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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橘花散里】將軍在上我在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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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enixpyj 於 2017-12-5 22:45 編輯






【小說書名】:將軍在上我在下

【作者簡介】:橘花散里


      生於嶺南,家住五邑,有高堂卻無姐妹。幼稚園的時候,夢想成為科學家;
      小學的時候,夢想成為明星;初中的時候,夢想成為漫畫家;
      高中的時候,夢想成為教師,如今卻成為做夢都沒想過的寫稿人,可歎天意弄人……


      家有忠犬毒舌父親和活潑外向的母親和三隻貓,三貓為長兄花咪咪、次女灰咪咪卻最得寵愛,和最新進門的大餅臉加菲咪咪。
      平日最喜擺弄貓體盛,日子過得頗為逍遙。


      曾做過筆名測試,得出的結論是「穿越時空的笨蛋啊笨蛋」,經眾人檢驗,此測試極準。
      喜歡幻想、喜歡推理、喜歡搞笑、喜歡說話、喜歡動物,人生線路七拐八彎,竟走上這條從未想過的寫作道路,收穫了許多有趣的讀者朋友,幸甚。

【小說類型】:言情

【內容簡介】:

  愛情喜劇天后橘花散里,最笑中帶淚、顛覆想像的婚姻喜劇代表作!


     娶妻該娶賢,嫁人當嫁良,偏偏——
     一道聖旨誤終身!夫鬥妻、女壓男,究竟誰降伏誰?


     ★古代版《我的老婆是老大》,歡喜冤家大過招,絕對讓人大呼過癮!
     ★超高人氣作品!晉江積分破23億,超過39萬點閱率!



  葉將軍英雄才俊,夏郡王花容月貌,當真是女才郎貌、天生一對!


  她,收斂一身腹黑劣性,扮豬吃老虎,
  他,懷著一肚休妻壞水,負隅而頑抗!


  「第一,妳不准調戲我!只准我調戲妳!」
  「好。」
  「第二,我是妳男人,妳要聽我話,我說往東就不准往西。」
  「好。」
  「第三,不准在牆上掛斧頭、狼牙棒等重兵器。」
  「也好,免得不小心砸到你的腳。」


  八年沙場凱旋歸,才知鎮北大將軍──葉昭竟是女兒身!一道聖旨逼得花容月貌的郡王夏玉瑾不得不迎娶這位「活閻王」,他一哭二鬧三跳湖沒嚇跑女將軍,新婚之日反讓對方的狼牙棒嫁妝給嚇得爬牆逃跑!夏玉瑾一心只想趕快結束這段孽緣,不料自家的妾室們對葉昭芳心暗許,竟百般阻撓他休妻。這混帳媳婦把他搞得眾叛親離,還覬覦他的美貌,時不時將他當花娘調戲,活脫脫就是一個披著將軍外皮的無恥流氓!


  當夏玉瑾使盡心機欲重振夫綱時,葉昭卻給出一紙契約,承諾只做三年夫妻,讓夏玉瑾放鬆了防線。其實葉昭早看穿了他無賴浪蕩下的善良、更吃定了他對自己淒涼身世的心軟,她就不信軟磨硬泡、一步一營,夫君還不手到擒來!


  將軍兵法云:久攻不下,應誘敵出戰,這世上還沒有她贏不了的對手、擒不住的獵物!


 
  
【其他作品】:《喵喵喵》《注意,美狐出沒》《無肉不歡》《玉鎖瑤台》《將軍在上》等,其中《芥子》系列、《妖物》系列好評熱賣中,《蒼瓊》在《漫客·小說繪》中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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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想當年,老子單身匹馬,直闖敵營,提著八十八斤的大刀,真他媽的威風凜凜! 嚇得敵人聞風喪膽,見到我白馬往東來,立刻往西跑,見到我白馬往南來,立刻往北跑,那可是大將軍的氣派,想當年……」

  「胡爺爺說,是你什麼都不懂,一個勁亂衝鋒,全部親兵為了護你,個個都嚇掉了半條命。」

  「胡爺爺還說,幸好奶奶來得及時,拚死血戰,才把你撈回去的。」

  「那頭狐狸盡撒謊!你爺爺哪有那麼慫?!不信問你奶奶去!」

  「才不信呢,奶奶什麼都順著你說,問了也白問。」

  「就是就是,爺爺說月亮是方的,奶奶肯定會說是有稜角的!我們才不信呢!」

  「這叫什麼?」

  「狼狽為奸?」

  「蛇鼠一窩?」

  「狐假虎威?」

  「兩個臭小子!成語不會說就別亂用,我和你奶奶是以夫為綱懂不懂?又忘了教訓是不是?!阿昭!過來!教教你孫子什麼是規矩!」

  「奶奶,不會吧?!我們是你最寶貝的乖孫子啊!快把棍子放下!」

  「爺爺,救命啊!我們錯了!」

  「爺爺,我們再不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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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5 22:43:31 |只看該作者
 123、終章

  天空翻起魚肚白,風捲黃沙,刮起旗幟,十萬大軍立於通陽城西門外,戰鼓息,人靜默。

  伊諾皇子搶先登上牆頭,舉目遠眺,旗幟下,是熟悉的銀甲銀盔,腰桿挺得筆直,手持八十八斤大刀,就好像一桿永不疲憊的槍插在馬上,劍眉挑處,寒星閃過。

  是她,就是她。

  他忍不住笑了笑,雪白的牙,像餓狼的利齒,揮揮手,弓弩手上前,張弓搭箭,指向抬著巨木飛索準備攻城的士兵們。

  「呸!真不將東夏放眼裡嗎?!」號令未下,眾軍未發,大皇子已帶兵追上城牆,跟在後頭眺望,搶著吩咐,「嚴防死守!看著婆娘還有什麼手段!」然後警惕地看眼伊諾皇子,命令,「此戰指揮者應是我。」

  伊諾皇子的注意力被打斷,聽見他這番說話,怒極,按耐不住:「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你這個蠢笨如豬的兄弟。」

  大皇子拔刀:「狗雜種!你在說什麼?!」

  伊諾皇子喝道:「蠢貨!都到這個時候了!看清楚,柳惜音是大秦的刺客,父王已死,幾位部族首領因此昏迷不醒,你還要在大敵當前時起內訌?是不是要讓敵軍攻破城牆,致大軍與死地方休?!」

  「胡說八道!」大皇子堅持,「別忘了,她是祈王親手送來的美人,你倒是說說,為何謀反的祈王要送大秦的刺客來東夏幫助皇帝?你真當全天下都是傻子不成?!若非你慫恿父皇,將祈王逼得狗急跳牆,事情何至於此?!」

  伊諾皇子也想不明白為何祈王要送大秦刺客來,他一時語塞,久久後道:「或許他不知道此女與大秦有關。」

  大皇子冷笑:「證據呢?」

  退步就是放棄皇位,退步就是秋後算賬的絕路。

  明知是陷阱,放棄卻是死路,他們誰也無法將皇位拱手相讓。奈何大軍壓境,千萬仇恨也要往後推,兩人再對峙片刻,終於冷靜下來,暫時聯手,各自指揮部族,共同抗敵。

  通陽城外,大軍中。

  初上戰場,夏玉瑾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肩上沉甸甸的盔甲,手裡握著的長刀,耳邊呼嘯著的風,戰火輝煌,少年時的夢不敢置信地實現了。騎著馬的腿陣陣發酸,肩膀每寸肌肉都在累,腦袋無法思考,可他依舊在馬上坐得筆直,學著用和葉昭般銳利的眼神,看著通陽城牆,臉上上彷彿久經沙場的老將般,毫無畏懼。

  鄭將軍不斷做出部署指示,扮裝成賽玉郎用葉昭的聲音發號施令,前鋒部隊開始佯攻。

  所有人各司其職,都在等待著信號發出,葉昭衝到西門,就是匯合總攻之刻。

  孤煙升起,信號發出。

  通陽城內,殺聲震天,糧草倉庫火光沖天,伊諾皇子驚訝地回過頭,心知又中了葉昭毒計,急命人回防,勘察敵情。

  有東城守城士兵冒死逃脫,拼著最後氣力報信,說葉昭將軍與偽裝的祈王使節勾搭,侵入東門,搗了自家的軍需處。

  大皇子沒見過葉昭,不清楚她長相,有些詫異:「若葉昭在後方,前面的那個是誰?」

  依附伊諾皇子的圖巴趁機道:「祈王使節是假冒,葉柳兒聽祈王使節之令行事,可見那賤婦就是大秦派來的刺客!」

  跟隨大皇子的諾爾凱將軍大笑,「我就奇怪美人怎會做傻事?原來是有人假借祈王命令,將她騙了。」說一千,道一萬,他們死都不認葉柳兒與大秦有關,「真是可憐的姑娘,被人騙做了箭靶子。」

  圖巴怒,命人繼續拷問葉柳兒。

  可惜諾爾凱將軍唯恐夜長夢多,怕葉柳兒說出不應該說的話,早已暗派人手,在刑訊中下了狠手,只求讓她速死。

  大皇子恨她殺死父親,又想起那些纏綿**的日子,佳人永別,陣陣痛心。為了男人的自尊,他情不自禁地說服自己相信諾爾凱將軍的話,堅葉柳兒是被人蒙騙,方下狠手,最後還維護自己,忍受拷打也沒吐露出對他有害的證詞。於是,他將所有的恨統統記去伊諾皇子和祈王身上。若非這兩個狗雜種,事情何至於此?

