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映徽】當家丫鬟 (全書完)

丸の小羽

【書名】：當家丫鬟

【作者】：朱映徽

【內容簡介】：

        年方十七的顧吟霜自幼家境富裕，又是家中的獨生愛女，
爹娘早為她許了好人家，想讓她當少奶奶享福去。
這日未來夫家登門拜訪，想求一幅她的畫作回去欣賞，
這可讓他們一家三口嘴角抽搐、尷尬不已！唉！
誰教爹娘明知她琴棋書項項拿手，就是對畫沒輒，
還到處誇口說自家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下可好，
害她露餡了吧！看來只得趕緊到城裡最出名的畫坊去拜師求藝，
求師傅幫幫忙，讓她能“速成”出一幅好畫來……
教顧吟霜作畫的那些天，歐陽旭已忍不住被嬌蠻卻充滿活力的她吸引，
本以為她就要嫁給陸家，自己不該多有奢想，哪知一回到家，
卻發現她已經成了自家新進的丫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尾聲

　　一個涼爽的早晨，顧吟霜一臉認真地待在房裡作畫。過了一會兒，歐陽旭靠了過去，輕摟著他的新婚妻子。
　　“咦？為什麼你要畫兩隻快要溺水的鴨子？”
　　顧吟霜聽了為之氣結，立刻扔下筆不畫了。“哼！”
　　她知道自己技術不好，為了怕在書房作畫被人瞧見她的成品會被偷偷取笑，所以才躲在房裡悄悄地練習，想不到還被他取笑！
　　“怎麼啦？”歐陽旭笑問。
　　“誰畫鴨子了？哼！”
　　明明她畫的是一對戲水鴛鴦，偏偏在他眼裡就成了兩隻快溺死的鴨子。算了算了！反正她就是技術不好，認了！
　　“呵呵！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不是鴨子啊……”歐陽旭輕哄著她。
　　“那你說，我畫的是什麼？”
　　“是一對甜蜜的鴛鴦。”
　　聽見正確的答案，顧吟霜才又綻開笑臉，問道；“你真的看得出來？”


　　“那當然，有我這個名師指點，你的畫技其實已經進步神速了。”
　　他提起筆，在她的畫上多加了幾筆修飾，那一對鴛鴦的神韻立刻變得更加活靈活現了。
　　“哇！大師出手就是不一樣。”顧吟霜心服口服地笑了笑，忽然轉念一想，笑問：“就不知道你這位大師的畫眉技術如何了？”
　　“畫眉？這我倒是沒試過。”
　　歐陽旭興致勃勃地轉身拿起她的眉筆，沾了些黛色，認真地為她畫眉。
　　顧吟霜盯著銅鏡中反射出的那張臉，老實說，她親愛夫婿的畫眉技術實在不怎麼樣，歪歪斜斜地有些滑稽。
　　她笑道：“你畫得真糟耶！”
　　“一回生二回熟嘛！只要我畫它個二、三十年，還怕技術不好嗎？”
　　顧吟霜愣了愣，難以言喻的感動霎時漲滿胸口。
　　他的言下之意，是願意一輩子為她畫眉嗎？顧吟霜忍不住湊上前去，主動給了她心愛夫婿一個吻，覺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了！
　　“唉呀！你這一動，眉畫得更糟了。”
　　“那不重要！”
　　顧吟霜忽然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筆，淘氣地在他的臉上亂畫一通，兩個大人就這樣嬉戲笑鬧了許久，甜蜜歡愉的笑聲不絕子耳，彷彿這樣歡樂的氣氛可以一直一直持續到永遠……
　　【全書完】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八章

　　自從陸紹辰突然上門來找人，已經過了整整兩天，而顧吟霜的心情卻還沒有完全平復。
　　並不是她對陸紹辰還有半點眷戀，只是一想到他為了她，竟不惜跟他的爹娘槓上，還千里迢迢地到京城來，結果卻得到這樣的回報，她就覺得過意不去。
　　唉，或許就是造化弄人吧！
　　倘若她家中沒有發生變故，或許此刻的她已經嫁入陸家，成了陸紹辰的妻子，從此過著平靜安定的生活。
　　一場變故，打亂了一切的計劃，也讓他們從此有了不再相干的人生。
　　“吟霜姑娘！”一名歐陽家的家僕跑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外頭有個人，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信？是誰拿來的？”
　　“這我也不清楚，他把信交給小的之後就走了。”
　　“沒關係，我看看就知道了，謝謝。”


　　顧吟霜疑惑地將信拆開來看，原來是陸紹辰寫的。信中寫著經過兩天的冷靜思考之後，他明白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也明白當初是陸家先對不起她的，所以他沒有資格來指責她什麼。
　　信中還提及既然她不可能跟他走，那多留無益，他已打算離開京城，返回江南了。臨去前想約她到京城的一問客棧吃頓飯，單獨跟她敘舊話別。信末還特別強調，希望他們的聚會不受打擾，所以提醒她別告訴歐陽旭。
　　照這樣看來，陸紹辰大概是怕直接上門來找人，又會遇到歐陽旭，所以才乾脆送信的吧！
　　“我要不要去呢？”顧吟霜有些傷腦筋。
　　仔細想想，在感情上她算是虧欠了陸紹辰，看在他對她一片真心的分上，若是下去，好像太過絕情了。
　　猶豫了會兒之後，她有了決定。“就當作替老朋友餞行吧！”
　　等陸紹辰返回江南之後，他們大概永遠也不見再見了。
　　就在她打扮妥當，準備要出門之時，正好遇到從門外回來的歐陽旭。
　　“咦？你要出去？我還以為娘又拉著你談心呢！”歐陽旭笑道。這些天以來，他娘簡直將顧吟霜當成媳婦兒了似的，老是拉著她談天說地的。
　　“沒有，其實……我……”顧吟霜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將陸紹辰的那封信交給歐陽旭。
　　雖然陸紹辰希望她別說，可是她不希望欺騙歐陽旭，而且她並不覺得去跟一個朋友吃頓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歐陽旭看完了信之後，眉頭皺了起來。
　　“你打算去見他？”
　　“嗯，我打算去，算是幫他餞行。你不會反對吧？”顧吟霜望著他。
　　“他會不會想搞什麼鬼？”歐陽旭的眉心依舊緊蹙，總覺得讓她去赴約不是一個好主意。
　　“放心吧！應該不會。”顧吟霜並下擔心。“更何況地點是在客棧裡，大庭廣眾之下，我這麼大的一個人還能出什麼事？你說是嗎？”
　　“可是……”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我若是不去送送他，我的心裡會永遠存著一絲愧疚，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唉……”聽她這麼說，歐陽旭只好嘆道：“好吧！不過你自己凡事要小心點，還有，別太晚回來，知道嗎？”
　　“嗯，我知道。”
　　看著顧吟霜單獨離開的身影，歐陽旭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浮現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希望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陸紹辰和顧吟霜兩人相偕來到客棧，店小二送上一桌精緻的酒菜，雖是美食當前，面對這桌餞別的筵席，顧吟霜根本沒有什麼胃口。
　　陸紹辰舉杯先敬過顧吟霜一杯。“唉，真是造化弄人啊，吟霜，沒想到今天竟然要在這邊與你餞別。”
　　顧吟霜輕嘆了口氣，說道：“我想，這就正如你說的造化弄人吧，將來你一定可以遇到此我更好、更適合你的名門閨秀的。”
　　“不可能的，不會有此你更好的了。”陸紹辰苦笑道。
　　“紹辰，別這麼想不開，你只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現在這樣的事實，此我好的姑娘很多的，將來你一定會遇到。”顧吟霜試著勸道。
　　陸紹辰哪裡聽得進去？他拿起酒杯，猛地就往喉頭灌下。
　　“我問你，你怎麼會愛上歐陽旭？”
　　“這……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緣故……”顧吟霜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覺得自己有向他據實以告的必要。
　　“哪有這樣的道理？是他逼迫你的？是不是？”
　　“真的不是，其實，愛一個人是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的，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覺。”
　　“我不信！吟霜，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你一時鬼迷心竅被他的甜言蜜語所迷惑了？”陸紹辰忽然又有些激動了，很顯然心情還是大受打擊。
　　“紹辰，你冷靜點，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
　　“吟霜，其實我對你的心意還是沒變的，我還是很愛你的，你現在一定是因為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所以迷惑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感情，我願意給你一點時間釐清自己的心情，我就先在這邊落腳，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一起回去，你說好不好？”
　　顧吟霜聽他這麼說，不禁頭疼了起來。若是早知道他並不是真心要離開京城，她肯定不會答應赴約了。
　　“不是的，我跟你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顧吟霜覺得他過子激動了，一時也想不出怎麼說才能讓他了解。
　　“我知道了！你一定只是因為歐陽旭照顧你，因為你依賴他，所以你錯把依賴的感覺當成了感情！”陸紹辰說得萬分篤定，他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顧吟霜蹙起眉心，語氣認真地強調：“紹辰，你冷靜聽我說，我是真心愛上歐陽旭，無關照顧不照顧。”
　　陸紹辰繼續灌著酒，喃喃說道：“你真的懂愛嗎？”
　　“我承認，當初我們論及婚嫁的時候，那時候我的確是不懂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自從我和歐陽旭在一起之後，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是以前和你在一起所從來沒有過的，是歐陽公子讓我深刻的體驗到了什麼樣的感情才是愛。”為了讓他徹底死心，顧吟霜也只好坦白說出自己的心情。
　　陸紹辰聽了，表情有些難看。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垂頭喪氣的說道：“好吧，我懂了，看來我是沒指望了，那我們就好好吃一頓飯吧！”
　　顧吟霜鬆了口氣，能夠不再繼續這令她尷尬又愧疚的話題是最好不過了。
　　陸紹辰很殷勤地為她斟上一杯酒。“我們就用這杯酒餞別吧。”
　　顧吟霜舉杯愧疚的說道：“紹辰，希望你一切順利。”
　　“乾了吧！”
　　陸紹辰舉杯一飲而盡，顧吟霜因為自己酒量不佳，只喝了一半，然而這酒出乎意料的濃烈，才剛喝入喉，顧吟霜就覺得身子突然變得好熱，而頭昏眼花的感覺也瞬間襲來，整個人渾身的力氣更是迅速地流失。
　　“吟霜，你怎麼了？”
　　“我……我頭昏……全身沒力……”
　　“唉呀！糟了，該不是生病了吧？”陸紹辰嘴裡雖這麼說，眼底卻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店小二！給我一間房，我要帶我娘子先去歇息歇息。”
　　什麼？娘子？陸紹辰為什麼這麼對店小二說？
　　顧吟霜警覺不對勁，想要開口抗議，然而陸紹辰卻已不由分說的將她迅速“挾持”上樓，進了客房！
　　顧吟霜無力反抗地被陸紹辰帶進了客棧房裡，見他關上房門，顧吟霜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陸紹辰，你在酒裡動了手腳是不是？”
　　“動手腳？怎麼會？我只不過是讓你喝下最烈的那種酒，對我來說，這酒還醉不倒我，可是對於不擅飲酒 ​​的你而言，光喝一口就足以讓你頭昏眼花了。”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吟霜哪吟霜！我已經給了你機會，想不到你還是執迷不悟！”陸紹辰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頭吟霜，眼底有著痛苦與深情。
　　自從遇見顧吟霜之後，他全心全意地愛她，如今為了她，他不惜和自己的爹娘翻臉，千里迢迢地到京城找她。
　　本來以為找到她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可以廝守在一起，豈料他雖順利找到了她，她卻說根本不曾愛過他，而且還說要嫁給別的男人！
　　不！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大受打擊的他，不僅由愛生恨，還決定要報復！
　　“吟霜，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我立刻帶著你遠走高飛，一輩子好好地愛你、照顧你。”
　　“下可能的。”顧吟霜語氣堅定地說。
　　她再一次的拒絕，徹底惹惱了陸紹辰。
　　“好吧！這是你自己選的！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既然我不能如願地娶你為妻，那麼至少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顧吟霜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打算這樣對她。
　　“不行！紹辰，你不能這麼做！”
　　她簡直被嚇壞了，試著想勸陸紹辰不要鑄下大錯，卻見他的眼神狂亂，早已失去理智了！
　　驚慌失措問，顧吟霜迅速抓起一支髮簪，抵住自己的咽喉。
　　“別過來！你要是再靠過來，我就自盡！”
　　陸紹辰的眸子一瞇，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你寧死也要為那傢伙守身？你就這麼愛他？”
　　他恨恨地大步上前，輕而易舉地搶走她手中的髮簪。
　　就在顧吟霜以為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人狠狠地踹開，發出好大的聲響。
　　“誰——”陸紹辰回過頭，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迎面被揍了一拳，將他打倒在地。
　　顧吟霜一看見闖進房裡的人，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歐陽旭！是你！”
　　“別怕，我來了，我說過一定會保護你的！”歐陽旭說著，又狠狠痛揍了陸紹辰好幾拳。
　　自從顧吟霜單獨赴約，他的心裡就一直有著揮之下去的不祥預感，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到信中提及的客棧來看看情況，想不到卻沒見到他們的人影。
　　他疑惑地詢問了店小二，想不到店小二一見說陸紹辰扶著他的“娘子”上樓去歇息了！
　　歐陽旭立刻知道情況不妙，揪著店小二問清楚哪一間房之後，隨即怒氣騰騰地闖了上來。
　　“你這該死的傢伙！利用了吟霜對你的信任，竟想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來，該死！”
　　歐陽旭怒火中燒，而陸紹辰也憤恨難消，兩個男人頓時激烈地扭打成一團，雙方都掛了彩，直到聽見騷動的店家趕忙派人來將他們拉開。
　　“去把官府的人找來！這種禽獸不如的傢伙，非要得到製裁不可！”歐陽旭怒不可遏地嚷著。
　　客棧裡的人都認識歐陽旭，自然是聽他的吩咐行事，然而就在店小二打算去報官的時候，顧吟霜卻趕忙阻止——
　　“等等，別去。”
　　“怎麼了？難道你要放過這傢伙？”歐陽旭皺眉望著她。
　　顧吟霜看了看陸紹辰，沉重地嘆口氣。“算了，我跟他，就算互不相欠了吧！”
　　“好吧！算是便宜他了！”歐陽旭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他了解顧吟霜的想法，。看在她的分上，他終究還是同意放陸紹辰一馬。
　　“我警告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滾出京城，要是再讓我看到你，我一定將你扭送官府，不再留情！”
　　陸紹辰恨恨地咬牙，心裡雖然很不甘願，無奈形勢比人強，自己確實做了錯事又被眾目睽睽逮到，若是不離開，恐怕真要吃牢飯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恨恨地離開，而客棧的人眼看已經沒事，也紛紛離開繼續去幹活兒了。
　　“吟霜，沒事吧？”歐陽旭扶著已經全身無力癱軟的顧吟霜。
　　“嗯，幸好你及時趕到。”
　　“我說過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歐陽旭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接著又說。“來，我帶你回家，家裡有個大驚喜正等著你呢！”
　　“大驚喜？是什麼？”
　　“既然是驚喜，當然不能先透露了。”歐陽旭笑著抱起她離開客棧。
　　在眾目睽睽下被這樣摟抱，讓顧吟霜羞紅了臉，但歐陽旭才不在乎，就這樣坦然自若地抱著心愛的人踏上歸途。
　　“我好像好多了，應該可以放我下來了……”在快抵達歐陽家的時候，顧吟霜說道。
　　“真的嗎？你可別逞強啊！”歐陽旭仍有些不放心。
　　“我沒逞強，那杯烈酒我才喝了一點而已。”
　　“那就好。”
　　歐陽旭將她從臂彎中放了下來，見她的腳步算平穩，這才真的安心。
　　他們兩人並肩一塊兒踏進歐陽家，一進門，顧吟霜就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她立刻驚喜地瞪大了眼。
　　是她爹娘！是她爹娘！
　　歐陽旭說的大驚喜，指的就是她爹娘吧！
　　“爹、娘！女兒總算跟你們團聚了！”
　　聽見許久不見的女兒叫喚，顧崇恩和夫人立刻急急回過頭，一見到吟霜，兩人都不禁紅了眼眶。
　　“吟霜，爹娘對不起你。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顧崇恩愧疚地說。
　　“是啊！可憐的孩子！真是苦了你！”顧夫人難過地流下淚來，哽咽道：“原本留下你，是相信陸家會好好照顧你，可後來我們輾轉打聽到消息，才知道你竟沒有去陸家，本來我們是想去找你的，可是一直探聽不到你的消息……早知如此，當初爹娘就帶你一起走了……”
　　顧吟霜搖了搖頭，說道：“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只要現在我們一家人再度相聚，其它什麼都不重要了！”
　　“家人感動地摟抱在一起，一旁的歐陽旭揚起嘴角，替他們感到開心。
　　“這次，多虧了歐陽公子。”顧崇恩感激地對歐陽旭說道：“當初歐陽公子只不過是當了小女幾日的習畫師傅，卻肯如此熱心的幫忙，真是令人感動。”
　　聽見爹的話，顧吟霜先是愣了愣，才想到爹娘根本還不知道她和歐陽旭之間的事情。
　　她看了歐陽旭一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卻只見歐陽旭笑了笑，開口說道：“伯父、伯母，其實我跟吟霜之間的關係，並不只是單純的教她作畫而已。”
　　“是嗎？”顧崇恩微微一愣，有些訝異地望向女兒。
　　“嗯。”顧吟霜有些嬌羞地點了點頭，回想起往事，她望著歐陽旭的雙眸頓時盈滿了柔情與笑意。
　　顧氏夫婦看出女兒不尋常的神態，再看向歐陽旭，就見他望著女兒的神情也是同樣專注深情。
　　這……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這小倆口相互凝視、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樣，雖然沒多說什麼，可是兩人之間的濃情密意連他們也感覺得出來。
　　原來如此！顧氏夫婦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小倆口之間早已暗生情愫，也難怪歐陽旭會不辭辛勞，大費周章地與他們聯絡上，甚至還承諾會代為解決他們的麻煩，這一切原來都是因為愛上了他們的寶貝女兒。
　　歐陽旭上前一步，一臉認真地說：“伯父、伯母，我跟吟霜是真心相愛的，希望你們可以成全，同意我們成親。”
　　顧氏夫婦一向疼愛女兒，見女兒一顆心早已向著歐陽旭，而這歐陽旭不僅幫了他們家一個大忙，看起來對女兒十分認真，各方面的條件似乎也沒什麼好挑剔，但問題是……
　　“可是，吟霜已有了未婚夫……”
　　頭吟霜聞言不禁皺眉。“別提了，爹、娘，他們早就退婚了！”一想到自己當初受到的羞辱，顧吟霜就不由得氣惱了起來。
　　她將當初她無助地去找陸家求助，卻遭到無情的拒絕與驅逐，還有陸紹辰雖然千里迢迢到京城來找她，但卻對她下藥意圖不軌的事情說了一遍。
　　顧氏夫婦一聽，都震驚失望極了。
　　“什麼？想不到陸家竟是如此現實勢利？”顧崇恩猛搖頭。“我還以為是你好面子，才沒有去陸家，沒想到……”
　　“就是啊！”顧夫人也說道；“想不到紹辰看起來斯文有禮，竟想對吟霜做出如此傷天書理的事情！”
　　顧氏夫婦互望一眼，心中不禁慶幸在真的成為親家之前，看清了陸家真正的為人，要不然女兒真的嫁進去之後，說不定日後要受苦呢！
　　至於歐陽旭嘛……他們又多打量了眼前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好幾眼。
　　這男人為女兒做了那麼多，甚至想盡辦法和他們聯繫、將他們接到京城，還不惜花費鉅資幫他們解決了問題，看來對女兒是真的有心。
　　再看看這小倆口情投意合的模樣，他們也沒什麼好反對，畢竟女兒真心感到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吟霜，你自己的心意呢？你想嫁嗎？”顧崇恩要做最後的確認。
　　“我……”顧吟霜的雙頰忽然染上緋紅，嬌羞地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我們當然贊成了。”
　　“謝謝爹、娘。”
　　“傻孩子，有什麼好謝的，你的幸福比什麼還重要。”
　　歐陽旭看得出顧氏夫婦對女兒的疼寵，便認真地保證；“伯父、伯母，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吟霜，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與傷害，我發誓，會用我的生命來呵護、保護她，絕對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這番話說得誠懇而真切，讓顧氏夫婦滿意地直點頭。
　　“好、好，看來我們真的可以放心了。”顧崇恩笑道。
　　“等你們成親後，記得要多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孫女啊！”顧夫人笑著提醒道。
　　“娘，我們都還沒成親哪！您現在說這會不會太快了？”話才剛說完，顧吟霜忽然想到前幾天她喝醉的那一晚，他們早已有過夫妻之實了，會不會……其實她已經“暗結珠胎”了呢？
　　她下意識地撫著肚子，想像著小娃娃白白嫩嫩的可愛模樣，不禁心想多生幾個娃兒熱鬧熱鬧，好像真的挺不錯的。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七章

