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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齊邵心碎
錢塘江氏鄔堡。
錢塘的氣候很好,風景很美,這裡的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連秋日的風都是和緩的。晉國公張諾待的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但喜歡歸喜歡,他畢竟還是晉陽張氏,當朝的晉國公,輔國的大臣,以及——大楚最顯赫的後戚。
小皇子,不,如今是少帝了。少帝出京,表示對他這位堂舅還是信賴的,對自己的母親也是純孝。雖然讓他出京會在安全和花費上有很多壓力,但他到了江南,就會發現一切都是值得的。
先皇、□□,都曾到過江南。
但那時候大楚還未立,只是為了征戰。
大楚需要皇帝再下一次江南,以新帝的身份,帶著王師而來。
如今北方不保,南方便是更重要的倚仗。魚米之鄉,土地富饒,文人輩出,這裡是一塊多麼美好的地方。
若是新帝獲得了南方世族的支持和南方百姓的愛戴,便能有無窮的好處。
太後娘娘接納了南方幾個大族的嫡女成為隨侍的女官,這便是一種隱隱的保證。
雖然稍後太後娘娘還點名要了江家那位年幼的嫡女為伴,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江道奇的其後所和他透露的事簡直就是驚喜了。
尹朝余孽和南方世族聯系了,尹朝的反賊也開始缺糧。
尹朝的反賊壓制不住胡人,已經有隱隱內斗的意思。
尹朝反賊南下聯系的聯絡人是尹朝太子的大兒子,如今正在江南。
荊州那擁護三皇子的一萬多項城王兵馬是尹朝的余孽,而非先皇的私兵,項城王早已勾結反賊,裡通外敵。
江道奇每說出一點,張諾的臉色便嚴峻一分。等說到最後時,更是肅然而起。
“江兄的意思是?”
“我再怎麼利欲熏心,也不會拿家族百年的聲譽開玩笑。尹斯齊那邊我先穩住了,陛下還有十日就要到錢塘,該如何接駕,如何能將這群人一網打盡,我們還需商量個章程。”江道奇端著茶盞,小啜了一口。“國公有何見教,能否指點一二?”
張諾在靜室中踱了踱步子,一回頭看到江道奇面含微笑,忍不住搖了搖頭:
“就知道你已經有了法子,就在吊我的胃口。如今你我也算一條船上的人了,你這憊懶貨還在那裡謀劃什麼!還不速速道來!”
江道奇擱下碗,斜了斜眼。
“喲,不知道哪位大人當初說他和江某人恩斷義絕,羞與為伍,如今又叫我速速道來?”
“那日裡恩斷義絕,今日又重修舊好,並無妨礙。你這家伙為了重振江南世族聲威已經魔障,我不和你多糾纏。橫豎我也找不到第二個女兒來嫁給小皇帝,你若不想好法子,你那堂侄女就等著當一輩子白頭女官吧。”
“你……”
“我怎麼了?”
“你這家伙,我要不在乎往日情誼,一意弄權,你還能活!”
“那還真謝謝你留本公一條命。但現在是我留著你一條命了。”
“你……”
張諾往日裡和江道奇斗嘴乃是平常,自張諾下了江南以來,每日裡見他猶如仇人,更是處心積慮想法子奪回了驍騎營的主導權。
他和太後本就帶著中軍的虎符,在這一點上,就連少帝都不能比他們更名正言順的控制中軍。如今太後把虎符取回,可驍騎營的指揮權還是在他手裡的。
當初江道奇幽禁一干屬官大臣,又想要換掉孩子,張諾若是狠一點,當時就把他拿下,也讓他嘗嘗軟禁的滋味,江家也不敢齜牙。可考慮到江道奇寧死不受辱的脾氣,張諾還是猶豫了,只是不准他離開鄔堡,等候皇帝發落。
事實證明,他沒幽禁他是對的。
江道奇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翻盤,如何抓住每一次機會。
這樣的人野心大,危險也大,但作為盟友的時候,實在是太貼心好用了。
“你最後被如何處置還看陛下的抉擇呢。說到底就是看朝中那幫老家伙的抉擇。做的漂亮些,本公也好為你美言幾句。”
“既然晉國公大人都這麼說了,我便告訴你。事情是這樣的……”
彭城韋宅。
顧卿站在畫舫的船頭,看著滿湖的湖水,內心裡十分想跳下去看看會如何。
她如今是個虛靈,什麼人都看不見她。她的孫子李銳和已經開始蓄著胡須的堂孫李鈞,每日都在她的面前晃蕩,但她卻摸不著看不著,也不敢冒著親親和皇帝被當成神經病的危險去和他們對話。
平平和親親很忙,其實大部分時間他們要和大臣、學士、以及各種需要交流的人去溝通,能和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更多的時候,她像是個吉祥物或者陪伴兩個孩子的背後靈一樣的角色,變得無可適從。
她找不到自己再次穿越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穿越。
若是說她就是來當小學生輔導員的,她實在是不甘心。
“你說奶奶站在船頭干什麼?”李湄悄悄的和打扮成宮女的平平咬耳朵。“奶奶是不是想吃魚了?”