  伊諾皇子沒管兄長的小心思,他死死地盯著大軍中的葉昭,道:「開城門,點兵,正面迎戰。」

  大皇子搖頭:「背腹受敵,撤。」

  伊諾皇子道:「前面的葉昭可能是假的,只要揭穿真面目,必軍心動搖,可趁勝追擊,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大皇子堅決和他對著幹:「後面的葉昭難道就沒有假冒的可能嗎?不能再拿族人去冒險!」

  「你愛撤,便撤!」伊諾皇子沒理他,帶著自己的將士們,披上盔甲,挺身迎戰。

  諾爾凱將軍急問:「大皇子,我們怎辦?」

  「不可理喻!」大皇子又驚又怒,忽然冷笑起來,「趁亂讓他死了豈非更好?我們點齊精銳部隊,找人架上那些昏迷的部族首領,從南門撤!」

  從東門到西門,比預計中的速度要慢,夏玉瑾久等葉昭未至,卻見伊諾皇子出乎意料地打開城門,率東夏鐵騎,氣勢洶洶,正面迎戰。他心裡緊緊懸起,握著的刀柄被汗濕透。腦子裡不斷盤旋著「怎麼辦」三個大字。

  「敵軍進攻,必須迎敵。」鄭將軍不容置疑道,「請主帥發令。」

  可是,肩上是無法負荷的盔甲,□是騎不熟練的駿馬,手上是一碰即斷的假刀。

  羸弱郡王如何能戰?

  若迎戰,主帥假冒的真相被拆穿,該如何是好?

  若不迎戰,證明主帥膽怯,情形會更加惡劣。

  時間無法拖延。

  圍繞著夏玉瑾的將軍與親衛們,陷入徹骨的恐慌,聰明人已經可以預見軍心動搖,兵敗如山倒的局面。

  誰可力挽狂瀾?

  「阿昭告訴過我,」夏玉瑾提起大刀,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高傲地抬起頭,「她說過這種時候主帥要做的事只有一樣……」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文死諫,武死戰。越是惡劣局面,將軍越應先身士卒!所以,跟我沖……」夏玉瑾舉起刀,指向伊諾皇子,猛踢馬刺,咆哮著發號施令,「跟我衝!」賽玉郎急忙替他發出命令。

  白色駿馬,銀色身影,騰空而起,毫不遲疑,直衝東夏大軍。

  就算把血灑盡,就算頭顱落下,就算明知送死,他也要帶著將士們所有的勇氣,向前衝。

  因為……

  「我是天下兵馬大將軍!」

  帥不畏死,卒有何畏?

  大秦將士被主帥的英勇鼓舞,不甘示弱,策馬跟隨,士氣高揚,誓與主帥共生死。

  戰鼓再擂,旗幟飄揚,激昂吼聲震天響。

  萬軍叢中,他一騎當先。

  伊諾皇子肩上舊傷,再次隱隱作痛,他恨恨抬手,弓弩手再次搭箭,射出。

  隨著雄雞高啼,啟明星在空中漸漸褪去。

  漫天箭雨,罩向那條銀色身影。

  隨著通陽城牆牆頭,太陽從東邊緩緩起處,有大秦軍旗迎朝陽展開。

  血染修羅,提著玄鐵鞭,率精兵,俯衝而至……

  德宗十五年,祈王反,勾結東夏入侵,天下兵馬大將軍葉昭率軍抗敵。東夏王戰中身亡,大皇子哈爾墩退,三皇子伊諾傷,群王爭儲,東夏陷入五十年混亂。

  德宗十六年,祈王降,賜死,謚號「狽」。戰後,南平郡王攜妃葉氏與江北扶無名靈樞歸京,途中誕一子,今上喜,賜名天祐。

  德宗十七年,葉柳兩家多番協商,無名靈樞入葉家祖墳,立碑葉柳氏,引多番猜疑,柳家及南平郡王妃皆不語,成千古懸案。

  德宗十八年,神武將軍秋老虎德行出眾,太后懿旨,尚守寡多年的榮陽公主,夫蠻妻悍,興致相投,舉案齊眉。

  德宗十九年,南平郡王妃誕一女,封華河郡主。

  德宗二十三年,太后薨。

  德宗三十四年,帝崩,太子登基,改年號德明。

  德明三年,南平世子夏修文勤學苦讀,中舉,南平郡王攜妃於秦河岸擺十日流水宴,奢華無度。據載,妃醉,拍案:祖宗十八代庇佑!南平郡王醉答:全因像我!華河郡主曰:妹願助你繼續頭懸樑錐刺股。

  德明四年,南平世子逃亡。

  德明五年,南平世子抓獲,娶翰林院學士嫡長女林氏為妻。

  德明六年,華河郡主逃亡。

  德明七年,華河郡主下嫁游擊將軍嫡次子。

  德明十五年,天下兵馬大將軍葉昭解甲掛帥。

  德明十六年,南平郡王攜妃逃亡,大江南北,市井江湖,皆出現其行蹤。行俠仗義之舉,時有聞之,受百姓深愛。

  德明二十三年,南平郡王攜妃歸。

  德明二十八年,南平郡王薨,享年六十有八,妃哀。葬於皇陵,百姓皆稱「俠王」墓。

  德明三十年,南平郡王妃薨,享年七十有二,三軍送葬,帝親率百官至,追封太子太保,宣武公,謚號「忠貞」。立碑撰《女將軍書》,民間戲曲評書《葉家女將》《女從軍行》《貞烈傳》流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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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繁花落盡

  孤煙直上,信號放出。

  葉昭命孫副將率兵直取西門,接應大軍,自己調兵五百,攻向大牢,那裡有她牽腸掛肚,放不下的人。無論願不願意,都要帶她離開。

  她抱著最後的奢望,帶著最精銳的親兵,像惡魔般,見人殺人,見鬼殺鬼,殺得東夏人聞風喪膽,殺出屍骨堆成的血路,心裡卻是陣陣擔憂:「惜音,是來得及?還是來不及?」

  大牢深處,鐵鏈刑架上,美麗容顏不再,鮮血灑滿單薄的衣衫,白色中衣化作大紅,帶著微弱的生命,飄零如葉。

  「祈王是我的恩人,東夏王要害他,是我殺了東夏王……祈王是我的恩人,東夏王要害他,是我殺了……」氣若游絲,柳惜音還活著,每根骨頭,每寸肌膚都像被火燎般鑽心的痛,好痛,真的好痛,這是一輩子都沒忍耐過的痛。她眼淚不停落,化了脂粉,花了妝容,容顏不再,無論誰對她說話,她口中只反覆著同樣的口供,「祈王是我的恩人,東夏王要害他……」

  模糊中,遠方傳來熟悉的呼喚。

  「惜音?!」

  各種的折磨下,身體可忍受的疼痛終於超過了極限,意識變得麻木,思維開始飄忽,地上的血跡就好像一朵朵鮮艷嬌媚的花,絢麗綻放……

  「惜音?!」

  哪裡傳來的聲音?是誰在呼喚她?

  恍惚中,一時間竟忘了,今夕何年?

  她彷彿見到漠北滿天桃紅,桃花樹下,有小女孩因思鄉偷偷哭泣,忽而桃花花瓣紛紛落,灑滿頭,桃花樹上坐著少年,穿著青衣,手持桃枝指著她,笑意吟吟問:「喂,我是葉昭,你叫什麼?」

  「明知故問。」

  「原來叫柳惜音啊,惜音惜音,名字聽著就膽小,可是我家小表妹?」

  「油腔滑調!不是好人!」

  「喂喂,我可是看你哭鼻子,才來哄哄你。」

  「誰哭鼻子了?!誰稀罕你哄!」

  「走,後院裡有鞦韆,可以蕩得很高,還有三條小狗,毛茸茸得很可愛。」

  「我,我……」

  「別想家了,漠北也很好,沒有朋友,我來陪你玩。」

  「我,我……」

  「我偷偷帶你去看花燈,別告訴爹娘,西市那盞琉璃兔子燈,是你沒見過的大。」

  「可是……」

  「那盞兔子燈的眼睛,就和你一樣紅。」

  「誰眼睛紅了?!」

  「不紅?不紅就笑一個。」

  少年跳下來,拉過她的手。

  女孩羞極,惱極,卻經不住逗,終破涕而笑。

  桃花樹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手牽著手,不分離。

  她問:【如果我變醜八怪,你會娶我嗎?】

  她答:【娶。】

  回憶裡點點滴滴,每一處都是珍惜的寶石。

  何時重歸漠北,再看桃花星羅密佈,紅霞滿天?

  何時良人方會騎著白馬,笑著牽過她的手,一起回家?