　　“旭哥！旭哥！”
　　隔天一早，天才剛亮不久，蘇巧寧的叫喚聲就在歐陽家響起，結果歐陽旭還沒現身，反倒是先將歐陽夫婦和總管吉伯給引來了。
　　“巧寧呀！旭兒好像出去了，一早都沒見到他人影呢！”歐陽夫婦互看一眼，想到兒子昨天的宣告，心想該不該勸勸她死心呢？
　　猶豫了會兒，他們一時還不忍說出口。
　　“出去？”蘇巧寧皺起眉頭，失望全寫在臉上。“去哪兒呢？”
　　今天一早她特地來找歐陽旭，想找藉口邀他一塊兒出遊，為的就是不想讓他和那個新來的美麗丫鬟相處。
　　直覺告訴她，歐陽旭對那個顧吟霜的感覺沒那麼簡單，他看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像對一個丫鬟那麼單純！
　　“我沒瞧見少爺出去，只是少爺也不在房裡。”吉伯說道。
　　“不在房裡？難道他在書房作畫嗎？”蘇巧寧猜測。
　　“也沒有。”
　　“奇怪？”蘇巧寧疑惑地蹙起眉心。


　　歐陽旭沒出門、不在房裡、也不在書房，那他到底會在哪裡？
　　一個猜測忽然浮上心頭，讓蘇巧寧變了臉色。
　　“吉伯，那個姓顧的丫鬟呢？”
　　“呃……”吉伯一愣，有些尷尬地看了歐陽夫婦一眼才說道：“吟霜姑娘嗎？其實……她不算丫鬟，是少爺的客人。”
　　“怎麼回事？昨天不是才說她是丫鬟的嗎？”蘇巧寧急了，實在難以接受這樣突然的轉變。
　　“這……吟霜姑娘本來確實是來當丫鬟的，想不到她原來是少爺的朋友……這件事說來話長。”吉伯點到為止，沒有主子的允許，他也不方便多嘴。
　　“我先不管她到底是什麼人，她呢？”
　　“我也沒看到吟霜姑娘出門。”
　　蘇巧寧沉了臉色，直覺顧吟霜一定知道歐陽旭上哪兒去了。
　　“她的房間在哪兒？”
　　問清楚方向後，蘇巧寧立刻邁開步伐走過去，那一副想興師問罪的模樣讓歐陽夫婦和吉伯面面相覷。
　　遲疑了半晌後，歐陽夫婦決定悄悄跟了過去，以防有什麼情況發生時，他們兩個老人家還可以跳出來緩頰。
　　就在蘇巧寧來到顧吟霜房外，正想要伸手敲門的時候，房門卻剛好被房裡的人打開。
　　蘇巧寧正想開口質問，卻在看見走出的人的時候整個僵住。
　　從房裡走出來的不是她預期中的顧吟霜，而是歐陽旭！
　　蘇巧寧瞪大了眼，嫉妒宛如蟲蟻啃噬著她的心，她氣得咬牙。
　　“歐陽旭！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聲一點，別吵了吟霜，她還在睡。”歐陽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開口就是希望她別吵了顧吟霜。
　　他明顯袒護顧吟霜的反應更是讓蘇巧寧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過問這一切。
　　“你……你說！你們……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歐陽旭一臉正色地望著她，語氣平淡地說：“跟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你跟她… …你要怎麼跟我交代？”
　　歐陽旭聞言不禁皺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嚴肅了一些。
　　“巧寧，你對我來說，就跟我的妹妹一樣，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將你當成妹妹看待，你不是個遲鈍的人，我不相信你心裡不明白。”
　　蘇巧寧咬了咬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沒錯，她心裡是明白的，可是仗著歐陽夫婦對她的喜歡，仗著兩家人多年的熟識，她總認為只要自己再多努力些，一定有機會的。
　　“難道……難道你對我，沒有半點喜歡？”蘇巧寧問。
　　“我當然喜歡你，可是，真的只是純粹對妹妹的那種喜歡。”
　　“難道你對顧吟霜就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蘇巧寧氣憤地問。
　　“應該……不算吧！”
　　聽見這樣的答案，蘇巧寧的心裡才剛升起一絲希望，卻又聽歐陽旭說；“我對她的感覺，早已比喜歡還要深刻。”
　　“難道你愛她？”蘇巧寧嚷道。
　　“我的確是愛她沒錯。”歐陽旭答得再肯定不過。
　　一開始，他對這個嬌生慣養又任性嬌蠻的大小姐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隨著相處，他知道她的本性善良，只是被寵上了天，才會有時任性過了頭。
　　究竟他是在什麼時候將她放在心裡的呢？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沒轍，明明有時被她氣得牙癢癢，可卻又忍不住想要保護她、照顧她、親近她，想看她每天都開開心心地笑……
　　蘇巧寧見他把話說死了，又看他想顧吟霜想到入神的模樣，頓時覺得難堪又傷心，卻也只能傷心的跺了跺腳，轉身跑走。
　　至於意外聽見兒子心聲的歐陽夫婦，在訝異之餘，心中不禁想著！或許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準備籌辦兒子的婚事，這麼一想，他們臉上都浮現滿意高興的笑容，悄悄地轉身離開。
　　門外很快就只剩下歐陽旭一個人，就在他也打算要離開的時候，房門卻突然被打開——
　　“你們很吵耶！要吵架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家的房門口？”
　　顧吟霜嘴裡雖是抱怨，但是眼角眉梢卻都帶著一絲笑意和藏不住的嬌羞。
　　“你都聽見了？”歐陽旭有些尷尬，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聽見了他的真心。
　　“你們嚷得那麼大聲，想不聽見也難。”顧吟霜頓了頓，又問：“你剛剛……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只是為了讓蘇姑娘死心才那麼說的？”
　　“當然是真心話。”
　　一得到他的回答，顧吟霜忽然湊上前去，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並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就返回房裡，還立刻關上了房門。
　　歐陽旭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心裡還滿高興的。
　　“吟霜，你……”
　　“我還想睡，不想講話了，你快走吧！”顧吟霜轉身靠在門後，臉上揚起一抹嬌羞的微笑。
　　剛才她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衝動，聽他承認那番話是出於他的真心，她一時激動，就忍不住上前吻了他一下。
　　一想到剛才他承認他愛她的話，那讓她的心底甜滋滋的，那是過去陸紹辰不曾帶給她的感覺。
　　現在仔細想想，她對陸紹辰的感覺真的算不上是愛。她從沒有對陸紹辰有過強烈心動的感覺，充其量只能算是朋友之間的欣賞，喜歡罷了。
　　歐陽旭卻不一樣，雖然她有時會被他惹得不高興，可是也唯有他能讓她怦然心動，唯有他可以牽動她的心情、左右她的悲喜。
　　門外的歐陽旭彷彿能感應她的心思似的，微笑體貼地說：“那你再去睡一會兒吧！我不吵你了。”
　　語畢，他便轉身離開，準備獨自一人好好地品味這甜蜜的滋味。
　　顧吟霜原本以為，那天早上歐陽旭的宣告，除了蘇巧寧之外應該沒有其它人知道，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自從那天之後，蘇巧寧不再到歐陽家來，而歐陽家上上下、下對她的態度也變得很“詭異”。
　　首先，她從丫鬟搖身一變成了歐陽家的貴客，就連雪媚兒也被分配回她身邊來服侍她，接下來，歐陽夫婦待她極為親切友善，尤其歐陽夫人老是拉著她談心，讓她受寵若驚。
　　這種種跡像不禁讓她懷疑，大家都已經知道她和歐陽旭之間的事情了！
　　雖然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是她實在不習慣大家老是用有些曖昧的眼神，笑瞇瞇地望著她，好像在恭喜她很快就要當歐陽家的少奶奶似的。
　　見今兒個天氣不錯，顧吟霜打算上街去逛逛、順便“避避風頭”的時候，歐陽旭正好來找她。
　　“怎麼了？想出門呀？”
　　“嗯，打算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兒？”歐陽旭關心地問。
　　顧吟霜搖了搖頭，說道：“人生地不熟的，我哪知道有什麼地方好去的？就隨便上街走走啊！”
　　“我陪你去吧！不過有件事我要先告訴你。”
　　“什麼事？”顧吟霜問道。
　　“一件你聽了之後會很開心的事。”歐陽旭揚起嘴角。
　　“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嘛！”顧吟霜好奇地催促。
　　“好。”歐陽旭笑了笑，說道：“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總算是查到你爹娘的下落了。”
　　“什麼？”顧吟霜僵住，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難道不開心嗎？”
　　“不！我……我是太開心了！你真的找到我爹娘的下落了嗎？是真的嗎？”顧吟霜情緒激動地拉著他追問。
　　“是啊！”歐陽旭笑著點頭，見她驚喜的模樣，他也感到開心。
　　其實當初他返回京城後，有好幾次真的很想回江南去確定她沒事，後來雖然沒有真的行動，不過卻派人暗中查探這件事。
　　當初他這麼做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只是純粹想幫她這個忙，而當她來到京城後，他更催促手下加快找人的腳步，因為他知道她的心裡一定很渴望能和疼愛她的家人們團聚。
　　“那……那我爹娘他們，現在在哪兒？”顧吟霜問著，眼中已泛起了淚光。
　　“他們去了東北，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接他們了。”
　　“真的嗎？”顧吟霜先是喜出望外，接著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怎麼了？”歐陽旭察覺了她的情緒反應。
　　“你別忘了……我爹娘欠債……你若是接他們來，不怕麻煩嗎？”當初，陸家就是害怕被爹娘拖垮，所以才如此無情的。
　　“不用擔心，我會設法擺平你爹娘的麻煩，而且……”歐陽旭笑著將她摟進懷中。“等他們到京城之後，我會馬上親自向你爹娘提出請求，請他們同意將你嫁給我為妻。”
　　聽了他的話，顧吟霜又是一陣感動。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歐陽旭的語氣毫不遲疑，他伸手抬起她的臉，讓她瞧見自己眼中的認真與堅定。
　　“你真的不會後悔？”顧吟霜有些不安，深怕他只是一時衝動的決定。
　　“有什麼好後悔？要是讓你從我身邊離開，我才會後悔。”
　　歐陽旭說得情真意切，讓顧吟霜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真心。就在她感動得想投入他的懷抱時，忽然有家僕跑來通報——
　　“少爺，外面有人來找吟霜姑娘。”
　　“找我？”顧吟霜訝異地愣了愣。
　　她在京城可說是舉目無親，怎麼會有人跑到歐陽家來找她呢？
　　“是啊！那人說是吟霜姑娘的家人。”
　　“家人？那一定是我爹娘！”顧吟霜喜出望外，立刻往門外奔去。
　　相對於顧吟霜的驚喜，歐陽旭卻是皺起眉頭。
　　他不相信外頭來的人會是她的爹娘，因為他雖然已經派人去接他們，但是算算路程，應該還要幾天的時間才會抵達京城。可是若不是她的爹娘，又會是誰自稱是她的家人找上門來呢？
　　歐陽旭想不出答案，索性也朝大門口走去一看究竟。
　　顧吟霜激動地奔向歐陽家的大門，一心期盼能夠早點見到爹娘。
　　然而，當她趕到大門外，整個人卻彷彿被人打了一記悶棍，除了驚愕地瞪著眼前的入主外，無法做出其它的反應。
　　那個佇立在門口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爹娘，而是人應該遠在江南的前未婚夫陸紹辰！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看見她出現，陸紹辰激動地衝上前來握住她的手。“感謝老天！吟霜，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顧吟霜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表情不自在地望著他。“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的冷淡讓陸紹辰有些驚訝，但他隨即又說：“吟霜，你是在生我的氣吧？我確實不對，這段日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都怪我不好！”
　　看著他自責的表情，顧吟霜只覺得好諷刺。
　　“我不懂，事到如今，你還來做什麼？”
　　“吟霜，你聽我說，你家出事的當下，我根本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你還曾經來找過我，我爹娘故意不讓我知道，是後來家僕說溜嘴，我才知道這件事的。我後來急著想找你，你卻已經不知去向了！”
　　“是嗎？”顧吟霜有些驚訝，不過事到如今，這已經不重要了。
　　“是真的！為此我跟我爹娘大吵一架，我不顧他們的反對要來找你，花了許多時間探聽消息，好不容易才知道你來了京城。到了京城之後，我又四處打探，花了好多時間才知道你可能在這裡。吟霜，我來接你回去了，你跟我走吧！”陸紹辰說著，又想伸手拉她。
　　顧吟霜立刻退了開來，不讓他再有機會碰她，而這個時候歐陽旭也走了出來，就站在她的身旁。
　　“紹辰，對不起，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早在你爹娘要我離開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她 ​​把話跟他說清楚。
　　陸紹辰以為她是賭氣才這麼說的，急著解釋。“吟霜，別這樣，相信我，不管我爹娘怎麼說，我都一定要娶你！我自始至終都是真心愛你的呀！”
　　看出他的認真，顧吟霜有些為難，卻只能對他說抱歉。
　　“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感動，可是，我真的不可能跟你一塊兒回去的。”她 ​​語氣委婉而堅定。
　　“為什麼？不跟我回去，難道你要留在這裡？”
　　“是因為……”顧吟霜頓了頓，雖然覺得有些殘酷，但還是坦白地說：“因為我愛的人不是你。”
　　“不是我？這怎麼可能？”陸紹辰乾笑兩聲。“吟霜，你是不是埋怨我現在才來找你，所以故意說氣話？”
　　“不是的。”
　　“那是為什麼？”陸紹辰變得有些激動了。
　　“因為……我要嫁人了。”
　　“嫁人？嫁誰？難道……是他？”陸紹辰的目光移向一旁的歐陽旭。
　　“沒錯，就是我。”歐陽旭昂然迎視著他，沒有給對方太多好臉色。
　　一想到這男人在顧吟霜最脆弱、無助的時候丟下她不管，不論他到底有意還是無意，都可惡透頂！
　　“為什麼？”陸紹辰轉頭望著顧吟霜，眼神充滿不諒解：“因為這段期間他照顧你，所以你要報答他嗎？”
　　“不是因為這樣。”
　　“那是為什麼？是他答應照顧你，提供你安身之處，交換條件是你必須嫁給他，是嗎？”陸紹辰厲聲質問，語氣愈來愈差。
　　“他才不是那樣的人。”顧吟霜皺眉，無法忍受他這樣詆毀歐陽旭。
　　“那到底為什麼？你說呀！”他激動地嚷著。
　　“因為……”顧吟霜咬了咬牙，索性把話說閽清楚。“我發現我限本不曾真正愛過你，我愛的人是歐陽旭，也只想跟他共度一生。”
　　一旁的歐陽旭聽她親口這麼說，心裡感動極了，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
　　陸紹辰見他們兩個你儂我儂的，內心大受打擊。
　　“你……說的是真的？”
　　顧吟霜點了點頭，愧疚地說：“真的，我很抱歉。”
　　“既然不愛我，為什麼不早說？”陸紹辰的臉色相當難看，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在他的心裡一直以為顧吟霜也是同樣深愛著他的。
　　“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難道……難道我們的婚事，真的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陸紹辰還不肯輕易地死心。
　　“真的沒有，對不起。”
　　聽她說得如此堅決，陸紹辰彷彿被打了一記悶棍，想不到自己一片真心地追來，竟是這樣的下場。
　　“我不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吟霜，我再給你幾天的時間想清楚，我會先在這裡找間客棧住下來等你，等你想清楚之後，我們一起返回江南。”
　　顧吟霜搖了搖頭，勸道：“紹辰，我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你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會這麼輕易死心的！我再給你一點時間讓你想清楚，等你想清楚，就會明白你還是愛我的！”扔下這幾句話之後，陸紹辰恨恨地瞪了歐陽旭一眼，才轉身離開。
　　看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顧吟霜的眉心全蹙在一塊兒了。
　　“唉，說起來，是我對下起他……”
　　歐陽旭將她擁入懷中，輕吻著她緊皺的眉心。“別想太多了，倘若你因為愧疚或不忍而勉強跟他在一起，那隻會造成更大的還憾和無法彌補的錯誤。既然他一時半刻還不能接受事實，那就由他在京城多住幾日，只要他靜一靜、認清事實，自然就會死心放棄了。”
　　“希望如此……”
　　顧吟霜嘆了口氣，只能希望陸紹辰能快點對她死心，並早日找到一個真心愛他的姑娘。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六章

　　“旭哥！旭哥！”一聲聲嗓音嬌嫩的叫喚，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總管吉伯捧著一盅熱呼呼的雞湯正好經過，看見了一路從大門邊走邊嚷嚷的熟悉身影，立刻開口招呼道：“巧寧小姐，少爺人在書房呢！吉伯跟你一塊兒過去吧！ ”
　　眼前這位姑娘名叫蘇巧寧，今年十七歲，她雖沒有令人驚艷不已的絕世美貌，但也算是面貌清秀，更重要的是，她是歐陽家多年的鄰居，也是和少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這些年來，老爺和夫人一直相當中意巧寧小姐，好幾次嘴裡嚷著希望能娶巧寧小姐進門當媳婦兒，只是少爺一直沒有正面回應，也不知道少爺的心裡到底是怎麼相一的？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蘇巧寧笑了笑。“我來歐陽家的次數早已多得數不清了，吉伯難道還伯我會迷路嗎？”
　　“不是，是我正好也要幫少爺送雞湯過去。”
　　“雞湯？”蘇巧寧訝異地瞥了吉伯手中的雞湯一眼。“怪了，旭哥不是向來不愛這種湯湯水水的補品嗎？”
　　“是啊！可能少爺前陣子的江南行太過勞累，想要滋補一下吧！”
　　“這樣啊！那等等回去之後，我再親手燉些補品過來，我燉的湯可是連伯父伯母都稱讚的呢！”
　　“呵呵！那少爺真是有福了！”
　　他們一老一少一邊說笑一邊走著，很快就來到了書房。


