

  「你受傷了?!傷在哪裏?要不要緊?」她急忙掙扎著想爬起來,看看他的傷,但是他卻依然壓著她不讓她起來。

  「噓!她還在這裏,你先別動,否則她可能會傷到你。」他無暇去想自己身上的傷口,一心只想保護楊嫸蕓。

  「宇臣!不要……我要看看你的傷口……」楊嫸蕓焦急地哭了,擔憂得不知如何是好。

  「呂小姐,你快住手!把刀子給我——」

  幸好徐謹書很快反應過來,上前制止呂秀美,附近也有一些見義勇為的人趕過來幫忙,勇猛奪下刀子,將瘋狂的呂秀美制住。

  見呂秀美無法再傷害楊嫸蕓,辜宇臣才挪開自己的身體,忍著背後的劇痛,趴倒在草地上。

  「宇臣!你怎麼樣了?傷在哪裏?讓我看看!」

  楊嫸蕓幾乎是一眼就找到背後那道傷口,因為正淚淚地滲出鮮血,沾溼了他鐵灰色的西裝外套。

  她快速檢查了下,不幸中的大幸是,刀刀好像剌得不是很深,血液的流速並不是很快,應該只是淺傷口。

  可能是呂秀美的刀子不利,或是因為他今天穿的西裝布料比較厚,不容易刺穿的緣故。

  感謝老天!

  她先幫他按住傷口止血,然後請徐謹書打電話報警及叫救護車,等到警方及救護車趕到,她拜托徐謹書留下來處理呂秀美的事還有暫時照顧芫芫,自己則跟隨辜宇臣到醫院。

  ***    ***

  醫生檢查後告知,辜宇臣的傷口確實不深,不過因為流失了一些血液,可能會有暈眩以及體力不濟的情況,這幾天多補充點鐵質和營養幫助造血就行了。

  在施行過簡單的縫合手術之後,已經熟睡的辜宇臣被送人頭等病房療養,楊嫸蕓理所當然的也跟進去照顧。

  「來,量血壓!」護士小姐走進來,先幫熟睡的他量體溫脈搏,再測量血壓。

  將數據登記在紀錄表之後,護士微笑問楊嫸蕓:「請問你是病患的家屬嗎?」

  「我……」楊嫸蕓遲疑著,不知該怎麼回答。

  說是,不對。說不是,好像也不對……

  「她是!她是我的妻子。」不知何時醒過來的辜宇臣堅定地替她回答。

  楊嫸蕓凝視著他,眼中溢滿溫暖與深情。

  「那麼要麻煩辜太大注意一下喔,這幾天辜先生洗澡傷口盡量不要碰水,最好用擦澡的方式就好……」

  護士無微不至地叮囑道,楊嫸蕓眼眶一溼,悄悄吸了吸鼻子。辜太大……

  護士交代完走出病房,辜宇臣立刻伸出手,要楊嫸蕓到他身邊來。

  楊嫸蕓不用第二聲吩咐,立刻奔上前緊緊拉住他的大掌。

  「你沒事吧?我好擔心!」她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不要緊的,只是一點小傷,很快就會痊愈的。」辜宇臣是受傷的病人,還反過來安慰她這個看顧的人。

  「對不起!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我好抱歉……」她哽咽地說對不起。

  「又不是你刺傷我的,有什麼姦抱歉?救你是我心甘情願,也不是你的錯。」他不喜歡她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謝謝你救我!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會怎麼樣……」她的動作不比他俐落,或許會被呂秀美一刀刺中要害。

  「與其道謝,我倒寧願聽你說其他的話。」他裝模作樣的嘆息。

  「譬如呢?」楊嫸蕓坐在床沿,柔得快滴出水的水漾眸子,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

  「譬如說你愛我啦,願意嫁給我,很想跟我回家啦!」他將「得寸進尺」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口氣提出三個要求。

  病人最大,楊嫸蕓也沒跟他計較,溫柔地順從他的心願。

  「我愛你,一直都愛著你,從來沒有中斷過。」她回應他的第一個要求,再一口氣滿足他第二、第三個要求。

  「我也願意再次嫁給你,跟你回家去,為你照顧兒女、操持家務,更加勤奮努力,當個一百分的妻子。」

  「你早就已經一百分了,不需要再更好了。」他的嗓音因感動而沙啞,炙烈的眼眸牢牢地鎖著她。

  「但是——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她有些哀傷地一笑,佯裝不在意地說:「將來如果有一天,你又愛上其他更好的女子,請你一定要讓我走,而且這次請你不要再試圖挽回我,求你答應這一點。」

  她能忍受的,也只有一次的心痛,若是再來第二次、第三次,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承受。

  「你不相信我嗎?我愛你,怎麼忍心再傷害你呢?我知道過去是我的錯,曾經我有很大的野心,一心只想帶領辜氏企業成為亞洲第一;我也曾經很笨,愚蠢得以為你和芫芫是我邁向成功的絆腳石,認為是你們絆住了我追逐成功的腳步。後來我才明白,你們不但不是絆腳石,還是我的天梯,有了你們,我才了解什麼是真正的幸福。正因為有你們在背後默默守候,我才能飛得高、走得遠。

  我不能失去你們!如果失去你們,再也不會有人用無止境的深情包容我,溫柔又有耐性地教導我,讓我懂得去愛一個人。」

  這段話讓楊嫸蕓很感動,視線迷蒙地凝望著他。

  「你還是不相信我嗎?」她的沉默令他慌張。「過去我沒把對你的感情放在心上,輕易離棄了你,確實是我的不對,但那並不表示以後我就會一犯再犯呀。」

  他蹙著眉,思考該如何讓她完全信任他。

  「啊,有了!這樣好了,我把我名下所有的財產、資產、不動產都轉記在你名下,只要我跟你離婚就一無所有,這樣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了?」

  「嘻!」楊嫸蕓噗哧笑了。這麼極端的辦法他也想得出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日日夜夜不安心的人就變成你了。你不會擔心我在外頭找小白臉,帶著你的所有家產和他雙宿雙飛嗎?」

  辜宇臣略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不會的!我會用我的男性魅力把你迷得暈頭轉向,不管什麼小白臉小黑臉,你都不會看在眼裏。」辜宇臣最大的缺點也是優點,就是擁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不過,她真喜歡他的自信!呵。

  「好啊!我倒想看看,你會用什麼方法把我迷得暈頭轉向?」

  她含笑瞅著他,心想著:能被自己心愛的人追求、被他哄,應該很快樂吧?過去她從來沒有機會嘗試,以後她可要好好品味。

  不過那些龐大的財產,她可是敬謝不敏。她很清楚自己沒有當姦商的天賦,將公司交到她手上根本是浪費資產,還是由他來妥善運用吧,她只要安分地當他的妻子、當他孩子的媽就行了。

  況且——世界上沒有任何財富比人的真心還要重要,如果真心沒了,空有萬貫家財財又有什麼用呢?

  「我答應再一次嫁給你,但是我有個條件——我想要一個兒子。」她故意提出難題為難他,明知他不想再生孩子,但她想知道,他是否願意為了她而讓步?

  「好,那就生個兒子,你喜歡幾個就生幾個,如果孩子的母親是你,我不在乎多生幾個。」

  現在他不再覺得孩子是煩人的小東西,再生幾個,讓空洞的屋子充滿笑聲,好像也是不錯的主意。

  楊嫸蕓感動地投進他懷裏,主動吻住他。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她貼著他的唇柔聲呢喃。

  「我也愛你,更愛更愛你。」

  特等病房內小倆口親密相擁,喁喁私語;而微微敞開的病房門外,主治醫師和特別護士尷尬地在外頭兜圈子,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擾他們?

  唉,醫師難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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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20: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其實嚴格說起來,那個可怕的巧克力蛋糕也不算完全失敗。

  因為那個蛋糕,楊嫸蕓相信了他對女兒的用心,對他不再抗拒回避,而他也因為那個蛋糕,明白自己對妻女的愛。一個難以入口的蛋糕,卻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怎能說它是失敗的呢?

  合上文件,辜宇臣看了下表,時間抓得剛剛好,距離下班還有半個鐘頭。

  他心中哼著歌,腳步輕快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再穿過秘書室去搭電梯。每天這個時候,是他固定下樓看看楊嫸蕓的時間,因為這時候她比較有空,可以多陪他聊兩句。

  鄧秘書見怪不怪地目送他的身影走出辦公室,知道總裁又要去「巡視」了。

  近來總裁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公司哪裏有問題,天天說要下樓巡視,天知道他是到哪個部門巡視去了?

  到了會計部所在的樓層,辜宇臣在樓梯間等她過來。

  這是後來他們暗中建立的默契,在不讓其他人發覺的情況下,偷偷在這個幾乎不會有人來的地方會面。

  這算不算私會?他好笑地暗忖。

  過去曾經名正言順的同屋而居,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現在分手之後,連躲在這種地方會面,都讓他覺得甜蜜愉快。

  然而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楊嫸蕓出現,會不會是她忘了?還是事情太忙?他索性親自走過去瞧瞧。

  來到會計部,裏頭傳來吵雜聲,好像有人正在吵架,他聽到有道熟悉的聲音鎮定地說:「我沒有!我保證我是真的不知情。」

  和她平靜溫和的語氣相比,其他人的兇悍簡直像豺狼虎豹,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你敢說你沒有?我明明把文件交給你了!經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把文件交給她了!」這人戲劇化地痛哭起來,一副忠誠可昭日月的模樣。

  旁人立刻幫腔:「對啊!我也看見了,是你自己疏忽忘了處理,不要睜眼說瞎話!」

  「說不定是不是忘了處理,而是故意不處理呢……」

  這樣的隱喻令辜宇臣勃然大怒,他深知嫸蕓的為人,負責任的她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是怎麼回事,鬧成一團像什麼話?」他大步跨進室內,冷冷地盯著眾人,只在楊嫸蕓驚慌望著他時,給予溫柔的眼神安撫。

  「總裁!」曾玉紅見到他來,神色一斂,恭謹地喊道。

  「發生什麼事了?」他以一貫嚴厲的神色質問她。

  「總裁,是楊嫸蕓發生嚴重失誤,忘了將一份很重要的文件送出去。」曾玉紅秉實報告道。

  她知道他們倆關係不簡單,但她可不會因此奉承楊嫸蕓。想她可是從老總裁年輕時就跟在他身邊打拼的長老級主管,而且從未犯過大錯,相信就算總裁大怒,也不敢貿然將她辭退。

  「你如何敢肯定是她忘了處理?」辜宇臣不用問楊嫸蕓也能肯定,這件事絕對有蹊蹺。

  當了四年夫妻,他還不了解她的性格嗎?四年來每天早餐固定早上八點上桌,即使她生病人不舒服,也從未有一天延遲。而其他清潔沐浴或日用品,更是在全部用完之前就會有新的替換。

  連普通家務都如此細心負責的女人,會對公事草率馬虎嗎?

  「那是因為……」曾玉紅窒了窒,一會兒才道:「因為其他部屬都說親自把文件交給她了,可見是她疏忽沒辦。」

  「你為什麼不認為是其他人說謊的可能性比較大?」

  「不可能!」曾玉紅想也不想地否認。「她們都是跟了我好些年的資深部屬,我信得過她們的人格,她們不會說謊。」

  一個空降的新人和跟隨她多年的舊部屬,她當然選擇相信舊部屬。更何況那新人——哼!跟總裁關係不清不白,這樣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要她相信?

  「經理……」剛才氣焰囂張的幾個女人,這會兒紛紛低下頭,露出慚愧心虛之色,但曾玉紅並沒有看見。

  「所以你堅決相信是楊嫸蕓怠忽職守?」辜宇臣瞼色鐵青,她沒有經過實證,居然敢這樣胡亂冤枉人!

  「經理,算了!楊嫸蕓是新進人員,犯錯也是難免,我們趕快想辦法補救就好了,別再追究了。」方才犬吠聽聽,追著楊嫸蕓當落水狗打的其中一人開口求情。

  她不是良心發現,而是看到總裁親自出面,害怕再追究下去萬一真相被查出,她將難逃被懲處的命運。

  「不!我非得把事情弄清楚不可。」曾玉紅斷然拒絕,堅持要查個水落石出。「總裁,就算您偏心向著楊嫸蕓,這件事也請您秉公處理!」

  這句話引來眾人竊竊私語。原來楊嫸蕓和總裁有特殊關係?先前斥責楊嫸蕓的那些女人,更是臉色蒼白。

  「我偏心楊嫸蕓?」辜宇臣極不高興,這是什麼話?

  打從楊嫸蕓進公司後,他都利用私下時間過來看她,明知道她工作又多又累,也沒堅持替她刪減工作量,何來偏頗之說?

  「有些事不方便在這裏提,況且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拿到工作沒有盡責處理,我要記過懲戒她,希望總裁您別介意。」曾玉紅故意在眾人面前提起,就是為了不讓他有機會否決。

  私下暗渡陳倉是一回事,公然護短又是另一回事,她相信總裁會愛惜羽毛,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情婦,讓自己的名聲染上污點。

  「如果她真的犯了錯,你要怎麼處罰她,我都沒有意見,問題是我不認為她真的這麼做。」就和曾玉紅相信部屬一樣,辜宇臣也堅決相信楊嫸蕓。

  「你……」剛才被眾人聯合誣賴、百口莫辯時,楊嫸蕓都很鎮定沒有落淚,然而聽到他如此信任她,她竟克制不住感動,鼻子酸疼眼眶泛紅。

  「那這場紛爭注定無解了,因為現在變成各說各話,在上位者的立場又不夠公正,事情真相怎麼可能查得出來?」曾玉紅膽大包天,暗指辜宇臣立場不公正。

  楊嫸蕓不願辜宇臣為了她,讓自己的聲名受損,所以幾乎想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名,這時一道小小的聲音傳來:「對不起,經理……我有話想說。」

  大家轉過頭,只見—名內向的女職員怯生生地舉手說道。

  「周小娟,有什麼話你盡管說。」曾玉紅點頭允許她說話。

  「其實,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此言一出,在場有好幾個人變了瞼色。

  「你知道什麼?快說出來!」辜宇臣立即命令。

  「是的!昨天午休前,我突然肚子痛,所以急忙跑去上廁所,到了洗手間,正巧聽到有人在裏頭商量要陷害楊嫸蕓。她們說……」她畏怯地看了眼那些臉色灰敗的女人,繼續說:「她們說要偷藏楊嫸蕓的重要文件,讓她被經理罵。」

  「有這種事?!」曾玉紅難以相信她的下屬裏,有人會做出這種壞心眼的事!

  「是的,因為怕被她們發現我聽到了,我趕快跑出洗手間,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我就特別注意楊嫸蕓,那天下班前,經理將一份重要文件交給她,要她發送出去。正好楊嫸蕓不在,經理就吩咐其他人轉達。可是她們不但沒有轉告她,還偷偷把那份重要的文件藏在一疊不重要的文件底下,楊嫸蕓才沒有發現。」

  「既然你都知道,當時為什麼不說呢?」辜宇臣相當震怒,如果她當時鼓起道德勇氣說了,嫸蕓就不會被人誤會欺淩。

  「因為我害怕……」周小娟嚇得快哭了。「她們平常就很兇,喜歡仗著自己是資深老鳥,欺負我們這些後進的新人,我以前也被她們欺壓過好一陣子,後來楊嫸蕓來了才換成她……我怕我說出事情的真相,會遭到她們報復,所以不敢說。可是現在我真的忍不住了,她們真的太壞了,我希望她們受到懲罰!」

  周小娟放聲大哭,長久被欺壓的惡夢讓她情緒崩潰。

  「你們真的做出這種事?!」曾玉紅面色灰槁,幾位元兇蒼白心虛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們幾個聽著!現在馬上收拾東西,我叫人結算你們的薪資,等會兒你們領了錢就可以直接離開了。像你們這般惡質的員工,辜氏企業容不下!」震怒的辜宇臣大刀闊斧,一斬就是三人。

  始作俑者紛紛羞愧地垂下頭,沒有人敢哼一聲。

  辜宇臣轉向曾玉紅,下一個要開刀的人就是她。「曾經理,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臨走之前,他把楊嫸蕓也叫了上去。

  「你也一起上來!」

  其實楊嫸蕓只希望還她清白,其他的事並不想追究,他一動尊口就開除三名員工,現在還要把曾經理叫上去算總帳,她真的想跟他說:算了,不要再追究了!

  然而他金口已開,她也難以違抗命令,只能無奈地跟著他及曾玉紅到總裁辦公室去。

  ***    ***

  「你是怎麼帶人的?竟然讓她們這樣欺負新進人員!」

  一進門,辜宇臣就開始發飆,炮聲隆隆,漫天烽火,楊嫸蕓第一次見他如此嚴厲發怒,不由得瑟縮起脖子。

  他從陳年老帳一條條算起,責問曾玉紅為何部屬私下欺壓新人這麼久,她都不知情?

  曾玉紅被刮得滿臉是灰,但仍相當不服氣。古板的她只要想到老板的情婦在自己底下工作,心裏就很不舒坦。

  「這件事確實是我的疏忽,我無話可說!但是——我認為總裁讓楊嫸蕓到會計部工作的安排,也非常不恰當!就算楊嫸蕓和您關係匪淺,您也不該徇私讓她空降進會計部,這是對我的污辱!」

  「喔?難道是楊嫸蕓的工作態度或能力不好,才讓你如此生氣?」辜宇臣沒有急著討伐,而是冷靜地挑著眉問。

  「也不是……」曾玉紅不情不願地回答:「她的工作態度算足不錯,能力也過得去,我指的是其他方面。」

  她向來嚴厲不輸辜宇臣,能從她嘴裏得到這樣的評論,已經算是很誇讚了。

  「其他方面?哪方面?」辜宇臣繼續追問。

  曾玉紅看他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索性全豁出去,要殺就殺,要砍就砍吧,她實在不吐不快!

  「再怎麼樣,您也不該把情婦帶到公司來上班,這樣做是混亂了職場倫理,最後會弄得公私不分,難服眾人之心。」

  「情婦?」辜宇臣詫異,楊嫸蕓震驚。他有情婦?!

  「你指的是誰?」辜宇臣隱約猜出她誤會了什麼。

  「楊嫸蕓呀!她不是您的情婦嗎?」

  曾玉紅說完,辜宇臣和楊嫸蕓錯愕互視一會兒,接著同時爆出大笑。

  「經理,您誤會了!」楊嫸蕓笑得邊抹眼淚邊澄清。「我不是他的情婦。」

  「對,她是我的妻子!」辜宇臣附注。

  「妻子?!」曾玉紅傻了。那不就是總裁夫人嗎?

  「是前妻啦,我們已經離婚了!」楊嫸蕓立即補充說明。

  「所以她確實不是我的情婦。」

  辜宇臣斜睨楊嫸蕓一眼,有點不高興她急於澄清。

  「只是朋友!現在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楊嫸蕓急忙解釋。

  「誰說我們只是朋友?我還是你女兒的父親!」辜宇臣忍不住用牛眼瞪她,她就不能聽他把話說完,非要自己擅加注解嗎?

  「就算你是芫芫的父親,但現在我們只是朋友呀,難道不是嗎?」楊嫸蕓忘了曾玉紅還在辦公室裏,忍不住跟他「理論」起來。

  「只能說我們現在是朋友,但那不能代表未來永久的關係!」

  「現在跟以後,又有什麼差別呢?」她不懂!