“瞎說什麼呢,神仙不是說了自己不是狸貓精了嘛!”
“可是奶奶每天看著我們吃好吃的,自己只能看著,也太可憐了。說不定她嫌棄我們,想要回天上去了?”
“那可不行,她給我們說的西游記還沒說完呢。”楚承平連忙搖頭。“神仙阿姨的這些故事很有趣,雖然她不能使什麼仙法,但是故事只講一半就離開了,實在是太揪心了!”
就像是上次的花木蘭,隔了幾年他才知道結果。
雖然知道後更加難受,但有個結果總比沒有結果強啊。
“我們還是逗逗奶奶開心吧。她天天這麼悶悶不樂的樣子,日子也太難過了。”李湄和平平頭抵頭,“你看這樣……”
楚承平聽了李湄的話,頻頻點頭,又去找李銳,吩咐他去做些准備。
李銳被小皇帝吩咐做這些沒頭沒腦的事,還以為他又和妹妹有了什麼新的玩法,只能搖了搖頭,要求服侍的宮人招辦。
可惜花奶奶年事已高,上次洛陽之亂也頗受了點勞累,否則這次也帶她來,李湄肯定不敢這麼調皮。
連狐假虎威都敢了!
晚上,兩個孩子神神秘秘的叫退了下人,讓顧卿到後室來。
這韋家的主人大概信佛,後室是個小禪房,裡面放著幾個銀絲蒲團,還有供桌供案等物。
這也是兩個孩子篤定顧卿是神仙的原因,因為她在任何寺廟、道冠裡都暢通無阻,小佛堂也是照進不誤。李湄說龍虎山的得道真人張玄喊這位神仙阿姨叫“天君”,而且十分恭敬,說她解救過不少百姓,於是楚承平和李湄對她也就越發尊敬。
當然,這神仙會說一大堆發人深省的故事也是一方面原因啦。
“你們把我叫到佛堂來干什麼?”顧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兩個小孩子。他們都滿臉期待的笑著,李湄更是雙手背在背後,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奶奶,想不想吃肉啊?”李湄笑瞇了眼,側著腦袋問著顧卿。
“肉?我都快忘了那是什麼玩意兒了。”顧卿聳了聳肩,“我這是靈體‘下凡’,沒的這個功能啊。”
“那奶奶,你坐到那供桌後面去。”
這兩個小孩子搞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顧卿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不好打擊孩子們的積極性,只好坐到了供桌後。
好在供桌上什麼都沒有。要是放著什麼香燭供果之類的,壓力好大。
李湄從背後拿出一摞紙,和楚承平詭異的對視一眼,拎出一張來,在供桌前點燃了。
顧卿瞪大著眼睛,見證者奇跡的發生。
……
……
……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什麼事情也沒有。
“什麼情況?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寫名字,到不了奶奶那裡啊?”李湄盯著盆中的灰燼使勁瞧,又抬起頭來問顧卿:“奶奶,我們一直都奶奶、阿姨的喊你,你到底叫什麼啊!”
“我叫顧卿。”顧卿都快忘了自己叫顧卿了。一直被人喊老夫人、太夫人、邱老太君、奶奶、娘、神仙奶奶、天君、阿姨……
就是沒有人喊顧卿。
“平平,去拿支筆來!”李湄一拐小皇帝,楚承平立刻跑的飛快的出去拿了一支毛筆過來。
親親伸出舌頭在筆尖上舔了舔,在面前一盤畫著青菜的紙上寫了“祭顧卿”三個字,然後拿起蠟燭,直接在盆裡焚燒了。
……
還是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辦平平,奶奶還是吃不到!”李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你不是說這樣行嗎?”
“祭司時候燒紙牛紙馬不都是這樣的嗎?還是說必須要扎起來?”
“你們兩個到底在講什麼啊?”顧卿坐在供桌後,覺得兩個孩子在她面前的盆子裡燒東西挺傻的,索性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拉出一張畫紙來看。
薄薄的宣紙上,畫著一只烤乳豬。
顧卿一愣,又從李湄手上抽出幾張。
她最愛吃的金絲銀卷。
她們信國公府裡怎麼都吃不完的鴨子。
荷塘裡到了夏季就駕著小船撈出來的蓮蓬。
米飯。
“你這孩子,把奶奶當成孤魂野鬼了不成!”顧卿一個栗子敲到李湄頭上,臉上滿是笑意,眼淚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感情你們讓我坐在供桌後是等著開飯!”