　　“少爺，您要的雞湯來了。”
　　“旭哥！我也來了！”蘇巧寧一看到歐陽旭，立刻綻放微笑。
　　“巧寧，你怎麼有空過來？”
　　“伯父、伯母前兩天不是去外地探望親戚？我算算時間應該回來了，所以特地來問候他們啊！”蘇巧寧笑道。
　　“他們還沒回來，不過確實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這樣呀！那我晚點再過來一趟。”蘇巧寧瞥了眼吉伯擱在桌上的雞湯，說道：“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
　　“呃……這個……”歐陽旭的俊臉頓時閃過一抹尷尬。
　　其實這雞湯不是他要喝的，是他覺得顧吟霜自從家裡發生變故之後，整個人消瘦不少，所以特地讓吉伯準備了這雞湯，是想給她喝的。
　　就在歐陽旭正想著該用什麼理由先將吉伯和蘇巧寧支開的時候，顧吟霜偏偏已走了進來——
　　“找我有事嗎？”
　　顧吟霜開口問完，這才發現書房裡還有其它人在。
　　總管吉伯她是早就見過了，至於另一位姑娘是什麼身分呢？她可沒聽說歐陽旭有什麼姐妹呀！
　　就在顧吟霜忍不住打量蘇巧寧的時候，蘇巧寧也回過頭來，一看見顧吟霜驚人的美貌，蘇巧寧的心底立刻敲響了警鐘。
　　“你是什麼人？我以前怎麼從來沒見過？”蘇巧寧的口氣多了分質問。
　　顧吟霜一愣，正想著該怎麼回答的時候，一旁的士口伯已先開口回道：
　　“巧寧小姐，她是新來的丫鬟，名叫顧吟霜，現在負責服侍少爺的。 ”
　　“新來的丫鬟？”
　　蘇巧寧挑起眉梢，直覺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倘若這顧吟霜真是一般的丫鬟，為什麼身為歐陽旭的丫鬟，卻不來幫歐陽旭端湯呢？
　　基於女人的直覺，她認為這個顧吟霜肯定是她的一個勁敵！
　　“原來是旭哥的新丫鬟呀？”蘇巧寧故意笑容可掬，擺出未來女主人的姿態說道：“那將來我跟旭哥成親後，你也會順便服侍我嘍？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啊！”
　　成親？顧吟霜臉色一僵，被這兩個字刺痛了心。
　　一瞬間，她不僅想到之前被陸家退婚的難堪，也訝異於原來歐陽旭已經有了成親的對象！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他還要對她說什麼會照顧她、保護她？
　　歐陽旭聽了蘇巧寧口沒遮攔的話，又看見顧吟霜微變的臉色，不禁感到頭疼了起來。
　　“巧寧，你別亂說。”他臉色微沉地警告，就怕顧吟霜真的誤會了。
　　“我才不是亂說呢！”蘇巧寧理直氣壯地說；“伯父、伯母不是總嚷著要我當你們歐陽家的媳婦兒嗎？他們還說往後我成了歐陽家的人，一定會更疼愛我的，這些難道是我憑空編出來的嗎？”
　　“這……”
　　歐陽旭無話反駁，因為爹娘確實曾那麼說過。但是對於爹娘的瞎起哄，他根本不曾當真，更沒放在心上過，因為他自己很清楚對蘇巧寧只是朋友、兄妹那樣的感情而已。
　　並不是他不願意把話說清楚，每次他們兩位老人家提起這件事時，他總是要他們別亂開玩笑。他相信他的心意早已經表達出來，只不過他也清楚，蘇巧寧對自己並沒有死心。
　　唉，本來他是想藉由時間讓蘇巧寧自己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免得直截了當地拒絕她的感情，會嚴重傷害了她的自尊心，甚至破壞了兩家人多年的交情，但現在看來，這還真不是個好辦法。
　　早知如此，他應該老早就跟她把話說清楚才對。
　　歐陽旭瞥了眼顧吟霜，見她的表情不太對勁，心裡不禁也急了起來。“巧寧，你先回去吧！”
　　“我不要！”蘇巧寧轉頭瞪了顧吟霜一眼。“倒是你這個丫鬟，這裡沒你的事情了，怎麼還不下去？”
　　情緒惡劣的顧吟霜正想順勢離開，歐陽旭卻說：“是我找她來的，我等等有事要交代她。 ”
　　蘇巧寧對顧吟霜還是滿懷敵意。“既然你是丫鬟，怎麼客人來了，連問個安、倒個茶都不會？”
　　見她擺出高姿態地指責自己，顧吟霜的心裡好不服氣，不過一想到自己此刻確實是寄人籬下的丫鬟，她也只好咬了咬牙，勉強按捺住自己的情緒。
　　“吟霜初來乍到，很多規矩還不懂，請蘇姑娘見諒。”她 ​​替蘇巧寧倒了杯茶。“請用茶。”
　　蘇巧寧哼了聲，還不滿意。“一個丫鬟還要客人來提醒該做什麼，真是不受教，真不懂歐陽家要你這種丫鬟做什麼？”
　　顱吟霜氣得美眸快噴火了，從小嬌生慣養、被爹娘捧在掌心呵護的她，哪受得了這種氣？
　　“我是歐陽家的丫鬟，若是我有哪裡做得不好，少爺和吉伯自會教我，不勞蘇姑娘費心。”
　　蘇巧寧沒料到她竟然敢頂嘴，氣嚷著：“我是歐陽家未來的女主人，為什麼不能管教你？”
　　“夠了，巧寧，我說了別胡說！還有，吟霜並非一般的丫鬟，你不要任意使喚她。”歐陽旭對於蘇巧寧的態度很不高興。
　　“可是……”
　　“我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會兒還要出去一趟，沒有時間招呼你，所以你還是先回去吧！”
　　“什麼？可是……”
　　歐陽旭打斷了她的話，轉頭對總管說：“吉伯，麻煩你幫我送巧寧出去。”
　　“是。”
　　吉伯察言觀色，看出少爺對顧吟霜的在乎，心裡對巧寧小姐有些同情，卻也莫可奈何。
　　“巧寧小姐，請。”
　　蘇巧寧氣鼓著臉，心裡百般不情願，可是卻又拉不下臉來死賴著不走。
　　“好吧！那我先走了，晚點等伯父、伯母回來之後，我再過來問候他們。”臨去前，蘇巧寧還不忘瞪了顧吟霜一眼，才跟著吉伯離開。
　　送走麻煩人物之後，歐陽旭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就想跟顧吟霜解釋。“吟霜，我跟巧寧……”
　　“你跟她之間的事，跟我沒有關係，你不必解釋，我也不想听。”顧吟霜別開臉，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被深深刺傷了。
　　蘇巧寧的出現，讓她發現自己對歐陽旭的情意，早已不是一般朋友那樣的單純。當才聽見他竟已有了成親的對象時，她的心竟傳來了陣陣刺痛，而當蘇巧寧擺出女主人的姿態訓斥她時，她竟覺得彷彿被人在心口狠狠捅了一刀！
　　這讓她想到早在江南之時，即使自己面對著陸紹辰，腦中卻總不經意地浮現歐陽旭的身影，難道早在那個時候，她的心就已悄悄懸在他的身上？
　　可……他明明身邊早已有了紅粉知己，卻還來招惹她！還對她說什麼要照顧她、保護她，原來全都是騙人的。
　　“你和她之間是什麼關係，跟我沒關係！反正我不過是個卑微的丫鬟嘛！有什麼好跟我解釋的？”她嚷著，心裡覺得好受傷。
　　“唉，你聽我說，我跟巧寧……”根本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
　　最後這幾個字他還來不及說出口，顧吟霜就已轉身跑了出去。
　　歐陽旭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妮子正在氣頭上，一時半刻是不會願意好好聽他解釋的……
　　想到這裡，歐陽旭忽然一愣，接著揚起了嘴角。
　　她的情緒會有這麼激烈的波動，不就表示……這小女人是在乎他的嗎？
　　一想到這兒，他的心情突然好轉，就連還需要花費時間力氣向吟霜解釋他和蘇巧寧之間的關係，似乎也不再是那麼令他煩心的事了。
　　歐陽旭的爹娘在傍晚時分回來了，蘇巧寧果然再度來訪，對他們兩個老人家殷勤地噓寒問暖，甚至還留下來用了晚膳才離開。
　　兩個老人家當然覺得這個姑娘實在太窩心了，在她離開之後，忍不住又把兒子找到大廳中好好地“談一談”——
　　“旭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巧寧她……”
　　歐陽旭知道爹娘想說什麼，他打斷了他們的話，嘆道：“我知道巧寧是個不錯的姑娘。”
　　“既然這樣，那你們……”
　　歐陽旭搖了搖頭，接著又說：“但是對我來說，巧寧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試問天底下有哪個人會想娶自己親妹妹的，感覺完全不對呀！”
　　“呃……這……”
　　歐陽夫婦互望一眼，臉上都有無奈與惋惜，這一回兒子可是把話給說死了，看來他們想要巧寧當他們家媳婦兒的願望要落空了。
　　“這些年來，爹娘明示、暗示不下數十次，我從沒有一次答應的，爹娘早該知道我的心意了，不是嗎？”
　　正是因為他很清楚爹娘其實明白他並無意娶蘇巧寧，所以過去他才沒有像今晚這般慎重其事地聲明自己的心意。
　　“我希望爹娘以後不要再讓巧寧覺得有機會嫁入歐陽家，免得她一直不肯死心，耽誤了她的青春，那就不好了。”
　　“唉，你說得也是，好吧！ ”歐陽夫婦無奈地妥協了。“巧寧這麼好的女孩，不能娶進門當媳婦兒還真是可惜。”
　　正當歐陽旭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顧吟霜正好從大廳外經過，也正好被歐陽夫婦瞧見了。
　　“咦？外頭那位姑娘是誰？我好像沒看過？”
　　“她叫顧吟霜，是……一個朋友。”歐陽旭答得保守，就怕爹娘會把他拒絕娶蘇巧寧的事情怪罪到顧吟霜的頭上——雖然他爹娘並非不明事理的人，但只要有一了點兒的可能，他都不樂見發生。
　　“朋友？”
　　“是啊！我在江南認識的。”
　　歐陽旭將顧吟霜的事情大致提了一下，包括原本她的家境富裕卻突然遭到變放，不僅爹娘不知去向，她千里迢迢來到京城投親卻發現親戚早已搬走。或許是基於私心，他故意不提陸家的事情，更是自動略過她本來有婚約的事情。
　　聽完了顧吟霜的事情，歐陽夫婦心裡都對她充滿了憐惜。
　　“這麼可憐的女孩，真是難為她了。”
　　“幸好她正好來到咱們家，否則她一個千金小姐真要當丫鬟做粗活，恐怕日子會過得很苦啊！”
　　“就是啊！”歐陽旭眼看爹娘都同情著顧吟霜，便乘機說道：“爹、娘，吟霜此刻無依無靠的，所以我打算讓她暫時在家中住下來，行吧？”
　　“當然行啊！”歐陽夫婦一向樂於助人，這點小事更不可能會反對。
　　正當他們一家人在大廳裡閒話家常的時候，因為心思煩亂而到外頭走走的顧吟霜不經意地朝大廳瞥去，就見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模樣，一陣酸楚與寂寞忽地湧上心頭。
　　她不禁想到，在她家發生變故之前，她和爹娘也是同樣的和樂融融，而爹娘總說她是他們的掌上明珠，他們會一輩子寵愛她。
　　可是如今……她寄人籬下，爹娘更是不知去向……
　　對於爹娘不告而別，她的心裡其實並沒有怨恨，因為她相信爹娘是真的認為末婚夫陸紹辰會依照婚約娶了她，會依照先前的承諾，好好地保護、照顧她，誰知道陸家竟是如此自私自利！
　　也好，像他們這種只能有福同享，不能有難同當的家庭，真的嫁進去，說不定往後的日子也會過得不開心。
　　只是……她雖能這麼安慰自己，心裡卻還是覺得很受傷。
　　從小寵愛呵護她的爹娘不在身邊了，本以為會共度一生的未婚夫也在家變之後避不見面，她突然變成一個人，好在有丫鬟一路相伴，只是，孤單與無助的感覺總是狠狠地揪著她的心，讓她覺得好難過……
　　顧吟霜又朝屋裡看了一眼，那一家歡樂的景象讓她更加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孤單，同時不禁想起歐陽旭早已有了成親的對象，而她……大概只是他一時興起想做善事，所以才同情收留她的吧？
　　感傷淒涼的情緒橫亙在心頭，她轉過頭，一個人朝庭院走去，正好遇到外出返家的媚兒。
　　媚兒眼看四下無人，連忙關心地上前問道：“小姐，你這些天還好吧？”
　　“我沒事。”顧吟霜強顏歡笑，不想讓媚兒為她擔心。“你呢？還好嗎？”
　　“媚兒很好，歐陽家待下人很好，不會有太多粗重的活兒要做。我剛出去打了點酒回來，吉伯說老爺愛喝點酒，家裡要多存些。”
　　“酒？”顧吟霜看了眼媚兒手中的酒甕。常聽人說“借酒澆愁”，此刻她的心情似乎挺適合喝酒的。“媚兒，能不能也給我一點？”
　　“啊？小姐要喝酒？”
　　“不是喝了酒會覺得暖嗎？我覺得有些冷，所以想喝點酒暖暖身子。”顧吟霜趕緊找其它理由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媚兒等會兒幫小姐送些酒過去，記得別喝多了，否則明兒個起來可要頭痛了。”
　　“我知道。”
　　媚兒的關懷叮嚀讓顧吟霜的心裡有些感動，那感覺彷彿又回到了江南，可……寵愛她的爹娘不知現在人在何處？不知道他們老人家現在是否平安無事？
　　顧吟霜想著想著，心裡的感傷頓時又更加深了。
　　“騙人！騙人！”顧吟霜打了個酒嗝，嘴裡喃喃有詞。
　　人家不是都說借酒澆愁嗎？為什麼她喝得頭都暈了，心裡的難受卻是一點也沒有減輕呢？
　　事實上，酒量不好的她，才喝了兩杯就頭暈腦脹，只是想忘的事情不但沒有忘掉，甚至還更清晰。
　　她腦中不斷回想起當初一覺醒來赫然發現爹娘不見踪影的可怕情景，不斷回想起她想要去投靠陸家，卻遭到陸氏夫婦冷嘲熱諷的難堪情景……
　　原本以為遇到歐陽旭之後，她會好過一些，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大騙子！歐陽旭是大騙子！”
　　她難過地低咒，想起了蘇巧寧用著未來女主人的姿態告訴她——等將來他們兩人成親之後，她不但要服侍歐陽旭，連未來的女主人也要一併服侍！
　　蘇巧寧的話彷彿一根針，狠狠地刺著她的心，讓她覺得痛不可遏。
　　是！她承認她不僅在意，還在意得要命！而這種蝕心啃骨般的難受，讓她知道自己對歐陽旭的情意早已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多！
　　倘若歐陽旭真的和蘇巧寧成親，那她寧可再和媚兒四處流浪，也不要見他們兩個人新婚燕爾、濃情密意的模樣！
　　想著想著，顧吟霜忍不住又衝動地喝了杯酒，結果因為喝得太急太猛而嗆到，害她咳著咳著，咳出了兩行清淚。
　　正在傷心難過之際，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誰呀！”她擦了擦眼淚，腳步不穩地前去開門，門一開，就看見一張她才剛低咒過的俊臉。
　　歐陽旭一看見她，兩道濃眉立刻皺得死緊。
　　“媚兒跟我說你喝酒，想不到你竟然喝了個爛醉？”
　　剛才從吉伯那兒得知她說想喝點酒來暖暖身子，他擔心她是不是著涼了，所以過來探望她，想不到卻看到一個醉醺醺的小酒鬼！
　　“哼！你來幹什麼？你這個大壞蛋！大騙子！”
　　顧吟霜只顧著罵，沒注意到自己的腳步，結果差點踉蹌地跌倒，幸好歐陽旭眼捷手快抱住她，才沒讓她狼狽地摔倒。
　　“你這傻瓜，不會喝，還喝。”他心疼地輕責。
　　“要你管！不要你管！你去關心你未來的妻子就好了！去啊！”顧吟霜傷心氣憤地對他嚷著。
　　“我哪來的未來妻子？就算有，也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歐陽旭嘆口氣，當然明白她指的是蘇巧寧。
　　“人家都已經明明白白地宣告了，你還想否認？既然你都已經有了成親對象，還來招惹我幹什麼？還說你不是大騙子？你明明就是！竟然還說我傻？對！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才會愛上你這種人！”頭昏腦脹又激動的顧吟霜，根本沒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嚷出了心聲。
　　歐陽旭原本對她喝醉酒又氣又無奈，可聽到了最後，忽然覺得很感動。這妮子想來是太在乎他了，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他寵溺地撫了撫她的發，說道：“我跟巧寧之間沒什麼的。”
　　“怎麼可能沒什麼？既然你們倆已經有了成親的默契，就不要再來騷擾我！”
　　“我說了沒有的！”歐陽旭語氣嚴肅地聲明道：“真這麼有默契，我跟她早就是夫妻了，又怎麼會到現在還男未婚女未嫁的？”
　　“這……誰知道……總之我不再相信你了！你這個大騙子！可惡！只會欺負人！”顧吟霜一邊說一邊掄起拳頭槌打他的胸膛。
　　面對一個酒醉又不講理的人，他 ​​能怎麼辦？歐陽旭搖搖頭，放棄了在這個時候跟她解釋。
　　“算了，你真的喝多了，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不要！我又沒喝醉，你今天就把話給我說清楚！”
　　歐陽旭想將她送上床去歇息，她卻不肯放他走，拉拉扯扯間，兩人一個重心不穩雙雙跌往床上，形成她在下、他在上的曖昧姿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突然停住，他們四目相望，幾乎都忘了呼吸。
　　過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催化還是她著了什麼魔，一股衝動讓顧吟霜主動伸出雙臂摟住他的頭頸，親吻他的唇。
　　這個帶著酒氣的主動親吻，很快地點燃兩人的體溫，也讓歐陽旭立刻反被動為主動，恣意品嚐她的甜蜜。
　　這個吻比之前的任何一個吻都還要火熱，激情的火苗也很快就被點燃，那讓歐陽旭不再僅只滿足於一個親吻。
　　他想要更多，他想要更進一步的擁有她，而他的大掌也開始不安分地在她曼妙的身軀上游走，讓顧吟霜原已因為喝了酒而暖呼呼的身子更加熱燙。
　　“我……我好熱……”
　　歐陽旭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黑眸閃著異常燒灼的光芒。
　　“相信我，等會兒你會更熱的……”他嗓音低啞地說。
　　“什麼？那……那怎麼辦？”
　　“很簡單。”歐陽旭的動作迅速而確實，不一會兒就褪去了兩人身上的衣裳。“這有沒有好點？”
　　“沒……”顧吟霜無勸地搖了搖頭，反而覺得更熱了。
　　在他那如焰的目光注視下，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著火了！
　　“吟霜，你好美。”歐陽旭屏息地望著她赤裸的美麗身軀，同時感到自己的慾望瞬間飆升到頂點，幾乎快克制不住了。
　　在慾望的驅使下，他開始用唇舌和大掌膜拜她的美麗，品嚐愛撫她細緻得不可思議的雪白肌膚，發掘她一處又一處敏感私密的地帶。
　　說也奇怪，或許是酒精的作用，讓她忘了害怕，忘了矜持，忘了羞怯，只想順從自己心底最深處的感覺，跟他靠得更近更近一些。
　　當歐陽旭聽見她發出一聲聲情難自禁的嬌喘，發現她的身子逐漸變得溫潤，他知道這個美麗的小女人已為他準備好了。
　　他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見他眼底深處的認真。
　　“吟霜，我會永遠永遠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孤單、無助，天地為證，我歐陽旭永不負你。”
　　聽了這番話，顧吟霜的心完完全全被撼動了。
　　在這一刻，她忘了蘇巧寧的事，忘了其它的一切，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在他懷中找到天長地久的永遠……
　　火熱的激情一發不可收拾，在他溫柔而堅定的進占下，她毫不保留地將自己完完整整地交付出去……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五章