  「當然有……」

  曾玉紅見他們吵得熱鬧,本想不聲不響地悄悄離去,別打擾他們,哪知辜宇臣眼尖,立刻喊住她。

  「啊,曾經理等等——」

  「總裁,請問有什麼事?」她轉過身,態度明顯恭敬許多。

  「我要把楊嫸蕓調離會計部,你記得要人事部徵人補足人數。」辜宇臣揚聲宣布。

  「為什麼?!」楊嫸蕓和曾玉紅同時高喊。

  楊嫸蕓是詫異,而曾玉紅則是惶恐。

  她現在才知道,總裁把楊嫸蕓安排到會計部,絕不是羞辱,而是莫大的重視。就算已經卸任,但她好歹也曾經是總裁夫人……

  「我對她另有安排,你請人事部找人就是。」辜宇臣命令一下,大勢底定。

  「好的,我知道了。」曾玉紅微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前,還特地停下來,向楊嫸蕓鞠躬賠禮並道別:「楊小姐,先前真的對你很抱歉,再見!」

  「啊,沒關係的!曾經理再見。」楊嫸蕓趕緊回敬一個禮。

  曾玉紅走後,楊嫸蕓立即轉頭質問辜宇臣:「你為什麼要把我調離會計部?」

  「你忘了她們是怎麼對待你的?你還想留在那裏任人欺負?」他反問她。

  「可是你已經把欺負我的人解雇了呀。」

  「就算解雇一些人,還是可能有其他人欺負你!」

  「你以為會計部每個人都是壞人嗎?」她快昏倒了。「而且我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個工作環境,也做得很有成就感——」

  「我會幫你換個更好的工作環境,而且保證絕對不會有人欺壓你,你就安心到新單位報到吧!」

  他早想把她調上來,省得每天樓上樓下兩地跑,這回正好趁此機會,調任她為秘書助理,相信鄧秘書再眼拙也該看得出,她就是他藏在抽屜裏那只相框照片中的女子,不會笨到期壓她。

  「可是—」

  「我想經過今天的事,會計部大概每個人都知曉你我的關係,你再去上班也不會開心吧?除非你很享受每天上班都有人向你行注目禮……」

  「我不要!」僅僅是想像那畫面,楊嫸蕓就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對吧?所以你安心到秘書室來上班吧,當個秘書助理,絕對比當個跑腿打雜的會計助理還要好,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嗯……好吧!」

  她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    ***

  辜宇臣說得沒錯!擔任秘書室的助理,的確比會計部好多了。

  以工作內容相比,她的工作都有其重要性,工作起來感覺比較有意義,而且再也沒有人會無理的把一堆工作全丟到她頭上,所以她可以準時下班回家陪芫芫。

  當然這個工作也有缺點,就是有個霸道任性的上司!

  「嫸蕓,我好餓,陪我去吃點東西!」

  這天中午,客戶請辜宇臣餐敘,沒想到下午他一回來就朝她喊餓,賴著要她陪她出去用餐。

  「神全企業董事長不是請你餐敘?怎麼人家沒給你東西吃,讓你餓肚子啊?」她將打好的英文信從打字機上頭抽出來,折好放進信封裏,無奈地瞅他一眼。

  肚子餓了就找她,她又不是他的媽,瞧鄧秘書都在偷笑了!楊嫸蕓有點尷尬,幸好鄧秘書很識相,立即藉故離去。

  「別提了!神全的老板豬頭豬腦又腦滿腸肥,喜歡的食物也與眾不同,我一看到那滿桌油膩膩的豬腳、豬頭,還有豬血、豬腸、豬肝,我就飽了。」他孩子氣地訴苦。若面對的人是鄧秘書,他絕不會向她抱怨這些。

  「哇!敢情神全的朱老板宰殺全豬請你啊?這麼豐盛的一餐,你怎麼沒好好享用,餓著肚子回來多可惜呀!」楊嫸蕓掩著嘴偷偷竊笑。

  當他四年妻子,她當然知道他飲食的怪癖,就是不吃動物奇奇怪怪的部位。舉凡頭啦、腳啦、血液、內臟這些他都敬謝不敏。神全的老板不清楚他當飲食習慣自以為澎湃地弄了一桌全豬大餐,殊不知好多東西他都不能吃,難怪會餓著肚子回來。

  「你明知道的!」他沒好氣地拿眼白看她。

  她限誰學壞的?竟敢消遣他!

  「好嘛!陪你去吃點東西就是了,別生氣了。」她柔聲誘哄,知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

  被她溫聲軟語一哄,他頓覺通體舒暢,怨氣全消。不過狡猾的他得寸進尺,趁機耍賴。「這還不夠!今晚我有場應酬非到不可你陪我去。」

  「不行啦,我以前就說過,不陪你參加應酬的。」因為不喜歡商場應酬時的虛偽與客套,所以當初結婚之時她就曾要求,請他不要勉強她參加應酬。

  「如果我沒記錯,那是我們剛新婚時你所提出的要求吧?現在既然我們已經離婚,這個要求自然不成立。而你現今的身分是我的秘書助理,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我命你陪我參加應酬,不得有異議。」他暗自得意,從來不曾發現,當個大老板是這麼棒的一件事。

  楊嫸蕓啞口無言,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對極了,她根本無法反駁。

  知道她是同意了,辜宇臣才讓喜悅浮現臉龐。有她陪他,至少今晚這場宴會不會無聊了!而且——他狡猞地盤算著這場應酬的另一項附加價值。

  他想要她!

  他已經忍了太久,雖然她幾乎每日出現在面前,但他只能看見她秀麗的容顏、嗅聞她身上淡雅的香氣,在無人之處偷抱抱她,偶爾卑鄙地偷吻她……

  但他終究只是一個愛她且機能正常的男人,既然是血肉之軀,自然會有欲望,而他很清楚,除了她,他誰也不想要!

  該讓我們重新在一起了!他低聲呢喃。

  他要她重新回到他的家、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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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怎麼還不回來?

  隔天傍晚六點,辜宇臣在楊嫸蕓的住處門前徘徊,不時望著手表。

  為了莫名的自尊,他忍著沒打電話追蹤她和誰出去,在家裏心神不寧地坐到四點,最後終於忍不住拿起電話撥到她的住處,假裝買了麥當勞要送過去給孩子,順道刺探她今天究竟跟誰出去了?

  沒想到電話沒有人接,他稍微猶豫了下,改撥她的手機,沒想到手機卻沒有回應,不知道是收不到訊號,還是沒電,或者是——她刻意關機了。

  她為什麼突然把手機關機?難道她想做的事,是不希望別人打擾的嗎?他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嫉妒得想發狂,完全忘了她帶著女兒,根本什麼邪惡的事都不可能做。

  他自己假設許多可能性,每一種都足以將他逼瘋,於是他什麼自尊、驕傲都顧不了,立即驅車趕往她的住處,等她回家好問個清楚。沒想到——

  他從四點等到六點,她依然不見蹤影。

  兩個鐘頭後,踱步踱累的他疲倦地貼著墻壁,讓酸疼的雙腳稍事休息,順道再看看時間——八點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又過了兩個鐘頭,他從焦躁、疲倦,轉為憤怒,等候整晚的情緒,已瀕臨爆發邊緣。

  十點了!

  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就算已經離婚了,也不該和男人廝混到半夜啊!

  想到她此刻可能正和那個男人有說有笑,甚至依偎在那人懷中,他的怒火便克制不住狂飆起來。

  終於,在他打算大肆派人搜尋時,她們回來了。

  電梯門開啟,楊嫸蕓抱著熟睡的女兒走出來,沒發現有人站在門口,逕自從皮包找出鑰匙準備開門。

  「你去哪了?」

  「嚇!」突然響起平板冰冷的質問,讓她以為聽到幽冥地府傳來的聲音,嚇得身體劇烈一顫,連手中的鑰匙都掉了。

  轉頭發現是他,她忍不住瞠怒地責怪道:「宇臣,你差點嚇死我了!為什麼不說話站在那裏呢?」

  「你去哪裏了?」

  辜宇臣臉上表情沒有半絲軟化,依然冷硬得像冰塊。

  「我到謹書家去了。怎麼了?」

  楊嫸蕓不解又惶恐地問他,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到徐謹書家裏去,可以弄到這麼晚回來,你們整晚都在做什麼?」

  楊嫸蕓忘了他早已沒有權利幹涉這些,依然溫言軟語解釋。「謹書做了蛋糕,又燒了一桌菜請我們吃飯,吃完飯,芫芫和謹書的兒子小捷玩瘋了,拉也拉不回來,所以才耗到這麼晚。」

  「做了蛋糕又燒了一桌菜請你們吃?請問今天是什麼該死的偉大日子,需要讓他燒菜又做蛋糕請你們吃?!」他譏諷地問。

  想到那姓徐的背著他大獻殷勤,他就難以克制滿腹的火氣。

  楊嫸蕓先是錯愕地一怔,緊接著一抹強烈而深沉的失望與憤怒浮現心底。

  「今天不是什麼該死的偉大日子,辜宇臣,今天是你女兒的生日!」她尖銳地怒喊完,隨即抱著芫芫蹲下將鑰匙撿起,逕自轉身開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去。

  辜宇臣愣了好一會兒,倣佛石化的腦子難以思考。

  芫芫生日?是今天嗎?

  不是十二月嗎?呃,還是八月……七月?

  他腦中閃過幾個答案,當然都是錯的,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過去他從未在意過女兒的生日,愧疚頓時浮上他的臉龐。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急忙上前想取得楊嫸蕓的原諒。

  但她真的動怒了,看也不看他,語氣冰冷至極地說:「很晚了,芫芫也已經睡了,請你改天再來吧!」

  「嫸蕓——」

  她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關上門。

  辜宇臣懊悔地站在外頭,望著緊閉的門扉,再次深深自責。

  也難怪她會生氣,他連自己女兒的生日都不知道,還說了那麼可惡的話。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回他該怎麼求取她的原諒?

  ***    ***

  到底該怎麼求得原諒?

  之後幾天,這個問題一直盤旋在辜宇臣腦海中,他走路想、吃飯想、睡覺想,就連上班或是開會都想,只差沒懸賞高額獎金要員工提出寶貴建議。

  蛋糕?徐謹書做了蛋糕給芫芫慶生,如果他也做蛋糕呢?嫸蕓是否就能明白他的彌補之心,願意原諒他?

  念頭一起,他立刻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於是立刻召來秘書,要她準備各項做蛋糕的材料。

  「鄧秘書,我要做——嗯,巧克力蛋糕好了!孩子都愛吃巧克力,你替我買些面粉、雞蛋、砂糖、巧克力等材料來,另外還要一本蛋糕食譜。」

  聽了他的話,鄧秘書呆愣住,好一會兒才問:「總裁是不是說錯了?您的意思是——您要買一個巧克力蛋糕是嗎?」

  「不是!我要做巧克力蛋糕,你替我把食譜和材料都買來,我拿錢給你。」

  辜宇臣打開皮夾,抽出兩張千元大鈔遞給她,鄧秘書這才相信他是認真的。

  「好的,我立刻出去買。」

  她接過錢迅速轉身跑出去,先躲到廁所大笑一番。

  天哪!總裁做蛋糕?

  噗噗噗……能吃嗎?

  ***    ***

  這天晚上,自從楊嫸蕓搬離後就很少有人使用的廚房燈火通明,從不下廚的辜宇臣正在裏頭和一個難纏的巧克力蛋糕奮戰。

  他原本認為做蛋糕應該不難——就像做化學實驗,碳加氧等於二氧化碳,氧加錳則等於二氧化錳,做蛋糕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只要按照食譜的配方做,沒有道理不成功。

  哼!他就不相信徐謹書做得到,而他做不到!

  於是辜宇臣穿上圍裙,開始專心研究蛋糕食譜。

  「嗯……海綿蛋糕的做法,先將蛋白打發……蛋白怎麼打發?」

  他按圖素驥,看著圖片找出一個類似的大缽子,然後開始打蛋。

  他笨拙地開始打蛋,看似簡單的動作,其實一點也不簡單,他不是把蛋捏碎就是把蛋殼連同蛋液一起打進盆子裏,再不然就是蛋殼還在手上,蛋液卻飛了出去。經過好幾次實驗,鄧秘書幫他買的蛋都浪費光了,只好再到便利商店去買。

  經過一番練習,蛋液噴得一身都是,他終於勉強學會打蛋了。至少蛋殼還捏在手上,蛋液也會乖乖滑入盆子裏,至於那些細小的蛋殼碎片就別計較了。

  可是——書上說蛋黃和蛋白要分開,該怎麼分開呢?辜宇臣煩惱著。

  其實早在打蛋的時候就該利用兩個蛋殼順道過濾蛋清,把蛋黃和蛋清分別放進兩個盆子裏,而不是像他一樣亂打一通,最後才發現有問題。

  最後他想到一個辦法,用湯匙把蛋黃挖出來,這樣就只剩蛋白了。

  他讚賞自己的聰明,然而等到實際去做,才發現滿困難的,好不容易將支離破碎的蛋黃一點一滴弄出大部分,至於那小部分就不管它了。

  他拿起打蛋器,開始用力打蛋,他才發現,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因為無論他怎麼打,蛋白好像就是無法變成綿細的泡沫狀,永遠都是清清水水的狀態。

  他已經浪費太多時間打蛋白,因此他決定再次忽略它,開始進行下一個步驟。

  加面粉、加糖,嗯,還要加一點香草精,然後使勁扮勻,倒人圓形的烤盤裏。

  溫度呢?上火一百八十度,下火兩百度,烘烤三十分鐘。

  什麼叫上火?什麼又是下火?那東西該怎麼調?

  辜宇臣又花了好多時間研究烤箱,最後終於設定完成,卻誤把一百八十度調成兩百八十度,兩百度的溫度則設定成三百度。

  他將蛋糕糊送進烤箱,剛好前頭門鈴聲響起。這時候是誰來拜訪他?

  他望著黏糊糊的雙手以及一身狼狽,實在不想理會門外的人——不管他是誰。然而那人似乎不知道什麼叫死心,門鈴聲啁瞅不斷地響起,他的耐性終於用盡,胡亂撕了張紙巾隨意擦擦手,便趕到前頭去看監視螢幕,看看到底是誰敢在這時候來打擾他?

  遺憾的是,站在門外的人正是他的父母,他不得不開門。

  他拉開門,辜文治夫婦看見他,同時嚇了一跳。

  「宇臣,你——」被人丟雞蛋嗎?

  他穿著一條粉紅圍裙,模樣看起來相當滑稽,臉上沾著乾掉的蛋液,雙手有半乾的黏糊,頭發上也灑了一點面粉,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非常地—可笑!

  他們夫婦基於愛子之心,很有默契假裝沒看見他的狼狽,故意擺出鎮定表情,不過臉部的表情卻愈來愈奇怪,整張臉僵硬得像戴著面具,只有嘴部周遭的肌肉不斷抽動,洩漏了他們的真實情緒。

  那硬忍住笑的模樣,看了更叫人有氣,辜宇臣瞪著父母嘴角可疑的顫動,沒好氣地說:「想笑就笑吧,不必忍了!」

  倣佛得到特赦令,辜文治夫婦立即爆出大笑,彎腰捧著笑得發疼的肚子。

  「哈哈哈!兒子,你被員工蛋洗了嗎?」

  「早叫你不要整天臭著瞼,你偏不聽,現在被丟雞蛋了厚?」

  辜宇臣惱怒地瞇起眼,為什麼他覺得他們的語氣聽起來,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呢?

  「你們難得上我這兒來,今天特地跑來有何貴事?」他轉身走進屋內,冷冷地問。

  「前陣子你天天回去陪我們吃飯,但是這幾天都沒回去,我和你爸爸特地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宇臣,你幹嘛弄成這副德行啊?」柳清玥跟在身後,再次打量兒子的狼狽,不過這回她忍住了笑。

  「我在做巧克力蛋糕!」其實他非常不想坦白,不過他們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煩死人。

  「做巧克力蛋糕?為什麼要做蛋糕?」辜文治跟進門,好奇地問。

  「芫芫生日——」

  「那早過了吧?都好幾天了。」柳清玥立即回答。

  「你們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提醒我?!」他的怒火噴向父母。

  「 !明明是你女兒,你該自己記住的,為什麼她生日還要別人提醒你呢?」

  柳清玥擦著腰,挑眉質問兒子:「再說過去四年,你哪一次記住過她的生日?嫸蕓體諒你工作應酬忙碌,不拿這種小事打擾你,結果卻把你寵壞了。你捫心自問,女兒出生至今你為她花過多少心思?除了提供生活費之外,你簡直像隔壁的鄰居,—點都不像孩子的爸爸!」

  「我——」辜宇臣被堵得無話可說。

  過去他實在太不盡責,除了給錢,他根本認為女兒的成長與他無關。

  辜文治見兒子臉色晦暗,再看他這陣子的表現,知道他有心想挽回,不忍心他難過。

  「沒關係!現在醒悟還來得及,你看他多有心,還烤蛋糕給芫芫慶生。」雖然她的生日已經過了……

  「說到蛋糕,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燒焦味?」柳清玥靈敏的鼻子像小狗般不斷扭動,找尋焦味的來源。

  辜宇臣也聞到了,他想到烤箱裏的蛋糕,霎時臉色一變,急忙轉身衝進廚房。

  他戴上隔熱手套,拉開烤箱門一看,整張瞼都黑了—像蛋糕一樣黑。

  蛋糕已經烤焦了,原本該是漂亮的金黃色蛋糕,如今變得焦焦黑黑,像一大塊巧克力。

  他將烤盤連同蛋糕抽出來,放在流理臺上,瞪著那個失敗的作品,他懊惱得想扯頭發。為什麼徐謹書可以烤出漂漂亮亮、令人垂涎欲滴的蛋糕,而他的蛋糕就會烤焦?

  一股深深的不甘心衝擊著他,他雖叫辜宇臣,但這輩於還沒向誰俯首稱臣過,難道真要他承認失敗?

  這時辜文治夫婦跟進廚房來,想看他在搞什麼花樣,見到流理臺上那個蛋糕,柳清玥只瞄一眼就驚喜地說:「兒子,這個巧克力蛋糕做得不錯耶!」

  辜宇臣投給母親一記受傷的眼神。「我還沒塗上巧克力。」

  「那是剛烤好的海綿蛋糕。」辜文治替兒子解釋。

  「噢……」柳清玥又仔細一看才發現,那真的只是海綿蛋糕而已。她霎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兒子。

  還是辜父冷靜,提議道:「如果用刀把外頭燒焦部分切掉,你們說怎麼樣?」

  「 !這個主意不錯。」柳清玥立即附議。

  「我試試看。」辜宇臣拿了把刀,按照父親的建議將焦黑的部分切下來,裏頭果然好多了,至少不是可怕的黑色。

  「我嘗嘗味道怎樣。」柳清玥捏起一小塊掉落的碎層放進嘴裏。

  「怎麼樣?」辜宇臣期待地望著她。

  「嗯……還……還算不錯啦!」如果不要把它當成蛋糕,而是拜拜用的發糕的話……

  他烤的蛋糕根本不像蛋糕,一點蛋糕柔軟綿密的口感也沒有,甚至比發糕更沒有彈性,吃起來像在嚼蠟,幸好還有點甜味,否則根本難以下咽。

  「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做出失敗的作品!」過度自信,向來是辜宇臣的缺點。

  他欣喜地取出巧克力磚丟進鐵盆裏準備將它融化,但瞄了眼食譜卻立即愣住。

  隔水加熱?什麼叫做隔水加熱?