  反反覆覆地夢,反反覆覆地醒,意識陷入模糊,身軀在深淵中漂浮。

  「惜音?!」她的身影再次來到夢裡,殺退惡鬼,斬開鐵鏈,彷彿抱著最珍惜的寶物般將她放下,一遍又一邊呼喚她的名字,「惜音?!惜音?!」

  好幸福。

  這一次的夢,可否不再醒來。

  讓她回到過去,桃樹下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孩,桃樹上還是那個愛捉弄人的少年,兩人手牽著手,永永遠遠,直到地老天荒。

  幾滴冰涼落在臉色,她艱難地睜開眼,夢還在:「阿昭,你來接我了嗎?」

  「是,我來接你了。」葉昭低聲道,懷中那名原本傾國傾城的少女,如今柔媚的五官被痛苦扭曲,美麗的臉上已憔悴不堪,嬌弱的身體傷痕纍纍,她只能鼓勵,「撐著點,我們很快就回去大秦,有最好的大夫治療,你會沒事的。」

  柳惜音渙散的神智略略恢復,片刻清醒,回到現實,卻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我不能走。」

  葉昭堅持:「你必須走。」

  「我不能活,」柳惜音艱難地呼吸著,艱難地吐出每一個字,清晰而無力,「我活著,殺父之仇不共蓋天,東夏兩位皇子可能會放下恩怨,全力進攻大秦。只有我死了,他們無暇他顧,才會相爭到底。」

  葉昭再堅持:「他們要戰,便戰!」

  柳惜音卻任性地縮去她懷裡,帶著淚:「不要,我回不去了,我沒有家了……」

  葉昭緊緊抱著她沾滿血污的身子,比以前更瘦弱的身體,幾乎沒有重量:「你叔母和堂姐堂兄都沒死,他們在上京,我帶你回家。」

  「來不及了,」柳惜音嘴角露出個若有若無的苦澀笑容,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來人,「阿昭,我是那麼的愛你,比所有人都愛……」

  葉昭強忍悲痛:「我知道,我以後會好好對你,再不分離,你先撐著。」

  柳惜音:「不,阿昭,你不懂。愛有多深,妒有多深,我不是好女孩,我想你幸福,可是我無法忍受嫉妒的折磨,我不想在裡面掙扎著,越來越怨恨,我怕我有一天會忍不住害死他,讓你恨我。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而且我懦弱,我膽小,我害怕自己失控,受不住拷問,無法實行最後的步驟,在殺死東夏王后,我喝了很多很多醉仙草,多得無法再回去……」她喃喃自語,「是祈王命令我殺死東夏王,是祈王命令我殺死東夏王……」

  「走,」葉昭將她攔腰抱起,不容置疑,大步往外走:「惜音,別放棄,總會有辦法的。」

  「來不及了,」柳惜音淺笑,「阿昭,這是我下的藥,也是我選擇的路。」

  葉昭不理不睬,繼續走。

  柳惜音拉著她的衣襟,強撐著說,聲音幾乎聽不見,哀求,「求求你,不要走,主帥不能走,你要替我復仇。」傷口的血流不止,她虛弱得經不起最輕微的顛簸,「留下來。」

  葉昭不敢胡亂移動她,只好略微放慢了步伐。

  兩旁親兵急道:「將軍,不能走!」

  「留下來,」柳惜音祈求,「主帥!不能走!」

  「將軍!」

  「阿昭……」

  一聲聲的高呼,一聲聲的哀求。

  她是將軍,統帥十萬兵馬的大將軍,戰場上,沒有任性的餘地,永遠要冷靜。

  任憑心裡是火燒般般的痛,任憑五臟六腑都是打結的痛。

  她耗盡全部的意志,終於克制下悲痛得要發狂的衝動,為她停下了腳步。

  「就這樣,」柳惜音嘴角微微揚起,就好像兒時祈求她帶自己去偷溜去湖邊玩的那個小女孩,褪去算計心機,褪去狠毒色彩,臉上只有孩童般的純潔,她平靜道,「陪陪我,一會就好。」

  葉昭深呼吸,終於從喉嚨裡憋出一個字:「好。」

  親兵們把守地牢,看風。

  她緊緊抱著她,坐在地牢的石階上,喃喃低語。

  「阿昭,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女孩子可以讀書,可以習武,可以做生意,可以做官,可以打仗,可以做所有男人能做的事?」

  「會的,總有一天。」

  「阿昭,你說會不會有一天,女孩子不再被關在宅子裡,看著四面牆一面天,可以海闊天空任遨遊?」

  「會的,一定會的。」

  「阿昭,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普通女孩也可以隨意跳舞,不被歧視?」

  「會的,你會是女孩子裡最美的那個。」

  「你能一眼認出我嗎?」

  「能。」

  「阿昭,等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再做女人,來娶我好不好?」

  「好,我娶你。」

  「沒有他?」

  「沒有。」

  「阿昭,我好高興。」

  「……」

  葉昭抱著瞳孔漸漸渙散的柳惜音,輕輕拭去她臉上的血污,溫柔在耳邊低語,彷彿情人間的呢喃,隨著她的身體越漸冰冷,嘴角的笑意卻越漸越濃,蒼白的臉色浮起紅暈,就好像晚春裡,用盡全身氣力燦爛怒放的桃花,美不勝收。

  東風慢,留春春不住,剎那芳華,春逝去。

  「阿昭,我看見爹娘了……」

  幽暗地牢,她的臉上,浮現出幸福的光彩。

  然後,繁花落盡。

  葉昭起身,解下袍子,輕輕將她掩住,然後合上那雙世間最美麗的眼睛,握緊刀柄,踏著滿地血污,轉身離去,沒有留戀,沒有停頓,沒有遲疑。

  這條她耗盡一切鋪好的大道,她必須堅定地走下去。

  「惜音等等,待驅走虎狼,我帶你回家。」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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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東城門破 ...

  鑲銀獸面鎖子甲太重,羽飾九曲銀盔太沉,虎頭腰帶,古意佩劍,玄色披風翻著白狐絨邊,靜靜垂落,遮掩羸弱的身材。蒼白的手在化妝的染料下化作淡淡蜜色,他緊緊握起偽造的重刀,急促呼吸在寒氣中冒出一團團白色雲朵,額間三兩滴冷汗劃過。

  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呼奴喚婢,夏玉瑾出生至今,從未碰過超過二十斤的東西。

  如今背上這些無法承擔的重量,壓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昭靜靜替他繫好披風上最後一根絡子,眼裡全是深深的擔憂。

  胡青牽過踏雪,將韁繩交去夏玉瑾的手心,然後拍拍他肩膀,轉身離去,男人的情誼盡在不言中。

  踏雪似乎發現主人的不妥,有些焦躁,噴著粗氣,蹄子在地上踏了又踏。 "

  夏玉瑾拍拍它的屁股,勉強露出個自信的笑容:「乖踏雪,好歹給個面子,跑得穩些,別亂晃,只要不把我摔下去,回去就給你找頭漂亮的小母馬做媳婦。」

  踏雪衝他噴了個響鼻,似乎很不屑。

  葉昭撫上它的腦袋,看著它的雙眼,柔聲安慰:「好踏雪,別任性,他是替我去打仗的。」

  似乎讀懂主人眼裡的憂慮,踏雪漸漸安靜下來。

  夏玉瑾尚在堅持:「我天天餵它吃糖飴,還是有效果的。」

  葉昭摸著雪白的鬃毛,嘴角露出抹淡淡的笑意。

  身上東西實在太重,夏玉瑾撲騰了好幾下,在眾人幫助下,翻身上馬,試著小跑了幾步,穩穩的,不像會掉下來,終於放下心來,回頭看見葉昭在愣愣地看著自己,心知此次離別,風險甚大,生死難料,百感交集,一時無語。

  葉昭遲疑:「玉瑾……」

  夏玉瑾急忙策馬走到她身旁,低頭,期待問:「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

  葉昭慎重叮囑:「臨陣脫逃者,當斬。」

  「幹!」夏玉瑾氣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目瞪口呆半晌,拿著馬鞭,指著她鼻子咆哮,「混賬!送自家男人去戰場,不來個離別兩依依,不來個情話綿綿,不來個淚流嗚咽不語,不來個十八里長相送,倒是來個臨陣脫逃當斬?!休!不休不行!等老子回來就休了你這死婆娘!」

  「好,等你回來。」葉昭抬頭,淺淺一笑,脫下冷冷盔甲後,她隨意披著夏玉瑾的白色狐裘,寬大的袍子遮掩小腹微微凸起,籠罩著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她摸摸小腹,笑意洋溢在嘴角,在眼裡,淡琉璃色眸子宛若最清澈的溪水,微卷的長髮,隨意垂下,臉頰被寒意凍得微微發紅,處處都洋溢著如水的溫柔,美得讓人窒息。

  這一刻,她不是將軍。

  她是母親,是妻子,是女人。

  她在送他出征,奔赴那刀劍無眼的戰場,然後期盼他回來。

  「會回來的。」夏玉瑾癡癡地看著她,心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他伸出手,與她輕輕交握,冰冷指尖輕觸,悄然滑過,然後擦身而過,頭也不回離去,重複道,「等老子回來再收拾你!」