　　歐陽家位在城南，算是京城之中的大戶人家。
　　一般來說，如此家財萬貫的人家，通常府邸都是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之能事，不過歐陽家卻沒有刻意藉由華麗的裝潢來彰顯自己的富有。
　　偌大寬敞的府邸中，沒有太多富麗堂皇的雕樑畫棟，然而一草一木卻充滿了幽靜、雅緻、恬淡的氣息，反而更顯得用心佈置者獨特高雅的品味。
　　漫步在這麼一個繽紛幽雅的庭院之中，該是件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的事，然而此時的歐陽旭，卻顯得有些心浮氣躁。
　　更正確一點來說，自從他解決了偽畫事件，自江南返回京城之後，就時常陷入這樣的情緒之中。
　　他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回想起一抹嬌小美麗的身影，回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蒼白的臉色和受了刺激的模樣，而那總是讓他的心口一陣揪緊。
　　他忍不住想了又想，不知道那個有點任性的小女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既然她已經投奔未婚夫，那她的未婚夫……應該會好好地照顧她吧？說不定……說不定他們此刻已經成親了。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她爹娘已經避債逃亡去了，若是她的未婚夫家並沒有如預期中地收留她，那她自己孤單一個人該怎麼辦？
　　每當他一想像起她萬一不幸面臨的那種景況，後悔的情緒就橫亙在歐陽旭的心中，怎麼也揮之不去。
　　唉，當時他真應讓等到確定她真的沒事之後，再動身離開江南的，這樣或許他現在也不會像這樣心裡一直懸念著她了。
　　歐陽旭的眉心一皺，對於自己會在遙遠的江南碰上這麼一個“剋星”，心裡實在有無奈。


　　明明他很清楚顧吟霜早已是人家的未婚妻，卻還是莫名其妙地在乎那個小女人，甚至好幾次有股衝動地想返回江南，就只為了確定她是否安好？
　　有時他忍不住想——倘若她尚未訂親，心裡沒有意中人，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會衝動地將她帶回京城嗎？
　　歐陽旭無法確定自己會怎麼做，而這些複雜的心思轉來轉去，已擾得他不禁有些煩亂。
　　“少爺……您怎麼了？”一旁的隨從見他皺著眉頭，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歐陽旭搖頭否認，不打算對任何人說出關於顧吟霜的一切。
　　他想，只要時間稍微再久些，自己應該就會對一切釋懷了吧！
　　歐陽旭拉回心思，朝庭院的另一邊望了過去，就見八、九名年輕女子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
　　“那邊怎麼回事，為什麼聚了一堆人？”
　　“今天進了一批新的丫鬟，大概是總管吉伯正在分派工作吧！”
　　“原來是這樣。”
　　“對了，前陣子夫人的貼身丫鬟還鄉去了，總管這回要順便幫夫人挑個新的貼身丫鬟，少爺要過去幫夫人看看嗎？”
　　“不必了，總管一向心思細膩，交給他辦肯定妥當的。”
　　歐陽旭說著，目光不經意又朝那些人瞥去，而這一次，一抹眼熟的身影讓他整個人頓時愣住。
　　是他眼花了嗎？還是他這些天老是想著那個女子，以至於將別人看成了她？但……那嬌小的身影、那俏麗的側臉，實在像極了顧吟霜。
　　就在歐陽旭忍不住多打量那身影幾眼的時候，總管吉伯正認真地對這批新進的丫鬟交代著各項應注意的事項——
　　“你們既然已經進了歐陽家的大門，從今以後就是咱們歐陽家的人了，歐 ​​陽家對待下人一向寬厚，絕不會苛待，但這不代表底下人可以不守規矩，若有蓄意犯錯、偷懶，還是要受罰的，知道嗎？ ”
　　“知道了。”
　　顧吟霜和媚兒站在一塊，跟著其它幾名新進丫鬟一塊兒答話，心裡有些難受。
　　原本她是被眾人捧在掌心呵護服侍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卻淪落為供人使喚的奴婢，這當中的天壤之別，叫她怎不感傷？倘若爹娘得知她此刻的遭遇，肯定也會后海當初沒有帶著她一塊兒走吧！
　　一想到向來寵愛她的爹娘不知去向，不知道他們此刻過得可好，顧吟霜更是既擔心又鄭乃。
　　“小姐，你還好吧？”一旁的媚兒見她一臉哀傷，忍不住用只有她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悄聲問道。
　　“我沒事……還有，往後記得別再叫我小姐了。”顧吟霜連忙控制自己的情緒，悄聲答道。
　　既然她已經決定和媚兒一塊兒到這裡來當丫鬟，過往的一切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免得引來異樣的眼光，甚至在私底下議論些什麼，那隻會讓她更加難過與難堪
　　想著想著，一陣酸楚忽然襲上心頭，也讓她的眼眶開始發熱。一察覺自己有想哭的 ​​跡象，顧吟霜用力眨了眨眼，試著東張西望來轉移注意力，想不到卻瞥見迴廊下一抹挺拔的身影。
　　光只是這麼驚鴻一瞥，就讓她的心差點從喉幢裡跳出來！她倉皇地將頭轉回來，一顆心仍撲通撲通簀烈地跳動．
　　那……那個佇立在不遠處，衣著高貴的男人……是歐陽旭嗎？
　　不對呀！雖然這確實是“歐陽”家，可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歐陽旭，人不足應該在江南嗎？還有……她所認識的那個歐陽旭，不是“吟風苑”的畫師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京城，還成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呢？
　　該不會……只是兩個模樣相似的人？
　　姑且不論那男人究竟是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歐陽旭，顧吟霜見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地低下頭，不想在如此難堪的情況下遇見過去認識的人。
　　原本歐陽旭還對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顧吟霜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是見她驚慌迴避的反應，心裡幾乎肯定是她沒錯了。
　　他皺起了眉心，緩緩走了過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浮上心頭。
　　她不是應該在江南，受到她未婚夫家的保護，怎麼會來到遙遠的京城，還成了他家新進的丫鬟？
　　“少爺。”總管吉伯一看見他，立刻介紹道：“這批是今天新進的丫鬟。”
　　“我知道。”
　　聽見這低沉的嗓音，顧吟霜的心一緊，立刻確定這男人就是歐陽旭沒錯！
　　複雜的情緒剎那間衝擊著她的心，她一方面莫名地有股想要撲上前去大哭一場的衝動，另一方面又害怕被他認了出來，那會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難道要用一名丫鬟的卑微身分嗎？
　　顧吟霜的心口一陣抽疼，忍不住將頭垂得更低，可卻發現一雙男人的腳走到了她面前停下，而那熟悉的灼熱氣息，讓她不必抬頭也知道是歐陽旭來到面前。
　　她咬了咬唇，固執地不肯抬起頭。
　　“怎麼了？”他輕嘆地問。“不認得我了？”
　　頭吟霜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抬頭望著助舊，說道：
　　“回少爺的話，今天是我第一次踏進歐陽家，當然不認得少爺了。”她故意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希望他認為她只是一個長得和顧吟霜很像的女人罷了。
　　“是、是啊！”一旁的媚兒雖然不明究理，但立刻幫顧吟霜說話。“少爺，奴婢和小……呃，奴婢們今天才剛到歐陽家，過去不曾見過少爺，還請少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歐陽旭訝異地挑起眉梢，沒想到她們會來這一招，還在想著該怎麼應對的時候，一旁的總管已很熱心地對照名單，提供相關訊息——
　　“少爺，這兩個新進的丫鬟一個叫做顧吟霜，另一個叫雪媚兒，她們是一塊兒來的，據她們自己說，她們是從外地來的，原本是要來投親，想不到親戚早在多年前就已搬走，她們眼看別無去處，就決定來咱們歐陽家當丫鬟。”
　　聽見吉伯一五一十地將她的“底細”供出來，顧吟霜只覺得難堪極了。
　　她握緊了拳頭，用力得連指尖都掐進了掌心中，努力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哭泣，然而不爭氣的淚水卻已在眼眶中打轉。
　　她那倔強的神情，讓歐陽旭的心口一陣揪緊，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害她傷心的罪魁禍首似的。
　　“吉伯。”他突然開口。
　　“少爺有什麼吩咐？”
　　“這丫鬟我要了。”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顧吟霜的身上。
　　“啊？”總管有些訝異，本來他瞧這顧吟霜的氣質舉止都不俗，應該會是個貼心細心的好丫鬟，打算要分配給夫人的。
　　“怎麼？不行嗎？”歐陽旭的神情和語氣都充滿不容拒絕的威嚴。
　　“不……當然可以……”
　　“那就好。”歐陽旭忽然伸手拉住了顧吟霜纖細的手腕。“那你跟我來吧！”
　　目送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媚兒雖然心焦卻又不知如何是好，至於一旁的吉伯則是暗暗訝異。
　　在歐陽家工作了快二十年，他可以說是看著少爺長大的，記憶所及，似乎不曾見過少爺如此態度強硬地要過任何東西，更別說是一名丫鬟了。
　　從剛才少爺的態度來看，似乎早就認識這名丫鬟了，到底她和少爺之間是什麼關係呢？
　　吉伯的心裡雖然好奇得緊，卻什麼也沒有多問，更沒有攔阻少爺將那名丫鬟給當眾“抓”走。
　　“等等！你放手啊！”
　　顧吟霜一邊嚷著，一邊用力地掙扎，無奈纖細的手腕被他抓得牢牢的，而他怎麼也不肯放手。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她氣極了，卻只能被他一路拉著定。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讓她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不由得悲從中來，又被逼出了盈眶的淚水。
　　當歐陽旭將她拉進書房，關上門，眼看旁邊沒有其它人在，顧吟霜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下——
　　“是！我現在不再是個千金小姐了，所以你就這樣欺負我！是嗎？”她又氣又傷心地嚷著。
　　面對她的淚眼指控，那可憐兮兮又氣憤的模樣，就連歐陽旭都幾乎要認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了。
　　他無奈地搖頭，說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你應該不會想在其它人的面前談論你家的事情，所以才把你帶來這裡呀！”
　　顧吟霜聞一言一愣，沒想到他竟有這份體貼。
　　她伸手擦掉自己的眼淚，瞪著他遲疑地問：“你……你已經知道我家發生的事情了？”
　　歐陽旭點了點頭。“我在離開江南的路上聽人說了，當我趕回去看的時候，你們顧家已經人去樓空了，我還聽說你去找你未婚夫……”他皺了皺眉，不解地問：“為什麼你未婚夫家沒有照顧你，反而讓你和丫鬟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
　　顧吟霜的心頭一刺，神情黯然地別開臉。
　　“我不想提這件事。”
　　“可是我想知道。”歐陽旭的語氣嚴肅而不滿。“在你最脆弱孤單無助的時候，最該保護你的人在哪裡？為什麼不但沒有好好地照顧你，還讓你淪落至此？今天你是誤打誤撞來到了我家，要是不幸遇到個兇殘嚴苛或是好色猥瑣的主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下場會是怎麼樣？”
　　聽見他的話，顧吟霜的情緒再度崩潰，眼淚也再度流個不停——
　　“陸家……怕我爹娘會拖累他們，還說……我家發生這樣的變故，早已和他們……門不當戶不對的，還說……說我配不上紹辰，要我別再纏著他，別給他們添麻煩……”
　　“該死！”一把熊熊怒火瞬間在歐陽旭的胸口引爆，然而一看見顧吟霜傷心的淚水，所有的怒氣又轉化成極度的不捨。“陸家的那些混賬竟然這樣對你？！”
　　原本一個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一夕之間突然落難，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想投親卻找不到人，只能淪落當丫鬟，她的心裡一定很苦吧！
　　歐陽旭嘆了口氣，忍不住將眼前這個可憐的淚人兒擁進懷中。
　　“好了，別哭了，至少現在你不是無依無靠了。”
　　“怎麼不是？”顧吟霜抽抽噎噎地說：“我的親戚早在多年前搬走了，爹娘又不知去向，我還能依靠誰？”
　　“我啊！”歐陽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竟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彷彿他照顧她是天經地義似的。
　　顧吟霜一怔，抬頭望著他，透過迷濛的淚眼，她看見了一張認真的臉。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直到這時才想到，為什麼當初他得知她家變故的時候，還要特地趕回江南去？是因為關心她、擔心她嗎？
　　他對她，難道……
　　顧吟霜發現自己的心掀起了陣陣的悸動，她屏息望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因為……”歐陽旭頓了頓，千頭萬緒的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因為……你在京城舉目無親，除了我這個朋友之外，再沒有人可以依靠。”
　　“就只因為這樣？”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樣的答案，她的心裡湧上難以一言喻的失望，淚水又再度溢出眼眶。
　　當然不是！歐陽旭很想這麼說，可他不想讓她認為自己是個乘人之危、趁她有雖想佔她便宜的混賬傢伙，只是……望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神情，他的心一緊，見她眼角還帶著淚，他想也沒想地便低頭吮去那晶瑩的淚珠，並順著她頰上未乾的淚痕緩緩而下，最後吻住了她的唇。
　　他灼 ​​熱的氣息一如先前的那個吻，很快地攪亂了顧吟霜的思緒，她忘了該抗拒，或許她內心深處也並沒想要抗拒，就這樣意亂情迷地接受了他的親吻。
　　他纏綿而溫柔地吮吻她的甜蜜，而她則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雙眼，承受著他的親吻，整顆心幾乎要陷溺在這樣的溫柔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歐陽旭才總算是戀戀不捨地鬆開了她 ​​的唇，但收攏的雙臂卻怎麼也不想放開她。
　　顧吟霜在他的懷中輕喘著，半晌後，她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毫無預警地使勁推開他。
　　“怎麼了？”歐陽旭對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感到有些錯愕。
　　“你……你太過分了！”顧吟霜咬了咬唇，輕嚷道：“雖然……雖然我現在是一名丫鬟，不代表你可以隨便輕薄玩弄我！”
　　聽見她的話，歐陽旭也不禁慍惱了起來。
　　“你真的認為我是一個會隨便輕薄丫鬟的人？”
　　見他動了氣，顧吟霜頓時一陣心虛，發現自己好像錯怪他了。
　　她咬了咬唇，替自己辯駁地說：“我……我怎麼知道，我甚至連你到底什麼身分都搞不清楚！”
　　歐陽旭愣了愣，這才想到他確實還沒對她說過自己真正的身分。
　　他拉著她，走向一旁的牆邊，指著牆上的一幅畫，指著上頭的落款——
　　“你知道這個人嗎？”
　　“東方旭日？”顧吟霜看了看。“我知道啊！”
　　她雖然不擅長作畫，但是像東方旭日這麼有名的一個畫師，偶爾還是會聽見其它人在談論。
　　“這個'東方旭日'，很巧的，正是在下本人我。”
　　“什麼？”顧吟霜詫異得瞪大了眼。
　　“你不信？”
　　“呃……也不是不信。”
　　他的畫功她親眼見識過的，而且這種很容易被拆穿的謊言，她相信他不會笨得說來騙他。
　　“只是……我不懂，你不是商人嗎？怎麼又是畫師？還有，你為什麼要隱瞞自己身分，跑到大老遠的江南去？”
　　“那當然是有原因的。”歐陽旭將自己的身家背景、作畫的興趣，以及他去江南追查仿畫的前因後果簡單地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當初自己誤打誤撞，竟半強迫這麼一個聞名天下的畫師來教她作畫！
　　回想起當初的往事，再想到如今自己的遭遇，顧吟霜又不由得感傷了起來，再度發熱的眼眶讓她知道自己又快要哭了。
　　她仰著頭用力眨了眨眼，不許自己像個愛哭鬼似的哭個下停。
　　歐陽旭見狀不禁皺起眉心，說道：“想哭就哭，假裝堅強要裝給誰看？明明心裡已經很苦了，何必再這樣委屈自己？”
　　顧吟霜原本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淚，卻被他這番話又給輕易地逼了出來——
　　“你就是愛欺負我！看我又掉眼淚了，你覺得很得意是不是？”她委屈又難過地哭嚷。
　　“怎麼會呢？看你哭，我也覺得不好受，可是看你明明難過得要命，卻還拼命地假裝堅強，我會更難過！”歐陽旭皺眉說道。
　　顧吟霜一怔，原本傷透寒冷的心，因為他這番話而逐漸溫暖了起來。
　　“總之，你就安心留在這裡吧！我不會真要你當丫鬟的。”
　　“不！我要當丫鬟！”顧吟霜立刻提出反對。
　　“為什麼？”歐陽旭不解，她根本不是當丫鬟的料，而他也捨不得真的讓她去做任何粗活呀！
　　“因為……”顧吟霜頓了頓，臉上掠過一抹倔強。“因為現在全歐陽家都知道我是新進的丫鬟，而你剛又當著大家的面說要我當你的丫鬟，要是突然間變了……哎呀！反正我不要大家在私底下議論紛紛、胡亂猜測！”
　　歐陽旭搖頭嘆氣，拿她的倔脾氣沒轍。
　　“好吧！你這麼愛保有'丫鬟'這個頭銜，就暫時隨你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真要你做些什麼。”歐陽旭想了想，他確實也該先向他爹娘禀明關於她的一切，就等過兩天他爹娘從親戚家回來再說吧！
　　“噯？”顧吟霜喊了他一聲，卻又遲疑了半晌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你並不要我真的當個丫鬟，那你……你到底心裡有什麼打算？”
　　有什麼打算？歐陽旭望著她，黑眸浮現一抹暖意。
　　“你就放心待下來，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被欺負的。”他這話應該說得夠清楚了吧？
　　“照顧我、不讓我受委屈……”顧吟霜的眼神一黯，心裡的傷彷彿又被掀開。“這話……聽起來好耳熟啊！這樣的承諾……真的能信嗎？”
　　歐陽旭臉色一變，知道她想起了她的未婚夫，而那讓他再度火大了起來。
　　“別把我跟那個混賬相提並論！”
　　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如果他像那個該死的混賬，又怎會為了她此刻的處境而心疼不捨？如果他像那個該死的混賬怕麻煩、怕被拖累，又怎會想要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他的低吼讓顧吟霜嚇了一跳。“你……你氣什麼氣呀？”
　　“我剛不是已經說了嗎？別把我跟那個混賬傢伙相提並論！我不像那個傢伙只是嘴裡說說好聽的承諾罷了，他就只因為你家發生變故，就對你避如蛇蠍，根本就不是真心愛你！”
　　她知道，他說的她都知道，早在陸家那般無情地對待她之後，她就知道先前他們嘴裡說有多喜歡她全都是虛假的。
　　可是……他呢？
　　他說陸紹辰不是真心愛她，那他對她……難道就是真心的嗎？他究竟只是同情她，還是……
　　顧吟霜雖然很想知道答案，但卻沒有勇氣 ​​追問，不過……看著歐陽旭那認真的表情，她承認自己離家以來的那種忐忑惶恐與不安，頓時減輕了不少，彷彿只要有他在身邊，不管再怎麼糟糕的處境也會逐漸好轉……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四章