  柳清玥見兒子像化石一樣動也不動,走過去好奇地問:「怎麼了?」

  辜宇臣紅著耳根看著母親,羞恥下問:「什麼叫做隔水加熱?」

  「隔水加熱?」柳清玥也愣住了。

  她雖是女人,但自小家境富裕,是千金大小姐,嫁給辜文治之後繼續過著優渥的生活,可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拿烹飪問題問她等於白問。

  最後是辜文治提出有力的見解。「既然說隔水加熱,就是不直接碰觸爐火,先燒熱水把鐵盆放進熱水裏,熱氣傳導到鐵盆上,巧克力遇到熱就會溶化,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他的精辟理論,深深獲得妻子與兒子的崇拜。

  「爸,你真行!隔水加熱應該就是這個意思沒錯!」辜宇臣趕緊實際操作,希望趕在女兒睡覺前將蛋糕送到她面前。

  見兒子埋首認真地模樣,辜家兩老也興致大起,一塊幫忙裝飾蛋糕,弄得一身都是巧克力。

  三個沒下過廚房的烹飪白癡,拿著刮刀七手八腳的將溶化的巧克力塗抹在海綿蛋糕上。有的地方塗得太稀薄,露出裏頭的蛋糕基座;有的地方塗得太厚,活像一坨泥巴糊在墻上,不過他們顧不了那麼多了,趕緊完成最重要。

  最後,當蛋糕終於完成時,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滿足地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蛋糕。

  柳清玥拍拍兒子的肩說:「好了!宇臣,時間不早了,你趕緊把蛋糕送過給芫芫,她一定很高興。」順便讓媳婦兒看看他的用心,知道他是真的想改過,趕快回家來和他團圓。

  「我先換套衣服。」

  辜宇臣迅速回臥房洗了把臉,換套乾凈的衣服,這才拎著柳清玥為他包裝好的蛋糕,趕往楊嫸蕓的住處。

  夫婦倆欣慰地揮手目送他離去,忽然柳清玥像是想起什麼,啊地慘叫一聲。

  「怎麼了?」辜文治怪異地看著她。

  「我居然忘了,宇臣做的蛋糕是要送去給芫芫吃的。」

  「是啊!那又如何呢?」辜文治一臉莫名其妙。

  「那我們還幫他一起做?我們這不是害了芫芫嗎?」柳清玥想想真懊悔,應該勸他去買現成的蛋糕。

  「兒子做的蛋糕真有那麼難吃嗎?」辜文治冷汗直冒。

  「烤焦的發糕塗上巧克力,你認為味道如何呢?」柳清玥反問他。

  「……」

  唉,可憐的芫芫!

  ***    ***

  晚上九點,已是芫芫的就寢時間。

  門鈴聲響起時,楊嫸蕓正將女兒帶進浴室,準備替她刷牙睡覺。

  她對女兒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媽咪去看看是誰來了。」

  她從監視孔看見來者是辜宇臣,驚訝地拉開門。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親手給芫芫做了蛋糕慶生,她睡了嗎?」他揚揚手中的蛋糕盒,期待地探頭看看她身後,搜尋那個小人兒的蹤跡。

  「呃?嗯……還沒有。」其實芫芫該上床了,但是看他那麼期待,楊嫸蕓不忍心讓他失望。

  她先請他進屋,一面朝屋內喊道:「芫芫,爸爸來看你了。」

  「把拔——」芫芫聽到媽媽的呼喊,立刻從浴室跑出來。

  「乖!」辜宇臣放下蛋糕,先抱女兒轉幾個圈圈,才把她放下來對她說:「芫芫,前幾天你生日,爸爸沒能給你慶祝,今天特地做了一個蛋糕幫你補過生日,你看看喜不喜歡。」

  辜宇臣急忙打開蛋糕要獻寶,楊嫸蕓卻先一步拉走女兒。「芫芫,來廚房幫媽咪拿盤子。」

  她們在廚房待了一會兒,拿了小碟子和刀叉再出來時,辜宇臣已經拆開包裝,秀出他親手做的蛋糕。

  「這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費了我好多心血,你們看怎樣?」他驕傲又渴望地注視她們的表情。

  望著那個象是摔在地上又被撿起的醜陋蛋糕,楊嫸蕓母女都無言了。

  「怎麼樣?做得不好嗎?」失望爬上他的臉龐。

  「不!不是不好,而是……很特別,我沒見過這麼——呃,另類的蛋糕。」楊嫸蕓努力找話來讚美那個歪歪斜斜的蛋糕。

  「真的?」辜宇臣很高興,拿刀切了蛋糕讓她們品嘗。

  「來,這是芫芫的。」他切了好大一塊給女兒,另外切一塊給楊嫸蕓。「這是給你的。」

  「謝謝!」她也有呀?楊嫸蕓無聲苦笑。

  母女倆領到配給的蛋糕,卻不約而同瞪著眼前那「坨」黑黑黃黃的東西發愣,誰也沒有動手。

  「快吃啊!你們不想吃嗎?」  辜宇臣又失望的問。

  「沒有啊!」母女倆很有默契的一同搖頭,對看一眼後,以一種壯士斷畹的決心,低頭吃蛋糕。

  她們各自嘗了口蛋糕,默默地咀嚼著,誰也沒有說話,四周只有細細的咀嚼聲和呼吸聲。

  「芫芫,好不好吃?」沒等她吞下,辜宇臣已迫不及待詢問女兒。

  「嗯。」芫芫遲疑了下,偷偷看了眼母親,在她的示意下垂下頭輕輕一點,整張小臉幾乎快埋進盤子裏。

  「真的嗎?」辜宇臣有點不信,轉頭又問楊嫸蕓:「真的好吃?」

  「嗯,是真的。」楊嫸蕓努力吃著蛋糕,一面對他擠出微笑。

  「我很高興你們喜歡!」辜宇臣綻開笑臉,那驕傲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楊嫸蕓終於把那塊蛋糕解決掉,見女兒還苦著臉消耗那塊小山似的大蛋糕,好心地出言解救。

  「芫芫,你差不多該睡了,別吃太多巧克力,先去刷牙吧,剩下的別吃了,冰在冰箱等明天再吃。」

  「好!」芫芫聽到特赦令,立即跳下椅子離開餐桌。

  「走吧!我們去刷牙睡覺了。」楊嫸蕓帶走女兒解救了她。

  她們走後,辜宇臣跟著走向浴室,想趁女兒刷牙的時候,和她道聲晚安。

  沒想到走到浴室門口,卻意外聽到她們母女的對話。

  「媽咪,你不是說不可以騙人嗎?」這是芫芫的聲音,她顯然正含著牙剛,可愛的音調模糊不清。

  「是啊,好孩子是不會說謊騙人的。」這是楊嫸蕓溫柔的聲音。

  「那把拔做的蛋糕那麼難吃,你為什麼要我說好吃呢?」芫芫充滿困惑地問。

  楊嫸蕓輕笑著解釋:「因為啊,爸爸好努力好辛苦做蛋糕給芫芫吃,如果你跟爸爸說蛋糕不好吃,他會很傷心很難過,為了不讓他難過,我們只好說謊騙他。這種謊話叫做善意的謊言。因為我們是好心沒有惡意,所以不算壞事。」

  「喔,芫芫知道了。」

  聽到這裏,辜宇臣沒有再繼續聽下去,悄悄退回客廳。

  望著桌上剩餘的蛋糕,他想起自己辛苦做了大半天連一口也沒嘗,於是切下一小塊試吃,哪知才放進嘴裏,就差點把那口蛋糕吐出來。

  真的好難吃!說難吃還是客氣,簡直可以用可怕來形容。

  原來,他做的蛋糕這麼難吃,她們為了怕他難過,竟然忍耐著吃下,還騙他說好吃,其實根本難以下咽。

  這兩個善良的小傻瓜!

  他眼眶一熱,心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感受。感激、憐惜、感動……

  芫芫刷完牙,楊嫸蕓要她在上床之前先出來跟爸爸說聲晚安。

  「爸爸,晚安!」芫芫一出來,立刻撲進他懷裏撒嬌道晚安。

  「晚安!」辜宇臣抱緊女兒,低頭在她柔細的發上印下疼愛的一吻。「爸爸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告訴女兒,他愛她!

  是的!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愛她們,他不是不能愛人,他也有豐沛的情感,只是過去從未發掘。

  以前他不懂得珍惜她們母女在身邊的日子,是因為他的眼睛被名利蒙蔽,追逐事業高峰的成就感讓他忘了人性基本的需求是什麼,因為眼中只有事業,什麼溫情摯愛都看不見,所以他的心愈來愈冷硬,妄自尊大地以為自己不需要溫暖。

  直到他找到一個和他同樣冰冷無情的女人,以為那才是他的終身伴侶,因為她可以和他一起攀上天際,摘下天際最亮的星星,不需要他分神關照。所以他狠心休離妻子,連帶的也將女兒驅逐於生命之外。

  等到失去她們之後,他才猛然警覺,自己並不是不需要溫暖,而是過去他一直身處在她們母女給與的溫情之中,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以為通往勝利的道路上,一個不會牽絆他的女人才是好伴侶,沒想到兩個冰冷的人在一起,無論如何也擦不出炙熱的火花,這時他漸漸懷念起過去,也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剛開始回頭來找她們母女,他承認那時還不是因為愛,只是習慣讓他不想失去她們,以為只要找回她們,他就能找回失去的溫暖。

  然後慢慢花心思與她們相處,在他真正付出關懷之後,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反而得到更多。

  「我愛你,女兒。我好愛你和媽媽,知道嗎?」他貼在女兒那宛如小貝殼的耳邊輕聲呢喃,把不好意思對心愛女人說出的愛語,放膽告訴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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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三天之後,辜氏企業的人事部通知楊嫸蕓去報到,職位是會計部助理,朝九晚五,周休二日,起薪三萬二,不用經過內部審核,直接上班。

  果真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部門,總裁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管不到會計部門的助理吧?見他真的別無用心,她才安心去上班。

  來到辜氏企業大門前,仰頭望著如巨樹般盤據在商業精華地段的摩天大樓,楊嫸蕓不禁暗自驚嘆,丈夫居然有能力掌控這麼大一間公司。
  說來好笑,和辜宇臣結婚四年,她從未踏進公司一步。一方面是不想打擾他工作,另一方面是不喜歡勞師動眾,如果知道她要來,大概又少不得一堆人來列隊迎接,逢迎巴結什麼的,她一想到就不自在。

  或許她真的不適合擔任總裁夫人吧!她自嘲地一笑。

  她生性淡泊,不愛出風頭,從不希望大家關注她、吹捧她,只想平靜地過著家居生活,就覺得很滿足、很幸福了。

  然而她若是辜氏總裁的妻子,實在難以避免應酬交際的場面,但他知道她不喜歡喧鬧吵雜、紙醉金迷的生活,所以只讓她專心在家養育孩子,沒有強迫過她。而她也總是躲在他的羽翼下,安然地過著平靜的生活。

  現在想想,她是不是太失職了?她或許是個好妻子、好母親,但她實在不是丈夫事業上的好幫手……

  算了!都已經離婚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

  進入大樓內,按照樓層指示找到人事部,她先找人事部經理報到。

  人事部經理是個禿頭矮胖的男人,見到她來報到,態度非常親切熱烈,先帶她參觀公司,順道為她做各項福利介紹。

  最後將她帶往工作的地點—會計部途中,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請問你和總裁是什麼關係?是他的親戚,還是朋友呢?」

  她可是總裁第一個親自要他指派工作的人哪,他猜想她一定和總裁關係匪淺,若不是總裁的親戚,就是——嘿嘿,女人羅!

  見她清新秀麗,並不像妖嬈狐媚的女人,不過現代社會很難說,有些女人長得清純可人,做出的事情卻是驚世駭俗、令人咋舌,因此人事部經理暗自猜測,她八成是總裁的情婦。

  她和皋宇臣是什麼關係?這個問題問倒楊嫸蕓了。

  她略想了下,回答道:「應該算是朋友吧。」

  雖然他們曾有過婚姻關係,他又是她女兒的爸爸,但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真要勉強說的話,還算是朋友吧?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總裁的『朋友 !」人事部經理瞼上有著「猜對了」的自滿與喜悅。

  前陣子聽說總裁離婚了,一個男人哪能沒有女人呢?養幾個情婦也是正常的。不過,既然可以舒舒服服當總裁的情婦,為什麼要跑來公司工作?真是奇怪!

  人事部經理不解,也管不了那麼多,眼下巴結她比較重要。

  「我跟你說,你在公司有問題隨時可以找我,我會幫你處理,但是也請你在總裁面前替我美言幾句了。」他涎著臉請托。

  想要升官發財,不巴結怎麼行?嘿嘿!

  「呃……如果有機會,我會告訴他的。」楊嫸蕓無奈地苦笑。

  她就是不喜歡這樣,所以才不想到公司來,這回若不是公婆都幫腔說話,她打死也不來這裏上班。

  「呵呵!來來,往這邊走。請小心腳步……」

  人事部經理沿途替她開道,好像她這個小小會計部助理比他這個經理還偉大,她只能說:財勢會使人喪失理智。

  最後來到一扇門前,人事部經理轉頭對她說:「這裏就是會計部了,我先帶你到會計部經理那裏報到。」

  「呃,能不能別——」

  她才正想拜托他別洩漏她和總裁相識的事,免得引起更多關注,但人事部經理已推開會計部的大門,臉上堆滿笑請她入內。

  「來,請進!」

  「好的。」楊嫸蕓只好放棄不說了。

  她深吸一口氣,跟隨他走進門內。

  ***    ***

  「曾經理,這位是新來的會計助理。」

  人事部經理將人帶給會計部經理,小聲耳語幾句之後就離去了,會計部經理是個年約五十的婦人,名叫曾玉紅,面色嚴厲,感覺很不好相處。

  她以極不禮貌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楊嫸蕓好一會兒,才略帶輕蔑地說:「是長得不錯,不過在我這裏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跟我過來,我把你介紹給大家!」

  「是。」她嚴厲的態度弄得楊嫸蕓緊張兮兮的,片刻也不敢耽擱,緊跟著她來到大家工作的大辦公室。

  「大家注意一下! 曾玉紅用力擊掌高聲要大家注意。「今天來了位新同事,我向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楊嫸蕓。你向大家自我介紹吧!」她轉頭命令楊嫸蕓。

  「好的。」一、二十個人同時看著她,她有點緊張,但還是努力維持鎮定地注視大家。「大家好,我叫楊嫸蕓,從今天開始將在會計部門工作,以後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指教。」

  「大家聽見了嗎?以後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們盡管教她,有什麼需要做的事都可以吩咐她去做,這是對新人最好的磨練。」曾玉紅用一貫平板的音調對大家說完,隨即轉向楊嫸蕓,以更冷淡沒有感情的聲音說:「以後你要自己勤奮點學,別以為會計部是很好打混的地方,在這裏任何人都沒有特權,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好好認真學習,否則我一樣讓你掃地出門。」

  「我知道了。」楊嫸蕓真是嚇傻了,沒想到她的新任主管這麼嚴厲。

  她不由得苦笑起來,她雖然不愛特權,但也不希望受到這等「特別」的對待。人事部經理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好了!你先幫大家做點事情吧,看看你會做點什麼,就盡量幫忙吧,下午我再請人數你以後該做的事。」曾玉紅蔑然說道。

  「是。」楊嫸蕓恭謹點頭。

  「嗯。」曾玉紅從鼻孔裏哼了聲,轉身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她走後,會計部立即響起一陣低雜的討論聲,內容大都是在研究楊嫸蕓是何方人物,為什麼受到經理的「另眼看待」。

  許多人有欺善怕惡、仗勢欺人的壞毛病,會計部人數不算少,裏頭自然也有這樣的人存在。

  她們見經理對楊嫸蕓態度如此不客氣,認為她是被經理排斥討厭的人,所以對她的態度也跟著惡劣起來,不但沒有照顧新來同事的友愛精神,反而狗仗人勢,跟著欺壓楊嫸蕓。

  「剛才經理好像說,要她幫我們的忙是吧?」    一位姿色不差但嘴臉刻薄的女人算計地盯著楊嫸蕓。

  「對啊!真傷腦筋,看來不給她一點工作做不行喔!」另一個既無美色又無好心腸的女人附和道。

  「哎呀,其實我們也很不願意,不過這是經理的意思,我們也不敢違抗。」另一個抹著血盆大口的女人虛假地吃吃笑著。

  「那麼,就麻煩你了!」一堆東西在十秒鐘之內全出現在她桌上。

  「幫我倒茶!我要奶茶,只能加鮮奶不加奶精。」太好了!有免費的女傭。

  「這些東西要影印,各一百份,順便裝訂起來。」嘻嘻,擺脫了最討厭的事。

  「這份文件送到總務部,另外的送到業務部。」哇!以後不用跑腿,就輕松多了。

  「好的。」楊嫸蕓倒不覺得這些打雜的工作有什麼不好,這也是學習的一種方式,幫助她快速融人會計部門,也更了解內部的運作。

  工作有人代勞,幾個女人開心地到一旁聊天去了,楊嫸蕓先幫同事倒茶,然後出門去送文件,回程途中順道去影印,然後拿回辦公室裝訂。上班的第一個早上,她就忙得像個陀螺。

  下午經理將往後她該負責的工作交代給她,要如果有不明白之處去問同事,而大家也很樂意在指導她的同時,順道把自己的工作交給她。

  她抱持著學習的態度,來者不拒地一一將工作接下,一直忙到下班前,她終於有空去上洗手間,然後到茶水間喝杯水。

  「上班的情形還好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她噗地一聲,差點把還沒咽下的水噴出來。

  「你來這裏做什麼?!」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先緊張地四處觀望一下,確定附近沒人,才迅速將來者拉出茶水間。

  老天!他不能出現在這裏,萬一讓人看見了……

  她慌張地左顧右盼,正煩惱該怎麼讓他消失時,忽然聽到有人邊說話邊朝這裏走來的聲音,她神色一凜,連忙打開旁邊一扇門,先將他推進去,自己也隨後躲了進去。

  被推進去的人——辜宇臣誇張地挑起眉,斜睇著身旁整齊排列的掃把和拖把。

  管道間?

  「對不起!委屈你了,但我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們認識……」楊嫸蕓用祈求的很神,抱歉地看著他。

  「你很怕他們?有人欺負你嗎?」他敏銳地察覺她過於戰戰兢兢。

  楊嫸蕓急忙否認道:「沒有!我只是不希望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就算是逢迎巴結我也不願意,我們畢竟離婚了,我必須適應平靜恬淡的生活,不然會遭人排擠。」

  辜宇臣定定地看著她,眼神深幽復雜,半句話也不說,楊嫸蕓屏氣凝神地等待著,在她以為他會斷然拒絕時,他緩緩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這點以後我會注意。」

  「謝謝你!」他的體貼讓楊嫸蕓感激不已。

  「但你還沒回答我,今天的工作情形如何?還習慣嗎?」

  「還算不錯,雖然還有點不適應,因為很忙碌,不過我想會漸入佳境的。」

  「很忙祿?你的工作量太多了嗎?我讓他們少給你一點工作——」

  「不要!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請你別插手,不然我在這個團體裏會難以生存。」

  辜宇臣無奈地暗自苦笑。

  他豈是一片好意而已,他是心疼好嗎?

  「再說,我才剛來嘛,忙不過來也是正常的,等過一陣子我熟悉了,動作自然就快——」她突然煞住說到一半的話,緊閉上嘴,因為外頭又傳來剛才那陣腳步聲和說笑聲,看來應該是他們去了隔壁的茶水間又出來了。

  辜宇臣凝睇她屏息緊繃的模樣,嘴角狡檜地勾起,突然貼近她,將她逼往背後的墻。

  你想做什麼?!