  她說:「好,回來等你。」

  兩聲響鞭,馬踏輕塵去。

  大軍開拔,往通陽城西門而去。

  葉昭換上夜行衣,重整梳妝,帶著五千精兵,目送大軍離開,立即從另條小路出發,悄悄前往通陽城東門。

  通陽城內,縱使大皇子與伊諾皇子盡力掩蓋,但東夏王死訊已悄然傳出,

  兩位皇子忽聞喪父,大哭一場,發誓報仇。

  為問出幕後主使人,柳惜音被拖去拷問,可無論如何拷問,她只哭著叫「是大汗要出賣祈王與大秦,我心急如焚,故下殺手。」

  哪有一被抓就將自己主子招出的刺客?這個刺殺的理由也極牽強。

  伊諾皇子半點不行,他拷問侍女後,得知柳惜音與大皇子私通之事,心裡透亮,短短時間想清前因後果,知她是大秦派來分化的刺客。殺父之仇不共蓋天,對大皇子的好色荒唐恨之入骨,怎能心甘情願將軍權交出,扶他登基?伊諾皇子手下的部族與大皇子的部族交惡,更不願將王權交去敵對方手上,於是將此事拿出,攻擊大皇子德行有虧,試圖逼他交權。

  大皇子怎甘心受制於人?雖知被柳惜音愚弄,但父皇已死,事已造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管柳惜音是不是祈王的間諜,她的證詞是有利於自己的,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承認柳惜音是祈王的人,這場暗殺是臨時安排的事實,然後將污水潑去祈王和伊諾皇子身上。否則,與大秦派來做刺客的女人鬼混了那麼久,賣出無數情報,害死父親,他的聲望將在族裡一敗塗地,再無翻身之力。而跟隨大皇子的部族也同樣想到這點,所以他們死不承認柳惜音預謀已久,堅稱是祈王與伊諾皇子勾結,違背盟約,派人對柳惜音發出暗殺指令,暗算自己,待父皇死後,趁機清算上位。他做出為父親痛心疾首的模樣,要求處死柳惜音,以防後患。

  大皇子一定要殺祈王,為父復仇。

  伊諾皇子怎能讓他顛倒黑白,去動最重要的聯盟?

  拉扯中,局面越來越亂。

  恰逢其時,大秦大軍叫戰西門外,「葉」字大旗,隨風飄揚。

  伊諾皇子聽聞主將名字,臉色大變,立即翻身上馬,命大皇子的人鎮守其餘三門,自己點兵開往西門。大皇子那肯讓他再奪戰功,也派兵開往西門,命伊諾皇子的人鎮守其餘三門。

  兩名旗鼓相當的主將,各持一詞。又有好幾位高級將領,在宴會上同樣中了醉仙草毒,雖無性命之憂,但幾天內都會昏沉沉起不了床,發出的號令也是東倒西歪的。

  東夏軍隊調動陷入混亂。

  送糧來的祈王使者,趁機失蹤,偷偷摸摸來到東門,大呼小叫,鬧著要出城:「你們這群養不熟的狼崽子,給你們送來那麼多糧食,還冤枉我家王爺!先是說送來的糧食裡面摻沙子,後說他殺人?天下哪有這個道理?!我們要回去稟明王爺,再來辯說辯說!」

  東門守城將領收到兩道指令,一道是大皇子要求殺死祈王使者的命令,一道是伊諾皇子要求保護祈王使者的命令,他也拿不準要聽哪邊,也不敢傷害他們,只想把這群傢伙活捉了丟回去推卸責任。偏偏這群使者身手有兩下子,罵功更是了得,吵鬧不休,惹得人側目。

  爭執了三刻鐘,使者團裡有個身高體胖的蠻漢,忽然發起瘋來,竟口吐白沫,脫光衣服,四處尖叫裸奔,城牆上官兵震驚了,眼珠子死死盯著那瘋子,都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在他們轉身驚歎的瞬間,一條長長的飛索,輕巧勾上城牆,一條黑色身影,瞬息之間,躍上城牆,靜靜閃去守城侍衛身後,就著喉嚨一抹,順手翻手三根透骨釘射出,悄無聲息解決掉周圍四五人,然後抖抖手,七八條繩梯垂下,二十餘名高手,飛速登牆,五千精兵殺出,與城內祈王使節裡應外合,強攻城門。

  大刀揮處,人頭落地,滾向城牆下,滾去守城將腳邊。

  守城將抬頭,看清為首者,驚愕:「葉昭?!」

  「消息來報,葉昭不是在西門嗎?」

  「西邊一個葉昭,東邊一個葉昭,究竟是怎麼回事?」

  東夏人從不讀書,思考問題很緩慢,反應慢了半拍。

  東邊的葉昭已從城牆上搶過守城侍衛的弓…

  張弓搭箭,箭無虛發,箭穿咽喉,血珠濺出。

  答案揭曉,可是來不及了。

  他們只能去向閻羅王說分明。

  東城門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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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誰披戰甲 ...

  「五月初五,是進攻的時候了,收復山河,在此一戰。」葉昭披著戰甲,看看尚未大亮的天色,走出軍營,站在全軍面前,對著所有將領發出號令,然後轉身帶著幾個親信,回帳做最後準備,帳內等著的是她的替身--胡青。

  夏玉瑾出發前,就將可能出現的險惡情況統統考慮周到,帶來的人都是能為葉昭打掩護用的。

  上京斗綵樓的苗仙兒,年近三十,才從紅花魁位置上退下來,除丹青絕技外,憑的是手點石成金的化妝好功夫,畫貓畫虎畫男畫女畫美人,只要兩人輪廓相差不遠,她就有本事裝扮出個八九成。戰場風險,弱質女子,本是不願,奈何夏玉瑾重金相邀,承諾為她去除賤籍,勉強成行。如今她親眼見東夏虎狼,眾志成城,亦起了愛國之心,使盡全身本事,將胡青打扮成葉將軍的模樣。

  同樣被請來的還有上京百戲樓的霍玉郎,貌嫵媚,善口技,能變百聲,曾被強權威迫之際,受南平郡王解救,蒙恩圖報,隨行江北,冒險跟在偽冒葉將軍的身邊,負責替「她」開口說話。

  五月初五,是東夏王死期,東夏內亂,次日進攻為最佳時機。

  葉昭相信柳惜音的手段,卻也相信變數。

  為了她的計劃,這消息不到事成,決不能透露分毫。

  「東夏王已死,哈爾墩有勇無謀,伊諾兩次被我所敗,執念極深,混亂之際,難能下準確判斷。由胡參將領十萬大軍,借我的身姿,叫戰西門,可吸引東夏大軍主力的注意。」葉昭再次重複今天的計劃,「祈王按捺不住,派兵試探,已被秋老虎截下,昨日是東夏的朝聖節,他們糧食即將耗盡,吳將軍以送糧之名,已帶七八個高手混入城內,與安插的暗探匯合,趁亂向東門去。今夜,我帶三千精兵,守在東門外,待城內信號響起,強攻東門。」

  夏玉瑾問:「吳將軍的能力還不足以打開大門吧?」 淺草微露整理

  葉昭指著地圖道道:「他只要引起混亂,吸引這段城牆的守城官兵的注意力就夠了,這段城牆下面是大片蘆葦荷塘,如今冰面融化,攀登不易,故守備略鬆懈,只要他們注意力轉移半刻,我的輕功可攀上城牆,垂下吊索,讓其餘高手乘小舟來,登壁後,隨我一起攻向大門,其餘士兵在外強攻,待東門開後,我確認形式後,會發出信號,十萬大軍立即進攻,內外相逼,打得他措手不及。」

  胡青問:「如果柳姑娘沒成功呢?」

  葉昭道:「三個時辰收不到信號,不必等我回來,立即改大軍圍城,進入持久戰。」

  若柳惜音失敗,東夏設下埋伏陷阱,她冒險攻入,九死一生。

  夏玉瑾訕訕問:「柳姑娘還活著嗎?」

  葉昭:「難說,如果她沒自盡……」

  胡青補充:「如果她沒自盡,東夏就會拷問她的幕後主使人,未必會讓她那麼輕鬆死。」

  弒君之罪,千刀萬剮,拷問會比死更痛苦。

  葉昭武功最高,凶名赫赫,幾場大戰下來,東夏大軍聞風喪膽。由她來聲東擊西,能讓敵人措手不及,是強攻城牆的最適合人選。另一方面,夏玉瑾也相信,她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想嘗試趁亂將柳惜音救出。

  柳惜音為家國大義犧牲,可敬可歎,為奇女子。

  夏玉瑾想著一無是處的自己,自相形穢,心頭陣陣發堵,不敢阻止葉昭的做法,只能強顏歡笑,為大家送行。

  他憂鬱問呂大夫:「我媳婦蹦上蹦下,肚子裡那個沒事吧?」

  呂大夫支支吾吾:「可能……大概……也算穩了……」

  葉昭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惜音用命換來的時機,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有些東西,還是聽天由命吧。」

  夏玉瑾見大家都很緊張,便摸摸她肚子,用最嚴肅的口氣,喝令裡面那個沒出生的傢伙:「小兔崽子,跟著你娘打了那麼多個月的仗,多少也該懂點軍法吧?軍法就是千萬別惹你娘,否則出來起碼會被揍斷三根板子。」

  此言一出,打破沉重氣氛,大家臉上都輕鬆了不少。

  「不成,」正在給胡青化妝的苗仙兒,忽然停下手,比比葉昭的容貌,長長地歎了口氣,「胡參將與葉將軍雖肩寬近似,但上身較長,皮膚太黑,眼睛過小,與葉將軍相差甚遠,不熟悉的人遠遠看去尚好,若是熟悉的人來看,怕是難以瞞過。」

  胡青和葉昭差不多高,奈何腿短,眼睛又細又長,怎麼瞪也瞪不大,與葉昭的雙眼皮相差甚遠,而且膚色由白變黑易,由黑變白難,兩人容顏差距甚遠,在伊諾皇子面前,難以彌補到不被發現的地步。

  葉昭看了半晌胡青的小眼睛,鬱悶道:「換人吧。」

  換誰呢?