　　陸家的大門外停了一輛馬車，車夫正恭敬地等候主子上車。陸氏夫婦相偕從屋裡走了出來，陸正義提袍抬腳才剛跨過門檻，不經意地抬頭一看，恰好看見顧吟霜和她的丫鬟走了過來。
　　“怎麼了？”陸夫人見陸正義的臉色一僵，就連眉頭也皺了起來，不禁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當她瞧見顧吟霜時，臉上的表情頓時也顯得不太自在。
　　關於顧氏夫婦逃債不知去向之事，他們夫婦倆稍早就已經從下人的口中聽說了，這多虧他們每天清晨固定出去負責採買的下人經過顧家的時候，剛好發現顧家的家僕們紛紛搶著搬東西，十分不尋常，在上前打聽了解實情之後，便連忙趕回來向他們禀報。
　　原本他們以為顧吟霜應該會跟著顧家二老一起遠走高飛，想不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陸夫人的手肘輕碰了身旁的丈夫，示意他說點什麼，不然大家在大門外大眼瞪小眼的，還真是尷尬到了極點。
　　“咳嗯……”陸正義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神色看起來自然些。“我說吟霜啊！你突然跑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陸伯伯、陸伯母，”顧吟霜難掩傷心地說。“實不相瞞，吟霜的爹娘不見了……”
　　“不見了？”老早就知道實 ​​情的陸正義，佯裝震驚地明知故問。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有道是夫唱婦隨，陸夫人見自己丈夫睜眼說瞎話佯裝不知，馬上搭腔以表示他們夫妻倆真的不知情。
　　“詳情吟霜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爹娘被奸人陷害，逼不得已只好暫時離開避禍去了。”顧吟霜不好意思張揚爹娘欠下大筆銀子，只好避重就輕地帶過。


　　陸正義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嘆道：“唉，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前兩天才相談甚歡呢！想不到今天竟有此巨變。”
　　顧吟霜聞言不禁一陣鼻酸，淚水又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這場變故實在發生得太令人措手不及了，她雖能理解爹娘不忍心她跟著四處躲藏、顛沛流離的生活，可卻也忍不住埋怨起他們的不告而別。
　　如果可以讓她自己選擇，她肯定不怕吃苦受罪，也要跟著爹娘一塊兒走的！不過……或許是太清楚她會有這樣的心思，所以爹娘才會決定事先不對她洩漏半點口風吧……
　　“吟霜，你特地過來，就為了說這事嗎？”一旁的陸夫人憋不住了，想把話問明了之後離開。
　　“爹娘此刻去向不明，吟霜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來這裡了……”
　　“這……唉，這件事情我很還憾，不過你爹娘既然避禍去了，我們也無從得知他們的下落呀！”陸正義兩手一攤，無奈地搖頭，表示他不能幫上什麼忙。
　　“這我知道。”顧吟霜點點頭。爹娘連對她都守口如瓶了，自然不可能會將行踪透露給其它人知道。
　　“嗯，難得你這麼懂事，那麼你就自己多保重吧，老夫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見他們夫婦倆打算就這麼離開，顧吟霜一陣錯愕，忙道：“陸伯伯，我爹有留下一封書信，希望找來找紹辰，和他早日完婚……”
　　“完婚？”陸正義面有難色，搖頭嘆氣。“如今你爹娘下落不明，少了親家主婚如何成親呢？這門親事還得從長計議才是。”
　　“從長計議？可……可是這親事……不是已經定了嗎？”顧吟霜驚疑不定，陸正義的話讓她終於警覺到，事情似乎並下如爹娘想的那麼順利。
　　“是定了親沒錯，不過你爹娘下落不明也是事實啊！這門親事，就暫時擱一邊，先當沒這回事吧！”
　　當沒這回事？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要解除婚約？
　　“紹辰呢？我想見見紹辰！”顧吟霜有些急了，此刻只盼曾親口說過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男人，能夠遵照他之前的承諾，別像他爹娘一樣臨時變卦。
　　“紹辰不在，你先回去吧！”
　　“不！紹辰曾經親口對我說過，會一輩子照顧我、保護我的，請陸伯父、陸伯母或全我們吧！”
　　陸正義皺起眉心，原本以為她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竟不肯死心，這讓他失去了耐性，也懶得再和她囉唆什麼場面話了。
　　“成全？我這樣說吧！你先前找人代筆作畫，卻謊稱是出於自己的手筆，已經給老夫惹了麻煩，當初就是看在有婚約的分上，念在咱們即將成為自家人，我才勉強不跟你計較的。”
　　陸正義翻起舊帳，口氣變得強硬，讓顧吟霜頓時無法反應，怔愣當場。
　　“當初我們之所以會同意這門婚事，是因為門當戶對。可為了那幅畫，害我們掃了縣太爺的興，說不定還會和縣太爺之間生出嫌隙，現在你們顧家又出事了，若還成親，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只我這老臉沒地方擺，更怕哪日也要惹上麻煩，要是不時有人找上門來討債，那豈不是大大地觸我的霉頭，又害我顏面掃地？”
　　聽了陸正義的話，顧吟霜無話可反駁，她蒼白著臉，急忙追問道：“那紹辰……紹辰的意思呢……”
　　“實話跟你說吧，只要我們二老不同意，紹辰就別想娶任何姑娘！更何況紹辰也不想見你，你快走吧！”
　　“他……他真的不想見我？”顧吟霜的臉色又更蒼白了幾分，身旁的媚兒連忙扶住她，就伯她會支撐不住打擊暈了過去。
　　“那是當然，現在的你對紹辰來說，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大麻煩！好了，老夫言盡於此，希望你認清事實，別再來糾纏了。”
　　強硬地撂下話之後，陸正義不再理會顧吟霜，迳自上了馬車，一旁的陸夫人自然也立刻跟了上去。
　　眼看陸家馬車撇下她急駛離去，顧吟霜的心再度受到了打擊。
　　她實在難以理解，本來看似對她寵愛有加的未婚夫家，怎麼一夕之間變得如此絕情？難道人情當真薄如紙？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絕望之際，顧吟霜的腦中忽然浮現歐陽旭的身影，有絲衝動想去找他，但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起來，歐陽旭和她非親非故的，找他能做什麼？更何況，他只是一名畫師，連要幫他的朋友阿三都有困難了，又怎麼有能力提供她任何的幫助？唉……還是算了吧……
　　“媚兒……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顧吟霜茫然不知所措。
　　雪媚兒努力想了想，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啊！有了！小姐，咱們顧家在京城不是有門遠親，好像是夫人的表叔嗎？不如咱們上京城去投靠他們吧！”
　　'京城？可是……京城那麼遠，我們該怎麼去呢？”顧吟霜愁著臉。
　　家中值錢的家當，早被其它家僕們搬空了，她身上只有幾錠銀子，應該撐不了太久的。
　　“放心吧！小姐，今兒個大夥兒在搶搬東西的時候，媚兒眼捷手快地藉了些值錢的珠寶首飾，那些應該夠咱們上京城一路上花用了。”
　　顧吟霜一聽，這才鬆了口氣。“媚兒，多虧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姐快別這麼說，過去這些年來，小姐待媚兒就像自家親人一樣好，媚兒當然要全心全意地回報小姐，絕不會在小姐有難的時候丟下小姐不管的。”
　　聽了這番話，顧吟霜的心裡好感動，慶幸自己在如此絕望之際還有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在身邊，否則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這次仿畫的案件，在歐陽旭報官表明身分之後，衙門的人因久仰他的大名，主動積極配合搜查“吟風苑”。
　　由於人證、物證俱在，那韋思达無可狡賴，只能認命地被關進大牢裡，等候縣太爺審判。
　　既然這件事情已經處理完畢，歐陽旭也沒有留下的必要，所以他收拾妥當，離開了“吟風苑”。
　　出城不久，趕了一段路之後，歐陽旭忽然覺得有點餓，看了看天色，約莫正午時分，也該是用膳的時候，於是便就近找了一處茶樓進膳。
　　當店小二送上一桌佳餚，歐陽旭正準備太快朵頤一番時，鄰桌兩個客人開始大嗓門地高聲談笑，讓他想不將他們的對話聽進耳裡也難——
　　“餵！你聽說了嗎？”
　　“說什麼？你沒頭沒腦的，我哪知道你指什麼事？”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真的不曉得？”
　　“噯，我可不想你這個包打聽，有什麼天大的消息，快說來聽聽吧！”
　　“就是那個大商人顧老闆啊！聽說他和他夫人欠下了大筆債務，兩個人相偕逃亡去了！”
　　“什麼？是那個大商人顧崇恩嗎？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啊！他家不是挺有錢的嗎？怎麼還會欠下大筆債？”
　　“可不是嘛……哎唷！痛死我了！你……你是誰啊？抓著我做什麼？”那位包打聽還沒把話說完，忽然被人扯住了手臂。
　　抓住他的人正是歐陽旭，聽見這個消息，他的臉色一變，不假思索地就過去抓了鄰桌的那個客人，想要問個清楚。
　　“這事情你怎麼知道的？快說！”歐陽旭急著追問。
　　“這位爺，您別動氣啊！小人也是從旁聽來的。”
　　“哪裡聽來的？”
　　“現在滿城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吧！顧家二老不知去向，丟下女兒和滿屋子的家僕，這樹倒猢猻散，下人們失去了飯碗，搶著搬家裡值錢的東西定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哪！”
　　聽完之後，歐陽旭震驚不已，他鬆開了那名包打聽，心裡浮現顧吟霜的身影，下由自主地擔心起她來。
　　倘若這個消息是真的，像她那麼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突然遭此家變，她承受得住嗎？
　　這下她的爹娘都下落不明，她能到哪裡去？
　　歐陽旭愈想愈擔心，顧不得才吃沒兩口的飯，扔下銀兩後，立刻趕回頭。
　　他騎著快馬迅速趕回城裡，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顧家，就見大門敞開，裡頭空蕩蕩的沒有人影，看來傳聞是真的了！
　　歐陽旭下了馬，遲疑了半晌後，邁開步伐走了進去。空蕩的庭院，蕭瑟的寒風吹過，令人感到不勝唏噓。
　　就在此時。歐陽旭瞥見一個僕人從迴廊走出來，連忙上前攔下他。
　　“這位小哥請留步！”
　　那僕人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問道：“這位公子有什麼事嗎？”
　　“這顧家府上還有人在嗎？”
　　“沒了！都走光了！我應該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吧！”
　　“那……你家小姐是和老爺、夫人一道走的嗎？”歐陽旭又問。
　　“沒有！老爺和夫人昨兒個晚上就先走了，沒人知道下落。小姐也是今兒一早才知道老爺夫人逃難去了的。”
　　這麼說來，那個包打聽的消息並沒有錯。
　　“那……你們家小姐去哪兒了？”
　　僕人搔搔頭，不太確定的說道：“小姐應該是去投靠未來姑爺吧？”
　　歐陽旭一聽，整個人忽然一愣。
　　對呀！稍早在街上遇到顧吟霜，她自己不都說了是要去找未婚夫的嗎？他竟因為乍聽見這消息太過擔心，以至於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唉，她雖然處境堪憐，但是人家有未婚夫照顧，他替她擔心個什麼勁？歐陽旭皺了皺眉心，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和多餘。
　　唉，看來他早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有點任性但本質善良的小女人，才會無法控制地關心、掛念她的一切。
　　不過，既然她都已經要嫁人了，他這個“局外人”還是乖乖地依照原訂計劃，自己一個人返回京城吧！
　　環顧空蕩蕩的顧家，一抹蕭瑟惆悵的情緒縈繞在歐陽旭的心底。
　　他承認，即使是此刻，他還是有些擔心顧吟霜，不過既然她都已經去找她的未婚夫了，他總不能再追到對方家裡去吧？
　　歐陽旭走出顧家，翻身躍上坐騎，在他的叱喝聲下馬兒迅速地奔馳，再度陸陌上了返回京城之路。
　　只不過，他雖然逐漸遠離江南，他的心卻彷彿被一條無形的細線緊緊纏繞住，而線的另一端，就牽繫在那個令他掛念擔憂的小女人的手中……
　　京城，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和江南是截然不同的景況。
　　顧吟霜和雪媚兒經過許多天的舟車勞頓，總算來到了這裡。
　　一抵達京城，她們沒有心思好好欣賞熱鬧的街景，抓了人就問道：“請問，有個叫做杜偉義的商人住在哪兒？”
　　“杜偉義？我不知道有哪個商人叫杜偉義的，姑娘是不是記錯了？”
　　顧吟霜的臉色微變，忙道；“不會記錯的，就叫杜偉義，而且是以布疋買賣維生的，應該已經在京城做了十多年生意訝！”
　　“買布？十多年？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個人沒錯！”
　　聽見這樣的答案，顧吟霜和丫鬟都振奮不已，然而接下來的話，不啻是朝她們當頭潑了盆冷水——
　　“不過……他們一家人好像已經搬走了耶！”
　　“搬走？不會吧？”顧吟霜驚愕不已。
　　“不然我告訴你們地點，你們自個兒過去瞧瞧吧！”
　　循著那人提供的訊息，顧吟霜和雪媚兒加快腳步，很快就來到了城東的一戶人家門外。
　　“小姐，讓媚兒去問問吧！”
　　雪媚兒上前去敲了敲門，一名家僕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
　　“兩位姑娘有什麼事嗎？”
　　“請問？這裡住的可是杜偉義一家人？”
　　“不是，你說的是上一任屋主，他們早已經搬走了。”
　　“真的搬了？”媚兒急忙追問：“知道搬去哪兒嗎？”
　　“這……我不知道耶！他們一家人搬走的時候也沒有多說什麼，咱家老爺、夫人也沒有多問，這都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不好意思，如果沒有旁的事兒，我得回去幹活兒了。”家僕歉然一笑，關門返回屋裡。
　　看著眼前那扇被關上的門扉，顧吟霜覺得自己的希望彷彿也被切斷了。
　　“媚兒，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主僕倆相視發愁，顧吟霜真的不知道她們還能怎麼辦了！
　　從江南到京城的一路上，她們兩人吃飯要錢、住宿要錢、僱馬車要錢，身上的盤纏已所剩下多，再撐也撐不了幾天了。
　　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怎麼她卻覺得自己走投無路？
　　“小姐，別怕。”雪媚兒打起精神，安慰地說：“前面有間客棧，媚兒先去問問缺不缺人手，最好能先賺點錢，有安身之處，再做打算。”
　　雪媚兒跑到前面的客棧去詢問，過了一會兒又回到顧吟霜的身邊——
　　“小姐，他們不缺人手，不過卻給了我一個有用的消息。”
　　“什麼消息？”
　　“城南的歐陽家正在找一批新的丫鬟，讓媚兒去應徵當丫鬟吧！賺些錢，至少小姐不必挨餓。”
　　“這樣……”顧吟霜想了想，說道：“我也一塊兒去吧！”
　　“什麼？不行啦！”雪媚兒連忙搖頭。“小姐是金枝玉葉之軀，怎麼做得來呢？我去就行了。”
　　顧吟霜幽幽地嘆口氣。“現在我已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了，怎能還要你來賺錢養我？就一起去吧！兩個人彼此也有個照應。”
　　雪媚兒搔搔頭。想想也是，一個丫鬟的收入能有多少？要供小姐天天住客棧確實是有困難。
　　“可是……這樣小姐好委屈呀！”
　　“沒什麼委不委屈的，倒是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跟著我，那才叫委屈呢！”她大可以像其它家僕一樣，搶了值錢的東西遠走高飛的。
　　“媚兒一點都不覺得委屈，而且媚兒相信只要我們再努力撐過一陣子之後，肯定會撥雲見日的。”
　　“希望這樣，我相信爹娘也不會真的棄我於不顧的。”
　　等她們先找地方安頓下來之後，她一定要設法探聽爹娘的下落，不論窮困還是富裕，一家人都應該要緊緊守在一塊兒才對！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三章

　　一個涼爽的午後，陸正義夫婦和陸紹辰一塊兒來到顧家，打算討論下個月即將舉辦的婚禮細節，即將成為親家的兩家人，相談甚歡。
　　陸正義一來，就笑吟吟地對未來親家說道：“呵呵！雖然早就知道吟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前幾天吟霜送來的那幅畫還是讓咱們大為驚艷，想不到吟霜的才情這麼好，畫得這么生動。”
　　“就是啊！”陸夫人也滿意地笑道：“能有這麼一個完美的媳婦兒，真是咱們陸家的福分！紹辰哪！你可要好好珍惜、愛護吟霜一輩子，要不然就連爹娘也不會原諒你的，知道嗎？”
　　“爹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吟霜一輩子，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的。”陸紹辰深情款款地望著顧吟霜。
　　“那就好，呵呵！”
　　兩家人眉開眼笑的，對下個月即將舉辦的婚事都充滿了期待，只有顧吟霜的微笑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說也奇怪，看著陸紹辰的臉，她腦中浮現的竟是歐陽旭的俊顏，就連心思也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了起來，想起了那個出乎意料的親吻……
　　一股罪惡感忽地湧上心頭，讓顧吟霜不禁自責了起來。
　　明明她已經有了條件極佳的未婚夫，而且未婚夫對她既溫柔又體貼，可是她這兩天卻是不斷地想起另一個男人，不斷地想起那個令自己臉紅心跳、意亂情迷的親吻… …
　　“吟霜，你怎麼了？吟霜？”陸紹辰的呼喚拉回了她的心思。
　　“嗄？”顧吟霜猛地回神，有些心虛地望著陸紹辰，就見他那張斯文的臉上寫滿了關心。