  說話聲正好通過管道間門前,楊嫸蕓無法開口說話,只能背貼著墻,用瞪大的眼睛嚴厲質問。

  你說呢?辜宇臣用含笑的眼神回答,然後卑鄙地趁她怔愕之時,低頭啣住她的唇。

  唔!楊嫸蕓瞪大眼,慌亂地掙扎,然而辜宇臣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他將她更壓往墻邊,高大的身軀緊貼著她。

  楊嫸蕓的腦子開始暈眩,身體逐漸發燙。這樣的親密接觸她不陌生,但是不對——不管時間、地點和對象通通不對!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別被久違的柔情之吻蒙蔽了哩智。

  他們不該在上班時間躲在這裏接吻,更不該的是——他們已經離婚了,他怎能這樣滿不在乎地吻她呢?

  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腳步聲和說笑聲一遠離,楊嫸蕓立刻推開他,充滿怒氣的眼神瞪著他。

  「如果你用計逼我進公司,以為我會輕易答應成為你玩弄的對象,那麼你想錯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扯,請不要逼我討厭你!」

  她眼淚都快滾下來了,但仍忍住哽咽,一鼓作氣把話說完,隨即打開管道間的門衝出去。

  辜宇臣瞪著打開又被關上的門,臉色陰 難看。

  她那麼說是什麼意思?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又怒又慌亂,瞪著前方許久沒有動靜。

  忽然,管道間的門又被打開,一名綁著頭巾的歐巴桑哼著臺語歌曲,伸手正要拿掃把,看見裏頭有個雕像般的巨人,嚇得縮回手。

  「啊你訴水,抖在裏面幹什摸?」滿口臺灣國語的歐巴桑老花眼拙,沒認出這是公司裏最大的頭頭。

  「沉思!」辜宇臣臭著臉瞪她一眼,隨即擠過她身旁走出管道間。

  「沉蘇?」歐巴桑跑進管道間,學他把門關上,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說:「啊這樣能想出什摸?」

  ***    ***

  雖說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但自從開始上班之後,楊嫸蕓每天幾乎都忙到六七點才能下班,幸好公婆不介意幫她多帶女兒兩小時,還在她去接蕪蕪時,留她下來一起吃完飯才讓她們回去。

  所以她每天回到家差不多都九點了,洗了澡就趕快哄芫芫上床睡覺,整個禮拜都沒辦法帶她去公園,終於在周末得了空,能在傍晚帶著芫芫到公園散步。

  「你們來了呀?」

  見她們母女出現,徐謹書比誰都高興,趕緊將原本準備給兒子的三明治和布丁拿出來,招待討好芫芫。    「我一直擔心呢!不知道你們最近發生什麼事,怎麼都沒到公園來?」

  「因為我去上班,所以把芫芫托給我公婆——呃,是芫芫的爺爺奶奶照顧。」

  「原來如此!難怪我說你們怎麼都沒來了,我做的點心沒人捧場,我可傷心得很呢!」徐謹書笑著道。

  「真不好意思,一直沒機會跟你說。」

  「別這麼說。對了!下個禮拜六晚上,我可以邀請你和芫芫來我家吃飯嗎?」徐謹書摸摸正專心吃點心的芫芫,笑著問楊嫸蕓。

  「好啊!可是,為什麼突然請我們吃飯?」楊嫸蕓訝異地問。

  「你這個身為母親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吧?」徐謹書語帶神秘地笑道。

  「啊!」楊嫸蕓很快聯想到了,她驚喜地問:「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對不起,有回你拿芫芫健保卡的時候,我不小心看見她的生日。」謹書充滿歉意地一笑。

  「沒關係!謹書,你真有心,我先在這裏謝謝你了。」她真心誠意地道謝。

  打從她失婚搬到這裏,他就非常照顧她和芫芫,她若是聰明,就該好好把握這樣的好男人。然而和他在一起雖然溫馨快樂,一顆心卻沒有任何悸動,即使他靠她很近,她也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不像辜宇臣——只要看見他,她的臉頰就會不由自主染紅……

  唉,怎麼又無端想起他了!

  「別這麼說,大家難得有緣相識嘛。對了,明天早上我們去採草莓好了,下午我再利用這些新鮮草莓,做一個漂亮的大蛋糕。」

  「謹書,你別麻煩了!你對我們這麼好,我真的很感動……」唉,為何她愛的人不是他呢?

  「不麻煩不麻煩!我喜歡做蛋糕,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徐謹書呵呵笑道:「能讓你們母女高興,是我的榮幸。」

  「謝謝你!」楊嫸蕓不經意轉過頭,立即發出一聲驚叫。「呀!」

  徐謹書連忙問:「怎麼了?」

  「你看——」楊嫸蕓指著公園旁的樹下,一個宛如鬼魂般蒼白陰沉的女人站在那裏,遠遠瞪著他們。

  「是呂秀美!」徐謹書看見她,雞皮疙瘩迅速冒出來。

  「謹書,或許我不該這麼說,但是……我真的覺得她怪怪的,神智好像不是很正常。」

  「我也發現了,所以後來我都躲著她。」當徐謹書親耳聽到呂秀美在他面前罵楊嫸蕓是賤人時,他就知道她不正常,從此就開始躲著她。

  然而她卻不放過他,依然如影隨形的跟蹤他、監視他,讓他倣佛被掐住脖子,根本難以喘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非常怨恨我,我很怕她會傷害我或芫芫……」

  「要不然我去報警吧?請警方把她強制送醫治療或拘禁起來。」徐謹書提議。

  「可是這樣好像又有點殘忍,畢竟她也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傷害我們的事。」

  「說得也是。不過我真是受夠她的監視與跟蹤了,不知道誰能幫我勸勸她,請她不要再跟蹤我。」

  「我想不要理她,過一陣子她應該就會放棄了。」

  「唉!希望如此。」提起呂秀美,徐謹書只能嘆氣。

  「可見成名也不是一件好事,人一出名,總難免招來嫉妒、羨慕或是仰慕的眼光,就算想避也避不掉。」楊嫸蕓感嘆。

  「是啊!或許我趕快結婚會是個好主意,如果大家知道我有老婆了,應該就會避而遠之了吧?」徐謹書故意笑著對她暗示道。

  「你不怕人家連你的書也避而遠之嗎?還是乖乖寫你的書吧,其他的事就別胡思亂想了!」楊嫸蕓妤像聽不懂,還用開玩笑的口吻回答,更讓徐謹書喪氣。

  唉!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她明白他的愛意呢?

  而不遠處的大樹下,一雙歹毒的眼眸,怨恨地瞪著楊嫸蕓。

  你這賤人,竟敢搶走我心愛的男人!

  我絕不會放過你!

  ***    ***

  忙碌的日子往後推移,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眼看著明天就是禮拜六。

  周五晚上,楊嫸蕓下班後照例到公婆家接女兒,當然公婆又準備了滿桌好菜,留她下來一起用餐。

  餐桌上除了公婆與她及女兒,還有一個人坐在她對面,卻從頭到尾不看她,逕自挾菜扒飯喝湯。

  楊嫸蕓偷覷了辜宇臣一眼,他好像還在生氣,依然臭著臉。

  自從上個禮拜他吻了她,她卻生氣和他爭執之後,他見了她就板著一張臭臉,雖然每晚還是莫名其妙跟著她回來一起用餐,但就是看得出他很不高興,好像每個人都欠他錢,只對芫芫和顏悅色。

  楊嫸蕓很驚訝,因為她一直以為他是沒有情緒的——至少過去她感覺不出來,因為他每天總是面無表情,有沒有生氣根本看不出來。

  而現在她發現,她滿喜歡他這樣的,情緒表露無遺,至少能讓她知道現在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被搶了糖吃的孩子一樣,在鬧別扭呢,嘻!

  辜宇臣發現她在偷笑,可能猜出她在笑他,立刻遞來一記殺人的目光。

  楊嫸蕓趕緊低下頭假裝認真吃飯,其實是用飯碗擋住竊笑的小嘴。

  原來總是冷淡自持的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呢!

  吃過飯,她和女兒必須回家了,向辜文治夫婦告別之後,她帶著女兒出門去搭車。

  剛走到門口,原本還在嘔氣的人就跟了出來。

  「我送你們回去。」辜宇臣逕自宣布道。

  「不用了,我們自己搭車回去就行了。」

  「我要送『我的 女兒回去可以嗎?」他氣惱地瞪大眼。她連這件小事都要跟他作對嗎?

  「那好吧,麻煩你了。」她有點無奈地讓步了。

  其實她倒有點想告訴他:好啊,那你送蕪蕪回去好了,我自己去搭車。

  不過她想他一定會氣炸,她同情他一股悶氣生了這麼多天,就暫時都依他了。

  送她們返家途中,辜宇臣問女兒:「芫芫,你明天要不要跟爸爸出去玩?爸爸帶你去動物園,當然媽媽也一起去。」

  他假裝問女兒,實則透過照後鏡鎖住楊嫸蕓的雙眸。

  他藉著帶女兒出遊的名義,拐她一起出去。

  氣歸氣,但他從未想過要放棄她。如果天生對感情冷淡的他已經認定她,那麼他不會想再尋找第二個未來,他這一輩子想共度的伴侶,就是她了!

  「對不起,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明天我們有約了,沒辦法跟你出去。」楊嫸蕓柔聲致歉。

  辜宇臣佯裝平靜地點頭。「喔,是嗎?那沒關係!」其實,他心底已經卷起超級大海嘯,波濤洶湧。

  他很想追問她要和誰出去?徐謹書還是莊大偉?

  他們要去什麼地方?打算做什麼?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問。就算他已經嫉妒得快瘋狂了,他的自尊還是不允許他開口,只能暗自生悶氣。

  於是將她們母女在家門口放下後,他幾乎是立即駕車迅速駛離,連句再見也沒說。

  芫芫疑惑地仰頭望著母親問:「媽咪,把拔為什麼開得那麼快?」

  楊嫸蕓用同樣疑惑的眼眸回望女兒。

  「我也不知道!他可能……想上廁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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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辜宇臣看完最後一份文件,在文件的下方簽上名,合起來放在一旁,順手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眼時間。才剛過四點而已,但他的心已經飛離辦公室。

  他按鈴要秘書進來拿簽好的文件,順便問她:「等會還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秘書愣了下,恭謹地回答:「今天沒有了。」

  「那我先下班,今天不回辦公室了。」辜宇臣推開椅子起身,把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取下來掛在手肘上。

  「 ?現在?!」才四點多耶!秘書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呼聲。

  跟隨他工作五年,她從沒看過他準時下班,而最近他幾乎天天準時下班,今天甚至四點就打算離開了。

  「怎麼,你有意見?」辜宇臣停下腳步,銳利的眸掃向她。

  「呃……不是的!」秘書尷尬得直搖頭,囁嚅地說:「只是……您以前都滿晚下班的,但最近好像都下班得滿早的。」

  「是啊,因為我在追一個女人。」他微笑著順口說道。

  「 ?!追一個女人?」錯愕的秘書又成了雕像。

  「先走了。」辜宇臣沒再多說什麼,笑笑地轉身走了,任憑秘書想破頭,猜測他到底要追誰?

  如果她知道他要追的正是自己的前妻,一定會跌破眼鏡吧?

  「呵呵呵……」他悶悶的笑聲,回蕩在電梯裏。

  開著車到達楊嫸蕓的住處,卻正巧看到莊大偉從她的公寓大門走出來。

  他臉色一沉,陰驚的黑眸緩緩瞇起,緊盯著莊大偉。

  真是冤家路窄!莊大偉也看見他了,心裏直呼倒楣。

  然而既然相遇,總不能夠不打招呼吧?所以即使身上快被辜宇臣瞪出兩個大窟窿,他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寒暄:「辜總裁!來看女兒啊?」

  「是看女兒,也看女兒的母親。」辜宇臣冶眼睨著他,語帶玄機。

  「呃?看……楊小姐?」莊大偉有點不明所以,也有點疑惑。他想……

  「我打算接她們母女回來。」辜宇臣正大光明宣布自己的打算。

  「可是你們已經離婚了呀!」莊大偉驚訝地道。

  「離婚可以再結婚,身為律師的你應該不可能不知道吧?」辜宇臣哼了聲。

  「可是……」莊大偉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出現,整個人都傻了。「楊小姐她……她同意嗎?」

  「她會同意的。」辜宇臣一如以往那般有自信,畢竟她從來不曾對他說過不,他相信這回也一樣。

  「你正要離開吧?恕不遠送了。」辜宇臣淡淡勾起嘴角,轉身要上樓。

  莊大偉看著他離開,一股不服氣突然湧上心頭,高聲朝他背影喊道:「我不會這樣就放棄的!」

  「什麼?」辜宇臣停下腳步,蹙眉回頭。

  「或許你比我更具優勢,也或許她真的愛你,但那又如何?我就是傾慕她,想與她廝守終生!這麼說或許太狂妄了,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是不會拱手相讓的——即使對象是你!」莊大偉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堅定心意。

  「好氣魄,那就請好好加油了。」辜宇臣維持著基本的風度,沒有衝上前一舉揍倒覬覦嫸蕓的家夥。

  「我會的!」莊大偉大喊。

  辜宇臣略一頜首,勉強算是道別,隨即轉身進入電梯。

  ***    ***

  辜宇臣明知道不該將莊大偉剛才那番話放在心上,畢竟他比莊大偉有地位、有財勢,外貌也較出色,莊大偉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然而想到莊大偉提起楊嫸蕓的仰慕神情,他還是不由得憂慮。

  心事重重地來到楊嫸蕓的住處,想說帶她們母女出去走走,過去他很少陪她們,今後他會多挪出點時間帶她們出去走走。

  「嫸蕓——」

  他戛然停止呼喚,因為他發現她眼眶泛紅瞪著他,臉上也沒有任何喜悅之色。他不解地問:「我們不是要出去走走嗎?」

  「我不會跟你走!不管是你的家,或是任何地方。」她怨惱地轉開頭。

  「你怎麼了?」辜宇臣這下真的確定她不對勁。「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的身體沒有不舒服,不舒服的是我的心。」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那般不值!

  「你的心怎麼了?嫸蕓,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辜宇臣真的完全被她搞糊塗了。

  「好!那我就說清楚。我問你,你明明跟我離婚了,為什麼又突然找來,千方百計地接近我們?」

  辜宇臣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視線說:「因為,我發現自己弄錯了。我以為自己愛孫孟青,但其實不然,我對她連基本的男女欲望都沒有,我只是把她當成聊得來的紅紛知己。」

  楊嫸蕓強將心頭悄悄浮起的喜悅壓下,繼續問:「就算你不愛她,那也不代表你愛我,是嗎?告訴我,你愛我嗎?」

  她冷冷地質問,看著他掙扎為難的表情。

  「我無法明確告訴你,我是不是愛你……」愛情從來不在他的人生課題之中,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感情,才能算是愛。    「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真心想挽回你,我想與你及芫芫一起生活。」這是他唯一肯定的。

  「但過去你從未這麼想過,不是嗎?如果有,你就不會輕易與我離婚。是什麼讓你改變決定?是什麼原因讓你發現,自己真的很想和我們一起生活?」

  「這……很難一次說明。」他也是自從失去她之後,才一點一滴慢慢領悟的。

  從一開始的若有所失,到後來整日悵然若失,對一切失去興趣—包括他的工作。過去充滿挑戰與活力的日子,只剩無盡的空虛,那時他才逐漸明白,擁有孫孟青,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念過去的生活,他想和她在一起。

  「是啊,真的很難說明,你怎麼好意思告訴我,你是不甘心有人追求我,所以才回來找我的?」

  「你在說什麼?」辜宇臣驚訝地說:「你怎麼會這麼想?沒有這樣的事!」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決定想和我們一起生活,來挽回我們的呢?」

  「那是——」辜宇臣想了下說:「大約是在一個月前吧。」

  「不對,應該是在三個禮拜前。」楊嫸蕓冷然糾正。

  「就算是吧!那又如何呢?」辜宇臣不解。「什麼時候確定要挽回你們,這很重要嗎?」

  楊嫸蕓心寒地淒然一笑。    「當然重要!你是知道莊律師想追求我,所以才興起追回我的念頭吧?你不是真的在乎我、希望我回去,你只是不想讓莊律師追我。我就像一根你啃過的肉骨頭,即使你不要了丟在地上,也不許別人去撿……」

  「你在胡說什麼?」辜宇臣被她莫名其妙的推理弄得哭笑不得,「肉骨頭?你這是在污辱你自己,還是在影射我是狗?你有這些荒謬的想法,是不是莊大偉跟你胡說了什麼?」

  他想到這個可能性,肅殺的眼淩厲地瞇起。

  「不是!」楊嫸蕓搖頭。「他只告訴我他辭職以及和你談過這件事,其他的是我自己想的。但那也是事實,不是嗎?」

  「當然不是!」辜宇臣不敢相信她真有這麼荒謬的念頭。「我想挽回你,和別人想追求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若是不在乎她,他管誰要追求她?就是因為領悟到對她的依戀,他才決定挽回這段婚姻。

  「那你為什麼想挽回我?」她又質問。

  「我剛才說過了,是因為——」

  「因為你發現自己弄錯了?這些我已經了解,現在我只想知道,你愛我嗎?」

  過去四年,她從來沒有問過,但是今天她執意問個清楚。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辜宇臣避而不答,他覺得毫無意義。

  口頭上說得天花亂墜就是愛嗎?以行動來表現不是更實際?

  「你不想回答,是因為你回答不出來,你根本不愛我,我說得沒錯吧?」

  辜宇臣緊抿著嘴不說話,懶得在口頭上爭論這個沒意義的話題,而楊嫸蕓卻認為他是默認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早該知道,她對他沒有任何意義,說要挽回她,也不過是一種莫名的意氣之爭罷了。

  見她擅自將他定罪,辜宇臣真是又急又氣,忍不住反唇相譏。「那你呢?你又愛我了嗎?當初我說要離婚,你可是半滴眼淚也沒掉,痛快地答應離婚!」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當時他也很受傷,雖然是他先提出的,但是發現自己的妻子對自己沒有半分不捨,答應得輕松痛快,那滋味還真是不好受。

  「你想知道我有沒有掉眼淚?好!如果我告訴你,你提出離婚那晚,我痛哭一整夜沒睡,還必須在你起床前,先用冰塊敷眼一個小時才勉強消腫,你是否會滿意一點?」她語氣顫抖地問。

  辜宇臣聽了,臉色一變:心疼又愧疚地說:「我不知道……你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能改變什麼嗎?我也有我的尊嚴,不要認為別人的心都是鐵石做的,不會痛!」

  「我沒有這麼想!」辜宇臣微惱地低吼。

  「還有如果我再告訴你,其實我很愛你,你是否會更高興一點?」

  她不管辜宇臣詫異的表情,含淚嘶喊:「是的!我愛你,打從嫁給你之後,我就不知不覺愛上了你!」

  「嫸蕓……」聽了她的告白,辜宇臣只覺驚喜萬分。

  原來她一直愛著他,而他卻不知道——他真該打!