“奶奶,為什麼你吃不到呢?”
“吃你妹啊!”顧卿啼笑皆非地擦掉眼淚,“若是一燒就能得到,那你每年清明給我燒個美男子得了!”
“哈?”李湄傻乎乎的張大了嘴。
吃她做什麼?
顧卿說完也覺得不好,這孩子還把她當神仙了,而且還是奶奶級別的,說這種話太晚節不保了,連忙亡羊補牢。
“我是說,我又不是這裡的人,怎麼燒也收不到的。怕是已經死了的人才需要燒吧?”
“可是祭祀土地城隍的時候,也是燒掉紙扎的行宮啊!”楚承平和李湄自然是“考據”過以後才這麼干的!
“事實勝於雄辯,我現在沒收到啊!”
顧卿也被繞進去了,注意力不在“孩子們要給你燒東西吃喲”而在“論這樣燒東西到底底下的人到底能不能收到。”
“也許是因為我們找宮人倉促畫的不像?”李湄突發奇想。“你看那些扎的紙人紙馬,還有房子屋子,都和真的一樣!”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燒了我也不敢吃啊!”顧卿完全不能想象一個孩子在這邊燒紙,自己坐在供桌後樂悠悠的啃起烤鴨是什麼樣子。
雖然自己現在已經玄幻的一塌糊塗了,可她確定這還是古穿的畫風,她沒掉到聊齋裡好嘛!
她又不是女鬼!
“啊,那下次再試試吧……”
李湄和楚承平失望的將畫紙隨手丟到供盆裡燒掉了。
真可惜,第一次嘗試失敗。
他們還以為一定成呢。
“你們好好的燒這個給我做什麼?我又感覺不到餓。”顧卿好笑的拉過一個蒲團,坐在兩個小孩子腳邊。
“你們也坐,我們聊聊。”
“奶奶這幾天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李湄扭捏的說,“平平說你一直看著我們吃東西,大概是饞了,覺得不方便,想回天上去了。”
楚承平在一旁連忙點頭。
“神仙阿姨,你能不走嗎?我們都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大家都看不見你,但我們知道你是在的,我們看到你在那裡,心就踏實了。”
有神仙在,什麼災厄都不會找上他們的!
你看,神仙一來,親親的大嫂就回了長安,南方的世族也表示出想要歸順的意思。羯人們現在對親親驚為天人,連呼“天可汗”……
這一切,不都是從神仙阿姨過來才開始的嗎?
就連他現在天天可以和親親同居一室,都是這神仙阿姨帶來的好運氣吧!
“是啊是啊,奶奶你和我們說的故事不是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嘛!你再多呆一陣子吧,不過就是幾天,啊不,幾十條的功夫嘛!”
“嗯。還有猴子的故事沒說完。”楚承平認真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們是看到自己在畫舫上的失落,所以才這樣擔心。甚至不惜用“燒祭品”的方式取悅自己。
“我想走也走不掉啊……”顧卿不停擦著洶湧而出的眼淚,“我都不知道我怎麼來的呢……”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
簡直棒極了。
她站起身,虛虛的抱著兩個孩子的肩膀。
“你們放心,只要老天爺不把我突然一下變沒了,我就會一直陪著你們的。”她又哭又笑的說道:“就算我走了,你們也要好好的,一直相互扶持,永遠都像這樣好。說不定哪一天我又下來看看呢?我要是看到你們吵架了,一定打爛你們的屁股!”
“問題是奶奶,現在我們能打到你的屁股,可你碰不到我們啊……”
“這麼溫情的時候你不吐槽會死嗎?”
“何謂吐槽?”
“……”
一點氣氛都沒有了好嘛!
第二天,行院內。
接到錢塘來信的齊邵捏著信函,考慮著風險。
若信中所言為真,倒是可以試一試。只是這時候調動兵士……
若是按照原定行進路線行走,一路補給由沿路的州府補給,幾萬人馬自然是能夠支持。
可是要是調轉方向,往那邊去……
罷了,還是先探探究竟在說。
“王方何在?”齊邵問的是禁衛軍斥候營的頭領。
“王校尉在前院。”
“去叫王校尉來。”
“是。”
沒一會兒,一個瘦小精干的漢子走了進來。
“王方,你帶五十斥候,去荊南到湖州的沿路小心探看,看看有沒有看起來像是軍隊的人馬分散離開荊南。他們有可能是商隊,也有可能是送喪之人,應該走的是大路,也不排除分散從小路走的可能,得到結果以後,火速回彭城回報。”
齊邵看著手中的地圖,在荊南到湖州的路徑上用朱筆連了起來,又在幾個關鍵位置打了個叉。
“這幾處驛站裡有暗衛,你沿路過去,可尋求暗衛幫助。找到驛丞,和他說‘飛龍在天’即可。”
“是!”