  孫副將熊腰虎背,壯得像小山,秋水身量不足,廖參將方臉且過高。

  柳惜音的暗殺計劃是機密,為避免消息走漏,不敢透露分毫,就連幾個重要將領都是最後關頭才知道真相,何況苗仙兒?他們本以為胡青身材相似,足以彌補,今日方聞不成。若臨時從普通士兵裡挑個,怎知葉昭的習慣?做出和她相似的表情?

  葉昭看看呂大夫:「這個身高夠。」

  呂大夫打個哆嗦:「老夫老矣,不會騎馬。」

  葉昭看看霍玉郎:「這個長得像。」

  霍玉郎歎息:「小的比將軍矮了太多。」

  葉昭看看劉三郎,尚未開口。

  劉三郎哭了:「將軍,你先看看小的這身肥膘。」

  莫非全盤計劃,就賭在伊諾皇子相隔甚遠,看不清胡青是葉昭的身上?

  胡青裝扮完成,硬撐大的眼睛,扭曲了表情,怎麼看怎麼怪。

  葉昭不敢賭。

  夏玉瑾弱弱舉爪:「阿昭……」

  葉昭努力尋思解決方法,無暇理他。

  夏玉瑾繼續舉爪:「阿昭……」

  葉昭安撫:「有事呆會說。」

  夏玉瑾努力舉爪:「阿昭……」

  葉昭吩咐孫副將:「找幾個瘦點的親兵來看看。」

  夏玉瑾忍無可忍,閃去她腦袋前,大聲道:「阿昭,我去!」

  全場俱驚,愣愣地看著他。

  夏玉瑾緊張地嚥了嚥口水,鼓足所有的勇氣,連珠箭似地說:「我和阿昭有夫妻相,身高差不多,腿長,都是瓜子臉,而且我皮膚白,能弄黑,我知道我媳婦的行為舉止,我還學會了騎馬!讓我來,我能做到!」

  葉昭搖頭:「不。」

  主帥是敵軍進攻的主要位置,偽裝成她的主帥更是吸引仇恨的誘餌。

  夏玉瑾的身子骨太弱,風險太大。

  「讓我來!如果偽裝成你的主帥被揭穿,東夏就會立刻識破計劃,將計就計,讓你陷入危險境地,而與你朝夕相處的我,熟悉你的動作和習慣,比任何人都適合擔任這個角色,」想到此處,夏玉瑾的手忽然不抖了,眼神裡流露出堅定,執著道,「我是大秦的郡王,要保護江山百姓,我是個男人,要保護我的妻子和孩子,讓我去!」

  葉昭愣愣地看著他,彷彿初次相見。

  「阿昭,佈置戰局有眾將軍在,用霍玉郎冒充你的聲音發號施令,我只要做好誘餌角色,拖延時間,等你號令便成。」

  他一遍遍堅持著。

  「阿昭,我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一遍遍祈求著。

  「阿昭,你若相信我是雄鷹,便讓我去,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

  有鳥不飛,一飛沖天。

  有鳥不鳴,一鳴驚人。

  蛻變的時候到了,踏上戰場。

  為守護家園妻兒,無論再懦弱的男人,也不會退縮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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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東夏盛宴

  五月初五,朝聖節,遠在他鄉的東夏將士,縱不能放鬆戒備與擔子,但依舊要暢飲一杯

  「喝好酒,呀喲呀,喝好酒,酒一杯,情千里,來吧來吧,姑娘們,跳起舞來勸酒飲,來吧來吧,兄弟們,舉起酒杯來共飲,來吧來吧,羊兒滿滿似白雲,不及情誼長,長悠悠,哎喲呀——」豪邁嘹亮的歌兒在清冷的空氣中飄蕩,不當值的東夏人聚在火堆旁,牛角杯,大塊肉,杯到酒盡,盡情慶祝自己的節日。

  金頂大帳內,東夏王設宴招待部族首領們,柳惜音帶面紗,著長袖舞衣,露著一截雪白蠻腰,裙擺繫著十八個金鈴,赤足舞動,鈴聲清脆,回眸淺笑處,如春花盛開,大地回暖。美得讓人窒息,美得讓人恨不得將眼睛挖下來留在她的身上。

  「人美,舞美,身段美。」東夏王見首領們個個為他的美人丟了魂魄的模樣,心裡更添三分得意。

  柳惜音舞罷一曲,轉身端起旁邊放著的金壺,長袖搭上壺蓋,輕輕搖了搖,然後柳腰輕擺,步步生蓮,眾目睽睽下,緩步走向王座,來到東夏王面前,敬上滿杯,用出谷黃鸝般的聲音,嬌柔讚道:「滿天神佛庇佑,祝最英明的大汗如清晨的朝陽,永遠普照在東夏兒女身上,願最偉大的大汗早日踏破羊圈,帶領東夏兒女過上好日子」

  「然!」眾將擊掌大笑,「大汗!喝下美人勸酒,定要把那群綿羊趕走!」

  大皇子與伊諾皇子之爭越發白熱化,兩人勢成水火,是柳惜音獻計,讓東夏王將軍權統統收歸自己手上,以他的號令為尊,終於壓下不合的兩個人,讓局勢穩定。他見柳惜音處處為他著想,為東夏著想,對她的寵愛有增無減,如今喝得面紅耳赤,聽聞美人勸酒,怎能不幹?

  他不但喝了,還命柳惜音:「給眾將獻酒!」

  柳惜音奉命,捧酒一壺,唱著酒歌,逐桌獻上,眾將看著美人白皙的雙手,心蕩神搖,只恨不得多喝兩杯,唯伊諾皇子對她明目張膽支持大皇子的行為,心裡存疑,不願喝她的酒,待酒壺送到面前,想了想,終於放下,搖頭道:「大秦虎視眈眈,不可醉。」

  大皇子恥笑道:「東夏男兒,端起酒杯喝酒,放下酒杯殺人,父皇當年醉酒率軍攻入布魯克部族,殺敵三千,何等英偉?!怎生出你這孬種?!」

  伊諾皇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隨後想了想,再次坐下,他隱忍不發,面色如常,唯一雙拳頭攥得青筋暴起。

  柳惜音上前再勸,卻被他輕輕一擋。

  金壺落地,酒水浸濕羊皮毯子。

  她呆呆地站著,雙目含淚,喃喃道:「皇子恕罪。」

  「何罪之有?!」大皇子見狀更怒,「他打勝戰不行,欺負女人,倒是好本事。」

  伊諾皇子忍無可忍:「我敬你是兄長,一忍再忍,你何曾當我是弟弟?!」

  大皇子冷笑:「我怎會不愛護弟弟?我每年還給巴音弟弟上幾柱香,祈禱來世幸福。」

  「夠了!再吵就賞你們一人幾鞭子!」東夏王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喝止這對無時無刻都在相爭的兄弟,忽覺自己醉得更厲害了,招手喚回柳惜音服侍,扶著額頭,倚在榻上,過了一會,柳惜音在他耳邊吹著氣,輕輕道,「大汗,不如回房休息吧。」

  美人吐氣如蘭,每個字都帶著誘惑,那雙白玉般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遊走。小狐狸般漂亮的眼睛,凝視著他的雙眼,似乎在傳遞著無邊情意。

  夜已深,歌已畢,酒已盡,東夏王覺得小腹陣陣發燙,是該回房安歇的時候了。

  眾首領見兩位皇子鬧不愉快,東夏王心情轉壞,也不想久留,紛紛很有眼色地站起來告退,回營再喝,柳惜音扶著大汗,回去內帳,放下帷幕,寬衣解帶,遣開侍女。

  帳內春光旖旎,不敢外洩。

  梨花海棠,嬌吟陣陣,香汗淋漓。

  「柳兒啊,」快活不知時日過,纏綿半宵,東夏王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他的眼皮很沉很沉,神智恍惚,彷彿整個人飄上雲霄,看見星星在身邊盤旋,處處都是說不出的快活,可是卻連動動手指都嫌累,「我好舒服,就像在做醒不來的夢。」

  柳惜音輕輕撫上他□的胸腔,附耳問:「是不是輕飄飄的,從頭到腳,就連指尖都是舒暢的。」

  東夏王的雙眼渙散,無意識地答:「是啊,柳兒,你怎麼知道?」

  柳惜音溫柔摸著他花白的頭髮,含笑道:「傳說有草名醉仙,聞之忘憂,開花結果,果如酒香,喝下如登極樂,十日方醒,大汗,你是醉了。」

  東夏王忽然有點不妙的感覺,他遲疑看向旁邊的美人。

  燭光下,那是一雙如毒蛇的眼睛,似乎在吐著紅色的信子。

  不加遮掩的殺意,鋪天而至。

  為何祈王的人要殺自己?