  「可是我的愛對你而言,毫無意義!」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她又接著說:「曾經我以為自己很幸福,能夠陪伴在心愛的人身邊,為他生兒育女,看著他,我就會覺得很滿足。我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是如此平靜地與他度過,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告訴我,他要和我離婚……」她顫抖著,哽咽得說不下去。

  「嫸蕓——」辜宇臣歉疚地喊她,他以為她也對他沒感情,從不知道自己傷她這麼深。

  「他說他愛上別的女人,而他從沒愛過我,我只是他的妻子——奉父母之命所娶的妻子。」楊嫸蕓的淚水不斷淌流,眼神空洞地繼續說道,把這些日子的悲傷與委屈全部說出來。

  「所以我答應離婚,搬離我生活了四年的家,因為我不想惹他生氣,我不希望連我走了,都還被他厭惡著……」

  「嫸蕓,你聽我說!我對你並不是那麼——」

  愧疚至極的辜宇臣正想再對她解釋什麼,忽然身後傳來孩子的哭泣聲,他還沒轉頭去看,楊嫸蕓已飛快衝過去,抱住剛睡醒的芫芫。

  「哇……媽咪……」芫芫午睡醒來沒見到媽咪,睡眼惺忪走出房卻聽到爸媽大聲爭論,緊張肅穆的氣氛把她嚇哭了。

  「乖!芫芫不怕,進房裏去,媽咪再陪你躺一下。」

  楊嫸蕓抱起啜泣的女兒走到房門前,停下腳步,頭也沒回,漠然地告訴他:「你可以走了!我不會跟你回去,芫芫也不會,我沒打算再嫁,你可以安心。」

  「我——」

  辜宇臣根本來不及為自己辯駁,楊嫸蕓已走進女兒的房間,並且關上房門。

  他情緒復雜地站了好一會兒,揚聲對房裏高喊:「我對你並不是毫無感情,無論有沒有人追求你,我的答案都是一樣,我要你回到我身邊!」

  房裏依然悄然無聲,他不知道她聽見了沒有。

  就算沒聽見,他也會當她聽見了。

  他要他的妻子女兒回到身邊,他是不會放棄的!

  ***   ***

  幾天後的早晨,楊嫸蕓帶著女兒前往公婆家,準備將芫芫托給他們,好開始去找工作。

  她牽著女兒的手往捷運站走,心情是澎湃洶湧,復雜難言。

  度過了堪稱風平浪靜的一個星期,辜豐臣沒再來「騷擾」她,就連電話也沒來一通,她應該高興才對,不知為何卻感到一點點惆悵。

  被她說得那樣,他——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吧?

  不自覺捏緊手心,卻聽到女兒一聲哀號。「媽瞇,痛痛!」

  她回過神趕緊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將女兒的手握得太緊,難怪她喊疼。

  「呀,對不起!」她趕緊道歉,輕柔地搓搓女兒柔軟的小手,再吹幾口氣。「媽咪呼呼,不痛了。」

  「嘻!」芫芫被媽媽吹得手心發癢,扭著身體發出嘻嘻的笑聲。

  楊嫸蕓愛憐地看著她,忽然某個迎面走來的人和她劇烈擦撞,她沒追究是誰的錯,立即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然而等她抬頭一看,卻登時愣住了。

  一名蒼白而削瘦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用一種陰沉詭譎的目光瞪視著她。

  她認得這個女人,她是徐謹書的書迷,那蒼白乾瘦的臉龐令她印象深刻!

  「又碰面了?」呂秀美臉上笑著,但那笑容卻使人不由得發寒。

  「呃,你好!」楊嫸蕓禮貌地笑著打招呼。

  「好可愛的小朋友,是你女兒啊?」

  呂秀美蹲下來伸手撫著芫芫的臉龐,雞爪般的指端,留著尖而長的指甲,當她的手在芫芫臉上移動時,那長長的指甲也輕刮過芫芫細嫩的皮膚。

  楊嫸蕓看了覺得不舒服,但也不妤意思阻止她碰自己的女兒。

  「媽媽!」芫芫畏懼地拉緊母親的手,躲在她身後,眼前的阿姨令她好害怕。

  「我想勸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聽進去。」呂秀美起身望著她,臉上笑容末減。「我勸你做人不要自私,徐老師不是你一個人的,不要一直霸佔他,知道嗎?」她像在教導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好輕姦柔地勸道。

  楊嫸蕓驚訝至極,連忙解釋道:「我沒有霸佔他呀!我和謹書只是很談得來的朋友,會在公園碰面,也是因為孩子玩在一起,請你不要誤會。」

  「如果只是那樣最好,否則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看見,這麼可愛的孩子發生意外……」她故意沒把話說完,讓這句話聽來更具威脅性。

  「你為什麼這麼說?請等一下—」楊嫸蕓慌亂驚恐,想再把話問清楚,但呂秀美沒理她,神秘又詭異地低低一笑,自顧自地走開了。

  「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楊嫸蕓望著呂秀美瘦得可怕的身影逐漸走遠,臉色也變得和她一樣蒼白。

  呂秀美這是在——威脅她會傷害她的孩子嗎?她下意識顫抖了起來。想到芫芫可能受傷害,她便慌了頭緒。

  心神不寧地來到公婆家,卻發現更令人震撼的事情等著她。

  「爸,媽,麻煩你們。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楊嫸蕓牽著女兒走進客廳,正想麻煩公婆看顧芫芫,忽然看見她不陌生的高大身影在裏頭,她驚駭得陡然高喊起來。

  「這是我家,我的父母住在這裏,我回家來探望他們,應該很正常吧?」正在餐桌前享用早餐的辜宇臣喝了口咖啡,淡淡朝她一笑,那從容不迫的優雅,更使人氣憤。

  「昨晚宇臣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心血來潮跑回家來,還留宿了一晚,他好久沒回來住了,連我們都吃了一驚。」柳清玥招呼她們母女一起坐下來吃早餐,同時笑著說道。

  「才……才不……」才不是!

  她敢發誓,他一定是知道她今天會帶芫蕪過來,所以故意昨晚就裝成孝子回家來,好逮住今早會帶芫芫來托育的她。

  「什麼?你好像想說什麼?」辜宇臣放下咖啡杯,假裝無辜地揚起眉毛。

  「我……沒事!」她很沒膽的把滿腹的嘟囔全吞下去。

  姦臣!他在商場打滾也好幾年了,要比老姦巨猾,她鬥得過他嗎?還是乖乖閉嘴算了!

  「爸媽,我把芫芫留在這裏,麻煩您們了。我趕著去面試,得先走了。」她匆匆把話說完,掉頭就想走。

  「等等!」辜寧臣喊住她,拿起餐巾拭嘴。

  「還有什麼事嗎?」楊嫸蕓勉強停下腳步,但是故意不回頭。

  她聽到他推開椅子,朝她走來的腳步聲。

  「嗯,我應徵了一份工作,對方請我今天過去面試。」她聞到他身上清爽而熟悉的氣息,立刻閉上眼,感到一陣醺然欲醉。

  「我們自家就有公司,何必屈居他人籬下?」

  辜宇臣的話,讓她詫異地迅速睜開眼。他的意思是——

  「是啊!宇臣說得沒錯,嫸蕓啊,宇臣已經在公司保留一個職位給你,你不用去面試找工作,只要去報到就行了。」辜文治逗弄著孫女,笑咪咪地告訴她。

  「什麼?!」震驚之後,楊嫸蕓瞠怒地瞪大眼。誰允許他這樣自作主張?她又沒有同意到他那裏上班,難道她想擁有完全自主的工作權都不行嗎!

  她很生氣,好想狠狠痛罵他一頓!為了他不尊重她的自主權!然而因為公婆都在,她不好意思在兩位老好人面前放肆罵人,不過她沒忘記用燃著怒火的大眼睛瞪他。

  他實在太過分了!她不願與他復合,他就藉故用這種方法來報復她。他一定是想利用工作把她禁錮在身旁,以便好好折磨她!

  辜宇臣玩味地勾起唇角,他想自己大概是個變態吧?她生氣的樣子好美,美眸晶亮、粉頰暈紅,他真想多看一會兒。

  「嫸蕓,這是宇臣的一片好意,你就別辜負了吧!」柳清玥確定兒子的真正意圖之後——昨晚他已經向他們懺侮了。她更加賣力替兒子與媳婦復合之事說項。

  「可是我和宇臣已經離婚了,如果我進入辜氏企業工作,一定會遭人非議,這樣實在不妥。」楊嫸蕓抿著紅唇,委婉地拒絕這個「好意」。

  「怎麼會呢?內舉不避親,以你的細心負責,我相信一定能將工作做得很好,其他的事你就別擔心了。」辜文治笑著說道。

  辜宇臣也說:「進入公司之後,你不會和我同一個部門,我也不會大肆宣揚你是我的前妻,所以不可能有人知道,你可以不受幹擾地工作。」

  目前公司裏知道她是他前妻的人,就只有他的秘書,而鄧秘書口風一向很緊,只要他吩咐不能說出去,就不會走漏消息。

  「真的嗎?」楊嫸蕓很懷疑。

  他真的只是純粹好心幫她安排工作,沒有任何不純正的意圖嗎?

  「我有必要騙你嗎?」辜宇臣神情無奈。原來他長得像騙子!

  「嫸蕓,你放心!我們會幫你盯著宇臣,絕對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是啊!他若敢欺負你,我第一個打斷他的腿。」

  辜母和辜父雙雙提出保證,這讓楊嫸蕓相當不好意思。

  「爸、媽,其實我也不是怕他欺負我,而是……」

  「既然不是伯他欺負你,那就去吧?把今天的面試推掉,別去了,嗯?」

  「對啊對啊,別去了好不好?」

  在辜父辜母的溫情攻勢下,楊嫸蕓難以開口說不,為難到極點,而辜宇臣不再說話,狡猞地等著享受現成的成果,只專心逗女兒玩。

  禁不起兩位老人家一再拜托,楊嫸蕓不得不答應。

  「好吧!我答應就是了。」她偷瞪正和女兒玩得開心的男人,哀怨地咬著紅潤的唇。都是你這個始作俑者害的!

  知道目的達成,辜宇臣也毫不掩飾地咧嘴露出得意的笑臉。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他難得一見的孩子氣笑容,讓楊嫸蕓瞧得面色暈紅,有些看癡了。真好看……

  直到他挑眉似笑非笑地回望著她,她才發現自己竟像花癡般呆呆望著他,這才臉色爆紅,困窘地別開頭。

  辜宇臣沒有惡劣地大笑,只是噙著淡淡的笑,把女兒還給她,然後命令道:「打電話取消面試,你今天好好在這裏陪陪爸媽,我會回公司去請人幫忙安排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和我不會有直接關聯,如果你很介意的話,我可以提出保證。」

  「思……謝謝你!」其實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好意,然而辜父辜母在一旁笑吟吟地望著,她也不能說些不識相的話,只好咬著牙根,忍耐地道謝。

  「如果你的表情也是這麼說就好了。」送上一句調侃,他大笑著離去。

  楊嫸蕓聽了氣得差點咬斷一口銀牙。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以前怎麼不知道他是這麼無賴的男人?

  可是,即使他這麼無賴,她還是愛他!

  她宛如洩了氣的氣球,頹然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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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楊嫸蕓拿著除塵魔撣,有一下沒一下地刷去櫃子上的灰塵,思緒宛如走馬燈七旋八轉。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被一個莫名其妙、企圖不明的男人搞瘋了!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應該留在辦公室,一如以往不分晝夜工作的男人,最近突然變得這、麼、閒?!每天傍晚必定準時出現在她門外,「正巧」趕上她和女兒每日例行的公園散步。

  而且,他也和徐謹書見過面了。

  回憶起兩人會面的過程,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洶湧……

  「想必你就是徐先生吧?幸會!我是辜宇臣——蕪蕪的父親。」

  辜宇臣狀似懇切地伸手與徐謹書相握,但眼神卻閃著警告的強悍光芒,像是一頭公獅,齜牙咧嘴朝其他獅群宣示自己的地盤。

  「常聽嫸蕓和蕪蕪提起你,我早想向你道謝,謝謝你這麼照顧我的女兒以及孩子的母親。」

  「呃……你好!」

  徐謹書被他瞪得很莫名其妙,他不是離婚了嗎?幹嘛表現得活像他誘拐了他老婆一樣!難道他只準自己結新歡,不準前妻擁有第二春嗎?

  真是可惡的男人!沒心沒肺、自私自利!斯文的他用被鏡片遮住的近視眼,很努力地回瞪他,氣勢上卻明顯輸了一大截。

  當時,隱隱的僵冷氣氛滯留不去,楊嫸蕓真是超尷尬的,不知道他們兩人緊握著對方的手不放,卻又睜大眼猛瞪著對方是什麼意思?

  只有蕪蕪不懂大人之間復雜的心思,天真無邪地問徐謹書:「徐叔叔,你今天有做蛋糕嗎?」

  一聽到她的聲音,徐謹書立刻露出慈愛的笑容,從提籃裏取出一個玻璃罐,裏頭都是他烤的小西點。

  「徐叔叔今天烤了餅乾,蕪蕪喜歡嗎?」

  「喜歡!」蕪蕪回答得好大聲,辜宇臣的神色霎時一黯,深怕自己在女兒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被這些餅乾打敗了。

  「蕪蕪喜歡啊?好,徐叔叔拿給你喔!」徐謹書趕緊打開玻璃罐,讓蕪蕪親自挑選中意的餅乾,神情真是得意極了。

  「謝謝徐叔叔。」蕪蕪立刻伸手拿了一塊餅乾,辜宇臣敗下陣來,正暗自懊惱時,忽見蕪蕪把小餅乾送列他嘴邊。

  「爸爸,吃餅乾。」可愛的蕪蕪先把餅乾拿來孝敬父親。

  「謝謝蕪蕪!」辜宇臣宛如枯木逢春,好得意地張嘴一口吞下女兒的孝心,然後神情非常囂張、傲慢地咀嚼,氣得徐謹書說不出話來。

  然而蕪蕪也沒忘了他,下一塊餅乾就送進徐謹書嘴邊,讓他好感動,但卻換成辜宇臣不是滋味了。

  當下,楊嫸蕓只能怪異地看著他們,實在不知道他們兩人在做什麼,怎麼好像較勁的意味很濃厚?

  那天過後,辜宇臣便每天按時出現,沒有一天遲到過,每回和徐謹書見面,依然是暗中較勁、火藥味濃厚,叫楊嫸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只有芫芫最幸福了,爸爸每天來陪她,還能吃到徐叔叔親手做的可口點心。

  「唉!多希望能像孩子一樣,什麼煩惱都沒有……」

  芫芫原本坐在一旁專心看故事書,等著母親帶她出門散步,但是母親不斷嘆氣又喃喃自語,於是她自己乖乖跑去小板凳上坐好,穿上外出鞋後,這才高興地喊著媽媽說:「媽咪,走了啦,去公園玩玩!」

  楊嫸蕓抬頭一看時鐘,真的到了該帶女兒去公園散步的時間了。

  可是……可不可以不去啊?近來她變得有點害怕出門,因為門外有比豺狼虎豹更可怕的東西等著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不願「惡顏」相向,但也無法完全釋懷……她到底該用什麼表情去對待他?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像沒事人一樣從容自在?

  「芫芫,」考慮片刻,她用商量的口吻對女兒說:「我們今天不去公園,媽瞇放迪士尼的卡通給你看好嗎?」

  芫芫一聽不能去散步,眼眶立刻紅了起來。

  「不要嘛!芫芫要去散步,芫芫要去玩玩——」芫芫從不撒潑大哭,但僅是鼻頭發紅,小聲抽噎,就夠叫人心疼了。

  「好好!媽咪帶你去公園散步,你不要哭。」

  楊嫸蕓一投降,芫芫立刻露出笑臉。「那我們快點去嘛!把拔在等,徐叔叔也在等耶!」

  楊嫸蕓明知道不該這麼問,但還是忍不住偷偷問:「芫芫,告訴媽咪,你比較喜歡把拔,還是比較喜歡徐叔叔呢?」

  芫芫歪著頭想了想,甜甜地笑著告訴她:「都喜歡啊!我喜歡把拔抱抱,也喜歡徐叔叔的餅乾。」

  「那你比較喜歡哪一個呢?」

  「我都喜歡嘛!」芫芫不耐地嘟起小嘴,媽咪怎麼一直問同樣的問題呢?

  「是喔。」

  楊嫸蕓無奈地苦笑,看來應該是辜宇臣略勝一籌,徐謹書好歹得用餅乾才能收買芫芫的心,而辜宇臣只消抱抱女兒,芫芫的心就往他那裏靠了。

  只是為什麼呢?難道真是所謂的父女天性?

  ***    ***

  「在想什麼?」

  牽著女兒的手,思緒混亂地走在前往公園途中,冷不妨聽見熟悉的聲音。

  楊嫸蕓迅速轉過頭,看見辜宇臣不知何時尾隨在她們身後。

  「把拔——」

  芫芫一見到他,立即撲進他懷裏,他則先抱著女兒轉好幾個圈圈,然後疼愛地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好乖。」

  自從肯花心思在女兒身上之後,他真的覺得她可愛得不得了,真不知道以前他怎麼捨得在她膩在自己身上時把她放下,只為了去趕赴一場無聊的應酬?

  楊嫸蕓看著他們父女嘻笑玩樂,心裏相當感動,原來只要願意,他也可以是一個好父親……

  不!難道她又心軟了嗎?既然離了婚,她還要再活在他的影響下,為了他而呼吸、為了他而快樂,然後再次落得被拋棄的命運嗎?

  她驀然揚起頭,甩去眼中的溼濡。

  「等會兒散完步,你有空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談一談。」她抿緊唇辦,決心和他把話說清楚。她想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發現她緊繃的話語與堅毅的眼神,辜豐臣知道最重大的考驗來了,他已經引起她的強烈質疑,看來他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也好!嫸蕓一直是如此溫順可人,只要他要求,相信她會立刻答應和他回去。

  這陣子他對芫芫的疼愛,她也看見了,她應該能了解他打算好好善待她們母女的決心。

  他簡單地揣測楊嫸蕓的心思,以為她會很樂意和他回去,心情也就愉快起來。

  「芫芫,走,我們去公園!」

  他把女兒架高坐在他脖子上,然後小跑步奔向公園,楊嫸蕓在背後遠遠瞧著,鼻頭忍不住發酸,眼眶也紅了起來。

  這幅溫馨和諧的景象,是她夢寐許久的家庭生活,她終於親眼看見了,但卻是在她失去婚姻之後……

  「咦?」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腳步,專注地看著另一條巷子的交會口。

  辜宇臣聽見她的低呼聲,回頭發現她不知看見什麼,立即轉身走回來。

  「你看見什麼了?」他順著她看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徐謹書正和一名女子站在路邊說話。

  那名女子看起來年紀不算輕了,約四十出頭,可是卻有著少女般的嬌羞神情,不管說話或笑都用蓮花指掩著嘴。她並不美,既蒼白又削瘦,下巴尖得倣佛只有一層皮貼著骨頭,一頭死板而稀疏的長發直達腰際,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蕾絲花邊洋裝,讓她看起來更加瘦骨嶙峋。

  光看她與徐謹書說話的神情,任何人都會知道她深深愛慕著他,辜宇臣斜睨楊嫸蕓一眼,故意說:「看來人家有女朋友了。」

  「我想應該不是!謹書的樣子看起來並不像和女朋友見面。」楊嫸蕓當然注意到那名女子愛慕的神情,不過她也發現到,從頭到尾徐謹書臉上都掛著無奈的應付笑容。

  所以她猜想,他對那名女子應該沒有意思。

  不過就算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她也會給予真誠的祝福,畢竟徐謹書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也是給她很多幫助的好朋友。

  辜宇臣聽了這句話,原本暗喜的心沉了下來。看到徐謹書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還替他說話,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徐謹書暗中看看表,發現前往公園的時間已經晚了,心中愈來愈懊惱焦急,然而人家硬是拉著他嘰嘰咕咕說個不停,他也不好意思請人家走啊。

  唉!暗嘆口氣,煩躁地轉頭看看四周,不意竟看見站在一段距離外的楊嫸蕓,他立即露出驚喜的笑容高喊:「嫸蕓——」

  「謹書,在這裏看見你,真巧。」既然被發現了,楊嫸蕓只好禮貌地走過去打招呼。

  她一走,身後的一大一小也很自然地跟著走過去。

  徐謹書發現走來的不只有楊嫸蕓母女,還有辜宇臣時,眼眸略微一黯,不過並沒有太驚訝。

  這陣子辜宇臣幾乎天天陪伴嫸蕓母女到公園散步遊玩,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你好!」楊嫸蕓走到徐謹書和那名女子身旁,微笑朝女子問好。

  那名女子睜著骷髏般的恐怖大眼,直瞪著楊嫸蕓。

  她認得這女人,每次都和她心愛的男人在公園有說有笑,不要臉的狐狸精!