“你身負要任,不可多做盤桓。若是五天之內荊南沒有任何異動,你也帶隊回來。我們不能在彭城境內逗留太久。”
“末將明白!”
齊邵目送斥候首領離開,抖了抖手中的信,總覺得順利的有些太過讓人詫異了。
難道這一程有福星高照?
“齊太傅,陛下來了。”
“我這就去接駕。”
齊邵每日要給小皇帝講解治國之道。如今楚承平正在學《韓非子》,所以齊邵這一陣子都在猛看各種法家的著作,希望能說的通俗易懂。
給陛下上課,比給自家弟弟上課還累。
因為身邊還多了個“為什麼姑娘”。
齊邵屏退伺候的下人,只留暗衛在內。李湄如釋重負的脫掉冠冕,坐了下來。
齊邵還沒有翻開書,猛聽得小皇帝開口詢問:
“齊太傅,聽說你師從丹青大家,尤善工筆,是不是?”
“不敢當。臣只能說還能入目。”齊邵確實學過很久的畫,也很擅長工筆。
不過只是聊以自娛罷了。
“擅長工筆,那就是畫什麼都很像咯?”親親的眼睛一亮,對楚承平露出了一個“你好聰明”的贊賞表情。
平平眨了眨眼,明白親親理解了他的意思,心裡也滿是歡喜。
“您若要臣畫得像,臣自然是可以畫得很像的。”
“那朕若要你畫幾幅幾可亂真的畫兒,可否?”
“陛下,您是要畫什麼呢?”
他日理萬機,實在是忙啊。太復雜的可沒那個功夫。
“你說畫什麼好?畫魚?”平平小聲和親親說,“你好像說奶奶喜歡吃鴨子?”
“不是我說的,是我大哥說奶奶喜歡吃鴨子,家裡以前養了好多鴨子。”
“那就魚來一條,鴨子來一盤?”
“再來點小青菜吧。”光吃葷的多膩啊。
“要不然再來一杯酒?”
“等等等等……”一旁站著的齊邵耳朵比較好,聽了一半迷糊的緊。
“陛下,您是准備和李家小姐開酒樓嗎?還是醉霄樓被燒了您要重建一個?李國公大人沒和臣說過啊……”
就算再開暗衛的大本營,也不需要他去畫菜譜吧?
鴨子……
魚……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齊少傅,請你幫朕畫一桌宴饗圖。菜品要豐富,要有美酒佳餚,杯盞碟筷都要精美。朕這副畫是用來祭祀的,所以請你畫的精致些。”楚承平擺出帝王的架勢,以不容拒絕的口氣和齊邵說出自己的要求。
齊邵一愣。
祭祀故人?
莫不是先皇陛下和太子殿下?
可如今早就過了中元節了啊?
陛下在下面也不缺吃的吧?
“陛下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再慢誰知道神仙阿姨會不會跑掉。
“要寫祭文嗎?”
“不用……唔。落個‘祭顧卿’即可。”
聽到少帝的話,齊邵再也沒法冷靜了。
他幾乎是肝腸寸斷地悲呼出聲來。
“您……您說祭誰?”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齊邵:我的知音,我的暗戀,我的心碎了……碎了……
另一個時空的蘇軾:總覺得後背發涼。
第246章 兵分兩路
“祭誰並不重要,您能早點畫好嗎?”楚承平知道自己要祭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很奇怪,但他也沒辦法和齊太傅說清楚顧卿是誰。
“不,這對臣很重要。”齊邵的聲音在顫抖。“臣有個故人,正是叫做顧卿。”
“咦?你認識的顧卿,是個女人嗎?”親親好奇的抬頭看齊邵。
難道他小時候也能看到神仙?
神仙奶奶到底忽悠過多少個小孩子?!
“臣……覺得她應該是個女人。”那樣婉約清秀的小詞,應該是個女人吧。
“啊,那大概是她了。”平平和親親忽視一眼,點了點頭。
“齊太傅,顧卿是個神仙吶。我們祭祀的是一個叫做顧卿的女仙。聽說她經常下凡來,你是也見過她嗎?”
“也?你們……你們……見過嗎?”