　　“我看你的臉突然變得好紅，整個人也有點恍惚，是不是發燒了？還是身體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沒……沒有啊！”顧吟霜連忙否認，心裡自責不已。
　　天哪！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當著未婚夫的面想著別的男人？她一定是中邪了才會這樣不正常！
　　顧吟霜暗暗提醒自己下能再這樣失常，她很努力地揮開心思，不再讓歐陽旭來擾亂她的心思。
　　“真的沒有嗎？如果不舒服的話就先去歇息，別勉強撐著，知道嗎？”陸紹辰關心地說。
　　“哈哈！咱們紹辰的一顆心可真的是全擱在吟霜身上了！”陸氏夫婦見狀，忍不住對未來親家笑道：“看來，親家公、親家母，你們可以很放心地讓吟霜嫁進咱們陸家了！”
　　“當然放心，有這麼寵愛她的公婆和夫婿，是吟霜的福氣。”顧崇恩對女兒未來的夫家滿意極了。
　　“呵！是吟霜太完美了，自然讓我們疼入心嘍！”陸正義笑著，忽然轉口說道：“昨兒個我到友人家做客，正好縣太爺也是座上貴賓，聽說咱們家即將有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好媳婦兒，就連縣太爺都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證哩！”
　　“還說呢！”陸夫人在一旁掩嘴笑道：“還不都是你一個勁兒地當著眾人的面猛炫耀自己將來的媳婦兒有多麼美麗、多麼才華洋溢。”
　　“哈哈！吟霜就是這麼完美，又不是我編造的，還怕我到處去宣傳嗎？”陸正義的笑容帶了幾分得意。“縣太爺昨天聽我這麼說，對吟霜感興趣極了，讓我一定要來代他邀吟霜。”
　　“邀我？”顧吟霜一愣，隱約覺得有點不妙。
　　“是啊！”陸正義說道：“縣太爺夫人的壽辰就快到了，他打算在家中舉辦一場熱鬧的壽筵，希望請吟霜去現場作一幅畫。”
　　什麼？要她當眾作畫？不會吧？
　　這個“噩耗”讓顧吟霜彷彿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僵住了，一時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陸正義沒有察覺顧吟霜的反應，還笑問：“吟霜，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吧？”
　　怎麼可能不是？這不僅是難事，而且還是難如登天的事啊！
　　“但……我……我不習慣在眾人面前作畫，要是一個失常……把一切搞砸了，壞了大家的興致，那……那就不好了……”顧吟霜試著想找藉口婉拒。
　　“別擔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陸正義對未來媳婦有信心極了。
　　“可……可是……”顧吟霜覺得自己開始冒冷汗了。
　　原本她以為將歐陽旭的那幅畫拿去交差就沒事了，怎麼知道卻給自己惹來更大的麻煩。
　　這下可好了，難道要叫歐陽旭喬裝易容成她的模樣？這根本不可能呀！
　　就在顧吟霜焦急地想著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推辭的時候，陸正義卻又接著笑道：“縣太爺的盛情難卻，昨兒個我已經當面替你答應了。吟霜哪！你可別怪我這個未來公公太多事呀！呵呵！”一想到可以藉此機會拉攏縣太爺，陸正義便對這個未來媳婦滿意得不得了。
　　嗄？已經答應了？天哪！這真是天要亡她！
　　時間這麼倉促，就算她再找來歐陽旭進行沒日沒夜的特訓，恐怕也無法達到和歐陽旭同樣的水準。
　　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她真去了縣太爺那兒當場作畫，肯定會立刻穿幫，到時候恐怕不是認錯道歉就能解決了。
　　唉……看來眼前向陸家人招認一切之外，也沒別的法子了。
　　顧吟霜咬了咬唇，吶吶地說：“我……我是真的沒辦法，要是去了……恐怕……恐怕會掃了大夥兒的興……辜負大家的期望……”
　　“怎麼會呢？”陸氏夫婦還是沒將她委婉的推拒認真放在心上。
　　“我是說真的！因為……因為……其實我根本連一隻虎都畫不好，上回帶去給你們看的那幅畫，其實……其實不是出於我之手……”顧吟霜一咬牙，硬著頭皮說出事實的真相。
　　此話一出，陸家人全都震驚不已，而顧氏夫婦原以為女兒真的在短時間內拜師學藝有成，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是出於你之手？那……那幅畫到底是誰畫的？”陸正義愕然問道。
　　“是我請'吟風苑'的畫師幫忙的……”
　　聽到這樣的答案，陸正義的臉色一沉，眉頭也皺了起來，而一旁的陸夫人臉色也變得有些怪異。
　　眼看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而詭異，顧崇恩趕緊出面替女兒緩頰！
　　“唉，這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好面子了，才會老是對外誇稱吟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反倒害吟霜騎虎難下，在別無他法的情況下才會請人代筆作畫，這件事情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
　　未來親家都已經把全部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了，陸正義也不好再對此發出什麼埋怨怪罪之詞，只是一想到縣太爺的邀約，他不禁頭疼了起來。
　　“可縣太爺那邊怎麼辦？不是都已經答應了嗎？”陸夫人說出了他的心聲。
　　“能怎麼辦？只能找藉口推辭了。”陸正義嘆了口氣。
　　只不過……昨晚他還當著眾人的面，對縣太爺拍胸脯打包票絕對沒問題，這下子出了狀況，掃了縣太爺的興，要是縣太爺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對於他們的官商關係豈不是埋下隱憂？
　　唉，原本想趁此機會跟縣太爺打好關係的，這下子反而還得祈禱不要因此惹惱了縣太爺，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看出未來公婆的不悅，顧吟霜愧疚地低頭認錯！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拿別人的畫來欺騙你們……”
　　陸紹辰見她這麼自責，心裡一陣不忍，連忙出來幫她講話。“爹、娘，你們也別怪吟霜了，都是我們硬要她送一幅畫來給咱們欣賞，她不想讓我們失望，才會出此下策的。”
　　聽見這番話，陸正義不禁在心裡暗嘆自己兒子根本已經完全站在未來媳婦那邊了。
　　唉，算了算了，既然兒子這麼愛她，看在大夥兒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分上，他就先不計較了。
　　陸正義緩和了臉色，說道；“紹辰說得是，都是大夥兒對吟霜的期望太高，給她太多的壓力了。”
　　“那……縣太爺那邊……”陸夫人還是有些擔心。
　　“縣太爺那邊，也只能盡快想個周全的理由推辭了。”
　　為了趕緊處理這樁麻煩事，陸家人沒再久留，而在送走他們之後，顧吟霜還處於愧疚之中。
　　“爹、娘，都是我不好，給大家添麻煩了。”
　　“別這麼說，爹知道你也不是故意拿別人的畫去的。”陸正義頓了頓，沉默地盯著女兒片刻後，突然開口問道：“吟霜，紹辰是不是真的很愛你？”
　　“是啊！它還說會一輩子保護我。”
　　聽了女兒的話之後，顧氏夫婦暗中交換了一記眼色，臉上皆閃過一抹安慰放心的神情。
　　“那就好。”一想到陸紹辰剛剛還替女兒說話，顧崇恩滿意地點點頭。“咱們可以放心將你交給紹辰了。”
　　“爹、娘……你們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怪怪的？”父女連心，顧吟霜隱約覺得爹娘好像偷偷藏了什麼心事沒告訴她。
　　“沒呀！我們好得很，看紹辰這麼在乎你，我們替你高興都來不及了。”顧崇恩說道。
　　“就是啊！”顧夫人也跟著附和。“若真要說有什麼地方'怪怪的'，那也是因為想到咱們的寶貝女兒要嫁人，往後不在身邊了，咱們有些捨不得啊！”
　　“哎呀！爹、娘，女兒又不是嫁到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去，既然婚後還是在江南，隨時可以回來探望爹娘，又不是從此不再相見了。”
　　“說得也是，呵呵！都怪咱們實在太捨不得你了，誰叫你是爹娘從小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呢！”顧夫人愛憐地撫了撫女兒的頭，臉上淨是慈愛與下舍。
　　看著爹娘臉上那難掩的離情依依，顧吟霜雖然相信那應該是因為她即將出嫁的關係，可心裡卻隱約竄起另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爹娘即將離她而去，從此不再相見似的……
　　不過……應該是她想太多了吧！爹娘怎麼可能離她而去？再說，就算嫁了人，她也永遠是爹娘的女兒，只要她想家，隨時都可以回來的呀！
　　三天后的一早，天還未亮，顧府上下便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響，間或有桌椅被踢翻，乒乒乓乓的聲響驚得連府上的狗兒都吠叫不止。
　　顧吟霜原本還在睡夢中，卻被這一陣陣的騷動聲給擾醒了．
　　“怪了，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大早這樣吵鬧不休？”
　　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迅速 ​​下床換好衣裳後，走出房外看看究竟家中是發生了什麼事。
　　當她才剛踏上迴廊，就差點被一個忙著搬東西的家僕給撞個正著 ​​。
　　“小……小姐……”那名家僕見了她，臉上忽然浮現一抹羞愧，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隨即又搬著東西匆匆地轉身走開。
　　“咦？等等！”
　　顧吟霜想叫住家僕問個清楚，無奈那家僕彷彿沒聽見她的叫喚，迅速 ​​地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
　　“奇怪？到底怎麼回事？”
　　顧吟霜困惑不已，隱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正發生。她有些不安地定向正廳，而耳邊的騷動聲也越來越大。
　　當她踏人大廳時，整個人傻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剛才那一陣陣騷動聲，是家僕們搶著搬家中值錢物品所發出的聲音！
　　就見大夥兒有的抱著花瓶、有的忙收拾書畫掛軸、雕像……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廳，瞬間空掉了大半。
　　“你們……你們這是乾 ​​什麼？”她震驚地開口質問，但家僕們彷彿沒聽見似的，仍爭先恐後地搶搬著財物。
　　就在這個時候，顧吟霜瞥見連在家中待了快十年的老管家賓叔竟也忙搬著一隻花瓶，她趕緊上前問個明白——
　　“賓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賓叔一看見她，臉上浮現無奈又愧疚的神色。
　　“小姐……唉……您……您可別怪咱們啊……”
　　“賓叔，快點把事情說清楚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大家這是……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賓叔感傷地長嘆一聲，眼角竟隱隱泛起了淚光。“小姐啊！今兒個天還沒亮，老爺和夫人就收拾了細軟，相偕逃債去了！”
　　顧吟霜震驚地跟膾了幾步，吃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彷彿冷不防挨了一記悶棍似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幾乎不能思考了。
　　“唉，小姐，您真的別怪咱們，這些年來，大夥為了這個家無怨無悔地賣著老命，如今老爺夫人走了，大夥一夕之間沒了安身之處，又沒有薪餉可領，只好搬些東西變賣再做打算。”
　　聽了賓叔的話，顧吟霜的心裡依舊有滿腹的疑惑與震驚。
　　“怎麼會這樣？逃債？逃什麼債？我怎麼從不知道爹娘有欠債？昨天……昨天之前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正作著一場噩夢嗎？要不這一切怎麼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賓叔搖頭嘆息，指著一旁桌上的字條和一隻被拆開的信封。
　　“小姐，您自己看吧！老爺和夫人臨走前，留下了一紙字條和給小姐的一封信……給您的信已經被大夥兒拆來看過……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追究了，畢竟總是有人會懷疑老爺私下留了什麼財寶給您……”
　　顧吟霜一聽，立刻衝了過去，她先是拿起字條，上頭寫了些留給家僕們的話，大意是說對不起大家之類的詞句，沒有什麼特別。
　　看完了字條後，顧吟霜用顫抖的手抽出那封被拆過的信箋，忐忑不安地看著，就見上頭確實是爹的字跡——
　　霜兒：
　　爹爹輕信了奸人的詭計，四處募集了許多資金，大手筆的投注在東北。原以為可以從此壟斷毛皮和人參的生意，想不到卻是血本無歸，銀子還不出來，爹也無計可施，只好和你娘離開這裡。
　　原本你娘說要帶你一起走，不過我們前思後想，與其讓從小就受盡嬌寵的你和我們一起過著顛沛流離又沒有未來的日子，不如留下你，讓你和陸紹辰成親，既然你們有婚約，紹辰承諾會一輩子保護、照顧你，相信不會棄你不顧。
　　雖然爹娘對你不捨，為了你的幸福著想，也只能如此了。
　　吟霜，別擔心爹娘，務必保重自己。
　　爹爹留
　　顧吟霜捏緊了手中的信箋，雖然她很想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橫在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不容她自欺欺人。
　　傷心、震驚的淚水溢滿眼眶，但再多的淚水也改變下了殘酷的事實。
　　“爹、娘……你們怎麼留下女兒一人……”
　　家僕們見到小姐悲痛欲絕，心裡雖然愧疚又不忍，但是為了自己未來日子的溫飽著想，一個個還是默默地繼續搬著東西。
　　顧吟霜無力阻止一切的發生，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家被逐漸搬空，而她整個人也彷彿被抽空似的，頹然跌坐在地，茫茫不知所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面對著人去樓空的冷清大廳，顧吟霜還是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過是一覺醒來，怎麼她的天地全變了樣？
　　明明昨天晚上，她還和爹娘一塊兒用膳談心，為什麼今天爹娘卻不告而別，丟下她自己一個人？
　　明明爹娘是那麼地寵她、疼她，怎麼會捨得拋下她一個人不管呢？
　　“不會的！不會的！是不是爹娘在跟大家開玩笑？對！一定是這樣，爹娘現在一定是躲在家裡的某個地方！”
　　極度的震驚與打擊過後，顧吟霜寧可相信這只是爹娘不小心開了一個太過火的玩笑而已！
　　“爹、娘！你們快出來呀！”
　　顧吟霜跑出大廳，來到庭院，可卻到處找不到爹娘的身影，只有她那個忠心耿耿、不忍離去的貼身丫鬟雪媚兒，滿臉擔心地跑過來安慰她——
　　“小姐，老爺和夫人早已經離開，不在這裡了。”媚兒難過地提醒小姐面對現實，事實雖然殘酷，但是看小姐這個樣子她更難過。
　　老爺和夫人跑掉的事情，她當然早就知道了，不過她並沒有像其它家僕們一樣，急著搬東西迅速閃人。
　　雖然她稍早也有搶著拿了些值錢的珠寶首飾，先藏到了她的房裡，不過那可不是為了她自己拿的，她是怕值錢的物品被其它人搬空了，到時小姐什麼都沒有，那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雪媚兒從小就跟在小姐身邊，和小姐有著深厚的感情，因此她實在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拋下小姐一個人離去，更何況，她也不像其它人一樣有家可歸，因此她選擇留下來陪小姐。
　　“小姐，我看您還是先去找未來姑爺吧！老爺和夫人在信中不也希望小姐去投靠陸家嗎？”雪媚兒勸道。
　　“……去找紹辰？”
　　“是啊！未來姑爺待小姐那麼好，知道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收留小姐，好好地照顧、保護小姐的。”
　　“對，我應該要去找他，爹娘不見了，我也只剩下紹辰可以依靠了……”
　　顧吟霜擦乾了眼淚，在雪媚兒的陪同下前往陸家。由於已沒了馬車，因此她們主僕倆只能徒步而行。
　　“咦？顧姑娘？”
　　聽見這聲叫喚，顧吟霜愣了愣，抬頭一看，發現歐陽旭就佇立在眼前。
　　“你怎麼了？”歐陽旭沒想到上街採買東西也會遇到她，不過……她看起來怪怪的，相當不對勁。
　　剛才他遠遠就瞧見她們主僕倆，可她卻像一抹遊魂似的，低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走著，那彷彿受了什麼打擊的模樣，讓他擔心不已。
　　“我……”
　　有那麼一瞬問，顧吟霜想要向歐陽旭訴苦，甚至有股衝動想要撲進他的懷裡哭泣，但她即時制止了這樣的衝動。
　　她為什麼要告訴歐陽旭她家發生的變故？爹娘逃債、家僕跑光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還是別說吧！
　　“我沒什麼，我好得很。”顧吟霜別開臉，努力維持語調的平靜。
　　“真的嗎？你看起來……不太好。”
　　“那肯定是你看錯了，我好得很，而且正要去找我的未婚夫。”為了怕被他看出什麼端倪，顧吟霜只想趕快先離開再說。
　　聽她用著忽促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歐陽旭以為她是一心想趕快看到親愛的未婚夫而對他的“當街攔阻”顯得不耐，整個情緒頓時變糟，一時間也忘了先前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後會有期。”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自覺的慍惱。
　　“既然你沒有別的事，那恕我失陪了，媚兒，咱們走吧！”
　　“是，小姐。”雪媚儿知道小姐顧及顏面不想多提家中變故之事，因此也很配合地什麼也沒多嘴，乖乖地跟著她離開。
　　歐陽旭目送著顧吟霜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外，他才猛地想到自己原本是因為擔心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才過來詢問的。
　　到底她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看起來像是遭到很大的打擊和刺激？
　　唉！算了算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尋求依靠、援助的對像也是她的未婚夫，他這個“局外人”似乎是太多管閒事了……
　　歐陽旭皺起了眉頭，忽然想到自己剛才忘了告訴她——他打算要離開江南，返回京城了。
　　不過……對她來說，他在不在江南，應該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吧……
　　歐陽旭悠悠地嘆了口氣，然而縈繞在他胸中那股抑鬱微疼的情緒，卻怎麼也揮散不去。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二章

　　“什麼？從書法習字開始學起？”
　　顧吟霜瞪著歐陽旭，美麗的臉上寫滿不敢置信。
　　一開始，她還以為歐陽旭在跟她開玩笑，豈料他卻一臉認真，一點也不像是故意嚇唬她的。
　　“你沒聽錯，確實要從習字開始學起。”
　　“可是……寫字有什麼難的？只要識字的人都會寫呀！更何況我時間都不夠了，哪還有時間慢慢練書法習字？”
　　“不行，書法習字是最基本的功夫，一定要確實做好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否則只會是事倍功半，成效更不彰。”
　　顧吟霜蹙緊了眉心，見他的態度堅定，一點都沒有轉圜的餘地，心裡雖不免犯嘀咕，也只好妥協了。
　　“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反正只是寫寫字嘛！有什麼難的？說不定等會兒很快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提起筆迅速揮毫，很快就在紙上寫了工整的“顧吟霜”三個大字，她滿意又自信地回頭看向歐陽旭，沒想到他卻是很不給面子地猛搖頭——
　　“你的字雖然已算工整，可書法講究提按，神韻、筆法、筆勢、筆意都必須注重，要是連最基本的書法習字都練不好，作畫的時候揮灑不開，根本別想畫出什麼好作品了。”
　　“那到底要怎樣嘛？”顧吟霜有些挫折地低嚷．