  楊嫸蕓被她兇惡的眼神瞪得嚇了一跳,急忙倒退一步,腳顛了下差點跌倒。正好辜宇臣在後面,及時擋住她。

  「怎麼了?」徐謹書剛才全將視線放在楊嫸蕓身上,所以沒看見那名女子恐怖的眼神。

  「她好像自己絆了下,差點跌倒吧?」女子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聳聳瘦小的肩,對徐謹書羞怯而溫柔地一笑。    「徐老師,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向你請益喔!」

  她假裝沒看見其他人,只甜蜜向徐謹書說再見後,隨即轉身離去。

  她不禮貌的態度令徐謹書有些尷尬,連忙向楊嫸蕓等人解釋。    「呃,那位小姐是我的讀者,常常來找我聊些烹飪的相關問題。」

  唉!雖然說常來,其實是幾乎每天都來。

  她不知道從哪弄來他家地址,總喜歡等在他家門外堵他,每回他只要一出門,就會「碰巧」遇到她,他的生活變得毫無隱私權可言,深深有種被監視、騷擾的痛苦,無奈對方是他的書迷,又是很誠心地來問問題,他也不好意思請她不要來。

  「你的育兒書溫馨好看,烹飪書也很簡單實用,會有很多女書迷支持,也是正常的。」楊嫸蕓笑著說道,對於她的稱讚,徐謹書只能苦笑,因為不想在背後批評那位女讀者。

  「徐叔叔好!」辜宇臣已經把芫芫從肩膀上抓下來,她一看到徐謹書就跑著撲過去。

  「芫芫你好!」見到她,徐謹書很自然流露出疼愛的表情,「來!今天徐叔叔做了——」徐謹書話說到一半,突然尷尬地頓住了。

  因為他猛然想起,剛才提出家門準備帶到公園給大家吃的東西,全被呂秀美——剛才那名女書迷以「參考」為由,全部污走了。

  「對不起!徐叔叔今天沒有點心可以給你吃……」他歉然對芫芫說道。

  楊嫸蕓趕緊趁機道:「沒關係的!謹書,以後你別忙了,小心把芫芫給寵壞,以後別人做的餅乾蛋糕都不肯吃了。」

  「哈哈!徐叔叔喜歡寵芫芫,就讓徐叔叔做一輩子的糕點給芫芫吃。」

  徐謹書的話讓楊嫸蕓很感動,卻讓辜宇臣不爽到極點。

  芫芫是他辜宇臣的女兒,徐謹書憑什麼以為他可以做一輩子的糕點給她吃?難道他就這麼篤定嫸蕓會接受他?

  他愈想愈憤慨,卻也愈來愈不安,過去的他從不用擔心妻子或女兒會離開他,但如今卻得面臨強敵壓境卻無法可擋的窘境,想想真是懊惱。

  因為呂秀美的出現,他們耽擱了不少時間,到達公園時天都快黑了,小捷練球也結束了,正饑腸轆轆地等著父親送食物來。

  沒想到事先準備好的食物已遭人半路攔截,徐謹書沒辦法,只好匆匆向楊嫸蕓他們告別,趕緊帶著兒子填飽肚子去。

  天黑了,徐謹書和小捷又走了,芫芫顯得意興闌珊,楊嫸蕓便先帶她回家,看看時間也該準備晚飯給她吃了。

  ***  ***

  煮了些簡單的面食,三個人一塊吃過之後,楊嫸蕓快速替女兒洗了個澡,放故事錄音帶給她聽,培養她上床睡覺的情緒。

  自己想利用這個空檔時間,好好和辜宇臣長談一番。

  她走出女兒房間,看見他正坐在客廳看財經節目,她不由得暗自驚嘆,他還真有耐性,從傍晚來一直等到九點都還沒離開,甚至還吃光她煮的陽春面,沒有一聲抱怨,也不見他的女朋友打電話來找人。

  她還對他真放心!

  算了!人家對他放不放心,都不是她該管的事,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她甩開亂七八糟的思緒,走到客廳,在另一張沙發落坐,然後直截了當地說:「我想和你談一談,可以嗎?」

  「可以!你想談什麼?」辜宇臣立即關掉電視,微笑注視她。

  楊嫸蕓見了霎時口乾舌燥、呼吸困難,他不是愛笑的人,然而他的笑容真的——很帥、很好看!

  她清清喉嚨,試著抓回原有的鎮定,她都已經被他拋棄了,還要再迷戀著他、永遠被他的笑容控制嗎?

  她故意不看他的臉,神情冷淡地問:「可以請你告訴我,你這陣子天天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麼企圖嗎?」

  「你為何會認為我有企圖?」他有點不高興了,怎麼在她心目中他是做任何事都有企圖的人?呃——好吧!就算真是如此,他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妻女使出什麼惡毒手段,她有必要擺出那種懷疑的表嗎?

  「那你到這裏來,總有目的吧?」楊嫸蕓依然防備地望著他。

  「我的目的就是看我的女兒!」辜宇臣有些惱怒地低吼。她一定得把他當成居心叵測的壞人嗎?

  「你……你想搶走芫芫嗎?!」楊嫸蕓被他的怒吼嚇白了嬌容。「你答應過我,讓我照顧女兒直到她成年的!」

  「我沒有要搶走她!」他宛如洩氣的皮球,無力地重申。「我答應讓你照顧她到成年,就一定會實踐自己的承諾。再說,就算我要帶芫芫回家,也會一並把你帶回去。」

  「你說什麼?」她沒有聽錯吧?他說要帶她回家?!

  「你沒聽錯,我確實那麼說!」既然已經說了,他索性把話說明白一點。「我希望你和芫芫一起跟我回家,讓我們重新來過。」

  這回楊嫸蕓實在受到太大震驚,導致臉上出現錯愕呆滯的表情。

  「那麼你所愛的那個人呢?」當初他就是為了她才跟她離婚的,不是嗎?

  「我們分開了,一切都是場誤會,其實我並沒有愛上她。」他輕描淡寫回答。

  「你沒有愛上她?」楊嫸蕓難以置信,這一切就以這句話來解釋就行了嗎?

  「是的!我知道我害你傷心了,嫸蕓,跟我回去,我會彌補你。」將來他會加倍寵愛她,讓她當個幸福的小女人。

  然而楊嫸蕓並沒有一口吞下他所丟的魚餌,被離棄的痛楚還太清晰,她望之生畏。

  「那她呢?她肯就這麼善罷幹休?」她曾經從公婆口中得知,那位小姐已經搬進去了。

  「她回美國去了。她也認同我們之間的情誼不是愛情,況且我們並沒有超出友誼的關係,所以是在很和平的狀態下分手。」他大略說明他與孫孟青之間的分手情形。

  「你們……沒有?」楊嫸蕓微紅了臉,沒想到同住一個屋檐下,他竟然守得住分寸。

  「沒有!我後來才明白,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我們只會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嫸蕓,跟我回去吧!」辜宇臣再次要求。

  「我……我不知道,我還要再想想……」她當然想回到他身邊,畢竟她是如此愛他,但卻又遲疑不安,不知道是否會再次受傷害,腦中一片混亂。

  「沒關係!我暫時不逼你,你好好想想,我們分隔兩地對孩子終究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她茫然地點頭。

  「那我先走了!」他拎起公事包起身。

  「我送你。咦?」她剛想起身,卻被他突然按住。

  他默默凝視她許久,忽然低下頭吻住她的唇,溫柔地輾轉廝磨。

  好一陣子沒有肢體的碰觸,楊嫸蕓面頰臊紅,卻仍溫順地仰頭承接他的吻,羞怯地試著回應。

  辜宇臣的呼吸亂了,他很快抽開身,在火焰失控前控制住它。

  「不用送我了。」他輕撫她的臉頰低聲吩咐後,這才轉身離開。

  楊嫸蕓撫著尚留有他溫度的唇,偷偷漾起一抹甜蜜又羞澀的微笑。

  這是他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吻她呢!

  ***    ***

  下午,女兒午睡了,楊嫸蕓一邊整理家務,順道開始收拾東西。

  經過幾天的考慮,她已經決定帶著女兒回到辜宇臣身邊,既然他肯回頭來找她就表示他還是在意她的,離婚之事,她願意原諒他!

  況且,這也是為了女兒好,讓她不必生長在支離破碎的家庭中。

  她邊將女兒的東西打包,一邊看著時鐘,他說晚一點要來帶她和女兒到淡水看夕陽吃晚餐,她在等時間。

  打從婚前,他們就沒有經歷過一次正式的約會,婚後更是不曾有過,所以她萬分期待。

  叮咚!

  門鈴聲響起,楊嫸蕓心想應該是辜宇臣來了,立即拋下手中的物品去開門。說起來他們還真有默契,她才正想起他,他人就來了。

  然而打開鐵門,外頭站著的卻不是辜宇臣。

  「嗨!辜——呃,楊小姐。」

  莊大偉朝她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莊律師?」楊嫸蕓詫異地看著他,她以為離婚手續已經辦妥了。「請問是不是還缺什麼文件沒辦好?」

  「不是的!離婚的手續都已經辦好了,我今天來——咳!是為了別的事。」莊大偉面色潮紅,不自在地看著地上不敢看她。

  楊嫸蕓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客氣地請他進屋裏坐。

  進了門,楊嫸蕓送上一杯現沏的熱茶給莊大偉,而他也奉上一盒精美的小蛋糕作為禮物。

  「我買了些小蛋糕給你和芫芫。」

  楊嫸蕓瞄了眼紙盒上的店名,發現那是臺北很有名的蛋糕店,必須事先預訂才買得到,拿到這盒蛋糕想必花費不少時間與金錢。

  「如果有事需要我幫忙,請你盡管說沒關係,不必這麼客氣還送禮來。」楊嫸蕓過意不去。

  「我不是有事想找你幫忙。」莊大偉連忙澄清,免得她以為他是別有目的才來的。

  「那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呢?」楊嫸蕓疑惑地問。

  「我……我想……」戀愛經驗屈指可數的莊大偉紅著臉,囁嚅了老半天,想說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沒關係!有話你盡管說,我不會生氣的。」楊嫸蕓溫柔地鼓勵他,一面在腦中胡亂猜測:難道是辜宇臣嫌給她的贍養費太多,想砍掉一些?

  她的溫柔,再次深深打動莊大偉的心,他鼓起勇氣向她表白:「我想告訴你,我——我很喜歡你。」

  「啊?」楊嫸蕓錯愕地看著他,不是辜宇臣派他來談事情的嗎?

  「我想請你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們母女!」莊大偉心跳怦咚作響,低下頭,誠懇地大聲請求。

  說了!他終於說了……

  許久,楊嫸蕓才從錯愕中回神。

  「你……喜歡我?」怎麼可能?她可不是什麼二十出頭、青春嬌美的少女,而是二十七歲、剛失婚不久的女人!

  先是徐謹書,然後是前夫辜宇臣,現在又冒出一個莊大偉……以前未婚時就算有人追求,也不曾同時出現三個,怎麼她離婚後行情反而更好了?

  她真是納悶不解!是她變美了嗎?

  沒有呀!她一直是這個樣子。還是她有一大筆贍養費的緣故?

  不過若是論財富,這三個人都不輸給她,辜宇臣就不必提了,徐謹書是作家,稿費加版稅收入應該不少,而莊大偉是律師,她有個朋友說律師部是吸錢妖怪,超會賺錢。所以她想,這三個人都不需要覬覦她那一點贍養費吧?

  那麼他們為何不約而同一起喜歡上她?

  「是的!請你不要急著否決我,給我一個機會表現,我絕不會讓你傷心的。」

  「為什麼呢?」她沒有飄飄欲仙的虛榮感,只有滿心的惶恐。

  「你很溫柔,又很善良,而且你很美麗……每回見到你,我都捨不得眨眼。」平日伶牙俐齒的大律師,這會兒像小男孩一樣害羞。

  「可是——你不是辜氏的專聘律師嗎?」辜氏的專聘律師追求辜氏的總裁下堂妻?若是傳了出去,大家都不好做人。

  「不再是了!打從下定決心追求你,我就親自向辜總裁表明一切,並且自動請辭。」

  「你告訴他?!」楊嫸蕓更震驚了,「那他有什麼反應?」

  「我在辦妥離婚手續,將文件全部交給他時就告訴他了,他像是嚇了一跳,不過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那差不多是……多久以前的事?」楊嫸蕓努力壓抑情緒,微微顫抖地問。

  「呃,差不多是三個禮拜以前。」

  三個禮拜前?他開始來找她,差不多就是那段時間!

  她明白了!他所謂的從頭開始,並不是真心想要她回去,而是因為發現有人想追求她,基於他不要也不讓給別人的自私心理,他才假裝懺悔回頭來找她。

  他根本不是真的在乎她!一股難堪與怒氣席卷而來,讓她頓時紅了眼眶。

  如果他拉下身段來找她,是因為不希望看到她再婚,那麼他是白費工夫了,因為她本來就沒打算再婚,他浪費了三個禮拜的時間,是白忙一場。

  「楊小姐,你怎麼了?」莊大偉見她神色不對,臉色蒼白,眼眶卻泛紅,連忙緊張地問。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她不想讓莊大偉知道這些事,只好騙他是因為身體不適。

  「那要不要去看醫生?我送你去!」莊大偉一聽更緊張了。

  「不用了!」楊嫸蕓強擠出笑容對他說:「謝謝你的關心,我很感動,不過我只是頭痛而已,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不需要看醫生。」

  「噢……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莊大偉慌張起身,抓起進門時脫下的外套和公事包,急急忙忙離開了。

  他一走,楊嫸蕓偽裝的堅強也消失了,她趴倒在沙發上悲傷痛哭。

  原來他這陣子的溫柔,全是偽裝出來的,他依然不在乎她、根本不在乎她……

  她傷心地抹去眼淚,將收拾好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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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孫孟青渾然忘我地呻吟著,雙手拉扯著他的襯衫,急著褪去那礙事的衣物,沒想到此時辜宇臣卻突然停了下來,後退一步,倣佛被雷電擊中的驚駭雙眸,直瞪著孫孟青。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她仍沉浸在情欲中,不滿足地朝他伸出雙手。「過來嘛!」

  所有的一切都不對!他真的無法碰她,即使他強硬命令自己,但身體依然拒絕接受她。

  他的懷抱記憶的,是另一具更柔軟香馥的身軀,羞羞澀澀的,從不主動,更沒有誇張的激情反應。但這樣的她卻像一壇陳年醇酒,令人不飲自醉,且香氣深留腦海之中,繞梁下去。

  他愣愣地低頭望著自己的手,他已經不太記得擁抱嫸蕓時的感覺,但他的手、他的身體還記得,而且拒絕再接受另一個女人。

  怎麼會這樣?難道從頭到尾他都弄錯了?他並非不愛前妻,他只是「以為」自己不愛……一陣寒意突然竄起,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如果這個懷疑是真的,那麼他已經犯了一個不可原諒,而且可能永遠無法彌補的滔天大錯。

  「不對!一切都錯了……」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她,喃喃自語。

  「你終於發現了?」激情當頭被硬生生推開,照理說孫孟青應該很生氣才對,然而她除了些微憤怒之外,臉上的表情反倒有一抹洞悉真相的了然。

  「你根本沒愛過我吧?辜宇臣!」孫孟青冷哼了聲,受傷最重的是自尊。

  「我——」辜宇臣想說「有」,但懷疑卻不斷地湧上心頭。

  他真的愛過她嗎?愈想,他愈無法肯定。

  如果真愛一個人,是不會連碰她的欲望都沒有,即使他再不僅愛,也還不至於連這點都搞不清楚。

  他欣賞她直爽的脾氣,欽佩她的頭腦與手腕,然而這就能代表愛情嗎?

  不是的!並非如此。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如此離譜。

  他一直認為,嫸蕓是父母為他指定的妻子,因此他和她之間,絕不可能產生愛情。他萬萬沒想到,愛情早已化作平淡的感情,一點一滴地滲入生活之中,他太習以為常,而且視為理所當然,才會滿不在乎地轉身而去。

  太可笑了!他虛度了三十二年的歲月,卻連愛情的面貌都看不清楚。

  「辜宇臣!你真的確定——沒辦法愛我?」即使強悍如孫孟青,仍免不了紅了眼眶,畢竟她也不是經常對男人動心。

  「對不起!」辜宇臣內疚地低頭賠禮,他自知理虧,這是他最誠摯的歉意。

  「你會後悔的!失去像我這麼優秀的女人,你會終生懊悔的。」難捨這段感情的孫孟青鼻音濃重地低嚷。

  「我知道。但我還是只能說—對不起!」辜宇臣一逕低著頭,以從未有過的謙卑態度任她責備。

  他明白這件事是自己錯了,傷害了兩個女人的心,他罪孽不淺,是該受點責罵沒錯。

  「算了!一直說抱歉的人,根本不像原來的你,我愛的不是這樣的辜宇臣。」

  如果他強硬狡辯,冷血地笑她自作多情,那麼她可能會賞他一巴掌,偏偏他什麼辯解的話也不說,只是道歉,叫她有氣也使不上來。

  「我們分手吧!今晚我會收拾好東西,明天就搬出去,短時間之內,我不想看見你,你也別來找我,等到我氣消之後,我若結婚會請你參加我的婚禮,讓你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她忿忿然強調。

  「我會靜待那一天。」這是辜宇臣對她的歉意。

  他與她,算是平和分手了。

  處理完孫孟青的事,他知道真正困難的還在後頭。

  取得一個他以為愛、但其實沒感覺的女人的諒解,遠比求得一個他明明在意、卻以為不在乎的女人的原諒容易多了。

  接下來面臨的才是最艱難的課題。

  該怎麼求取嫸蕓的原諒?

  ***   ***

  「爸——呃,伯父、伯母……」

  這天,楊嫸蕓又帶著女兒來看辜文治夫婦,她知道他們一定很思念孫女,所以只要有空就帶女兒來陪陪他們。

  「哎!不是說好了繼續喊爸媽的嗎?」

  辜文治老早把孫女拉過來,又哄又疼,而柳清玥則細細地打量著媳婦兒。

  她的氣色明顯比剛搬出去那陣子好多了,是否代表她和那個男人的感情已逐漸穩定?柳清玥目光黯然地微嘆一口氣,還是只能怪自己的兒子沒眼光,自己沒福氣吧!

  不過轉念一想,嫸蕓是個好女孩,兒子辜負了她,她另有幸福歸宿,她這個前任婆婆應該給予祝福才對,怎麼能唉聲嘆氣呢?