齊邵沒有正面回答他們的話,反倒憑著本能在套話。
若是其他人聽到這兩個孩子的童言童語,一定會斥之無稽,或者干脆以子不語怪力亂神而拋之腦後,但齊邵藏在心底的那段念想早就生根發芽,如今被人牽扯起來,分外痛徹心扉。
但凡有一點一滴關於“顧卿”的消息,對於齊邵都是好的。
“啊,見過。”親親點了點頭,被一旁的楚承平掐了一下。
“夢裡見過……”楚承平認真的回答齊邵。
“兩個孩子尚且在夢裡見過神女,為何我日日想要你,你卻不曾入夢呢……”齊邵呢喃著誰也聽不到的話,眼神迷蒙到讓人心碎。
齊邵如今已經三十有余,家中早有妻妾兒女,過著所有士族大夫一樣的日子。他修身齊家,娶得是世交之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並未和其他男人有什麼不同。
但對於“初戀”的茫然和甜蜜,他像每一個故事中的那個傻書生那樣,偷偷的維護著心裡的那個小秘密。就如那個他永遠不會再打開的匣子一樣,那塊花箋上的水調歌頭,早已經刻入心頭,永不能忘,無需打開。
年輕時,他拖著一直不肯成家,到處打聽京城裡姓顧的人家。他固執的認為這樣一首絕妙好辭,一定出自江南士族顧家之後,這范圍便小的多。
他甚至去過一次江南,偷偷在顧家曾經生活過的鄔堡邊流連了一個月。
他也曾一次次在家中無人的地方模擬著,他遇見了“顧卿”,應該和她說些什麼。
他總覺得自己會打聽到她,他會在打聽到後想盡一切辦法守在她出門的地方,就為了終於有一個機會和她說上幾句話。
在那段日子裡,齊邵就像荒景裡碰上了豐年,日日夜夜地把著那幾句話顛來倒去地想著,非把那話裡的骨髓搾干了才罷。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己時。
而後他年紀大了,他的弟弟妹妹年紀也大了。大哥一直不成婚,便是對弟弟妹妹的阻撓,他的父母兄弟看著他的表情越來越煩躁,他的父親甚至因為他婚事的原因幾次想要回老家去,因為實在沒臉面對故人們的詢問。
他屈服了。
於是便永遠失去了對“顧卿”說那幾句話的資格。
如今,李湄和少帝告訴他,即使他一直等待,也無法和她說那幾句話了。
天人永隔。
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齊太傅看起來不大妙,是不是要哭了?”親親害怕的在平平耳邊說道,“要不然我們先離開一會兒?我爹說大人情緒激動的時候孩子就要先離開一會兒。”
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李茂看見親親又闖禍了要發火的時候。
其實就是文雅的叫孩子“滾”。
“我覺得齊太傅不會想我們看到他哭的。”平平贊同的點了點頭,握著親親的手退了幾步,偷偷的往門那邊退去。
平日裡兩個孩子上課時連偷偷晃下神都會被發現,而如今,兩個孩子一路跑出了門去,也沒聽到齊太傅不贊同的聲音。
“啊,神仙阿姨是不是也欠齊太傅一個沒說完的故事結局啊。”站在廊下的楚承平搖了搖頭。“真想問問齊太傅,不行我們問過齊太傅後再去問問神仙阿姨,讓她給個回答?”
“現在還是不要了吧……”親親歎了口氣。
他爹每次“情緒激動”都不准她進屋啊。
造孽吶。
這個用故事坑遍天下小孩子的神仙。
第二日,齊邵像是往常那樣跟平平講述法家的治國之道,並拿出歷史上刑罰太過嚴苛造成的後果作為例子,一點點的和少帝闡述他的觀點。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好像齊邵昨日的“情緒激動”只是一場意外。
如果能忽略這位太傅經常無緣無故的晃神,也許更有說服力。
第三日,就在楚承平和親親都覺得在彭城待的日子實在有些久,顧卿已經把韋宅逛了一圈覺得實在沒意思的時候,齊邵來了主院。
他帶來了一張畫。
此時顧卿已經結束了在大宅中的“探險”。而這次探險讓她發現她可以活動的范圍又擴大了許多。
說不定再過一陣子,她就能如願以償的在古代的街道上到處跑了。
齊邵將畫交給了楚承平,頭也不回的走了,像是怕兩個孩子問起什麼。
平平打開畫,發現正是他三天前去找齊太傅要的“宴饗圖”。
雕梁畫棟的樓船漂流於水上,船艙的窗子大開,艙內布著一桌酒宴。仔細看去,桌上盡是珍饈佳餚,又有酒杯兩盞,鮮花掩映。
甲板上,一名白衣高士翹首盼望,像是等著什麼人。
畫的上方一輪明月,照著船頭的白衣高士,意境無比高遠,顧卿伸頭一看,頓時就想起李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來。
齊邵的才名,果真名不虛傳。
“唯應待明月,千裡與君同……什麼?祭顧卿?!”顧卿的後三個字拔高了幾個八度。“你們兩個熊孩子!說了我不是鬼!”