　　“你看清楚了，應該要這樣。”
　　歐陽旭親自示範，顧吟霜在一旁有樣學樣地跟著，但因為求好心切給自己造成太大的心理壓力，反而整個人顯得異常僵硬緊繃。
　　“你這樣不對……也不是那樣……這樣不行……唉……”
　　講了半天，她好像還是不得要領，甚至連枝筆都握不好了，歐 ​​陽旭索性靠了過去，整個人貼靠在她的身後。
　　一察覺他的接近，顧吟霜整個人莫名地緊張了起來。
　　“你幹什麼？”她低嚷道。
　　歐陽旭無奈地解釋：“你不是說你很趕時間嗎？既然如此，與其我在一旁講解半天，不如直接帶著你實際練習一遍，這樣不是比較快嗎？你該不會是誤以為我想要輕薄你吧？”
　　顧吟霜本來有那麼一瞬間確實是那麼以為的，但是他這麼一說，她反倒不好意思承認了。
　　“既然這樣，那你快點教吧！”她故意忽略他的問題，輕聲催促道。
　　“嗯。”
　　歐陽旭站在她的身後，左手扶在她身側的桌沿，右手則握住了她提筆的手，而這讓他的姿勢彷彿是環抱住她似的。
　　顧吟霜的心跳忽然間亂了節奏，無法不去注意到歐陽旭就在自己身後，並和自己幾乎貼靠在一起的事實。
　　他灼 ​​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後頸，擾亂了她的思緒，而他寬厚的胸膛幾乎和她的背貼在一塊兒！
　　過去就連她的未婚夫陸紹辰也不曾和她靠得這麼親近過，這讓她的心緒不定，整個心思根本不在手中的筆上了。
　　“來，我們重新寫一遍你的名字。”歐陽旭抓著她的手示範。
　　“喔……好……”顧吟霜心思紛亂地應了聲。
　　“等等，你的身體太僵硬了，放輕鬆些，全身肌肉那麼緊繃，是寫不出什麼好字的。”
　　歐陽旭認真地提醒，沒有察覺自己的唇幾乎就貼在她的耳畔，而那灼熱的氣息讓顧吟霜微微一顫，心慌中左手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墨，咚的一聲，白紙上立刻被沾上了墨黑的顏色。
　　“唉，習字最重要的就是要心靜，你這般莽莽撞撞的怎麼行？”歐陽旭搖頭失笑，渾然不知她會這般莽撞的原因正是他自己。
　　顧吟霜被他的話給惹惱了，她雖是需要他的教導，可他也犯不著這樣一直糾正挑剔她吧？更何況，她會這麼失常，還不是因為他的靠近！
　　她氣惱地轉身，想要罵他幾句，但卻忘了此刻兩人靠得太近，她一轉頭，自己的唇就這麼好巧不巧地碰到他的！
　　這個意外讓顧吟霜嚇了一大跳，她驚愕地瞪大眼，心跳的速度瞬間飆升到她快要負荷不了的程度。
　　“驚嚇”過後，她迅速伸手將歐陽旭推開，白皙的臉頰早已紅霞滿佈。
　　“你……你做什麼？”她羞窘地質問。
　　“我做什麼？我除了教你之外什麼也沒做呀！”歐陽旭一臉無辜地說。
　　“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就……明明就輕薄了我！”
　　回想起兩人唇片相貼時的那種溫軟奇異的觸感，顧吟霜覺得自己的雙頰熱燙得快冒煙了！
　　她的指控讓歐陽旭沒好氣地說：“是你自己突然轉過身來的，怎麼能誣賴我？真要說輕薄，是你輕薄我吧？”
　　“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輕薄膩！你沒事幹麼靠得那麼近？”
　　“怎麼會沒事？我是要教你呀！是你自己說趕時間，用說的你又不太能心領神會，我只好親自出馬來矯正你的姿勢呀！”
　　雖然他說得沒錯，可顧吟霜總不可能承認真的是她輕薄了他吧？
　　“反正……反正你一定心存不軌，故意想要占我便宜、乘機輕薄我！”
　　她的強詞奪理和莫名其妙的指控讓歐陽旭火大極了。
　　“好啊！你非要賴我故意輕薄你，那就算是我故意佔你便宜好了！”
　　“你總算是承認了吧！我可警告你，我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你別想亂來！”她故意用氣虎虎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不願讓他發現自己的心緒因為剛才那蜻蜓點水的一吻而大受影響。
　　聽她提起她的未婚夫，歐陽旭的心里莫名其妙地閃過一種複雜的情緒，但他沒空想。
　　“我當然知道你有未婚夫了，你已經說過了不是嗎？就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娶到你這麼一個蠻不講理的大小姐？”
　　不過說歸說……他不是一直認為這女人任性刁蠻得令人火大嗎？可剛才為什麼有那麼一瞬問，他有種想要更深入地吻她的衝動？
　　嗯，一定是他中邪了，再不然就是他被這女人氣昏了頭，才會神智不清地想要吻她！
　　聽了他的話，顧吟霜不服氣地回嘴道：“哼！你這個無賴！將來誰嫁給你才倒霉呢！”
　　“是！我是無賴！既然這樣，你幹麼找我？”歐陽旭咬牙反問。
　　哼！他也不是真的這麼樂意教她，這女人雖然美得令人心動，但有時真令人氣得要發狂。
　　“因為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學畫的事情，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畫師，再說你朋友也收了我的錢，你最好敬業一點，好好的教我！”
　　歐陽旭咬了咬牙，無話可說。
　　遇到她，他還真是徹頭徹尾的沒轍！看來他大概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現在也只能認了。
　　“算了，不跟你計較，你不是說你趕時間嗎？那還不快點認真學習？繼續練習，把筆拿好！”
　　有了之前的教訓，歐陽旭這次離她遠遠的，就怕情況再次失控，那他可就真要成了她口中故意輕薄她的登徒子了。
　　“你不會故意公報私仇，害我來不及吧？”顧吟霜懷疑地望著他。
　　“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小心眼。既然你希望能學得快些，那就更需要把基本功夫練好，有了基本功，倘若你資質夠好的話就會學得很快了。”
　　顧吟霜瞇起眼，心裡懷疑他這番話該不是在暗指她有可能資質拙劣吧？
　　她下服氣地在心裡哼了聲，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有突飛猛進的進步，絕對要這個男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雖然顧吟霜有時實在太過嬌蠻任性了，但是歐陽旭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努力地在學畫，簡直是拚了命的想讓自己突飛猛進。
　　那異常認真的態度，讓他對她的想法有些改觀了。
　　原本他一直認為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在受了幾次的挫折之後，應該就會扔下筆，嚷著從此不再作畫了。
　　想不到，她雖然有時嘴裡會抱怨他“教導不力”，害她沒能進步神速，可卻始終沒有放棄。
　　她那明明氣惱，心急，卻又努力壓抑著情緒認真練習的神態，有時還真可愛，讓他偶爾會忘了她令他氣得牙癢癢的任性。
　　“我真不懂，不會畫就不會畫，你幹麼非要學不可？”這個疑惑在歐陽旭的心裡存在許久，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哎，你不懂啦！”
　　“我是不懂，就算畫不好，你又不會因此損失什麼，不是嗎？”
　　“怎麼不會？我爹娘總是對外宣稱有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兒，若是被人知道我根本不擅作畫，豈不是讓爹娘的誠信遭人質疑？我自己被人暗暗嘲笑也就算了，但是我絕對不能讓寵愛我的爹娘被人說長道短的。”
　　聽了她的話，歐陽旭微微一怔，心裡除了訝異之外，還有著滿滿的感動。
　　看來這個大小姐任性歸任性，本質還滿善良的嘛！為了家人這麼拼命，卻一點怨言也沒有。
　　“你……你幹麼這樣盯著我？”顧吟霜發現了他盯視的目光，整個人忽然不自在了起來。
　　說也奇怪，每次跟歐陽旭獨處，總讓她陷入莫名的緊張。
　　她也不是真的怕他，可每當他靠近她或是盯著她的時候，她就無法控制地心跳加速，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些不順暢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她疑惑地想了想，卻想不出答案來。
　　聽見她的話，歐陽旭猛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一瞬也不順地盯著她發怔。
　　對呀！他幹麼這樣看她？她雖然美麗迷人，可已經是有婚約的人了，他應該很單純地將她當個習畫的“學徒”，不該有任何莫名其妙的想法。
　　揮開莫名其妙的心思後，歐陽旭說：“來吧！你也學了兩天，試著自己重新畫一頭虎來瞧瞧。”
　　“喔，好。”
　　顧吟霜展開一張紙，開始專心的作畫，她發現經過他的“特訓”後，自己真的進步了不少，畫起來也得心應手多了。
　　“喏，畫好了。”她 ​​停下筆，有些緊張地等著他來講評。
　　歐陽旭看了看，點點頭讚美道：“不錯啊！你的進步算是神速了，至少現在一眼就看出你畫的是一頭虎，雖然還是不怎麼威武勇猛，但要吃掉一隻小兔子應該不成問題了。”
　　聽了這樣的評論，顧吟霜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可是這樣的程度還是不行。”她 ​​自己不太滿意地說：“我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呢！這樣一點也不到精通的程度。”
　　“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依我估計，就算你每天像這樣反復不斷地練習，也要再十天半個月才能畫出稍有水準的畫作吧！”
　　“什麼？不行！我等不了那麼久！”要是再這樣一天一天地拖下去，只怕陸家人要開始疑心。
　　唔……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顧吟霜想了想，一個念頭浮現腦海。
　　“那個……咱們來打個商量可好？”她目光殷切地望著歐陽旭。
　　“什麼商量？”
　　“你先幫我畫一幅來交差吧！”
　　“什麼？那怎麼行？”
　　“這已經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我會繼續練習，讓自己盡量達到'精通'的程度，可現在這燃眉之急，你就幫一下嘛！”
　　“你這是要我幫著你騙人？”歐陽旭皺起眉頭。
　　“這是善意的謊言啊！難道你忍心讓我爹娘遭人說長道短，誠信受人質疑？”顧吟霜垮下了小臉。
　　說實在話，她爹爹的誠信問題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可看了她那頹然無助的模樣，歐陽旭發現自己竟真有些於心不忍。
　　他猶豫再三，最後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就算我幫你最後一次。”這也算是送她的成親禮物吧！
　　“太好了！”
　　顧吟霜喜出望外，那開心的笑容讓歐陽旭也不知不覺地揚起嘴角。
　　“你想要我畫什麼？”
　　“隨便什麼都好。”
　　“那我就畫一幅江南湖畔的美景吧！”
　　“好呀！”
　　顧吟霜坐在一旁，靜靜地等著。
　　她望著他，發現他在提筆作畫時，墨黑的瞳中閃動著熠熠的光彩，專注自信的神情讓他顯得更加神采飛揚。她就這樣一直靜靜地盯著他，一點也沒察覺自己根本移不開目光。
　　“畫好了，你自己找個適合的地方落款吧！”
　　見他停了筆，顧吟霜靠過去一看，臉上立刻充滿了驚嘆。
　　“哇！好棒！”江南湖畔的景緻躍然紙上，美不勝收。
　　對於自己的畫作，歐陽旭再有自信不過了，可是此刻聽見她發自內心的驚嘆，他的心中頓時有種滿足的愉悅。
　　一察覺自己的情緒，歐陽旭詫異地愣了愣，這才察覺自己對她的感覺竟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簡直忘了自己一開始幾乎是對她的任性咬牙切齒了。
　　望著她仍盯著自己的畫作滿意地猛瞧的模樣，他心想，這個美麗的女子大概不久之後就要和她的未婚夫成親了吧！
　　一種淡淡的惆悵縈繞在歐陽旭的心底，他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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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風苑”內，歐陽旭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眼前的一幅畫作，俊臉閃過一抹詭異的表情。
　　“這一幅……是東方旭日的最新畫作嗎？”歐陽旭問著身旁“吟風苑”的負責人韋思达，他同時也是一名畫師。
　　“沒錯！東方旭日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畫師，他的畫作值錢搶手，許多達宮貴人都爭相買來收藏呢！”
　　“那這幅最新畫作，一定可以替'吟風苑'賺進不少銀兩吧？韋先生是怎麼弄到這幅畫的？這麼好運氣？”歐陽旭的目光落在畫上的落款，那確實蓋著“東方旭日”的印。
　　“哈哈！我可是透過關係輾轉到手的！”韋思达得意地說：“東方旭日還用很優惠的價格賣出，改明兒個我抬高價錢轉手賣出，立刻能賺進不少銀兩。 ”
　　“那真是恭喜你了。”
　　看著韋思达貪婪的神情，歐陽旭眼底掠過一抹嘲諷，只可惜利欲熏心的韋思达根本沒發現。
　　哼！倘若這傢伙知道“東方旭日”本人就在他面前，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知道會不會嚇得跌坐在地？
　　他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定出韋思达所在的房間。
　　歐陽家世代經商，在京城算是赫赫有名的富商巨賈，身為歐陽家獨子的他自然自幼便跟在爹的身邊學習如何做買賣，不過對歐陽旭而言，他最大的興趣在於作畫，而非做生意。
　　從好幾年前開始，他就以“東方旭日”這個名字作畫，由於畫工細膩、栩栩如生，很快就打響了名號，每幅畫都能以相當不錯的價格售出。
　　對於響噹噹的名氣，歐陽旭其實並不是非常在意，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別人仿造他的畫去招搖撞騙！
　　前陣子他得到消息，有人模仿他的風格畫了許多畫作，落款還恬不知恥地用上“東方旭日”，賺了不少黑心錢。
　　為了不讓自己的名聲被破壞、為了不讓更多的人上當受騙，他決定親自出馬，揪出做這種違背良心事的貪財傢伙！
　　經過多方暗中查採，他得知冒名作畫的傢伙很可能就是“吟風苑”的負責人韋思达，因此他便親自到江南來一探究竟。
　　為了就近調查事實的真相，他假裝是混口飯吃的畫師，在“吟風苑”待了下來，經過這段時間不動聲色的觀察，總算讓他找到了證據。
　　前兩天的晚上，他趁著夜色昏暗，悄悄在“吟風苑”裡搜尋證據，正好瞧見韋思达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在畫著一幅畫，當時雖只畫了一半，但看得出就是此刻眼前這幅畫。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罪證確鑿，他已經可以去報官了，只要官府的人前來“吟風苑”仔細搜查，必定能找出刻著“東方旭日”的印，屆時再兩相對質，必定能讓韋思达百口莫辯。
　　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他也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江南了，到時他將收拾行李返回京城……
　　沒來由的，歐陽旭的腦中忽然浮現一抹窈窕清麗的身影——顧吟霜。
　　不知道她拿了他的畫去未婚夫家“頂替”之後，結果怎麼樣？他當然不擔心自己的畫作夠不上水準，他只是擔心那妮子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穿幫露餡，讓人發現那幅畫根本不是出於她之手？
　　怪了怪了，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本來不是對她的大小姐脾氣不敢恭維的嗎？怎麼這會兒就會無法控制的關心起她來？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讓他變得這麼的“反常”？
　　這個問題才剛閃過腦海，他無意間抬起頭，竟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顧姑娘？”他立刻出聲喚她。
　　“咦？”正在東張西望的顧吟霜被這麼一喚，先是嚇了一跳，轉頭看見是他，才鬆口氣似的拍拍胸口。“原來是你。”
　　“怎麼有空過來？”一看見顧吟霜，一抹微笑不自覺地浮現歐陽旭的嘴角。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半開玩笑地說：“你難道不怕被人瞧見你來找我，會因此懷疑那幅畫根本不是你畫的？”
　　“不會這麼巧，剛好被人家看見吧！”話雖如此，顧吟霜還是忍不住左右張望了下，眼看兩旁沒什麼人，她才又放心地對他笑道：“你上次幫我畫的那幅畫，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是嗎？”
　　“當然嘍！我一拿出那幅畫，立刻得到未婚夫家的一致讚賞，大家都稱讚我很有天分、很有才氣呢！”
　　見她笑得這麼開心，又得知自己的話幫了她大忙，歐陽旭該感到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從她口中說出的“未婚夫家”四個字，聽起來竟有一點刺耳，而她那因為受到未婚夫家肯定而綻放的笑容，竟也有一些刺眼。
　　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顧吟霜就接著說：“今天我是特地來找你，要來好好謝謝你的。”
　　歐陽旭搖了搖頭，說道：“對我來說只是舉 ​​手之勞而已，不必在意。”
　　“不行，這對你來說或許只是舉 ​​手之勞，但是對我來說，真的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所以我是一定要謝謝你的。”
　　歐陽旭還想推辭，顧吟霜卻突然掏出一張銀票，伸長了手遞到他面前。
　　看著那張銀票，歐陽旭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這是做什麼？”
　　“這是一百兩銀票，是我要給你的謝禮。”
　　“不必了，拿回去吧！”歐陽旭一點也不心動，兩道濃眉甚至皺了起來。
　　“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我的謝意？”顧吟霜的眉心也跟著蹙起。
　　“如果這是你表達謝意的方法，那大可不必了。”
　　聽著他僵硬的語氣，顧吟霜的眉心也跟著蹙了起來。
　　“為什麼不必？你很奇怪耶！”
　　她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拒絕，那種滿腔好意卻被他冷不防澆了盆冷水的感覺，讓她既不解又有些懊惱。
　　“當初我答應教你作畫，純粹只是為了幫助我的朋友阿三，既然他已經收了你的錢，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不一樣呀！我今天來謝謝你，是為了你幫我畫的那幅江南美景，我未婚夫家不疑有他，都認為那幅真的是我畫的，對我再三讚美呢！”
　　又是“ ​​未婚夫家”！這四個字讓他的心情莫名的煩躁起來，而她手中那張銀票更是讓他感到不耐。
　　“把銀票收回去吧！只要你是出於真心的謝我，那就夠了。”
　　“我覺得光是這樣不夠呀！我是出自真心地謝你，也是真的想要給你一些回韻，這有什麼錯嗎？”顧吟霜實在不懂。
　　“要謝謝一個人，不是非要用錢來打發不可。”莫名其妙地，歐陽旭愈說愈火大。“對你來說，這世上或許有很多事情可以輕鬆地用錢來解決，但是有些事情卻是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的！”
　　搞什麼鬼？她竟然想用錢來答謝他？在她的眼中，他是這麼的市儈、這麼的俗不可耐？可惡！
　　“那到底要我怎麼謝嘛？”顧吟霜皺起眉跺了跺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個人怎麼毛病這麼多？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那因惱怒而紼紅的雙頰和燦亮的眼眸，看起來相當迷人，而她那因生氣而輕咬著的唇兒，看起來是如此的柔軟，彷彿向他散發出誘惑的訊息……
　　“你真的想謝我？好，我就讓你謝個夠！”他忽然一把將她拉進懷中，低頭攫獲她的紅唇。
　　歐陽旭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做，可在衝動之下沒有多想就吻了她，彷彿他在潛意識裡早就想這麼做了。
　　顧吟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傻了，她僵著身子，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只能任由他緊摟著自己、任由他品嚐她的唇……
　　在他灼熱的氣息包圍下，顧吟霜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思考，甚至就連她的心也撲通撲通地狂跳……
　　這個吻持續了好一會兒，就在顧吟霜以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歐陽旭才總算是鬆開了她 ​​。
　　顧吟霜撫著自己的唇，整個人還沒從極度的震撼中平復過來。她望著歐陽旭，那張看不出心思的俊臉讓她的一顆芳心全亂了……
　　“你……為什麼？”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吻她？她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他的親吻之下意亂情迷、無力反抗？她明明……明明已經有了未婚夫婿了呀！
　　顧吟霜僵了僵，一股罪惡感忽地湧上心頭，因為她赫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在歐陽旭的身邊，她就幾乎完全忘了陸紹辰的存在，甚至……甚至剛才被他親吻之時，陸紹辰的身影不曾浮現她的腦海……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歐陽旭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竟大過她的未婚夫？但……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望著歐陽旭的俊臉，複雜的情緒充塞整個胸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被一個吻攪得思緒全亂了！
　　為什麼？歐陽旭咬了咬牙，他要是該死的知道為什麼就好了！
　　明明他的心裡很清楚，她再過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明明他的心裡很清楚，他很快就要離開江南；明明他的心裡很清楚，一旦他返回京城，他們要再見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感覺，還是在與她相處的這些天之中莫名地竄了上來。
　　夠了！到此為止了！所有失控的感覺不該再任由它恣意滋長了！
　　歐陽旭別開臉，故意用著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你不是口口聲聲想謝謝我嗎？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呀！”
　　“可……可是……”
　　“好了，你的謝意我已經收到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應該再過不久就要成親了吧？既然這樣，你現在該做的是回家去，專心等著當個新娘。”語畢，歐陽旭也不等她有所回應，迳自揮了揮手之後就轉身返回“吟風苑”裡頭去。
　　他沒有告訴她，他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反正……這對她也不重要，不是嗎？她很快就要擁有屬於她的全新人生，而他也將返回京城，繼續自己的生活。
　　看著歐陽旭走進屋裡的背影，顧吟霜的心莫名地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怪了，他不過是走進“吟風苑”而已，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為什麼她忽然有種感覺，覺得這個人好像從今以後將從她的生活中消失，與她再無任何關係……