  羞慚心一起,她連忙關心道:「你和他還好吧?有沒有決定什麼時候結婚?」

  「他?」楊嫸蕓不了解她的意思。

  「就是芫芫常常提起的徐先生啊?如果有打算再婚,不必顧忌我們,我們都會給你祝福的。」

  「媽!我和徐謹書只是朋友。」楊嫸蕓驚訝地道。

  「沒關係的,我不是老古板,再說今天是我們辜家對不起你,你不需要為了我們犧牲自己的幸福。」她以為嫸蕓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

  「不是的!媽您誤會了,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我暫時沒打算再談感情。」楊嫸蕓鄭重強調。

  「真的嗎?」看她說得斬釘截鐵,柳清玥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希望,或許那個笨兒子還有機會……

  楊嫸蕓沒發現她流露在臉上的心思,苦苦思索著該怎麼開口請公婆幫忙。

  「爸、媽,我今天來,是想拜托您們一件事。」她萬分為難地開口。

  「什麼事?」她難得開口請托,不但辜母瞧著她,就連辜父也停止逗弄孫女,專注地看著她。

  「我想出去找工作,所以想請個保母到家裏來照顧芫芫,但又怕我不在家,保母不知道會不會善待芫芫……」前陣子太多黑心保母虐嬰的新聞,把她嚇壞了。

  「你要出去找工作?」辜文治露出詫異的表情,急忙問:「為什麼要去工作?是不是錢不夠用?我會告訴宇臣,讓他多撥點錢到你戶頭——」

  「不是的!爸,我想去工作,純粹是為了實踐自己的所學,同時轉移生活重心,才不會整天在家胡思亂想。」

  「你這麼說也對啦。」辜文治點點頭,對她的疼愛更深了幾分。

  這年頭一年能拿到千萬贍養費還願意工作的女人,並不多了。

  「所以我想問問您們,可以讓我請保母過來這裏照顧芫芫嗎?每天上班前,我會先把芫芫送過來,下班之後立刻來接回去。這麼一來,芫芫可以每天陪伴你們,也有人幫我留意保母,這樣我才放心。」

  「哎!既然這樣,那就把芫芫送過來好了,不必請什麼保母了。我們兩個老的會幫忙照顧芫芫,就算忙不過來,也還有傭人可以支援啊。」

  「這樣我當然更安心!可是這麼一來,我擔心您們會太累,也實在太麻煩您們了……」楊嫸蕓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照顧自己的孫女還有什麼麻不麻煩的。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把芫芫送過來,讓她陪著我們,我們也照顧她,祖孫和樂同堂,快樂似神仙。」辜文治說到最後,居然像念起詩詞似的,逗笑了大家。

  這時突然闖入一個人,像一盆淪水,澆熄了滿室的歡樂與和諧。

  「大家在笑什麼?什麼事這麼開心呢?」

  楊嫸蕓錯愕地望著突然出現在起居室門口的高大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是嗎?為了避免與他碰面,她都刻意挑這個時間來,沒想到還是……

  「你這時候應該在辦公室的,跑回來幹什麼?!」辜文治瞪著兒子。他蹺班嗎?

  「很久沒回來了,正好開會經過這附近,順道過來看看你們。」其實,根本是他安排了眼線在家裏。

  他貪婪的視線直盯著楊嫸蕓,好一陣子沒近看她,她是不是變瘦了?

  不過即使清減了些,她依然還是很漂亮,柔媚的大眼,玲瓏的身段,依然很有女性魅力,難怪徐謹書和莊大偉會同時戀上她。

  今日一見,他才恍然大悟自己錯過了什麼,也更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古語有雲:浪子回頭金不換。雖然他曾經糊塗、曾經走錯過,但如今回頭應該還算不遲吧?

  楊嫸蕓假裝專心地看著茶幾上那盆婆婆親手插的花,就是不看辜宇臣。

  然而即使不看他,她也知道他正看著自己,那大剌剌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快將她身上燒灼出兩個洞了。

  離婚之事,她雖不恨他,但也畢竟不是聖人,無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自在地與他相處。

  她的回避他看得出,那抿緊唇、堅決不看他的倔強,讓他有點小驚訝。他一直以為她沒有脾氣,原來還是有的!如果不曾經歷這次的事件,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自嘲地扯扯嘴角,視線往下飄,落在拉著她裙擺的芫芫身上,他目光一柔,蹲下來朝小女兒伸出雙手。

  「芫芫,還記得我嗎?來,過來讓爸爸抱抱好嗎?」

  說來慚愧,女兒出生至今,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伸手想抱女兒。

  芫芫拉著母親的裙擺,圓圓大大的眼珠子直盯著他,像在考慮要不要過去給他抱?

  辜豐臣屏息等待著,心中出現從來不曾有過的惶恐與不安。不知道女兒是否已忘記他,只記得那個會抱著她轉圈圈的徐叔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芫芫依然動也不動,羞澀地站在原地打量他,辜宇臣既尷尬又難受,緩緩縮回手。

  沒想到分離才不過一個月,女兒已經把他忘了!

  楊嫸蕓畢竟是心軟,縱然辜宇臣對不起她,但是看到他黯然的表情,她還是於心不忍。

  於是她拉拉女兒的小手,柔聲問她:「你不是常常說想看爸爸嗎?現在爸爸來了,你怎麼不讓他抱抱呢?」

  芫芫抬頭看看母親,又看看正期盼望著她的男人,這才緩緩舉步走過去,投進辜宇臣懷裏,軟軟的童音喊道:「把拔!」

  過去辜宇臣從不認為當一個父親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只要貢獻精子,任何男人都可以成為父親。

  然而直到女兒窩進他懷裏,用嬌嫩可愛的嗓音喊他爸爸的這一刻,他才體會到身為父親的驕傲與喜悅。

  無論徐謹書多麼寵她、懂得討她開心,她喊爸爸的人,終究是他呀!

  「芫芫!」他激動地抱緊女兒,在她頰上印下疼愛之吻,然後將發熱的眼埋進她柔軟的頸項間。

  他的寶貝女兒!

  「嘻嘻……好癢喔!」芫芫的脖子被他的呼吸搔得好癢,忍不住嘻嘻笑起來,像條蟲一樣在他懷中扭動。

  楊嫸蕓詫異地看著他們父女的親密互動,辜宇臣他——變了!他和孩子玩鬧,這是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芫芫想把拔,可是把拔沒有來看芫芫!」芫芫嘟起粉紅小嘴,向父親撒嬌。

  辜宇臣一聽先是愧疚,隨即大樂。

  「對不起!是爸爸不好,不過沒關係,以後爸爸每天都去看你好嗎?」他刻意說得很大聲,讓某個人能夠聽見。

  「姦啊好啊!」芫芫高興地拍手,可是楊嫸蕓一聽就緊張了。

  「芫芫,你不能太任性,爸爸很忙的,不可能每天來。」每天來?天!光是偶爾與他見一次面,她就快昏倒了,要是天天見面,她真不敢想像!

  「沒關係!我現在才明白,工作與事業或許重要,但是家庭生活更重要,過去我沒有挪出很多時間給芫芫,是我的疏失,以後我會導正這個遺憾,好好地陪陪芫芫。」

  看著她像一只躲避獵人、驚慌失措的小兔子,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好,那太好了!」辜家兩老聽到向來冷淡的兒子大徹大悟,打算好妤疼愛女兒,總算感到些許安慰。至少他不是完全不通人性啊!

  「不……」楊嫸蕓虛弱地呻吟,多想高聲喊出她的抗議。

  為什麼要這樣逼她?她不要經常與他見面,她不要!他可知道,每見一回,她的心就痛一回?

  辜宇臣轉向她,挑起好看的劍眉,故意問:「你說什麼?你不同意我去看芫芫嗎?」

  辜家兩老一聽到兒子的話,立即緊張地轉頭,用渴求的眼神看著楊嫸蕓。

  「嫸蕓,我們知道宇臣很可惡,實在對不起你,但能不能請你看在芫芫的面子上……」

  他們用眼神求她,求她不要拆散這對難得共享天倫之樂的父女。

  面對兩位老人家的哀求眼神,縱使楊嫸蕓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也說不出口。

  「呃……我……」辜父辜母持續用柔情攻勢傳送超強電波,楊嫸蕓偷瞄了眼辜宇臣,他嘴角揚起的得意更加明顯了。

  她又氣又惱,不明白為何都離了婚,他還要這樣咄咄逼人?

  然而,她偏偏無可奈何。這根本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算了,她——認了!

  「當然……可以!」暗自咬牙,僵硬地說:「只要宇臣想看孩子,隨時都可以來。」

  這樣總行了吧?她微瞠地暗賞辜宇臣一記白玉丸。但他卻只用一種深邃而復雜的目光望著她,害她瞼蛋兒驀然一紅,方才的惱怒硬生生被斬斷。

  她羞赧地別開頭,感覺那灼熱的視線依然繞著她移動,如影隨形,怎麼都擺脫不了。

  辜文治笑著對兒子說:「嫸蕓剛才才在說,想出去找工作。」

  「找工作?」辜宇臣眼中出現一抹詫異,轉頭瞄見轉角的矮幾上放著裝有楊嫸蕓與芫芫合照的相框,他的視線不由得多停留了一會兒。

  「嗯。」楊嫸蕓有點僵硬地點頭,她沒想到公公會說出來,而她並不想讓辜宇臣知道的。

  「嫸蕓,你找到工作了嗎?」辜文治不明白她想在前夫面前保有隱私的心情,又轉頭問楊嫸蕓。

  「呃……還沒有,我正打算開始找。」在兩位長輩面前,楊嫸蕓實在說不出謊言。

  「不用辛苦去找啦!宇臣來得正好,他認識很多企業界的大老板,讓他幫你留意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工作機會就行啦!」辜文治疼她,捨不得讓她奔波受罪,又怕她在不熟識的地方沒人照應,會受人欺負。

  「不!不用麻煩宇臣——」她忙不迭拒絕,一點都不想再和前夫有牽扯。

  「一點都不麻煩。」辜宇臣立即接口道:「我確實認識不少商界的朋友,我想他們會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我是什麼樣的人才,你又知道了?楊嫸蕓真想抱頭尖叫。

  「真的不用了——」

  「你現在和芫芫相依為命,怎能不多為芫芫著想?我絕對會幫你安排一份好的工作。

  「好好,那就這麼說定啦!」辜家兩老真心替媳婦感到高興。

  楊嫸蕓只覺得事情愈描愈黑,頭隱隱抽疼起來,無法再承受這團紊亂。

  「芫芫,跟爺爺奶奶和爸爸說再見。爸、媽,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改天再帶芫芫來看您們。」

  她和女兒向他們道後別,隨即像逃難似的匆匆離去。

  「我送你們出去吧。」

  辜文治夫婦總會把握跟孫女相處的最後時刻,送她們到門外。

  辜宇臣沒有跟出去,只默默目送她們離去。

  沒一會兒,辜文治夫婦回來了。

  「難得你回來,就留下來吃晚飯吧?」柳清玥問兒子。

  「不了!我也有事得走了,改天有空再回來。」

  說完,隨即像道龍卷風般刮離。

  辜文治夫婦納悶地瞪著兒子的背影消失,面面相覷地互問:「他到底回來幹什麼?」

  柳清玥怪異地搖搖頭,視線不經意落在一旁的矮幾上,隨即驚叫:「 !我放在茶幾上的相片怎麼不見了?」

  「有嗎?」辜文治轉頭一看,發現原來放置相框的地方空蕩蕩的,照片連同相框一起不翼而飛。

  「早上我還拿起來看,那時候肯定還在,怎麼這會兒不見了?是誰拿走的?」柳清玥納悶不已。

  「會不會是嫸蕓自己拿回去了?」辜文治猜測。

  「你糊塗啦?嫸蕓一進門就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就連她離開也是我們親自送出門的,她哪有時間拿?」柳清玥白了糊塗丈夫一眼。

  「說得也是,那麼到底是誰拿的?啊!」他突然想到另一個極有可能的「兇手」,柳清玥顯然也想到了。

  「會不會是……」他們望著彼此,同時大叫。

  「一定是的!」辜文治興奮極了,笑得滿面通紅。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呀!

  「你說咱們笨兒子拿走嫸蕓母女的相片,是不是開竅了?」柳清玥用手肘推了推丈夫的手臂。

  「肯定是!肯定是!」辜文治還是只會呵呵傻笑。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幫助他們復合?」這是她最關心的事。

  「這個嘛……讓我好好想想……」

  ***    ***

  而辜宇臣——他的企圖很簡單,就只是想要他的東西,回到他身邊而已!

  他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的相框,嘴角不自禁開始上揚。這張楊嫸蕓和芫芫的合照,是他從父母家裏摸—呃,「不告而取」回來的,因為照片中的母女好漂亮,讓他見了便心情溫暖。

  不過唯一令他不滿的,是照片中沒有他!

  這本該是一張溫馨和樂的全家福合照,不該只有一對孤單的母女。

  想起是誰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便升起一抹歉疚,不過他是個很少後侮的人,事已至此,後悔也無濟於事,不如想辦法解決或是彌補比較重要。

  他現在該做的是補償妻女受到的傷害,那遠比鎮日懊悔有用。

  再說,他也不是會輕易向人低頭道歉的人,要他抱著前妻惡心巴拉地痛哭懺悔,他死也做不到。

  「為什麼我每回見到你,你總是在發呆?我現在才發現,你真的是個很愛發呆的男人!」    一道譏諷的女聲突兀地響起,他抬起頭,發現是孫孟青來了。

  也只有她有這壞習慣,不讓秘書通報便逕自闖進來。

  他看見她手中的旅行袋,有些詫異地說:「你要離開了?」

  他知道她最近一直向公司請調,希望回美國去,他知道是因為他的緣故,所以她不想繼續留在臺灣,為此他由衷感到抱歉。

  「是啊,回美國。中午的班機,所以先來向你打聲招呼說句再見,好歹相交一場,雖然沒名沒分又沒結果。」未了,她還嘲諷地輕哼一聲。

  辜豐臣沒說什麼,只點點頭說:「祝你一路順風。」

  「唉!你還是這麼冷漠無情,難怪當初我會被你吸引,因為你太像我了,我們兩人一樣無血無淚。」孫孟青搖頭感嘆。

  事後想想,她也發覺彼此的不合適,兩個情感濃厚的人若在一起,那便是火上加火,能夠燒得出炙熱的愛情,而一人情感濃厚、一人情感淡薄倒也折衷互補,如果是兩個對情感都很淡薄的人湊在一起,不是寒上加寒,冷到最高點嗎?

  難怪他們到最後會無話可說,因為根本不合適嘛!

  想通之後,她也慶幸及早認清這個事實,雖然難免還是有點悵然……畢竟像辜宇臣這麼優秀的男人,實在不好找。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辦公桌上,發現了那只新的相框,她走過去拿起來,盯著照片中溫婉淺笑的秀麗女子。

  「這就是你的前妻?」她問。

  「老婆。」他強調。讓她回到身邊是遲早的事,畢竟他只習慣與她生活。

  「長得倒不錯,不過—哼!人家也不知道會不會原諒你。」如果是她老公對她做出這樣的事,她早拿把刀把他砍了。

  「她會的!嫸蕓一向溫柔好說話,既然我願意回頭,她沒道理不接受我。」辜宇臣自信滿滿。

  「我現在才發現,你這男人不但自私可恨,而且愚蠢極了。」反正兩人不可能再成為戀人,孫孟青也不在乎說毒辣的話氣死他。

  「你這什麼意思?」辜宇臣擰起眉頭,顯然相當不悅。從來沒人敢說他愚蠢!

  「你以為女人都是依附男人的軟骨蟲,都沒有自尊的嗎?再溫柔的女人也有脾氣,當你激起她的怒氣時,就該知道得吃好一番苦頭才可能有好結果。」

  「嫸蕓和你不同,她不會這樣做的!」辜宇臣依然堅定認為,溫柔的楊嫸蕓不可能為難他。

  「你把女人想得太簡單了!」孫孟青冶哼。她真想留下來看他吃癟的樣子,只可惜她沒有時間了。

  「是你這女人太復雜了,和你交往需要花費很多心思,我祝福將來娶到你的男人。」他回敬一句挖苦。

  「謝了!不過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需要更多祝福?」

  「你——」辜宇臣再次被氣得想吐血。

  「哈哈!不聊了,趕飛機去了。」

  孫孟青揮揮手,瀟灑地轉身離去,把這段短暫的戀曲,永遠留在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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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楊嫸蕓帶著女兒從超級市場購物回來,看到一名穿著西裝、提著公事包的男人在公寓門前踱步,男人一見到她,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請問是辜夫人嗎?你好!我是辜氏企業的專聘律師,同時也是辜總裁的委任律師——莊大偉,像和您談點事情。」

  楊嫸蕓立即明白,這男人是辜宇臣派來的離婚律師。

  他還真有效率!楊嫸蕓苦笑了下,對莊大偉說:「請進來吧,我先開個門。」

  「謝謝!」莊大偉掃了眼跟在她身旁,正歪頭打量他的小女孩,立即被她可愛的容顏吸引了。「真可愛的女孩,這是您和辜總裁的女兒嗎?」

  「她是我的女兒,自然也是辜宇臣的女兒。」楊嫸蕓怪異地看他一眼,他說的話好奇怪!難道他以為芫芫是她在外頭偷生的私生女?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肯定她是辜總裁的女兒……」莊大偉說錯話,有點尷尬地笑著。

  「沒關係!」楊嫸蕓也沒怪他,打開門後對他說:「請你先坐會兒,我替你倒點飲料。」

  她早上剛調了金桔檸檬汁,這是徐謹書昨天教她的,不但做法簡單,而且很好喝。

  「謝謝!」以前莊大偉曾遠遠看過她,只覺得她是個漂亮高雅的女人,今日相處更覺心神舒暢,她溫柔善良,毫無富家夫人的架子與驕氣,他發現自己心跳異常迅速,面頰沒來由燥熱起來。

  「來,請喝點冰的檸檬桔茶。」她端出用玻璃杯盛裝的冷飲,杯緣還用一片檸檬裝飾,更顯清新可愛。

  「好好——」一見到她的微笑,莊大偉便面紅耳赤,完全沒了以往面對敵手時咄咄逼人的嚴厲刻薄嘴臉,變得憨厚笨拙。他手忙腳亂端起飲料就口,卻——

  「咳咳……」他竟然嗆到了。

  「不要緊吧?」楊嫸蕓連忙抽起一張面紙遞給他,神情擔憂地問。

  「咳咳!沒關係……」他用面紙按著嘴努力壓抑咳嗽,硬擠出一個笑容。

  「那就好。」

  楊嫸蕓拿了故事書給女兒,讓她回自己的房間去看,接著才直截了當地問:「你今天來找我,是宇臣有事要你轉達吧?」

  「啊,是的!」莊大偉面容一整,從公事包裏拿出一疊文件對她說:「這是申請離婚的一些文件和合約,我已經大略擬好了,想請你過目,如果沒有問題,請你填寫一下。」

  「好的。」楊嫸蕓再次苦笑。到底是辜宇臣太心急,還是這個律師效率太好,距離她搬出來,也不過才一個禮拜。

  望著文件上辜宇臣龍飛鳳舞的簽名,她突然滿心感傷,等她簽了這些文件,她和辜宇臣就不再是夫妻了……

  她努力戴好微笑的面具,然而一滴哀傷的淚水卻不小心從眼角滴落。她連忙抬手拭去,原以為自己擦得很快,然而莊大偉還是看見了。

  美人垂淚,更惹人憐愛,他恨不得立即上前擁住她,好生安慰,讓她重拾美麗的笑顏。但——他怎麼敢?

  現在離婚手續還沒辦成,她的身分還是辜宇臣總裁夫人,他縱有天大的膽,也不敢覬覦自己老板的妻子。所以他只能假裝沒看見她的淚,視線盯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文件。

  「這是合約,請夫人好好看一看。呃,如果你有任何要求,請盡管提出來,我會想辦法幫你爭取。」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替他做的。

  「不用了!」楊嫸蕓淒然搖頭。「他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貪心,這樣就行了。」

  她真正想要的,豈是這些沒有溫暖的財富?