“這不是想著你能吃到東西,總要試試看嘛。”
“我說,你們不會還真燒個美男子給我吧……”顧卿哭笑不得的指著畫中穿著白衣,戴著高冠的文士,簡直無語了。
“咦,是啊,平平,我們有叫太傅畫個人嗎?”
“沒有啊,我就讓他畫些酒菜。”
親親摸著這幅畫,覺得十分驚心動魄,竟有些捨不得燒。
“平平,這句詩什麼意思啊?”
“這是表達懷念之情的句子,意思是‘只待天上的明月升起來了,便與千裡之外的你一樣,一起觀賞著月亮寄托這遙遠的思念。’”
“我當然知道這句詩是這個意思,我是問太傅寫這句詩什麼意思!”
“……我不知。”
“咦,這詩……”顧卿撓了撓臉,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又死活想不起來了。
良久後。
“哎呀,我說看著怎麼這麼熟!”顧卿一拍掌,“這和‘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不是一個意思嘛!”
顧卿越想越覺得奇妙,忍不住絮叨起來。
“這齊家人還真有趣。齊邵的叔叔齊耀一見李蒙手書的那個屏風就嚷嚷著讓李蒙入夢一見。這齊邵寫個詩,又和蘇軾幾乎是知音了。”顧卿摸了摸下巴,“難道這就叫‘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嗎?”
“要是他能去蘇軾的世界就好了,一定能成為知交好友……”
“奶奶你在嘀咕什麼呢……”
“沒什麼,我說這齊邵要是去另外一個世界,說不定能碰到‘水調歌頭’的作者。”
“什麼水調歌頭?”
水調歌?小曲兒嗎?
“啊,你當我自言自語,不必管我。”顧卿看著這幅畫,歎了口氣。“這畫畫的這麼好,你們還是別燒了。萬一真燒出個大活人來,我可承受不起。”
“我也是這麼想的。平平,收起來吧,回京以後叫畫師把它裱起來。這麼好看,燒了可惜呢。”
“好吧。”
顧卿看著這畫被楚承平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在畫筒裡,心裡也無限唏噓。
當年一大笑就兩個小酒窩的學生會會長君,如今已經過的這麼大只,都比她大了。而且那一對酒窩也沒見過幾次了。
怕是覺得酒窩有礙於他的威嚴,就不怎麼放肆的笑了吧。
這種所有人都在長大而她反倒倒退了的感覺,還真是奇妙。
不過也有助於調整她穿越回去時候的“老太婆”心態就是了。
管他呢,反正等回去的時候,就是又閉眼睡了一覺而已。
少帝在彭城待了五天。對於待的每一處幾乎都不會超過兩天的京中隊伍來說,這五天實在有些太長。
不過一想到後來接連幾天下的雨,大家也就不以為然了。
隊伍裡有欽天監的官員隨同,也許不如當年的張玄那般神妙,但預算出幾天的天氣總還是可以的吧。
而齊邵,此時正因為王方刺探回來的結果而和幾位大臣一起商議。
“這樣做太冒險了!”兵部侍郎孫英第一個不同意。“就算項城王的那些人馬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荊南,但也隨時有可能回返。若是陛下親臨荊南,有個閃失……”
“若是不是陛下親臨呢?”齊邵看了看孫英,“若是派一個替身,以陛下的名義去?”
孫英和幾個大臣面面相覷。
他們都是李茂的心腹,自然知道李湄和陛下為了安全互換了身份。
若是李湄在明,少帝在暗,倒是可以一試。
“我不同意。”李銳皺著眉,不願意妹妹以身涉嫌。“項城王老奸巨猾,行事又詭異莫測,誰都難保他不會狗急跳牆。”
“此時是最好的機會,可以拔除項城王和二皇子那邊的余孽,又能重振聲威。”齊邵的聲音無比堅定。“荊州本就是楚氏興旺之地,陛下天威一至,必定紛紛倒戈。”
“我……”
“李將軍,你若不放心,可以隨軍出征。”齊邵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李家人護短這點有時候真的讓人頭疼。
“可陛下那邊……”
“陛下會留在彭城,但江南那邊,三千驍騎營和江南世族的私兵會上演一出戲,誘騙尹朝余孽冒頭。我們需要提供的,不過是這邊的儀仗罷了。”
李銳思考了一會兒,終是相信自己這位摯友,也相信自己身後的幾萬羯人騎兵,更是相信自己有能力讓妹妹全身而退。
所以他點了點頭。
“我李家兄妹,如今便供你驅馳了!”