  東夏王一時想不通其間關節,他想喚人,可是喉嚨發出的聲音就像醉酒後的呻吟,他只能掙扎著看著柳惜音站起身,取下他隨身攜帶的彎刀。

  彎刀從堆滿寶石的刀鞘裡徐徐滑出,銀色刃身,映在少女美麗的胴體上,散發著最華麗的光暈。

  「為……為什麼?殺了我,你也……」東夏王不明白,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要做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大汗啊,你忘了嗎?」柳惜音露出最嫵媚的笑容,舉起彎刀,放在他頸旁,用最謙卑的語氣詢問,「你有兩個好兒子,一個忠勇厚道,舊部支持,一個天資聰敏,新部擁戴,他們都是你的心頭肉,可是你要死了,遺詔未立,究竟該將寶座傳給誰呢?哎喲喲,真是愁死了我們的好大汗。」

  東夏王死,新君是誰?

  是哈爾墩?是伊諾?

  旗鼓相當的兩個兒子,互相憎恨的兩個兒子,撕破臉皮的兩個兒子。

  他們之間的裂縫,已大到容不下彼此的存在。

  原本還有時間去慢慢磨合,慢慢開解。

  可隨著東夏王的去世,爭儲將在最不堪的時段提前降臨。

  東夏將亡。

  比死更恐怖的危機閃過,東夏王眼中透出陣陣絕望。

  悔之已晚。

  刀刃劃過,割破咽喉,鮮血噴湧而出。

  柳惜音手持利刃,在帳幔中快樂地笑著,笑聲得意而絕望。

  「阿昭,進攻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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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兩兩依偎 ...

  當年,葉昭的貼身大丫鬟知道自家小姐捅了通天大禍,也不敢上報,趁著她心慌害怕之際,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成功給自家小姐穿上女兒衣服,正大光明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跑了。

  夏玉瑾對四歲發生的事情迷迷糊糊,記得不清楚,唯獨記得有個壞小子背著他翻影壁落水,臥病十餘年而已。待身體略好些,他派人查探,也曾問到葉老將軍,葉老將軍德高望重,誠實厚道,他信譽旦旦,一口咬定沒有帶男孩去千香園,此事不了了之。

  經過葉昭述說的「美好」回憶,他終於想起那臭小子不但害他落水,還調戲輕薄,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只恨不得把這混蛋拖去跪釘板。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葉昭手裡不停接天上亂飛的物件,口裡不停道歉。遲鈍如她,也知是被胡青誑了,暗暗發誓,等戰事完畢,就將他拖去硝皮做袍子。

  夏玉瑾丟了半晌,已找不到搬得動的東西,喘著粗氣,黑著臉坐在榻旁,想灌兩口熱茶潤潤罵累的嗓子,卻找不到銅壺。葉昭趕緊從身後將收好的銅壺和木杯取出,給他慢慢斟滿,舉案齊眉奉上,試圖打商量:「現在不是好時機,回去再罵?」

  「回去,回……」夏玉瑾看見她的臉就來氣,重重拍桌罵道,「回去就休了你這掃把星!」

  葉昭低聲解釋:「我當時真不是故意的。」

  夏玉瑾凶蠻回應:「不故意就讓我躺了十四年,故意豈不是要我命?」

  葉昭看看他的身子,低眉不答。

  夏玉瑾回過神來,想想她的武功身手,再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忽然發現這個假設能變成現實,心下更怒,抄起銅壺還想丟。

  葉昭見勢不妙,靈機一動,彎腰抱著肚子:「痛,哎唷,好痛……」

  這惡棍竟挾持他的寶貝兒子做人質!

  夏玉瑾明知媳婦在裝蒜,可拿著銅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怎麼也丟不出去了。只好恨恨放下,坐著生悶氣。

  葉昭湊過來,陪著靜坐了約莫半個時辰,待他臉色略微好轉後,輕輕說:「每日每夜,我都會不停回憶自己一生中做過的錯事,悔恨愧疚,然過錯已成,悔不可改,只求有贖罪的機會,所以……」

  夏玉瑾怒道:「所以你嫁給我?」

  「不,」葉昭低下頭,艱難道,「我知自己的性子,並非佳偶,嫁給你也只是害你丟臉。」她也知道,那個在花園裡被自己弄下水的孩子,有著一對最純淨的眼睛和最善良的心思,「你雖說恨我,可是你擔憂太后和母親,擔心會連累太多人,並沒有將這件事鬧大。臥床多年,也沒有磨滅你的本心,縱使知道不應該,我還是下定決心要和你在一起……」

  她吐出的每個字都艱難,每個字都痛苦。

  夏玉瑾 恍惚想起胡青說過的話:【將軍說,若老天讓她活著,就是為了贖一輩子的罪。】

  十八歲起兵,刀槍箭雨闖過,是為自己在漠北做的錯事贖過,二十四歲出嫁,選擇他,是為童年造就的罪孽贖過,她虧欠得太多,所以不敢期望得到愛,不敢奢求平凡的幸福。她失去了女孩子的歡顏,取而代之的是用冷硬的外表,掩蓋了心裡的痛苦。

  活閻王人人畏懼。

  他卻是不怕她的,從來就不怕.

  不知從何時開始,直覺就清楚告訴他,若是他想殺人,她會磨刀,若是他要採花,她會把風。無論他想要什麼,她都會傾盡全力,不惜代價,為他踏平所有障礙。

  他說什麼,她都聽,他要什麼,她都做,他的任何成功,她都支持讚美。她在背後傾盡全力來待他好,是這份無盡的寬容和信任,讓他成長,讓他反省,讓他重生。

  他重生了。

  可是她的枷鎖什麼時候能放下?

  一年?兩年?十年?還是一生一世?

  葉昭伸出手,想碰碰他的手,可是剛觸到指尖,又悄悄縮回,不確定地問:「我害了你十四年,可否用一生來還?」

  夏玉瑾沉默。

  葉昭低頭:「若是你還怨恨,我可以……」

  夏玉瑾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狠狠拖到面前,凶神惡煞道:「不能!」

  葉昭愣愣地看著他,琉璃眸子一點點沉下去,彷彿落入見不到底的深淵。

  「誰要你還了?!」夏玉瑾用指頭用力戳著她的額頭,重重吩咐,「王八蛋!你欠了我十四年,要用一輩子來愛!」

  短暫的沉默過後。

  滿天星光彷彿映入她的眼中,流光溢彩,這瞬間,葉昭摸著發紅的額頭,恍若做夢。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彆扭的表情裡藏著濃濃的溫柔。她唯恐看不真切,將眼睛揉了又揉,低聲問:「你說真的?」

  夏玉瑾挺胸:「真的!」

  葉昭再問:「你原諒?」

  夏玉瑾點頭:「我原諒。」

  沒有條件,沒有代價,沒有後悔。

  十四年的痛苦,他原諒。

  他願親手卸下她肩上的枷鎖,只求她不再痛苦。

  兩雙手,悄悄靠近,輕輕碰觸,緊緊交握。

  葉昭緩緩抬起眸子,眸子裡滿是琥珀蕩漾水中的光芒,她閉上眼 ,迅速拉過他,沉默地伏在他肩上。垂下的青絲幾縷,毛茸茸的大裘,他的肩窩裡有淡淡的熏香氣息,安寧溫柔,肩窩裡有暖暖的溫度,舒適幸福。

  夏玉瑾唯恐她不信,反反覆覆道:「我原諒,我原諒……」

  十八年的荒唐,她傷害了許多人,犯下許多無法彌補的錯誤。

  浪子回頭,回首往昔,將身心束縛。

  她不敢奢求原諒,不敢渴望自由。

  靜靜地等待,默默地努 力。

  直到有人用「原諒」揭開封印的咒法。

  肩上多年枷鎖,終得解脫。

  這一刻,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滾燙,有些東西爭先恐後想落下。

  夏玉瑾垂下眼簾,輕輕攬住她的腰,多年疑惑解開,怨恨放下,原諒過後,心裡是難以形容的舒暢。

  深夜帳中,兩兩依偎:

  「夫為妻綱,以後你什麼都要聽我的。」

  「嗯,必須的!」

  「我說東,你不准往西。」

  「嗯,應該的!」

  「要乖乖護好身體,生個健康的好兒子!」

  「嗯,肯定的!」

  「在外面要給我面子。」

  「嗯,誰不給你面子就砍死他!」

  帳內,兩道燈影,喃喃細語。

  帳外,蒼鷹展翅,飛過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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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5 22:41:51 |只看該作者
 117、真兇揭露 ...