  她稍微瞄了一下合約內容,大都和辜宇臣當初承諾她的一樣,沒有增加什麼不合理的要求,於是她很快地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並取出印章,深吸一口氣之後,慎重地蓋下。

  任何女人在這個時刻都有資格落淚,但她只是眼眶微紅,硬是忍住淚水,沒有哭出來,莊大偉頓時佩服起她的堅強,對她的仰慕又加深一層。

  「我簽好了,麻煩你辦理了。」她將簽好的文件交還給他。

  「那……我先告辭了。」面對她的鎮定,他反而升起一抹助紂為虐的歉疚感,慌忙將文件塞進公事包,便起身想告辭。

  「要不要留下來吃頓便飯?」楊嫸蕓客氣地問。

  「呃——不用了,謝謝你!」她愈是親切有禮,他愈是心虛愧疚。

  「那我就不勉強了,請慢走。」

  她親自送他到門口,莊大偉鼓起勇氣轉過身,凝視她秀麗的容貌。

  「你……是個很好的女人,請不要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好好照顧自己。不如意只是一時,只要勇敢面對未來,相信日子一定會愈來愈順遂的。」

  楊嫸蕓先是詫異地看著他,隨即綻開笑顏,心中一片溫暖。

  「謝謝你的安慰,我很高興。」

  「啊……不、不會啦!」莊大偉臉又紅了,又依戀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匆匆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走進電梯,楊嫸蕓才輕輕關上自家大門。

  終於簽字了。

  她輕吐一口氣,閉上眼,任由剛才不敢滴下的淚水,暢快淌流……

  ***    ***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嫸蕓帶著孩子離開,已經將近一個月了,他沒有像自己以為的那麼高興快活,甚至她出現在他腦中的頻率,莫名其妙地高了起來。

  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他經常想起當嫸蕓和芫芫還在的時候,屋子裏總是很熱鬧,但是並不吵鬧。只要聽見她們母女細碎的說話聲傳來,他就能獲得一種心靈上的平靜。

  他一直以為,這是任何人都能辦得到的,然而孫孟青已經搬進家裏三個禮拜,他依然感受不到過去那種安祥的滿足感。

  事情到底哪裏出了錯?而他和孫孟青之間,又出了什麼問題?

  「總裁,莊律師來了,您現在要見他嗎?」

  桌上的對講機裏傳來秘書的聲音。

  「請他進來!」他連忙拉回心思回答。

  不一會兒,莊大偉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辜總裁,您好。」他來到辜宇臣面前,便忙不迭打開公事包,一面說道:「抱歉耽擱了這麼久,總算不負您所托,離婚手續正式辦妥了。」

  聽到這句話,辜宇臣倏然一震,精明的腦子首次停止運轉。

  「這是離婚證書和相關文件,請您過目。」莊大偉取出一疊文件,恭敬地放在他桌上。

  許久,辜宇臣只是瞪著那份文件,沒有伸手去碰,倣佛它們會咬人。

  「辜總裁?」有任何問題嗎?莊大偉疑惑地望著他。

  「喔……」辜宇臣這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慢吞吞地拿回文件,慢吞吞地翻閱。

  莊大偉辦得很好,他所吩咐的事情,他每一件都辦到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向您請辭。」莊大偉在他翻閱文件時如此說道。

  「什麼?」辜宇臣抬起眼,向來銳利如刀的淩厲眼神,此時竟充滿迷惑。今天有太多令他震撼的事同時撞在一起,讓他的腦子難以思考。

  「我打算辭去辜氏企業常任律師的職務,先向您說聲抱歉。」

  辜宇臣連忙問:「為什麼?是待遇方面不滿意,還是有人來挖角?」

  「都不是。辜總裁,沒有人挖我,辜氏企業給我的待遇也很優厚,我請辭的原因,是因為我打算追求辜夫——喔不,應該說楊小姐。」

  辜宇臣的腦子又突然罷工,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正常。

  「楊小姐?你是指楊嫸蕓?」

  「是的!」莊大偉的聲音充滿了傾慕與朝氣。「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溫柔、親切、善良,而且又美麗。我很仰慕她,想正式追求她,但我也知道我如果繼續擔任辜氏企業的常任律師,是不適合這樣做的,所以才想向您請辭。如此一來,我便沒有任何顧忌了。」

  這陣子為了辦離婚的事,他陸續和楊嫸蕓見過幾次面——其中有不少次明明可以透過傳真或信件來辦理,但他堅持親自跑一趟,只為了看她一眼。

  愈和她相處,他愈不能明白——辜宇臣怎麼會傻得放開這麼好的女人?

  當然,這些話他絕不會在辜宇臣面前說,只能在心裏暗自思忖。

  再說,若不是辜宇臣「不識貨」,他也無法接近這般美麗溫柔的女人,想起她絕美的笑容,還有那輕柔的話語……啊,他醉了!

  冷眼看著莊大偉嘴邊如癡如夢的傻笑,辜宇臣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這家夥替他辦妥了離婚手續,然後便打算去追求他的前妻?他以為他會讓女兒叫他爸爸?

  真是癡心妄想!

  但辜宇臣什麼也沒說,畢竟莊大偉有戀愛的自由,就算他是自己聘請的專任律師,他也不能限制莊大偉追求誰。可是——他不會成功的!

  楊嫸蕓不可能和莊大偉談戀愛……應該不會吧?他突然有點不確定,而他向來厭惡任何不確定的事物,這讓他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好了!我明白了,我準你辭去常任律師的職務。」

  但這個決定只會讓你人財兩失,因為你追不到嫸蕓的!他在心中冷然補充。

  他不相信楊嫸蕓會喜歡莊大偉——雖然他看起來還算不錯!和他一樣三十出頭的年紀,以男人來說正值精力充沛的壯年期,相貌也算得上斯文瀟灑——雖然頭發少了一點,但他相信想嫁給莊大偉的女人,絕對不少。

  只是,他拒絕相信楊嫸蕓也是其中一個。

  你何以這麼肯定?心中有另一道聲音詢問他。難道是他對自己太過自戀,認為跟過自己的女人,不可能再看上別的男人?

  他不知道問題的答案是什麼,只要一想到有其他男人取代他的位置,大剌剌地享受他曾擁有的一切——妻子的溫婉淺笑,與小女兒抱著大腿甜膩膩地撒嬌——他就覺得心煩氣悶。

  「謝謝您!」莊大偉一點都不介意,他的心思已經完全飛到心儀的女人身上去了。

  莊大偉離開之後,辜宇臣緊抿著唇,瞪著桌上的電話好一會兒,然後拿起話筒開始撥出號碼……

  ***    ***

  「喔,是宇臣啊?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打電話過來?」

  柳清玥拿著無線電話在屋內走動,一面吩咐傭人擺花作菜,一面跟兒子通話,語氣帶點淡淡的嘲諷。

  自從這個沒良心的兒子堅持跟賢慧溫柔的媳婦離婚之後,他們有好一段時間沒和顏悅色跟他說話。

  她總是一見到他、想到媳婦就難過,而他爸爸則是見到他就免不了嘮叨一頓,原本和樂的家庭氣氛都弄僵了。

  「嗯,打電話來問候你們,你們最近好嗎?」對於母親的暗諷,辜宇臣倒沒在意,依然好聲好氣地問,展現難得的耐性。

  「哪有什麼好不好,不就是那個樣子?唉!」沒了孝順媳婦和可愛孫女的陪伴,兩老都覺得日子愈活愈無趣了。

  「我想問她……呃,我是說嫸蕓有帶著芫芫回來看過你們嗎?」他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有啊!嫸蕓真的很好,就算我們辜家這般虧待她,她也沒有記恨,依然每個禮拜至少帶芫芫來看我們一次。」提起這個媳婦兒,她實在是沒話說,只能說自己沒這福氣繼續擁有這樣的好媳婦兒。

  「她有來?」聽母親提到她,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前兩天才剛來過,聽芫芫說,認識了新的朋友,每天都會在公園碰面。我問過嫸蕓,她說對方是沒妻子的鰥夫,自己帶著一個孩子,對芫芫好得不得了。我敢打賭他一定是要追嫸蕓,哼!你不識貨,自然有人懂得欣賞她的優點……」

  母親接下來又叨叨絮絮念了些什麼,他全沒聽進去,耳中不斷回蕩母親的話:對方也是沒了妻子的鰥夫……我敢打賭他一定是要追嫸蕓……

  那不是很好嗎?被他棄離的妻子找到自己的第二春,這真是太好了!他不用再有任何愧疚感。然而他沒有任何高興的心情,反似有一口悶氣梗在他的胸口。

  這麼快?她這麼快就找到新對象了?

  那個新對象,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英俊瀟灑?溫柔體貼?還是氣度出眾?

  他的手不由自主翻開桌上那疊文件,找到房屋購買及產權讓渡書,上頭有著楊嫸蕓新家的住址,他默默記了下來。

  我只是去看看!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的前妻即將有了新伴侶,他得去幫她評鑒看看對方人品如何……至少是為了他的女兒,他不希望自己的親生女兒喊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爸爸」。

  這天傍晚,他在秘書的詫異注視下,提早離開辦公室。

  ***   ***

  楊嫸蕓所挑選的住所,位於一條僅供兩輛汽車勉強錯身的小巷弄裏。

  那間有電梯的公寓位於學區之內,附近有小學、超市、公園,生活機能相當不錯,居住品質也算很好,對一般人來說,算是不錯的居所,但對辜宇臣來說,這樣的住宅根本不合格。

  光是沒有庭院這一點,就讓他無法接受,更別提僅有三十幾坪的居住空間,光是他平日在家的私人活動範圍,加起來就超過這些坪數了,他難以想像還有一家四五口擠在裏頭的感覺。

  他下車之後在附近走動,檢視周遭環境,一面等待楊嫸蕓每日黃昏時的例行公事——帶女兒到公園散步。

  這是他旁敲側擊,從母親那裏問出來的。

  大約四點半,終於看見楊嫸蕓和女兒的身影出現,辜宇臣連忙躲到一輛休旅車後頭,不讓她們發現他的蹤影。

  楊嫸蕓的衣著沒有太大改變,她從以前就喜歡簡單舒適的服飾,現在依然是如此,一件鵝黃色針織衫,一條卡其色短裙,一雙休閒帆布鞋,黑發一如往常整齊地束在頸後,秀麗優雅。

  而芫芫穿著一件棉質白上衣,粉紅色滾著花邊的短褲,腳上蹬著白色涼鞋,還戴著一頂白色小帽子,看起來可愛極了,讓人好想抱抱她柔軟的身子。

  一直以為自己冷血寡愛,即使對親生女兒也沒有太多感情,可是直到此時見了她,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很思念她。

  芫芫軟軟的小手牽著媽媽,一路嘰嘰喳喳地和她說話,而楊嫸蕓則不時低頭望著女兒,神情溫柔地聽她說話,母女倆有說有笑朝公園走去。

  辜宇臣知道,「那個人」正在公園等著她們,因此破天荒地幹了一件過去想都沒想過的蠢事——偷偷跟蹤她們。

  幾分鐘之後,他見到了那個據說對嫸蕓和芫芫好得不得了的男人。

  ***    ***

  「嗨!嫸蕓、芫芫,你們來啦?」

  「徐叔叔!」芫芫一見到他就跑上前去,徐謹書立刻抱起她轉圈圈,芫芫笑得如花燦爛,雙頰紅潤像蘋果。

  「芫芫,好了。快下來,徐叔叔手酸了。」嫸蕓在一旁微笑看著,一會兒就趕緊催促女兒下來。

  「沒關係!徐叔叔的手不酸,芫芫喜歡的話,徐叔叔繼續轉。」徐謹書寵溺地道。

  「還要還要!」芫芫笑得可開心了。

  嫸蕓疼愛又無奈地微嘆口氣,又過了一會兒,才堅持要女兒下來。

  「徐叔叔今天做了布丁和小餅幹,你要吃嗎?」徐謹書又討好地拿出甜點來。

  「要要——」芫芫開心地猛點頭。

  「芫芫!」嫸蕓對女兒皺眉頭,不許她太沒分寸,怕她被寵得驕縱沒禮貌。

  況且,她也對徐謹書過度的討好感到不安,他的心思她隱約猜得到,但她怕自己難以回報他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忘不忘得了那個薄情的前夫……

  被母親輕聲斥責,芫芫立刻垮下小臉垂下頭。

  徐謹書隨即不捨地道:「沒關係啦,芫芫還小,不要對她太嚴厲。」他又笑咪咪轉頭問芫芫:「先吃布丁好嗎?」

  這回芫芫不敢放肆,乖乖地詢問母親:「媽咪,可以嗎?」

  那張無辜的小臉,讓嫸蕓又憐又愛,再也嚴厲不起來。「好,但是不可以吃太多喔,等一下要吃飯了。還有,不要忘了謝謝徐叔叔。」

  「嗯!」芫芫開心地點頭,用嬌甜嗓音大聲對徐謹書說:「謝謝徐叔叔!」

  「好乖,快來吃吧!」徐謹書拍拍身旁的座位讓她坐下,拿出自己做的布丁和免洗湯匙交給她,微笑看她滿足地吃著軟嫩嫩的布丁。「好吃嗎?」

  「好好吃喔!」

  芫芫對他們呵呵一笑,笑容宛如陽光般燦爛,嫸蕓無比愛憐地拿出溼紙巾,替她擦拭嘴角的臟污。

  「楊阿姨,芫芫!」棒球練習告一個段落,徐沛捷也匆匆趕過來。

  「小捷你好。」楊嫸蕓微笑點頭。

  「小捷哥哥!」芫芫看見他更是高興,因為小捷哥哥對她和徐叔叔一樣好。

  「嘿!你又在吃我爸做的點心了?幸好你這麼捧場,否則我爸做的點心每回都丟掉,他可心疼了。」徐沛捷扮著鬼臉吐父親的槽。

  「你這小子還敢說!難怪我疼芫芫,瞧她多可愛又多乖巧,還很愛我做的點心,唉!兒子果真不貼心。」徐謹書喃喃抱怨。

  「老爸,你是在說自己嗎?我會把你的懺悔告訴爺爺奶奶的。」徐沛捷伶牙俐齒地反將一軍。

  「我——」徐謹書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末了只能搖頭苦笑。「真不該生給你厲害的舌頭。」

  「爸,你又說錯了!我厲害的不是舌頭,而是頭腦。」徐沛捷指指自己戴著棒球帽的腦袋。

  「是是,厲害的小神童。唉!」

  徐謹書苦著臉的表情,逗得楊嫸蕓和芫芫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見自己能讓喜歡的兩個女人如此大笑,他也算聊表安慰。

  他們四人並肩坐著,有說有笑地品嘗點心,聊聊一些有趣的事,笑聲隨著向晚的微風飄送,而他們開懷的笑顏,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美麗耀眼。

  不知情的人,真會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只有他清楚,他們並非一家人——至少目前還不是!

  辜宇臣陰鬱的雙眼,隔著一段距離遙遙凝視他們。徐謹書的模樣遠比他想像中出色,而且看起來真的很溫柔,不但女兒被他哄得服服貼貼,好像連嫸蕓都被他收服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酸澀的心情是怎麼回事,被他離棄的前妻有了好的對象,而且人家也對他的女兒不錯,他應該感到欣慰,然而他真的高興不起來。

  原來沒有了他,她們也可以過得很好,他有種不再被需要的落寞感,難以消除心中的蒼涼與孤寂感。

  他想,他是太閒了,閒到有時間在這裏偷窺前妻約會,莫名其妙地傷春悲秋。

  他自嘲地一笑,又望了那和樂的「一家人」最後一眼,毅然轉身,將那幅景象遠遠拋在腦後。

  ***    ***

  「宇臣,你在想什麼?」

  孫孟青不滿的聲音,將辜宇臣從茫茫思緒中拉回來。

  他回過神,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高級餐廳裏,面前坐著眉眼緊繃的孫孟青。

  「怎麼了?」他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然後懶洋洋地問。

  「你在發呆麼?我問你向洋的那件案子,你打算怎麼處理?」孫孟青忍著氣又問了一次。

  「為什麼下了班還要談論公事,我們不能談點別的嗎?」向來很能享受與她談話的辜宇臣,沒來由地厭煩起來。

  上了班滿腦子都是繁忙的公事,下了班談的依然是公事,他簡直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似的,腦子根本無法休息,與她談話愈來愈覺得疲憊。

  以前他總認為嫸蕓不關心他,不了解他的工作情形,也從不問他在公司忙些什麼,就算他再怎麼想得開,對她的漠然也難免有點嘀咕。然而此時他才發覺,那是否也是她的一種體貼?讓他下了班就不再想公司的事,能夠全然放松,不再被公事追著跑。

  「不談公事,那我們要談什麼?」孫孟青古怪地反問他,他霎時啞口無言。

  對啊!除了公事,他們還能談什麼?

  曾經他以為,自己與孫孟青心靈相契,然而可悲的是,一旦不談公事,他們之間竟無話可說!

  錯了!一定有某些東西搞錯了。但錯的到底是什麼?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幾天後的夜晚揭曉了。

  深夜,剛加班回來的辜宇臣,疲累地開車回家。

  一進家門,看到穿著薄絲睡衣的孫孟青坐在客廳裏,他霎時一愣,有片刻的迷惘——她怎麼會在這裏?後來才想起來,她已經搬進來了。

  「很晚了,你還沒睡?」他瞄了她一眼,她的睡衣領口很低,可以看見乳溝,而真絲的質料很薄,約略可以看出她未穿胸衣。

  面對衣著性感的她,他只注意到手表上的指針。

  「你到哪裏去了?我打了你的手機好幾次,為什麼不接電話?」孫孟青相當不滿。

  聽到她打電話追人,辜宇臣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捺住性子回答:「我在開會所以手機關機,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有什麼事?」孫孟青的聲音陡然拔尖起來,聽慣前妻輕言細語的辜宇臣,下意識擰起眉頭。

  「辜宇臣!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孫孟青更火了。她怒氣衝衝地站起來,質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如果不是莊律師打電話來問請款單寄到家裏還是公司,我還不知道這件事!」

  「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值得這麼生氣嗎?我只是忘了說,又不是打算永遠不說。」他根本不認為這是什麼必須向她報告的重要訊息,畢竟他們既無夫妻之名,也無夫妻之實,何需報備?

  「你是真的忘了嗎?辜宇臣,你如果想甩了我大可坦白說,我孫孟青不是禁不起挫折的人,如果你對我沒興趣就老實告訴我,不要把我當成耍著玩的大白癡,隨隨便便敷衍我!」

  「我沒這意思!我說過,我只是忘了。」辜宇臣不耐地重申。

  「好!就算你是忘了說,難道就連碰我你也會忘嗎?是你對我根本沒興趣?還是——」憤怒讓孫孟青失去理智,咬牙譏諷:「還是你根本‘不能’,所以才借故拖延規避,怕被我發現?」

  「你說什麼?!」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女人說他「不行」,辜宇臣也不例外,他憤怒地起身,將她拉入懷中怒聲說:「你認為我不行,那我就證明給你看,我到底行不行!」

  他低頭攫住孫孟青的唇,用力輾轉廝磨,帶著怒意的大手拉下她的真絲睡衣,大手在她半裸的嬌軀上粗魯揉搓。

  孫孟青起先被他的粗暴嚇了一跳,不過隨即反應過來,很快地陷入激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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