“不是供我……”因歲月而更加成熟的齊邵,微微笑了笑。
“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楚的穩定。”
“什麼?要讓親親帶著兩萬軍隊離隊去荊南?”楚承平瞪大眼睛,“我不允!親親只答應了做替身,沒人說還要打仗啊!”
顧卿坐在小鼓凳上,拼命點頭。
就算是個擺設,也太危險了。
“陛下,臣也會一同前往,不會讓家妹有所閃失的。”李銳自信地看著少帝,盡量不讓他產生憂慮。
“我們從未分開過!若是……若是她和你們去了荊南,誰來替我出現在人前?”楚承平搖著頭,堅決不同意。
“明面上,陛下會在輿車裡,從道都方向往錢塘進發……”李銳說著齊邵的安排。“但實際上,您要留在彭城,等著和從荊南回來的羯人和李湄重新匯合,再繼續下江南。”
顧卿在一旁聽著都頭暈。
平平向顧卿的方向望了過來,用眼神征求顧卿的意見。
一旁的李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她早就想把殺了平平父兄的項城王一伙人揍成豬頭了,如今有了機會,恨不得立刻帶著千軍萬馬沖到荊南的江陵去。
對了,平平還有一個哥哥,能救回來最好。
顧卿個人覺得這個計劃很靠譜,至少晉國公、齊邵都認為這麼做風險最小,收益最大。
和楚承平一樣,因為涉險的人是李湄,所以顧卿還是猶豫了半天。
荊南不像邊關,陳有重兵,總共加一起也沒多少府兵,天軍一至,想來就會立刻歸附。只是項城王這麼自信的帶著三皇子跑到江陵去,肯定是有什麼原因,萬一江陵到處都是陷阱,李湄陷進去就太坑了。
但最終,顧卿看見了李銳和李湄的眼神。
那是想要一戰的眼神。
和邱老太君記憶裡李老國公一樣的眼神。
她如今已經不是邱老太君了。即使是邱老太君,也不能強硬的罔顧子孫的想法,用“為你好”來掐滅他們的夢想。
李銳的夢想,想來應該是能夠收復疆土,馳騁沙場吧?
李湄……李湄是為了楚承平?
富貴險中求,李銳需要一場戰爭來奠定自己的功名。她知道自家孫子,他這武衛將軍不是真刀真槍拼來的,肯定心中早就有所抵觸。如今若是能夠“名正言順”,他必定是要去試上一試的。
李湄……
哎,這吉祥物當的。
顧卿看著楚承平和親親期盼的眼神,最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看見神仙奶奶的反應,李湄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李銳帶著三千禁衛軍和以及軍隊在幾個夜裡化整為零,以探查前方道路的名義離開了彭城。他只帶了騎兵,帶著換乘的空馬和幾天的干糧豆料,便領著這支奇兵往相鄰的荊南而去。
李湄也跟在隊伍裡,她獨自騎著一匹軍馬,帶著在校場練武的那身盔甲,馬邊插著一副弓箭。
這副弓箭,只有她和兄長能夠開得,乃是李銳的寶貝,被她要了來護身。
上萬兵馬向著荊南而去,為了奠定結局,所倚仗的就是快。比和項城王合作的那支反賊的反應更快。
李銳有過多次疾行的經驗,羯人在馬上已經成了習慣,李湄這一年多都在校場被大哥和其他將領教導,在馬上也是尋常,這一行人在路上亮出了“黃旗”,以極快的速度從大道趕到了荊南。
荊南西南邊的州府首先做出反應。李銳讓幾名禁衛軍拿著皇帝的手諭進城,又在城外拉開儀仗,簇擁著“皇帝”到了城下,便有荊南的百官前來跪迎,絲毫不敢懈怠半分。
李湄冒充平平實在太多次了,怕是稱之為“演皇帝專業戶”也不為過。她好言安慰了荊南的百官,並不怪罪他們過去觀望的態度,李銳又將齊邵寫的“王師即將迎回三皇子的,前往荊南討伐亂臣賊子”的檄文讀了一遍,讓百官分發荊南各州府傳布檄文,便帶著騎兵繼續往江陵而去。
一路上,有意謀得功勳的地方官員紛紛開城相迎,讓道於軍,又有提供糧草、派出府兵追隨的不計取數。
大楚並未失道,荊南又是楚氏興旺發達之地,說是“龍淵”也不為過,往往是小皇帝的旗幟一到,無數世族和豪強紛紛“從龍”,等李銳擁著莫名其妙起來的大軍到了江陵城下時,這些人馬都足以直接攻城,不必勸降了。
李銳雖然不懼戰斗,但並不是好殺好名之人,更何況他身邊還帶著妹妹,能避免打仗自然是好的。
就連所有的羯人勇士都被這位“天可汗”的威望嚇到,只憑兩萬人無需攻城略地直接一路長驅直入荊南腹地,更是聚集起無數人馬紛紛向江陵靠攏,一起協助“討伐”逆賊,這在這些游牧民族的勇士們看來,簡直就是奇跡。
雖然齊邵和晉國公早就預言過這種情形,但這般容易,讓李銳都吃了一驚。
只有李湄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神仙奶奶點了頭,那這一路一定是順風順水,因為有神仙保佑嘛。
若是齊邵在這裡,知道李湄的想法,一定會覺得好笑。
朝廷從來都不覺得項城王和三皇子這邊是什麼問題,一直沒有人征討荊南,一是最急切的是擁立新帝上位,二是誰也不願意背上“逼死三皇子”的名聲。
誰知道項城王會不會一不做二不休把三皇子殺了賠命?