  那一年,她六歲,被最寵愛她的祖父帶去上京述職交接。

  正逢北齊郡王為母親賀六十大壽,包下千香園設宴賞梅,請來四五個戲班子,歌姬舞伶無數,賓客雲集,處處都是富貴熱鬧景色。

  祖父與官員們應酬,她皮猴般的性子,又是新學的輕功,半點也坐不住,見屋爬屋,見樹爬樹,哪裡都想鑽,她趁祖母忙著和官員太太們閒磕牙,丫鬟們少看兩眼,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千香園春賞牡丹,夏賞荷塘,秋賞金菊,冬賞紅梅,佔地面積大,佈局巧妙,處處影壁假山,一步一景,轉得人頭暈眼花。她溜了兩圈,發現假山砌成的七十二洞天好去處,五畝地的假山依五行八卦陣,布成高低錯落的迷宮,通往不同方向,她在迷宮裡興致勃勃地玩了一個多時辰,來到西邊,竄上棵積雪的古梅,吃著從宴中摸來的糕點,半瞇著眼曬太陽。

  忽而,七十二洞天深處雪地裡,悉悉索索,露出團白色毛茸茸的東西,在地上挪來挪去,就好像最笨拙的動物。

  葉昭吃糕點的手停在半空,她揉揉眼睛,又定睛看了會,總算發現那團毛茸茸裡露出張漂亮的小臉,他穿著通身無一根雜色的白狐裘,摔倒在地,狐裘上沾著許多泥土。臉蛋被積雪凍得發紅,用小珍珠冠束起的頭髮也被樹枝和假山巖壁勾得亂七八糟,似乎想哭,又在忍哭,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裡泛著點點水光,長睫毛像蝴蝶般撲來撲去,柔弱可愛得讓人見了就想疼。

  葉昭發誓,她家裡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全加起來,都沒眼前這個小娃娃一半可愛。和前陣子她家大哥偷偷調戲的那個漂亮小女孩比起來,簡直是雲朵和泥巴。可愛得讓人好想拖過來欺負……

  小娃娃在用袖口擦眼淚,抽著鼻子,正想開口叫人。

  葉昭愣愣地咬了最後一口糕點,然後擦擦嘴角的渣渣,從古梅樹上躍下,一手搭上他的肩,另一手摀住他的嘴,拖去旁邊的洞窟內,仗著身量比他高大半個頭,學著自家大哥的流氓模樣,按住巖壁,挑起對方下巴,壞笑問:「喂,你是哪家的娃娃?」

  小娃娃大約是嬌生慣養,還不太懂事,受驚過度,嘴裡嗚嗚地叫著。

  葉昭在家霸王慣了,不懂憐香惜玉,衝他揮起拳頭,惡聲惡氣道:「老實點搭話!敢叫人,就揍死你!」

  小娃娃給嚇壞了,他瞧瞧眼前的惡人,再琢磨片刻,也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待葉昭放開手後,奶聲奶氣地乖乖答道:「我是安王家的。」

  葉昭握著拳頭問:「叫什麼名字?」

  小娃娃看看她拳頭,很老實:「夏……夏玉瑾。」

  葉昭常年住在漠北,又不讀書,不學規矩,總覺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來赴宴前祖母千叮萬囑,也防不住她惹事,哪裡會把不知道是什麼的安王放在眼裡,繼續捏著小美人的白嫩臉蛋,在他耳邊吹著氣,胡說八道:「夏玉瑾啊,名字聽著真不錯,怪不得那麼好摸。」

  夏玉瑾才四歲,剛剛能說清楚話的年紀,他咬著唇,又怕又急又不敢惹壞人,連哭都沒眼淚。

  幸好葉昭也年幼,手段還嫩,她摸夠了豆腐,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沒想起大哥調戲美人的下個步驟該做什麼。於是祖父母的教訓總算回到腦中,收回手,重新裝出個正人君子,很有哥們義氣地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這假山有一百零八個洞,處處都是岔道,進來就出不去了。」

  夏玉瑾弱弱道,「我鑽進七十二洞天玩,跑得快了些,鑽了幾個洞,扭頭就看不見奶娘了,然後摔了一跤,然後遇到惡……你。」他眼角淚花越泛越多,越哭越大聲,「瑾兒怎麼都走不出去!瑾兒肯定會死在這裡了!娘親!奶娘,秀兒!你們在哪裡!」

  葉昭給他哭得措手不及,又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漂亮,一時忘了惡霸手段,平生第一次哄起小孩來:「不哭,我帶你出去就是。」

  「騙子!你剛剛說走不出去!」夏玉瑾似乎被欺負得太委屈,哭得更傷心了。

  葉昭炫耀:「我沒鑽洞,是飛進來的!這些假山那麼矮,我抱著你翻牆,一下子就飛出去了!」

  夏玉瑾搖頭:「不信,神仙才會飛!」

  葉昭很得意地施展輕功,有點東倒西歪,掉下來幾次,動作不太靠譜,還是飛上了最高的巖壁,像猴子般倒掛著,朝他伸手:「飛得可好?!」

  夏玉瑾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哭。

  葉昭跳回來,揉揉鼻子,得意地問:「信了吧?」

  夏玉瑾墨色的眸子裡放出光彩,過了好一會,他紅著臉,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極輕地拉著她衣袖,細若蚊鳴的聲音問:「哥哥,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葉昭越看越喜歡,直想抱回漠北玩,趁機勒索:「你給我做媳婦,我就帶你出去。」

  夏玉瑾愣了愣,低聲道:「我娘說,我是要娶媳婦的。」

  葉昭不解:「娶媳婦和做媳婦有區別嗎?」

  夏玉瑾點點頭,然後搖搖頭:「不知道。」

  一個四歲,一個六歲,兩個小鬼在假山裡很嚴肅地思考終生問題。

  夏玉瑾強烈反對:「你那麼凶,我不做你媳婦!奶娘說,媳婦是要挨打被欺負的!我不要被欺負。」

  葉昭覺得自己年紀大些,個頭高些,力氣強些,應該讓步:「我給你做媳婦也成,反正你打不過我。」

  夏玉瑾還想反對。

  葉昭轉身就走:「不出去就算了。」

  夏玉瑾死死抓住她,又驚又怕:「好好好,我娶你做媳婦!」

  葉大灰狼成功拐到夏小雪貂,滿意了。

  她把夏玉瑾背起,走出洞窟,東看看西看看,沒鑽洞,直接在假山外圍爬行,夏玉瑾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堵丈許高的影壁,指著分析道:「假山是沒有牆的,我們翻過影壁,就不是迷宮了。」

  「好!」葉昭沒翻過那麼高的牆,又不願在美人面前丟臉,咬咬牙根就往上跳,好不容易跳上去,背後傳來一聲劃破長空的尖叫:「玉瑾啊!你在哪裡!」她給嚇得一個哆嗦,腳底踩著成冰的積雪,滑了下,連人帶小美人一塊兒摔下影壁。

  幸好,影壁後面荷塘冰面尚薄,她再魯莽也知道四歲孩子是摔不得的,趕緊轉了□,搶先落地,結果胳膊肘撞向冰面,冰面裂了,兩個人直徑落入水中。夏玉瑾連聲都沒吭一聲,就暈了過去,葉昭會水,不急不忙劃了兩下,發現情況不妙。她趁沒人發現,立即把面色青紫的小美人撈起,抬回岸上,聽見不遠處傳來陣陣喧嘩吵鬧聲,有人在衝過來,她自知禍闖大了,不敢久留,迅速逃了。

  她回去後又驚又怕,沒敢告訴任何人。

  安王次子在千香園遇害,昏迷不醒,滿上京鬧得沸沸揚揚,皇太后大怒,安王妃哭著幾次上書,要求嚴懲兇手,可是夏玉瑾醒來後,卻告訴所有人,是他自己跌下水,與任何人無關,此事不了了之。

  「當時我又吃驚,又感動,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大度,」封塵許久的回憶被勾起,清晰鮮明,歷歷在目,葉昭摸著身旁丈夫白嫩的爪子,感歎道,「我那時就覺得你心地善良,是個頂好的好人,每次有人去上京辦事,都托他們打聽你的消息。後來知道你因落水臥病在床多年,有些心虛。漠北城破,我終於懂得什麼是反省和內疚,戰余空閒,四處派人替你打聽治療的法子,派人回去送戰報,也收集你的消息,越聽越喜歡,胡青說皇帝可能會賜婚,我就琢磨著,怎麼嫁給你,畢竟天底下如此善良不記仇的好人,不多了……」

  她歡喜地抬頭,深情凝視夏玉瑾……

  夏玉瑾沉默……

  .

  夏玉瑾在沉默……

  .

  夏玉瑾還在沉默……

  .

  夏玉瑾往死裡沉默……

  .

  .

  .

  .

  .

  .

  .