丸の小羽

當家丫鬟 第一章

　　剛過完年，天候還有些寒冷，即使身處江南一帶，迎面吹來的風還是透著些許涼意。
　　顧家丫鬟捧著剛出爐的菊花酥、蓮蓉卷糕和一壺熱茶來到大廳，替在座的貴客們一一送上。
　　“陸老爺、陸夫人、陸少爺請慢用。”
　　丫鬟退開後，顧崇恩笑著對他的貴客說道：“來，這是咱們家中新來廚子的拿手點心，他的手藝可是頂尖的，快點試試看。”
　　“顧兄推薦的，肯定錯不了。”陸正義吃了口菊花酥，頻頻點頭讚美。“好！香酥可口、不油不膩，果真是絕頂美味。”
　　“呵呵！陸兄若是不嫌棄的話，等會兒我讓總管準備一些讓陸兄帶回去吧！”顧崇恩熱絡地說。
　　“那就多謝了。”
　　“噯，都快是一家人了，還這麼客氣做什麼？”顧夫人笑道。
　　兩對夫婦相談甚歡，而陸正義的身旁坐著一個高大斯文的年輕男子，那是他們的長子，名叫陸紹辰。
　　此刻，陸紹辰正望著顧崇恩身旁的年輕女子，眼中盈滿了溫柔的情意與滿滿的關懷。
　　“吟霜，最近天涼，平時記得多加件衣裳，別著涼了。”他細心地叮嚀。


　　“我知道，謝謝。”顧吟霜對他淺淺一笑。
　　她今年剛滿十七，是顧家唯一的千金，由於自幼家境富裕，又是爹娘的獨生愛女，因此她從小就被眾人捧在手掌心裡百般寵愛。
　　不僅如此，顧吟霜彷彿得天獨厚似的，有著精緻絕美的容顏、白皙似雪的肌膚、曼妙勻稱的身材，簡直沒有什麼可以挑剔之處。
　　半年前，當陸紹辰在街上第一眼見到她，就立刻被美麗耀眼的她給深深吸引住，隨即想盡辦法透過關係認識她，對她展開追求。
　　由於陸、顧兩家都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富商，稱得上是門當戶對，因此雙方父母都樂見其成，而陸家上個月正式提親，已得到了顧家的應允，因此陸紹辰和顧吟霜已算是未婚夫妻了。
　　顧吟霜望著她的未婚夫婿，對他眼中的溫柔情意回以一記微笑。
　　她知道這個高大斯文、風度翩翩的男人對自己一往情深，也親口承諾過會一輩子保護、照顧她，但其實她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接受這份情意和婚事，是爹娘對陸家十分滿意，對陸紹辰的人品更是讚譽有加，不只一次地替他們說好話，勸她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別太任性。
　　她看得出，爹娘認為她嫁入陸家會是十分理想的好歸宿，為了讓他們兩個老人家放心滿意，再加上她對陸紹辰雖然沒有那種非他不嫁的衝動，可也不討厭他，更何況她的心裡也沒有其它的意中人，於是在讓爹娘開心滿意的前提下，她便點頭允了這樁婚事。
　　“對了，成親的日子我已經請人看好了，就在三月十五。”
　　“好啊！那就這麼決定吧！”顧崇恩欣然同意，並說：“咱們只有吟霜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因此從小嬌生慣養，有些寵壞了，往後她若有什麼做不好的地方，還請你們多多擔待。”
　　“爹、娘！”顧吟霜抗議地嬌嚷一聲。
　　她知道自己的個性似乎有些嬌蠻，甚至有時爹娘也不禁搖頭說她被他們寵得有些任性，可……可她自認本性不壞，並不會故意害人或是刁難別人啊！
　　“呵呵！別擔心，往後吟霜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陸正義呵呵笑道：“我幾個生意上往來的友人，聽說我未來的媳婦不僅有著沉魚落雁的美貌，而且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個個都羨慕得不得了，直說咱們陸家好福氣呢！”
　　“呵呵！有紹辰這麼傑出的女婿，又何嘗不是咱們顧家的福氣呢？”顧崇恩也呵呵大笑。
　　“伯父、伯母，能夠娶吟霜為妻，是我的福氣，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好好照顧她、保護她的。”陸紹辰一臉認真地說，溫柔深情的目光始終鎖住顧吟霜不放。
　　“好、好，那真是太好了。”顧氏夫婦滿意地猛點頭。
　　“對了，說到琴棋書畫，”一旁的陸夫人鄭寶珠笑道：“我們聽過吟霜彈琴，可還不曾看過吟霜的畫，不如改天吟霜作一幅畫來給咱們欣賞欣賞吧！”
　　聽見這番話，顧吟霜美麗的臉孔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復鎮定。
　　“那有什麼問題？這幾天我會精心作幅畫，給您送過去。”
　　“好哇！那咱們就拭目以待了！”陸氏夫婦笑吟吟地說。
　　相談甚歡的兩家人又聊了一會兒後，陸正義因為晚些還有事情便告辭了。
　　在送走未來的親家之後，顧崇恩才轉頭有些憂心地對女兒說：“吟霜哪！你怎麼答應要作一幅畫送過去呢？”
　　“伯母剛才都那麼說了，我也沒辦法呀！”顧吟霜有些無奈。
　　“那現在怎麼辦才好？”顧崇恩有些發愁。
　　其實在“琴棋書畫”當中，他的寶貝女兒只有前三樣精通，可最後“畫”這一項，由於她自幼就缺乏興趣，所以不僅一點兒也不專精，甚至還可以說是十分蹩腳，根本上不了檯面。
　　儘管事實是如此，可因為他實在太寵自己的寶貝女兒，再加上莫名的虛榮心作祟，他總對外宣稱自己的寶貝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人見了女兒的美麗，又聽了她精湛琴藝之後，沒有人會對此感到懷疑。
　　可現在未來親家竟要女兒作一幅畫給他們瞧瞧，這下子肯定要穿幫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太介意？
　　“爹，您別擔心，女兒會想辦法讓自己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畫出讓伯父、伯母點頭稱讚的畫來。”
　　“真的行嗎？”顧崇恩很是懷疑。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顧吟霜微笑地說。
　　她聽說城裡的“吟風苑”有幾個相當不錯的畫師，只要她去聘請一位來進行“緊急指導”，憑她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有驚人的進步，到時候就能畫出不讓自己和爹娘丟臉的作品了，顧吟霜樂觀地這麼想。
　　“吟風苑”位在城西，離顧家不算太遠，這兒有幾位畫師，不僅販售畫作，也有教人作畫。
　　顧吟霜選了個涼爽的午後獨自前來，由於怕被人瞧見她到這兒來，會讓她找師傅惡補的事情曝光，因此她刻意加快了腳步，希望能讓愈少人發現她愈好。
　　由於她的心思大多在註意兩旁有沒有人發現她，因此沒發現有個男子從“吟風苑”裡走了出來。
　　“啊！”她驚呼一聲，卻已經來不及閃躲，和對方撞個正著 ​​。
　　這一撞之下，原本男人捧在手中的顏料跟著翻倒一地，不僅染了他自己一身五顏六色，連帶也讓她美麗的衣裳沾染了顏色。
　　“唉呀！怎麼搞的嘛！”顧吟霜低頭一看，忍不住懊惱地嚷了聲，有些心疼地瞧著自己的衣裳，這可是前些天娘特地讓裁縫為她做的新衣呢！
　　聽她一開口不是道歉而是抱怨，歐陽旭也不禁微慍了起來。比起“災情”，他這個無辜被撞的人可是比她慘好幾倍呢！
　　“什麼'怎麼搞的'？小姐，是你先撞了人的，不是嗎？”
　　顧吟霜雖然知道自己理虧，可她又不是故意的，這男人一開口就責備人，讓她的心情也跟著變糟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這麼兇做什麼？”
　　她抬起頭，美眸瞪著他，就見眼前的男人比她的未婚夫還要更高些，不僅如此，他還有著一張俊美非凡的臉孔。那英挺的劍眉、墨黑的眼瞳、挺直的鼻樑、微抿的薄唇……組合成一張比她未婚夫還要出色許多的迷人臉孔，不過，這男人一點也不體貼！
　　聽了她的抱怨，歐陽旭不禁瞪大了眼，望著眼前這個雖然美得驚人卻蠻不講理的女子。
　　“小姐，請搞清楚，錯的人可是你！我的衣服被你這麼一撞全給毀了，我都還沒開口抱怨呢！”
　　“衣服毀了，我賠你就是了嘛！”顧吟霜從懷中取出銀子。“喏，這夠你買兩套新衣服了吧？”
　　看著她遞到眼前的銀子，歐陽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錢可以解決一切的事情嗎？”
　　他才不在乎錢，也其實並不怎麼在乎自己身上被染得五顏六色，只是被她不先檢討自己的莽撞，反而一開口就抱怨的態度給惹惱了。這般的驕縱自私，一看就知道是被寵壞的大小姐。
　　“唉，算了！不跟你計較。”
　　就當他自己倒霉吧！再和這位大小姐講下去，恐怕也只是有理說不清。
　　他大老遠從京城來到江南的這間“吟風苑”，可不是為了和這樣一個任性的大小姐吵架，他不想在這里白白浪費時間。
　　眼看他轉身要走，顧吟霜連忙叫住了他。“噯，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歐陽旭轉頭望著她。
　　“你是'吟風苑'的人嗎？”
　　“沒錯。”
　　“那好，你快幫我找一位畫師出來。”
　　“畫師？”歐陽旭挑眉問道：“你要找誰？裡頭一共有好幾位畫師。”
　　“隨便誰都行，快點。”
　　隨便哪個畫師都行？歐陽旭有些疑惑地皺起濃眉，實在猜不透這個大小姐究竟想做什麼？
　　“有事嗎？”
　　“當然有事，不然我幹麼要來？”顧吟霜沒好氣地回答。
　　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嗎？這男人是不是故意刁難她呀？她都已經要賠他錢了，是他自己不要的，還這麼小心眼！
　　“有什麼事，你說說看。”
　　“你先幫我找一位畫師出來，我自然會說。”
　　歐陽旭嘆了口氣，實在拿她沒轍。“如果你真的是'誰都行'的話，我就是個畫師。”
　　“啊？你就是？”顧吟霜有些意外。
　　她猶豫了會兒，眼前這男人雖然有些蠻橫無禮，不過她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她到這兒來找師傅的事情，既然他就是個畫師，那她就勉強接受好了。
　　“你跟我來一下。”顧吟霜不由分說地將他拉到一旁。
　　“小姐，你到底有什麼事？”歐陽旭懷疑自己今天是否運勢不佳，要不怎麼會遇上這麼一個嬌蠻的女人，擺脫不了？
　　“我想聘請你當我的師傅。”
　　“什麼？”這個要求讓歐陽旭有些意外。
　　“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畫出有水準的好畫，所以需要一名畫師到我家中來指導，當然，我一定會付出相當優渥的酬勞。”
　　“你另請高明吧！”歐陽旭二話不說地拒絕。
　　“為什麼？”顧吟霜瞪大了眼，不懂他有什麼拒絕的理由。“我可以出很多的錢，不會讓你吃虧的。”
　　歐陽旭還是搖頭，要教這樣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肯定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說不定他還沒教完就先被氣死了。
　　更何況，他在“吟風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沒那麼多閒工夫陪這位大小姐作畫。
　　“這位姑娘，或許你真的很有錢，但是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可是……你不能否認，有錢確實能買到很多東西呀！”顧吟霜輕蹙起眉心。
　　她不懂，有錢又不是罪惡，她家天生就家境富裕，想要什麼幾乎都能滿足，這樣有什麼不好的？
　　更何況，她又不是要他做些殺人放火的壞事，不過是請他來教她作畫罷了，這有什麼好拒絕的？
　　“總之，我沒興趣。”
　　歐陽旭正想要返回“吟風苑”，忽然有個人跑了過來，一看見他，立刻激動地拉住他的手，一臉哭喪。
　　“旭哥！幫幫我！拜託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幫我呀！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歐陽旭一臉錯愕，忙問道：“怎麼了？阿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先講清楚，我才知道能怎麼幫你呀！”
　　這個阿三是他在江南一帶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家中經營布疋買賣，是個老實客氣的好人。
　　“我爹昨天晚上跑去賭場欠了一大筆銀子，剛才賭場的人來討債，我沒有那麼多錢可以償還，結果那些人不單將鋪子裡的錢都搶了去，還把值錢的布疋統統搬走，這樣還不肯罷休，說非要我再籌出三百兩銀子給他們才行，說今天若是不給，就要將我們一家人打個半死，扔到荒郊野外去！”
　　“這麼嚴重？”歐陽旭一聽，感到相當頭疼。
　　若是在京城，憑他的家境要擺平這個麻煩不 ​​難，可現在他為了要調查一件事情而隱姓埋名地到江南來，此刻在“吟風苑”也算是寄人籬下，身邊哪有這麼多的銀兩可以救助阿三？
　　正當歐陽旭和阿三傷透腦筋的時候，一個清脆的嗓音響起——
　　“我可以幫忙。”
　　阿三轉頭，激動地望著眼前這個美如天仙的女子，至於歐陽旭則依舊皺著濃眉，心裡很清楚她有什麼打算。
　　“你可以？你是旭哥的朋友嗎？”阿三的眼中充滿希望。
　　“是不是朋友，要看他怎麼想了，我能不能幫上忙，也得要看他了。”顧吟霜微笑望著歐陽旭。“我可以給你機會，讓你幫你的朋友度過難關，就看你願不願意接受。”
　　阿三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他感覺得出眼前這位姑娘願不願意幫忙，全看歐陽旭了。
　　“旭哥！求你幫幫我了！其它人知道我爹得罪了賭場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更別說要伸出援手，除了你之外，我真的已經找不到其它人可以幫了！”阿三苦苦哀求。
　　歐陽旭咬了咬牙，認了！
　　“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他不太情願地對顧吟霜說道：“不過這些錢算是我先跟你借的，日後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顧吟霜開心地從身上取出一張銀票，交到阿三的手中。“這先給你，不夠的，晚點我會差人送過去。”
　　“謝謝姑娘！謝謝旭哥！那我先走了，免得那些凶神惡煞又跑來 ​​找我家人的麻煩，那就糟了！”
　　“嗯，快去吧！”
　　阿三離開後，歐陽旭瞥了顧吟霜一眼，就見顧吟霜朝他揚起一抹開心得意的笑容，那燦爛如花的笑靨讓她顯得更加美麗耀眼，也讓歐陽旭有一瞬間的失神。
　　“錢雖然不能買到一切的東西，但是在很多時候，錢確實能輕易地解決問題，不是嗎？”她愉快地說，替自己獲得“勝利”感到高興。
　　這番話讓歐陽旭為之氣結，但也無法反駁。
　　“是！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他沒好氣地說，遇到這個彷彿是他剋星的女人，他 ​​認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他的好友阿三拿了顧吟霜的錢，歐陽旭也只好認命地到顧家來教大小姐作畫。
　　為了怕自己畫出來的作品被暗暗取笑，因此顧吟霜不許丫鬟在一旁陪著，跟歐陽旭在寬敞明 ​​亮的書房中進行“一對一教學”。
　　一開始，爹娘並不贊同讓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是拗不過她的堅持，他們只好讓丫鬟在書房外守著，隨時聽候差遣，若書房內發生什麼狀況也可以立即衝進去處理。
　　“你先畫點什麼來吧！”歐陽旭說道。
　　“啊？但是……我要畫什麼？”對於這個突然丟出來的“考題”，顧吟霜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隨便畫什麼都好，我得先看看你的程度，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教起。”歐陽旭解釋道。
　　“好吧！”顧吟霜先是蹙眉想了好一會兒，直到心中想到了一個主題，才開始提筆。
　　在她努力作畫的時候，歐陽旭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坦白說，這位大小姐真的長得極美，如果她的個性不是那麼的嬌蠻任性，肯定會是個很容易讓人動心的女子。
　　歐陽旭靜靜地望著她，腦中不知不覺地浮現她美麗迷人的笑靨……
　　“好了！我完成了！”
　　她清脆的聲音拉回了歐陽旭的心思，他起身走了過去。
　　“我瞧瞧。”他低頭看著她的成品，俊臉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他皺起濃眉，看了又看，最後給了很中肯的評語：“你畫得真醜。”
　　聽見他的批評，顧吟霜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卻又無話反駁，只好哼道：“要是我畫得好，就不用找你來了。”
　　唔，這話說得也是，歐陽旭點了點頭。“不過你這隻狗畫得還真是慘，簡直像是只殘障的畸形狗。”
　　“誰說我畫狗了？”顧吟霜沒好氣地說。
　　“不然你畫的是……”
　　“我明明畫的是一隻虎！”
　　聽了她大聲的宣告，歐陽旭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顧吟霜氣呼呼地問。
　　歐陽旭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我今天總算親眼看到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實例了。”
　　顧吟霜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羞又惱地說：“你就真的很行嗎？有本事你就畫出來，讓我心服口服。”
　　“好啊！”歐陽旭大方同意。
　　他隨即拿起筆，在另一張紙上作畫。
　　顧吟霜原本是氣呼呼地瞪著他，但見他作畫時那一派氣定神閒、從容自若的模樣，讓他俊朗的臉孔更顯迷人，讓她不知何時看得失神了還渾然不覺。
　　“好了。”
　　歐陽旭的聲音讓她從失神狀態驚醒，她連忙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想讓他看出自己莫名其妙的異樣。
　　見他收了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品，顧吟霜靠了過去，本想用最嚴苛的眼光來挑他毛病，但是當她看見他的作品時，不禁驚艷地睜圓了眼。
　　紙上，一隻猛虎栩栩如生，那威武勇猛的神韻、蓄勢待發的姿態，彷彿隨時要從紙中躍出似的。
　　顧吟霜先是驚艷地看著他的作品許久，目光才移向自己剛才所畫的，兩相比較，就連她都覺得自己的作品實在不堪入目了。
　　“好吧！算你真有些本事，既然如此，三天內讓我能畫出一幅人人稱讚的畫作，應該不是難事吧？”
　　“三天內？”歐陽旭詫異地挑起眉梢。
　　“沒錯，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既然她已經答應未婚夫家，過幾天就會送她的畫作過去，總不能拖個十天半個月才送去吧？
　　“這……”歐陽旭皺了皺眉，坦白說道：“要在三天內讓你畫出能夠見人的作品，這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
　　從她剛才畫出的那頭“殘障犬”來判斷，他恐怕得從最基本的技巧開始教起，就算她天資聰穎加上努力練習，至少也要一個月才能畫出一點水準來，想要在三天內速成，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什麼嘛？”顧吟霜氣鼓著俏臉，嚷道：“我不管！既然你收了錢，就非要在短時間內教出一個成果不可！”
　　歐陽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我盡量，好嗎？”
　　“你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我知道。”歐陽旭又嘆了口氣。“不過我實在不懂，既然你也知道自己不擅作畫，又為何非要學好不可？”
　　“因為我答應未婚夫家，過兩天要送一幅我的畫作過去，既然爹娘早對外宣稱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總不能送這種東西過去吧！”顧吟霜指了指自己剛才畫的那張圖。
　　“原來如此。”
　　原來她已經有未婚夫了……
　　這答案讓歐陽旭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仔細想想……像她如此美麗的女子，又到了適合嫁娶的年紀，已經訂下親事，倒也沒什麼好訝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