李銳的王師陳兵江陵城下,項城王便知道大勢已去。
他所倚仗的,無非是三皇子楚承烈的“正統之名”,以及支持二皇子的一些兵馬,還有自己花費巨資募集來的兵丁。
尹天翊的那幫人早就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原本幫著他穩定江陵局勢的那支人馬,也在十天前就離開了江陵。
他們只是盟友,何況對方形勢比人強,他也控制不住別人的去留。
項城王挾著三皇子,帶著最後的人手從東門內的地道逃竄出城,但這麼一群人出現在江南鄉間,自然有許多人發現。可憐的項城王猶如喪家之犬,沿路有不少百姓前往王師通報他們的行蹤,還有膽大的一路跟著就為了報訊能得到封賞。
李銳此行帶著斥候營,又全是騎兵,沒有半天就追上了倉皇逃跑的項城王一行,將他們圍了起來,李湄也穿戴起全身的鎧甲,被無數將士護著,一起到了陣前。
說起李銳和項城王,那真是說不清道不盡,兩家的冤孽能從十幾年前說起。
李銳看著被羯人用無數利箭指著的項城王一家和三皇子,控韁駕馬站在最前方,對著項城王楚濂勸道:
“你也是楚氏宗親,此刻你若送回三皇子,隨我們入京,也許看在同脈同源的份上,陛下可以饒你一命。你身後一家老幼,也能得以幸免。”
江陵城被害怕的百姓打開了城門,項城王一家帶著三皇子由密道離開,在江陵城留下了二皇子的部下以及京中跟著他一起出逃的陸家人和孫家人,還有不少擁護三皇子的宗親們。
項城王的卑鄙和薄情,有此可見一斑。
項城王瞇著眼看著被遠遠的簇擁著,穿著盔甲坐在白馬上的少帝,厲聲喝道:
“李銳,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禁衛軍首領,有什麼資格說饒我性命!就算是勸降,也該小皇子親自來勸!”
他梗著脖子,像是一個烈士那般地喊道:
“少帝行四,三皇子比他要大,本王擁立三皇子為帝,有何不對!”
李銳翻了翻白眼。
若不是他背後兩個家將抓著三皇子,誰耐心聽他瞎說些什麼。
這老家伙,還以為別人不知道他勾結的那些人馬是什麼人吧?
裡通外敵,若不是三皇子在他手上,早就被射成刺蝟了。
項城王的表演還在以一種拙劣的方式繼續著,他在唾罵著大楚對宗親的薄待和鄙棄,可是注定不會有人認同他的意見。
李銳身後的騎士大多是羯人,完全聽不懂項城王歇斯底裡些什麼。
禁衛軍大多是從官家子弟裡選取,都是對小皇帝忠心耿耿的大臣之後,或是在宮廷之亂中留下的侍衛遺孤,根本不可能被他的言語打動。
如今項城王的叫喊,更像是一種發洩罷了。
“我從來就沒想做什麼皇帝!”一聲尖銳的叫聲也像是情緒崩潰般響了起來。
“你們這些逆賊……你們這些逆賊!活該被千刀萬剮,根本不需要饒上一命!”
“他們殺了我的皇祖母!殺了我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造孽吶。
這個用故事坑遍天下小孩子的神仙。
李銘:……我要當狀元。
李銳:……我要做五虎上將。
李茂:……呵呵,我混個日子。
李鈞:……反正娶了祝融。
李釗:……XX附身,加蓋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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