  「靠他奶奶的!原來那個沒留下名字就溜的混賬王八蛋野小子就是你啊!」

  沉默過後,夏玉瑾雷霆爆發,他都要淚流了,那時候年幼,嘴巴笨,醒來時發現自己沒問對方姓名,葉昭的衣服又沒什麼明顯特徵,他和大家說是長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會飛的神仙哥哥把他弄下水的,大家都不信,說他病糊塗了,他見怎麼說都沒,他見怎麼說都沒人信,只好委屈說大概是自己掉下水,偷偷去查別人家的男孩,也沒查出結果,結果卻是……他顫抖地舉起食指,指著那窮凶極惡的壞人鼻子,咬牙切齒道,「原……原來來禍害老子一輩子的兇手就是你!賠我!快賠我!你這個壞人!殺千刀的!」

  他氣急敗壞地抄起銅酒壺就往兇手身上狠狠砸去。

  葉昭手忙腳亂接住:「夫君息怒!息怒!」

  屋外,一朵白雲,兩隻烏鴉,淡定飄過。

  屋內,竹枕、杯子、碗碟、銀筷、香囊、荷包滿天齊飛。

  好一片戰亂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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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5 22:41:30 |只看該作者
116、前塵往事 ...

  錢有了,糧也該有了。

  葉昭不敢把採購的事情交給夏玉瑾這揮金如土的傢伙,又不能將秘密洩露出去,便把新婚燕爾的胡青抓來,將他趕去幹活。胡青初嘗洞房滋味,秋水又收斂了往日暴躁脾氣,正是你依我濃的好時光,縱使知道顧全大局,但看看嚴肅訓斥他不准沉迷溫柔鄉的葉大將軍,再看看她旁邊剛剛還在給葉大將軍揉肩膀的夏玉瑾,想起他算計自己,心裡有些堵。

  不管算計的結果如何,堵就是堵。

  狐狸豈能吃虧?

  他被添堵,所有人都要跟著添堵。

  於是,胡青趁等待出發之際,招手把小白貂叫來,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道:「你可知滿城皇親,將軍為何一定要嫁給你?」

  夏玉瑾沉思,猶豫,不安:「她好色?」

  「非也,非也,」胡青一手搭著他肩膀,一手搖搖食指,用最體貼的語氣道,「當年我們提出要解兵權的時候,她可是毫不猶豫就選了你。你想想,將軍至少十幾年沒回過上京,為什麼她會知道你好看?莫非你還以為自己美名遠飄到漠北來了?」

  夏玉瑾想起葉昭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總是閃閃縮縮,含糊帶過,不由道:「說得是啊,這凶婆娘為啥非挑我呢?奇怪,真奇怪,我得問問她去。」

  胡青笑瞇瞇:「你就這樣問她,她必然不說的。」

  夏玉瑾想起他過往劣行,狐疑地掃了一眼:「莫非你又在給我添堵?」

  「非也,非也,」胡青摟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雖然將軍讓我隱瞞此事,但有些事,我覺得你還是知道比較好,過來,等我細細與你道來……」

  葉昭在軍營裡,拿著文書,與眾將商議下次進攻的章程,待會議結束後,忽見她男人旋風似地衝了進來,然後死死地盯著她,眼角泛著淚花,看得她坐立不安時,夏玉瑾撲上來,緊緊握著她的手,深情道:「阿昭,那麼大的事你為何要瞞著我?」

  「瞞了什麼?」葉昭頭皮陣陣發麻,處處都是說不出的詭異,她盯著夏玉瑾那雙白嫩的爪子,沒抽回手,遲遲疑疑問,「我不太明白。」

  夏玉瑾忍住發酸的鼻子:「胡青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

  葉昭的頭皮更麻了:「什……什麼事?」

  夏玉瑾感動道:「原來你在邊關多年,一直都記掛著我的身體,打仗途中,還天南地北的到處幫我尋醫問藥,去上京治好我的那個遊方道士的口音聽著是漠北人,胡青說他是你請來的。」

  「有……有這事?」葉昭打著哈哈,正色道,「我和你又不熟,怎可能做這種麻煩事?」

  夏玉瑾搖頭:「胡青與那個道士相熟,是你讓胡青請他來的,胡青已把所有事都說了。」

  葉昭嫻熟推卸:「他又撒謊了。」

  夏玉瑾頓了片刻,搖搖頭:「那個道士來去無蹤,看完病就離開上京了,我們也沒到處宣揚他長著老鼠鬍子小眼睛。所以胡青不可能把他容貌舉止都描述得那麼詳盡,就連他耳朵旁邊有顆大痣都知道。」

  葉昭心裡咯登一下,嘴裡卻硬撐:「編的,狐狸說話你也信?!」

  夏玉瑾歎息道:「阿昭,別撐了,你做的那些混賬事,我都知道了,也原諒你了。」

  事到如今,能把一直懸著的事情解決,很讓人心動。

  葉昭眼珠子又開始微微閃爍了。

  夏玉瑾觀顏察色,繼續道:「雖然以前很是介意,但如今想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我討厭胡青那小子,但他有句話說的對,倆夫妻,哪能把秘密憋在心裡?你雖有錯,但也努力改過了。所以我不怪你。」

  葉昭遲疑:「那混小子真把我的事都全說了?」

  夏玉瑾點頭:「說了。」

  葉昭不敢置信地確認:「你一點都不怪?」

  夏玉瑾繼續點頭:「一點也不怪」

  葉昭見他表情很認真,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解脫道:「那麼多年,每次想起往事,心裡就發虛,怕你知道真相後,再也不理我了。沒想到你是心胸如此寬廣的男人,是我小瞧了你。」

  夏玉瑾拍著胸脯道:「老子是什麼人?心胸比大海還寬廣!誰無年少輕狂時?想當年我年幼無知,為和尚書公子鬥氣,還包了全秦河的紅姑娘叫板呢!換現在,我私下整死他就好了,何必那麼張揚?惹得皇伯父動怒,打我板子。」

  高高掛著的心,輕輕放下。

  葉昭放鬆了許多,感慨:「是啊,我小時候也盡犯錯誤,為了在哥們面前證明自己是男人,還溜去青樓喝花酒,現在想想真是丟臉。」更悲慘的是,那群美人兒吃豆腐吃得她坐立不安,還要硬撐面子,貼錢請花魁娘子保守過夜的秘密。

  夏玉瑾感慨:「是啊,滿盤都是錯誤,為了證明自己是紈褲中的紈褲,偷偷摸進般若庵調戲人家太僕家的俏寡婦,被她砸了一茶杯,又被她丫鬟一腳踹到屁股上,不小心摔下山崖,扭了腰腳,回來還被太后罵了一頓,差點把那頭母老虎塞給我了。」更悲慘的是,後來得知那頭母老虎眼睛不太好使,晚上沒看清,還罵了幾聲「賤蹄子」,真不知她看成什麼了。

  葉昭感慨:「是啊,想當年,為了證明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隱姓埋名,跑去黑風寨挑人家寨主,贏了後稱兄道弟,寨主兒子還蠻俊的,武功不錯,性格也不錯,對我百般討好,我還道桃花動了,反正嫁不出,抓個男人來入贅總比出家好,沒想到那傢伙竟是斷袖,呸呸……」她不敢揭穿女兒身,直接拒絕了對方。那傢伙天天死纏,還纏到大門上來了,後來惹她動怒,痛揍了一頓,給父親知曉,雷霆大怒,要不是丫鬟通風報信,她跑得快,非得給關上門直接砍死不可。

  夏玉瑾感慨:「是啊,小時候在皇宮花園亂逛,結果三皇子眼花,追上來問是哪家女眷,要去求親。我氣得找太后告惡狀,太后讓他閉門讀半年書,學習什麼是色即是空,呸呸,處罰得那麼輕……」那時候才十一歲,身量不足,沒有及冠,男人的稜角也沒長出來,容貌比現在更如花似玉,但也不至於被看成女人吧?更可恨的是太后處置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看著他的表情如喪考妣,全屋子人都一直在狂笑,永安公主還吵著讓奶娘給揉肚子。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兩夫妻以茶代酒,把手言歡,互訴衷情,越說越投緣。

  葉昭心情大好,終於說溜了嘴:「想當年,我在千香園初見你時,剛剛學會點輕功皮毛,膽大包天,自以為了不起。看見那麼好看乖巧的孩子,想拐去玩,哪想到……」

  夏玉瑾愣住了。

  胡青說具體經過他也不清楚,只含含糊糊地說是葉昭小時候以為她是美女,跑上來調戲,讓他倒了點小霉?地點怎會是千香園了?那是達官貴人們聚會賞花的地方吧?大家肚子裡再多齷齪事,再風流好色,在這種地方也要裝裝正人君子吧?

  不安的思緒電閃雷鳴而過,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同。

  夏玉瑾神情未動,握著葉昭的手套話:「是啊,都是緣分,我記得那天花園的花開得很燦爛,我站在花旁邊……是什麼花?我一時想不起了。」

  葉昭順口道:「是紅梅花,你穿著身紅衣,正和夥伴捉迷藏,走到假山裡迷了路,縷縷陽光透透過積雪的假山縫隙,照射在你身上,比梅花好看多了。」

  夏玉瑾也想起了:「你從梅樹上跳下來了。」

  葉昭幸福地點頭。

  夏玉瑾燦爛笑道:「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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